第18章 你還回來嗎
餘燼又給她冷敷兩分鐘,随後把瓶子塞給她,“敷一會再睡覺。”
他扳着蔣煙肩膀把她推到門口,“回去吧。”
蔣煙還沒從他那兩句話裏琢磨出什麽意思,就被趕回家,很不滿,“你急什麽,我又不會賴在你這裏不走。”
什麽人啊,好不容易有點單獨相處的時間,都不知道珍惜。
她捂着左眼轉身就走,關門的時候用了些力,砰的一下,聲音很大。
餘燼沒有在意這個,一邊往陽臺走一邊摸出兜裏的電話,調出一個號碼撥過去。
天有些冷,他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欄杆,在上面輕蹭。
電話接通,那頭傳過一道沉穩的男人聲音,“喂。”
餘燼撚了下指腹上的灰,“最近怎麽樣,在哪呢。”
羅曜:“在北京,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
餘燼笑了下,“沒事不能找你?”
車行兩輛鎮店之寶,全部都是絕版名車,其中一輛屬于餘燼,另一輛的主人就是餘燼這位多年好友羅曜。
羅曜是名門長子,人生本順遂無憂,春風得意,可一場車禍讓他失去了行走能力,只能永遠坐在輪椅上。
那輛他曾經最愛的摩托車也再不能騎。
他将它放在餘燼的車行,偶爾會來看看。
餘燼離家之前就認識羅曜,兩人已經相識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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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會,餘燼說:“有個事,你公司有沒有多餘的位置,幫我安排個人進去。”
羅曜有些意外,餘燼的性格,從不管這些閑事,“是什麽人?”
“雷子的表妹。”
羅曜見過雷子,他嗯一聲,“什麽專業。”
餘燼說了。
羅曜斟酌一會,“我公司岳城分部那邊應該沒有合适的位置,不過我倒認識幾個相關方向的公司,可以引薦。”
“都行。”
“嗯,”羅曜說,“你把我秘書的聯系方式留給她,讓她明天直接打電話。”
餘燼答應了。
羅曜探究的語氣,“這女孩跟你——”
餘燼幹脆說:“沒關系,少瞎想。”
羅曜笑了,“行吧。”
他沒再多問,兩人又聊了一會,羅曜那邊有人找,大概公司有事,餘燼挂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餘燼寫了個電話號碼給雷子,讓他轉交給盧寧,雷子拿着那張紙條,有些不敢相信。
羅氏在岳城非常知名,不亞于城南餘家,只不過大本營近些年挪到北京,這邊變成了分部,有這家公司老板的引薦,介紹的公司也不會差。
雷子很感激餘燼,道謝後又說:“還有曜哥,替我謝謝他。”
他見過羅曜幾次,不算熟,沒想到他願意幫這個忙。
餘燼點了下頭,“去吧。”
這天過後,盧寧沒有再來車行,蔣煙有天問餘燼:“盧寧最近在忙什麽,幾天沒見了。”
餘燼坐在小屋沙發上,翹着腿翻閱雜志,“怎麽,想她了。”
蔣煙搬了個小馬紮坐在茶幾另一側,“随便問問。”
餘燼沒有擡頭,“人家有自己的事,大概找到工作了吧,還能總來。”
蔣煙停下記賬的筆,“是嗎,沒有聽說呢,什麽公司?”
“不清楚。”餘燼合上雜志,“你弄完沒有。”
蔣煙:“還差一點點。”
“弄完去庫房,新到一箱貨,點數,做清單,完事擺架子上。”
“哦。”
餘燼觑着她,“什麽态度,不願意?”
“願意願意。”蔣煙有些不耐煩。
她現在膽子已經很大,常常跟他頂嘴,餘燼扣錢那一套已經吓唬不了她,他一次都沒有扣過,還多給了一些,說是什麽獎金。
蔣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貢獻居然有獎金拿,反正在她斷糧前這筆錢正好救了她,不然可能又要找江述借。
進入十二月,雷子請假的頻率越來越高,據說他母親病情嚴重,岳城的醫院都不太有把握,建議他轉院去北京。
這天中午,三人圍坐一起吃飯。
往常雷子話多,和蔣煙你一句我一句很熱鬧,今天卻很沉默,愁容滿面。
餘燼看了他一眼,“怎麽了,阿姨那邊不好嗎?”
雷子語氣有些沉重,“嗯,說讓轉北京。”
他擡起頭,“燼哥,如果真轉院,我可能要一起過去,一時半會回不來,車行這邊——”
“你放心去,這裏有我。”
雷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很疲憊,自從母親病情加重,需要長期住院,他的工作量就比以前大很多,一些從前看不上的活兒也都接了。
流水一樣的錢花出去,母親的病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雷子靠在椅背上,肩膀有些松垮,“醫生的意思,去北京也只是試一試,并不敢保證結果,這種病據說只有瑞士的一家醫療機構研制出了特效藥,還沒有普及,沒有門路,根本聯系不到那邊,有錢也拿不到藥。”
蔣煙聽了擡起頭,“瑞士哪裏,哪家醫院?”
名字拗口,雷子記不住,他拿起手機翻了翻,點開那家醫院簡介的界面遞給蔣煙。
不是蔣煙所在的城市,但也不遠,她聽過這家醫院的名字。
蔣煙把手機還給雷子,“我爸好像認識這家醫院的醫生,你等一下。”
她沒有耽誤時間,拿起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出走。
蔣煙的話讓雷子燃起希望,他後知後覺,想起蔣煙确實是在瑞士留學,懊惱怎麽沒早想起問她。
他頻頻看向門口,神色焦急。
餘燼沒跟他提過自己的家人,雷子不知道餘燼有個妹妹在瑞士。
他看了眼手機,默默計算餘笙起床的時間,打算待會打個電話問一下,也許她有門路也說不定。
他看向雷子,“你錢夠不夠。”
雷子回頭,“夠,我有一些積蓄,我媽自己也有。”
他家裏什麽情況,餘燼多少知道一些,父親死得早,母親生病之前做保潔,還有個剛上大學的妹妹,能有多少錢。
餘燼起身去了小屋,出來時遞了張卡給雷子,“這裏大概還有八萬多,你先拿去,不夠我那還有。”
雷子慌忙站起來,“不用,燼哥,你已經幫我不少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餘燼把卡塞進他手裏,“這時候就別瞎客氣了,阿姨的身體重要。”
雷子緊緊握着那張卡,眼眶有些酸澀。
餘燼性子冷,對人一直淡淡的,可遇事從不含糊,沒人比他靠得住。
蔣煙從外面進來,“雷子哥,我今晚回家一趟,一定幫你拿到那個醫生的聯系方式。”
雷子再三感謝,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蔣煙寬慰他,“你別着急,我在那邊有很多同學,就算我爸這裏不行,我也能找別人。”
餘燼眉頭有些緊,“你要回家?”
蔣煙點頭,“阿姨的病不能耽誤,早點聯系比較好。”
“那你還回來嗎?”
這話問的有些奇怪,但蔣煙一下就聽懂了,“我爸帶我弟出門了,這兩天都不在家,要不我就讓我弟去找了。”
她又說:“家裏只有奶奶和照顧她的阿姨,我偷偷回去,她們不會發現。”
餘燼沉默一會,“我跟你去。”
蔣煙點頭,“嗯。”
晚上七點多,餘燼驅車帶蔣煙回她家。
車停在一棟別墅院外,這裏在城市最繁華的地帶,鬧中取靜,環境很好,別墅恢弘大氣,一看就造價不菲。
餘燼猜測蔣煙家境很好,沒想到這樣好。
而且這裏他認識。
餘燼轉頭看她,“你是蔣彥峰的女兒。”
蔣煙解安全帶的手頓了頓,有些意外,“你認識我爸爸?”
“不認識。”餘燼說,“雜志上看到過這棟房子。”
蔣彥峰生活中不算低調,他願意接受媒體的采訪,常常登上各種企業家雜志,記者們對他的私生活很感興趣,他也願意跟人分享自己和一雙兒女的相處之道。
這一點跟餘燼的父親餘清山不太一樣,餘清山從不接受任何采訪,家庭成員和背景也比較神秘,關于他前後兩任妻子和一雙從未在大衆面前露過面的兒女傳言頗多,很多人感興趣,盯了許久,卻挖不出一點料。
蔣煙推門下車,餘燼忽然說,“你小心點。”
蔣煙回頭,“啊?”
他頓了一下,“別被人發現了。”
蔣煙怔怔望着他,幾秒後忽地笑了,“嗯。”
餘燼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別墅右側角落的落地玻璃門裏。
這棟房子有三層,老太太和蔣煙姐弟倆都住二樓,三樓是蔣彥峰的卧室和書房。
阿姨在廚房準備明天的食材,奶奶已經上樓休息。
蔣煙貓着腰悄悄上到二樓,從走廊那面牆上挂着的超大風筝下路過,徑直上了三樓。
蔣彥峰的書房有單獨的門鎖,密碼蔣煙偷偷看到過,0812,是媽媽的生日。
自從有一次蔣知涵偷跑進來,不小心摔壞了桌上蔣彥峰最喜歡的鋼筆,這間書房就成了姐弟倆的禁地,誰也不許進。
蔣煙進了書房,在裏面悄悄把門關上,這才松了口氣。
這裏隔音很好,一點點動靜外面聽不到。
以前她可以自由出入時,常常過來找書看,蔣彥峰有一整面牆的書架,幾乎已經擺滿書,後來被蔣知涵連累,想看什麽只能提前申請。
桌子最醒目的位置擺放了他們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和一張媽媽的單人照片。
蔣煙和蔣知涵都很小,夫妻倆一人抱一個,蔣彥峰抱着蔣煙,摟得緊緊的,還逗她,拽她的羊角小辮。
那時她笑的特別開心。
媽媽的那張單人照她也有一張,是媽媽很年輕的時候,大概還在上學,穿着寬大的校服,臉龐幹淨,笑容燦爛溫柔。
這張照片是蔣彥峰拍的,他們當年是同班同學。
蔣煙摸了摸照片裏媽媽那張漂亮溫柔的臉,用袖口擦了擦相框的鏡面,輕放回原位。
她在抽屜裏翻翻找找,印象中蔣彥峰有一個燙金的名片盒,普通人的名片他幾乎不收,通常由秘書代管,能直接遞到他手裏的,要麽身份貴重,要麽各界頂級精英。
她剛到瑞士的第二年,蔣彥峰曾去看過她,但不是特意去,是在隔壁城市有跨國合作醫療項目。
他和那個醫生就是在這個項目中認識,後來慢慢成為朋友,蔣煙記得那人的名字。
這裏外人進不來,那東西也不是什麽頂級機密,蔣煙很快就找到。
她快速翻了幾下,順利找到那個醫生的名字,也沒時間細看那一長串的頭銜,用手機拍下來,趕緊放回原位。
她趴在門板上聽外面的動靜,确定走廊沒人,輕輕擰開門把手,側身出去。
書房角落裏,小小的攝像頭亮着暗紅色的光。
蔣煙原路返回,發現大門已經被鎖上,她有些意外,平時阿姨都是九點以後才鎖。
這下有些麻煩,她出不去,別墅也回不去,阿姨就在客廳。
蔣煙沒有辦法,只能溜着牆邊蹲在草叢旁給餘燼打電話。
只一聲那邊就接起來,聲音有些嚴肅,“怎麽了。”
蔣煙小聲說:“我在院子裏,門鎖了我出不去,怎麽辦?”
電話那邊傳來越野車關門的聲音,餘燼沉聲嗯,“你在哪。”
“大門左邊。”
沒有多久,她聽到院外有腳步聲靠近,餘燼的聲音傳過來,“這裏嗎?”
“嗯。”蔣煙有些着急,“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阿姨出來把門打開?你裝作路過,随便問個什麽事引開她的注意力,我再偷偷溜出去。”
“不用那麽麻煩。”餘燼說。
他話音剛落,蔣煙就覺得頭頂有風,還沒反應過來,一道身影便從牆頭翻越,衣擺掀動,幹脆落地。
她擡起頭,看到餘燼已經穩穩站在她面前。
蔣煙:“……”
翻.牆什麽的,她想都沒想過,這牆比她高很多,她跳起來都摸不到牆頭。
這人會飛嗎,就這麽輕飄飄的跳進來,都不帶喘一下的。
蔣煙怕他被發現,伸手拽他,想讓他也蹲下。
餘燼就着她的力道直接反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涼不涼。”
蔣煙慌忙捂他嘴,“你小點聲。”
女孩的手白淨細嫩,帶一股淡淡的香味。
餘燼沒有躲,目光在她黑亮的眼睛上掃過,“好歹是你自己家,吓成這樣。”
他說話時唇瓣微動,碰了她柔軟的掌心。
男人的氣息溫熱,蔣煙手心有些癢,她臉紅了紅,縮回手背在身後,“我讓你救我出去,你怎麽也進來了,現在好了,兩個人都被關在這。”
餘燼淡淡瞧她,“沒看到我怎麽進來的?”
蔣煙跺腳,“你可以,我呢?我又爬不上去!”
餘燼沒多說什麽,把她拉到牆邊,示意她往上看,“看到那裏沒,突出的地方。”
蔣煙擡起頭,“哪裏?”
剛說完,蔣煙覺得身子一輕,餘燼忽然從身後抱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托。
蔣煙下意識扒住牆面,“餘燼!”
“你再大點聲,最好把你們家人都叫出來。”
蔣煙趕緊閉上嘴,腿邁上去騎在牆頭,她有些緊張,從這個角度看下去,感覺比在下面看的時候還要高。
等她坐穩,餘燼往後退了兩步做緩沖,縱身一躍,手臂撐着牆頭,輕松跳到牆的另一側。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張開雙臂,“下來。”
蔣煙搖頭,“我不敢。”
他懷抱敞開,掌心向內攏了攏,安撫她,“沒事,我接着你。”
聲音大概驚動了別墅裏的阿姨,她開門出來,借着月光看向牆頭,“誰在那裏?”
蔣煙頓時慌了,什麽都來不及想,心一橫,閉着眼睛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