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要怎麽報答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蔣煙被一個電話叫醒。
曾合作過的品牌商想再次合作,找她畫新産品的包裝,她啞着嗓子,咳嗽還沒好,聽了幾句,電話那邊還是之前負責跟她溝通的那個人,兩人合作的很愉快。
他說已經把要求和報價發到她的郵箱裏,蔣煙答應了,說一會就看。
蔣煙現在沒有挂靠任何工作室,都是自己接工作,自己報稅,自由度比較高,她不缺錢,感興趣的單子才會接,有些畫風要求太詭異的,她都沒有接過,怕掌控不好,無法達到品牌商的要求。
她現在的風格還是比較單一,最近也在研究一些以前沒有嘗試過的畫風。
蔣煙洗漱完,也沒有換衣服,穿着家居睡衣下樓,看到奶奶和蔣知涵還在吃飯。
今天周末,蔣知涵沒課,他眼睛賊亮,招手叫她,“姐快點過來喝粥,今天這個香菇雞肉粥絕了,賊好吃。”
他一驚一乍,蔣煙覺得像神經病,阿姨常常做這個粥,以前沒聽他喊絕。
蔣彥峰不在,自從兩父女吵架,蔣彥峰就早出晚歸,避免兩人見面再吵起來。
他心疼女兒,但也沒改變想法,父女兩個誰都沒吵贏。
奶奶給蔣煙盛了一碗粥,“還熱着,快吃。”
蔣煙今天精神好了不少,前兩天都沒有下樓吃飯,所以早餐沒等她。
蔣煙接過來,“謝謝奶奶。”
她用勺小口挖着吃,看着就不香,奶奶又把桌上那瓶醬菜推給她,“配這個下飯,多吃點。”
蔣煙從師父家帶回來的醬菜,老太太特別愛吃,說年輕時曾吃過味道差不多的,外面賣的都沒那味兒。
一瓶醬菜已經見底,她之前還問能不能讓家裏的阿姨跟蔣煙那位朋友學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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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煙不太有心情說這個,胡亂答應了。
蔣知涵坐在她對面,也不好好吃飯,兩只眼睛盯着她看,“姐,你今天氣色不錯,昨晚睡得好嗎?”
蔣煙低頭喝粥,“你又想說什麽。”
蔣知涵嘿嘿嘿,“沒什麽,随口問問。”
他小聲嘟囔,“以後別忘了謝我就好。”
蔣煙擡起頭,“謝你什麽?”
蔣知涵筷子一放,“我吃飽了,出去了啊,午飯晚飯都別等我。”
他站起來朝廚房喊,“阿姨,我東西呢?”
阿姨從裏面出來,手裏拎了一個保溫飯盒,蔣知涵接過來,“謝了哈。”
蔣煙回頭看他往門口蹦跶,“你拿什麽了?”
“賊絕的粥啊。”
阿姨笑說:“大早上就纏着我,讓我多做點,估計是要給那個愛心薯條的小丫頭。”
全家人一起看向門口。
蔣知涵本來都出去了,又探進一個腦袋,指着蔣煙:“你,不許告密。”
他又看向老太太,“還有您,阮绫枝同志,不許告訴您兒子。”他又看向阿姨,阿姨沒等他說話,手在唇邊比劃一下,拉上拉鏈。
蔣知涵很滿意,“阿姨你最好了,晚上回來教我做壽司,拜拜。”
說完這一車話,他消失在門口。
蔣煙終于能安靜吃一會飯。
老太太看她臉色好像确實比昨天好很多,“一會吃完飯,別忘記吃藥。”
蔣煙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太太說:“你們父女兩個,脾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吵架。”
蔣煙心裏有火,“是他專.制不講理,我不會妥協的。”
老太太嘆了口氣,似乎也有些無奈,“這種事情在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少見,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看似風光,其實身上背負的東西也比普通孩子多。”
蔣煙低着頭,“那就要逼我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老太太面色和藹,“奶奶當然希望你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但你現在也沒有喜歡的人,就跟他說的人見一面,當多個朋友也好,也許見了你喜歡也說不定,那不是皆大歡喜嗎?”
蔣煙放下筷子,安靜好久,小聲說:“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老太太有些意外,片刻後臉上揚起笑意,“是嗎,我們煙煙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摸摸蔣煙的腦袋,“我的孫女長大了。”她像朋友一樣跟她聊天,“那個男孩是做什麽的,是什麽樣的人?”
蔣煙認真說:“他是開車行的,他改摩托車特別厲害,在他們那個圈子裏,別人都叫他大神呢,他人也特別好,很細心,很孝順。”
她說這話時,眼睛裏都在發光,很為他驕傲。
老太太點點頭,好像對男孩普通的家世也沒有太在意,“多大了?”
蔣煙說:“三十歲。”
“大了點。”
蔣煙趕緊說:“不大的,他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人,很年輕,很帥的。”
老太太笑着說:“看來我們煙煙真的很喜歡他。”
蔣煙低了頭,“奶奶,你能不能跟爸爸說說,不要再給我找別人了,我一點都不想去見別人。”
老太太想了一下,點了頭,“好,奶奶答應你。”
蔣煙欣喜不已,“真的嗎?”
奶奶目光溫柔綿長,像在對她說,也像自言自語,“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很幸福,也很幸運的事,不是嗎。”
吃完早餐,蔣煙沒有出門的計劃,回到房間開電腦查收郵件,看完後給對方回複了信息,接了這個工作。
随後她又在床上懶了一會,半趴在枕頭上,打開手機,點開她和餘燼的聊天界面。
上面最後一條還是兩天前餘燼發的:煙煙,在做什麽。
那個時候,她剛和爸爸大吵一架,看到他的信息,就特別想哭。
蔣煙有時會想,她到底是不是蔣彥峰親生的,十幾歲那麽小就送到國外,畢業剛回來就要把她嫁出去,那麽不喜歡她待在身邊,為什麽要生下她。
那天的吵架停留在蔣煙的一句“我讨厭你”,蔣彥峰沒有再說別的,上樓進了書房,整晚都沒出來。
蔣煙閉着眼睛眯了一會,手習慣性摸到枕下,摸了個空。
她睜開眼睛又摸了摸,随後掀開枕頭,什麽都沒有。
昨晚明明把畫本塞在枕頭底下的,她床上床下翻了好久,又翻床頭櫃,還是沒找到。
蔣煙在床上坐了一會,拿過手機給蔣知涵打了個電話。
那頭好久才接,蔣煙直接問他:“你拿我畫本了嗎?”
蔣知涵愣了一下,“沒有啊。”
蔣煙不信,家裏除了蔣知涵,沒人會動她東西,“拿了趕緊還我,你別給我弄壞了。”
蔣知涵冤枉死,“我真沒拿。”
他大腦飛速運轉,難不成昨晚讓餘燼拿走了。
那時他在門外,裏頭什麽情況他一點都不知道,他戰戰兢兢,“姐,有個事,我說了你別生氣。”
蔣煙壓着心裏那股煩躁勁兒,“什麽事。”
蔣知涵:“你好幾天沒理我大神哥哥,他擔心你,找我來着,我就答應讓他來家裏看你了……”
蔣煙愣了一下,“什麽時候?”
“昨晚,奶奶和阿姨都睡了,他就待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他不讓說啊,那時候你都睡了,他說讓你好好休息,他看你一眼就走。”
蔣煙有些愣神兒,蔣知涵後來說什麽她也沒有聽到,只說知道了便挂掉電話。
她一個人在床上坐了一會,窗臺上那只棕色的大狗熊瞪着眼睛盯着她看。
以前沒注意,它眼睛裏還有一顆小心心。
蔣煙把狗熊抱到床上跟她面對面坐着,盤起腿,掐着它毛茸茸的臉蛋,“誰讓你偷偷來看我了。”
“說好不找我的。”
“也不怕被我爸發現。”
她蹂.躏了小熊一會,随後拿起電話,調出餘燼的電話號碼,備注跟微信裏一樣,餘點火。
她猶豫許久,還是撥過去。
電話只響一聲那邊就接起來,好像一直在等一樣。
餘燼低低的嗓音傳過來,“煙煙。”
蔣煙輕咳一聲,興師問罪一樣,“你說話不算。”
他沒有辯解,好像早猜到她要這樣說,“嗯。”
蔣煙:“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畫本。”
“對。”
“你幹嘛拿我東西,還我。”
餘燼說:“你來車行,我還你。”
她揪着小熊耳朵,“我不去,你送過來。”
他笑的很壞,“你不來我就沒辦法了。”
他無賴的時候,真的很欠揍。
蔣煙憤憤挂掉電話,随便從衣櫃裏翻出一套衣服換上,打車去車行。
那場初雪後,氣溫驟降,好像一下從秋天變成冬天,連個過渡都沒有,外面吹着幹冷的風,走在路上直刮臉,蔣煙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穿少了。
幾天沒怎麽出門,對外面的天氣變化不太了解,人家都穿厚實的羽絨衣,只有她穿了件相對單薄的毛呢大衣。
她将大衣領子豎起來,遮住半邊臉,從出租車上下來。
車行門臉跟以前一模一樣,沒什麽變化,大廳裏沒有人,有只不知道哪裏來的小花貓懶懶洋洋趴在會客沙發上,見了蔣煙連叫都沒叫一聲,轉了個方向繼續睡。
蔣煙目光落在那個工具架上,裏面的工具依舊是她以前擺放的順序。
好像什麽都沒有變過。
她走去小屋,推開門,看到坐在沙發上,翹着腿翻閱雜志的餘燼。
他似乎看的很認真,聽到聲音擡起頭,目光在蔣煙單薄的衣服上掃過,眉頭微微蹙了蹙,“生着病,穿這麽少。”
蔣煙剛要說話,忽然發現他手裏拿着的不是雜志,是她的畫冊。
兩人互相看了一下。
蔣煙站在門口不肯進去,“快點還我,無賴,随便拿人東西。”
餘燼目光一直沒離開她,“不急。”
他翻過畫冊,将正在看的那一頁展示給蔣煙,“告訴我,這是誰。”
蔣煙看向那幅畫,是畫冊的第一頁,那年地震,十八歲的餘燼。
畫中少年的肩頭還有他的紋身,特征明顯,無從抵賴。
她咬着唇不說話。
餘燼靜靜望着她,過了會,他朝她伸出手,“煙煙,過來。”
蔣煙不動,他就一直伸着手。
片刻後,蔣煙慢慢磨蹭到他身邊,還沒等說話,餘燼便扯住她的手臂往前一拽,她下意識單膝抵在沙發上保持平衡,雙手撐在他肩頭,差點掉進他懷裏,她有些着急,“你幹嘛!”
她想站起來,餘燼沒有給她機會,摟緊她的腰扣在自己身上,兩人身體緊緊相貼。
他注視她的眼睛,“是你嗎?煙煙。”
“封武那場地震,我救過一個小女孩,是你,對嗎?”
他後知後覺,想起那年她剛搬來時,還問過他是不是去過封武,可那時他并沒有留意這句話。
往事忽然被提及,蔣煙心中五味雜陳。
他救過她,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她沒辦法否認這件事。
她整個人被困在他懷裏,掙不開,跑不掉,只好放棄掙紮,腦袋垂在他肩上,悶悶的不說話。
餘燼只要稍稍偏一下頭,就能吻到她耳側。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早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是不是想賴賬。”
隔了一會,蔣煙聲音很小,“我想說的,是你不聽。”
餘燼想起他們分開的那個晚上,她确實說過在車行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那時他以為她是在某個他沒留意的場合見過他,後來又以為她是在說幾年前那個狂風驟雨的夜晚,她把自己的傘給了他。
原來,他們真正的初見,是十二年前那場地震。
原來他們的淵源那樣深遠。
餘燼此刻真切相信世界上有宿命這種東西存在。
在過往的時光中,他們交集兩次,錯過兩次。
第一次,他救了她,第二次,她暖了他。
第三次,蔣煙主動來到他身邊。
也許在那些未知的時間裏,他們也曾擦身而過,只是他們兩個都沒有發現。
好在她現在回來了。
餘燼抱緊懷裏的姑娘,低聲說:“煙煙,我很高興。”
蔣煙有些抗拒地推他胸口,“你瞎高興什麽,你先放開我。”
餘燼像沒聽見一樣,大手緊緊扣着她細軟的腰。
大廳裏有聲音,是雷子回來了。
蔣煙有些着急,使勁兒推他,“你放開我,一會雷子哥看到!”
餘燼毫不在意,“随便看,反正他知道我們的關系。”
蔣煙瞪他,“我們哪有什麽關系,你不要胡說。”
餘燼忽然收起笑意,嚴肅起來,“先不要說別的,我問你,我救過你的命,”他點點她鼻尖,“你要怎麽報答。”
蔣煙手還撐着他胸口,回答的很幹脆,“你有什麽要求,随便提。”
她只想他趕緊松開她,這樣撐着真的很累,稍不留意就會撲到他懷裏。
餘燼眯起眼睛,“什麽要求都行?”
蔣煙點頭。
餘燼扣住她後腦,把人拉近一些,“以身相許,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