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斯雷因其實不喜歡火星的軍人制服,高立領會讓人有種脖子被勒緊的錯覺,就好像那讓他感到窒息的階級制度。要不然就是為了彰顯貴族身份必須戴上領巾,貴族是矜持而高貴的,每一寸肌膚都不輕易展露在人前。

這樣也好,這樣就能把那些醜陋的傷疤都藏起來。

成為囚犯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習慣這套囚服,裸露出脖子和手臂會讓他有點不安,而且這衣服輕飄飄的穿在身上一點重量都沒有,特別是在界冢伊奈帆面前,總覺得跟沒穿差不多。

這次醒過來時腦子清醒了許多,清醒到想要騙自己說那場激烈的性愛只是做夢都不行。燒好像退了一些,但被擁抱時的溫度還烙在腦海裏,體內殘留着被熱液徹底浸潤過的感覺,即使被已經好好清洗了,然而那份熱度還無法冷卻。

比起在火星的毆打,這樣的行為更讓人無法接受,這種把他的尊嚴和驕傲都撕碎然後踐踏的交合是為了懲罰他嗎?還是因為厭惡和憎恨而淩辱他呢?但他為什麽在與伊奈帆做那種事時,依然會産生快感?

斯雷因看着輸液袋發呆,藥液有節奏地滴落,沿着透明的軟管輸入他體內。

輸液架旁邊坐着那個過分的人,他穿着深藍色的軍官制服,左目上覆着皮革眼罩,似乎是睡着了。因為長期被關押在地底,斯雷因對時間的感覺很模糊,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但這個人估計在他床邊看守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被轉移到了醫療室,四周都是醫療儀器,像他這樣的囚犯本來是沒有資格使用這些的,應該是有人為他争取來的,但他不會為此感激。現在倒是逃走的好機會,一旁的醫護車上放着手術刀……

不過以他目前的體力,連自己下床可能都做不到。

他捏緊拳頭,手背上還紮着針,這個動作讓他感到輕微的刺痛,卻也讓他更清醒。

“你睡了快10個小時。”那個他以為睡着了的人閉着眼淡淡地說。

斯雷因不說話,裝睡太幼稚了,把臉別開也很幼稚,跟鬧別扭似的,而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要嚴重得多。

伊奈帆這才睜開眼,他的眼睛是很特別的顏色,在暗處時會讓斯雷因想到半凝固的血的顏色,但是在明亮的地方時則宛如通透的紅色寶石。

“藥水滴完還有四十分鐘,你燒還沒全退,餓嗎?先吃點東西。”伊奈帆若無其事地說。

“沒……沒胃口。”一開口便發現聲音沙啞,斯雷因顯得很不自在,但他堅持認為這是生病的原因,而不是做愛時哭喊得太用力的緣故。

他也确實是沒胃口,他現在還昏昏沉沉的,說話都覺得費勁,就算伊奈帆不相信他也懶得解釋,大不了就跟之前一樣被強行把食物塞進嘴裏。

他自暴自棄地想着,但伊奈帆意外的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別的行動。房間裏安靜得太詭異,斯雷因四處看分散注意力。床邊有一扇屏風,他剛才就覺得房間太明亮了,這光線和人工電燈不一樣。

在火星,為了适應生存,白天和黑夜都是人造的,他在火星度過了很長的時間,能分辨出人工合成的光線和自然光,他不禁猜測屏風後是不是有一扇窗,可以看見天空……

“那裏有一扇窗戶,因為怕太亮影響你休息,所以擋了起來。”伊奈帆留意着他的目光,“如果你肯吃點東西,那我就把屏風挪開。”

斯雷因慢慢把臉轉過來,對他的提議有些困惑,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伊奈帆用通訊器吩咐了幾句,然後替斯雷因調整床板,讓他半靠着坐在床上,又擔心他不夠舒服而多塞了一個枕頭到他背後,他做這些的時候還細心地注意不碰到斯雷因紮着輸液針的手。

斯雷因想,這個人有些時候還真的是很體貼。

把這些都做好後,一個有點面熟的年輕士兵進來了,他很緊張地一手拿着托盤,一手向伊奈帆敬禮,還差點打翻托盤。

斯雷因認得他,是唯一一個對他還算親切的士兵。監獄裏,斯雷因和伊奈帆見面時一直是兩人獨處的狀态,這還是第一次伊奈帆允許有其他人的出現。

“他是瑟拉姆小姐的親兵。”伊奈帆介紹,斯雷因一下子對對方好感頓增。

伊奈帆接過托盤,對士兵說,“謝謝,你先出去吧。”

士兵響亮地應了一聲,心目中的英雄跟他道謝讓他激動得離開時手腳都同步了,對于他滑稽的表現房間裏的兩個人都沒什麽反應。

托盤上是一小鍋粥,揭開之後熱騰騰的蒸汽冒出來,斯雷因原本确實沒什麽胃口,此時也不禁有些軟化。

喂食是很自然的事,斯雷因也不想争什麽,他手上還紮着針,這樣還逞強只會給人看笑話。伊奈帆吹着勺子裏的粥,吹涼了再喂給斯雷因,粥煮得很綿滑,加了雞蛋所以是很誘人的淡黃色,味道很香,雖然不是很喜歡蔥花的味道,但斯雷因是不挑吃的,而且粥裏有點綠色點綴也很好看。

“燙嗎?”伊奈帆問。

“有點……”他這麽回答後,第二勺的溫度就剛剛好。

斯雷因不懂料理,自然不知道這粥是用小魚幹熬的高湯煮的,除了雞蛋還加了磨碎的魚肉,容易入口也容易消化,是很花心思的料理。

味道也實在太美味了,被養叼的胃口早就不能忍受之前那豬都不肯吃的東西,生病時又餓了好幾天,熱騰騰的粥吃下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餓,可是又不情願表現得太心急,只好忍耐着等伊奈帆一勺一勺吹涼了喂他。

這不正是他小時候最渴望的事情嗎?在生病的時候有人溫柔地照顧自己,兒時早已放棄的願望現在竟然實現了。

一小鍋粥很快就吃完了,伊奈帆依言挪開了屏風。過了這麽久,斯雷因終于又看到了天空,雖然是在鐵欄之外,但天空依然蔚藍得讓人心碎。

斯雷因安靜地看着天空,伊奈帆安靜地看着他,風從窗戶吹進來,拂過斯雷因有點長長了的劉海,劉海下碧綠色的眼瞳裏有流雲飄過。

“到此為止吧。”斯雷因突然說,好像是這景色突然給了他坦白的勇氣,“我只是囚犯而已,不需要勞煩你來照顧我。”

“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不滿意的地方有太多了。

“我不想看見你,我不需要敵人的施舍。”他看着窗外說。

換藥的時間到了,因為情況好轉,斯雷因将被送回地底下囚犯專用的醫療室,那裏沒有窗戶,當然也看不到天空。伊奈帆直到他安頓好才離開,雖然還是囚禁的地方,但各種設施比之前要好得多,起碼恒溫系統是好的,洗澡也有熱水。

“既然你不想看見我,那我會安排的。”伊奈帆對他說,“那麽,我先走了。”

這次就算幼稚斯雷因還是裝睡了,那個人也不戳穿,就這麽離開了。

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冷酷,斯雷因猜不透他想做什麽。

如果和自己上床只是為了折辱他,那為什麽要付出多餘的溫柔?斯雷因三番四次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再發生那種事,除了抗拒之外,他也害怕自己會對那肌膚相親的溫暖産生眷戀。

他築起的防備跟單薄的囚衣一樣,都是能被輕易扯下的。

伊奈帆關上一重又一重的門,把備份的門卡交到在最後一扇門外等候的士兵手上。這個年紀比他要大上好幾歲的青年站得筆直,接過鑰匙時的表情凝重得像接過軍隊頒發的勳章。

“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大概不能經常來了,拜托你好好照顧他。”伊奈帆說。

“是的,長官!”

“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

“是的,長官!”

“別讓其他人找他麻煩。”

“是的,長官!”

“拜托你了。”伊奈帆微微颔首,“艾瑟依拉姆女王也會感激你的。”

“這、這是我的榮幸!”士兵激動地說。

真是單純的人,伊奈帆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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