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牢房的門在身後無聲合上,伊奈帆把棋盤放下,用與平常無異的語氣對斯雷因說:“來下棋吧。”距離斯雷因提出見面請求過去了兩天,他才姍姍來遲。

斯雷因瞪着他:“為什麽現在才來。”他用的不是疑問句,因為十分肯定對方的任何行動都有着目的。

他那雙眼角微微上揚、宛如貓一般的眼睛瞪起人來很淩厲,然而,這份淩厲卻也極為挑動人肆虐的欲望。

“你說過不想見我。”地球軍最年輕的高級軍官淡然地提醒他,一句話就把所有原因推到他身上。伊奈帆把手伸向一枚白棋。

“不要開玩笑了!”斯雷因一把掃落棋盤上所有的棋子,“我要聽真正的原因!”而不是這種一聽就是故意挖苦他的回答。

白色與黑色的象棋嘩啦啦掉落在地,水晶質地的棋子敲打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伊奈帆拿着棋子的手懸在半空,詭異地頓了一下,然後穩穩地把那枚棋子放到棋盤上他原本就打算走的格子。

似乎完全不把斯雷因的反應看在眼裏。

“還好這些是為了預防打碎而提高了硬度的人工水晶,否則,為了清掃可能又要把你暫時關到別的地方去了。”

斯雷因想起了之前慘痛的教訓,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屈辱,他咬緊牙關,碧色的眼眸因為憤怒而愈發晶亮。

“而且,不是開玩笑。”伊奈帆鑒賞般注視着那雙眼睛,“因為你說不想見到我,所以改為進行其他任務去了。”

敏銳地察覺到伊奈帆的視線隐約別有深意,斯雷因适當調整了一下情緒,過于激動只會讓人不夠理智,在面對伊奈帆時不夠冷靜會落得什麽下場,他已經吃過很多苦頭。

“那個士兵……”

“很遺憾,他死了。”但不管是他的語氣還是表情,都并沒有太多“遺憾”的感覺。

斯雷因聽到回答的瞬間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他一直厭惡有人因為他受到傷害。即使發動戰争,他也只是想守護什麽,如果勝利了,他會耗盡一生為那個新生帝國的人民奉獻所有,彌補他犯下的殺戮,也做好了戰敗就以死亡償還罪孽的打算。

結果在葬送了那麽多生命之後,卻是他活了下來,太諷刺了。

仿佛是詛咒一般,對他溫柔的人都會以死亡或者其他方式離開他,為他戰死的人他再也見不到了,而還活着的人則不願意、或者不能見他。

我又害死了無辜的人,斯雷因看着自己的手,他無法抑制心中的消極——任何對他好的人,都會因他而不幸。

越是渴求那份溫柔便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守護什麽卻只會把什麽破壞殆盡。

盡管他把自己的動搖藏得很深,但仍然瞞不過對面的伊奈帆。

因為,這正是他希望的,是他平靜外表下最冷酷的精心計算。

然而,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隔着桌子伊奈帆朝斯雷因伸出手,臉頰上感到指尖觸感的瞬間,斯雷因條件反射地打開了他的手。

“頭發,好像長長了。”他莫名其妙地說,他的手指拂過斯雷因耳邊的發絲,收了回來。

他開始收拾地上的象棋,在這個房間裏斯雷因并沒有戴上手铐,明明是個前科累累的越獄犯,但伊奈帆好像完全不在乎他會突然襲擊自己。

斯雷因認真地估算着用與棋子同樣材質的棋盤砸伊奈帆的成功幾率有多大,他不抱期望借此就能逃出監獄,但無論如何能砸對方個頭破血流出出氣也好。正當他認真思考,并準備付諸行動時,伊奈帆保持着撿拾棋子并背對他的動作,說道:“我會照顧你的。”

這句話仿佛在哪裏聽過,可是想不起來。光是一句話就讓他有種酥軟的感覺,耳根一陣陣發麻,背上仿佛有細小的電流竄過。

本來已經摸到棋盤的手停住了,在伊奈帆轉過身時,他飛快收回了手。

伊奈帆收拾好棋盤,捧在手裏,好像在等斯雷因的回答。就在斯雷因打算說些什麽時,伊奈帆突然轉身走了。

斯雷因有些愕然地待在房間裏。

牢房的門剛合上,伊奈帆立刻便靠在牆壁上,他捂住右眼,即便是他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另一只手裏的棋盤連同棋子一起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不過牢房的隔音很好,斯雷因一點動靜都不會聽到。

劇烈神經痛讓伊奈帆差點堅持不下去,他拿起那枚白子準備放下時疼痛就已經發作,天生就不太顯露感情的毛病幫了大忙,連斯雷因都沒察覺。

今天趕着來見斯雷因,伊奈帆忘記了先吃止痛藥。他沒有說謊,他确實早就準備來見斯雷因,但是軍隊突然來了命令,他不得不優先完成那個任務。

如同斯雷因不願在他面前示弱一般,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斯雷因面前。他可以在剛發作時就不着痕跡地離開,但他還是冒着被斯雷因發現的危險留了下來,明明他比誰都清楚,牢籠裏關着的不是溫順的小鳥,而是無時無刻不在伺機反撲的猛獸。

危險,但是美麗。

美麗到寧可冒着喉嚨被撕裂的危險,也想多看一眼。

沉迷到這種地步還真是無可救藥了。

其直接後果就是觸怒了家裏的姐姐。

界冢雪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她叉着腰,眼神淩厲地俯視着安靜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勳章比她多、軍階比她高、軍權比她大的弟弟,這麽吐氣揚眉的感覺還真是很久沒有過了。

“你想讓右眼也廢掉嗎!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麽啊,奈君!”

伊奈帆今天回來的樣子把她吓壞了,他進門時還抱有僥幸想偷偷回房間,沒料到姐姐幹脆就站在玄關處等着。看到伊奈帆布滿血絲的右眼,界冢雪想起戰争時他因為分析引擎使用強度過大而倒下的情形。

“軍隊召集你去做新機體性能測試,都通宵了兩天了,替你向學校請了假讓你回來好好休息的,但是鞠戶大尉說你測試一做完就走了,也不回家,去哪裏也不說……”界冢雪一通數落,伊奈帆雖然一副認真挨訓的模樣,但界冢雪很清楚弟弟的實際意思是:“你的意見我接受但下次我還會這麽做。”

她嘆了口氣,在弟弟身邊坐下,像小時候一樣抱住他。

盡管伊奈帆已經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了,但是看到他的眼罩就會心疼,為什麽弟弟要承受那麽多呢?那個朝弟弟開槍的混賬,她永遠無法原諒。

“奈君,我真的很擔心……”抱着早已不是軟綿綿小男孩的弟弟,界冢雪既困惑又無奈,“你為什麽不肯重新裝電子義眼呢?這樣下去你的右眼真的會……”

“我知道了。”伊奈帆回抱着姐姐,安撫地拍拍她的背,“我會考慮的。”

古代的歐洲人認為左手無名指與心髒的距離最近,相信把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可以束縛靈魂,所以有了結婚儀式上交換戒指的傳統。

如果這麽簡單就可以束縛一個人就好了,現實往往要困難得多。

照顧……或者說監管斯雷因不是界冢伊奈帆唯一的任務,一開始,留住他的性命除了女王的請求外,就有更現實的目的。

艾利斯?哈奇內中将,那個把分析引擎帶到他面前的人,現在又把一個小型的銀色鋁箱推到他面前,“關于Aldnoah的情報,火星軍隊的情報還有鐵甲騎兵的資料,有從斯雷因?特洛耶特那裏問出更多嗎?”

“他現在已經不抗拒我了,只要他進一步信任我……”

“太慢了。”哈奇內中将打斷伊奈帆的彙報,“不過,他确實不是那麽容易松口的人。然而他身為特洛耶特博士的兒子,又曾經是火星軍隊的領導者,關于瓦瑟帝國和Aldnoah力量的情報他一定還知道更多。”

伊奈帆沉默地聽着。

“我們一定要從他那裏獲取更多信息,為了永遠和平。”中将意味深長地說。

不管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無法掩飾醜惡的欲望。

只要火星皇室還擁有Aldnoah力量,在地球聯軍看來就是永遠的隐患。

“打開箱子,界冢中尉。”

裏面是幾排裝在透明玻璃管裏的藥劑。

“這是最新研發的腦神經控制藥物,在分析引擎的基礎上衍生研發的,簡單來說就是‘自白劑’,效力很強,不過由于是研發階段所以副作用也很明顯。”中将不緊不慢地說,“實際上這是一種針對腦神經的毒素,需要直接從血管注射,藥劑一旦注入體內會發揮作用,将會帶來難以想象的劇痛。在之前的試驗中,有過實驗體無法忍耐而精神崩潰咬舌自殺的案例,除此之外也會明顯削弱身體機能,最嚴重的情況是對大腦造成永久性損傷。”

“您打算對斯雷因?特洛耶特注射這種藥劑然後套取情報。”

“我可以委托給你嗎,界冢中尉?雖然使用武力可以強迫他就範,但畢竟答應過火星女王,我并不希望在他身體上留下明顯的傷痕,我覺得交給你很合适。”

“可以。”伊奈帆沒有一絲猶豫。

“你能保證完成任務嗎?”

“我保證。”

“那麽,立刻執行。”

“遵命。”伊奈帆平靜地敬禮,他合上箱子,從容地提在手裏。

“手。”

斯雷因默默把手遞給伊奈帆,這種感覺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只小狗,這讓他多少有點不愉快地皺了皺眉。

咔嚓,咔嚓。

伊奈帆在給他剪指甲。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着,他們間沒有阻隔,膝蓋碰着膝蓋。

伊奈帆握着斯雷因遞出的手,他低着頭,神情專注,認真地把指甲修剪出圓潤的弧線。他在腿上鋪了一塊手帕接住剪掉的指甲,細致入微,這種細致的事情他做起來也得心應手。

斯雷因透過伊奈帆因為低頭而散落的額發注視他的臉,那張臉安靜無害,但黑色的皮革眼罩十分礙眼,這是為了掩蓋被他擊傷的傷痕,斯雷因不願想象眼罩下殘缺的左眼是什麽樣子。

伊奈帆有意把動作放得很慢,他喜歡這樣輕輕握着斯雷因的手指,因為不反抗而顯得特別溫順,一旦握住就舍不得放開。他的手指白皙纖長,彈鋼琴的話也一定很合适,但事實上這是會扣下手槍機扣,操作火星鐵騎,還有摁下引爆開關的手指。

像他本人一樣,有着柔美的外表,實際極具殺傷力。

把剪下來的指甲清理好,伊奈帆拿了護甲油回來,他說這塗在指甲上可以防止幹裂。

雖然覺得這麽做就像個女孩子,但斯雷因還是把手遞過去,接着才想到他應該要求自己來,指甲刀還可以說是利器的一種,護甲油怎麽看都不像有殺傷性吧?

不過已經晚了一步,伊奈帆仔細地給每一根手指的指甲塗上護甲油。他捏着他的手指輕柔摩挲,伊奈帆的指尖偶爾會有意無意地在他掌心劃過,癢癢的,這樣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暧昧,仿佛帶着某種暗示的意味。

斯雷因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伊奈帆捏住一根手指輕叱:“別亂動。”

恰好是左手的無名指。

斯雷因想:聽說戀人之間會這樣為對方戴上戒指。

伊奈帆想:真想給他戴上戒指啊。

修剪指甲的短暫的平和相處後,伊奈帆離開了,幾個士兵走了進來。之前越獄時追捕斯雷因的士兵們在伊奈帆的吩咐下只裝備了麻醉槍,但這幾個士兵帶着的可是真槍實彈的武器。

斯雷因知道這是要要對他進行審訊了。他對此并不是陌生,地球軍總是千方百計要從他這裏得到更多情報。審訊隔三差五會進行一次,他清楚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每次都讓地球軍無計可施而結束。

他被戴上眼罩帶離囚室,這樣做是不想讓他獲得更多監獄內的線路情況。但他閉着眼可以記住走過的路線,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他不知道這次要被帶往哪裏。

押送他的人沉默無語,宛如幽靈。

他走進了一個感覺很冷的房間,即使看不見他也知道裏面有人等着他。他熟悉這個人的目光如同熟悉他的聲音,界冢伊奈帆,這次的審問是由他來主導。

斯雷因被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拿掉眼罩他才發現這是一張焊死在地面上的鐵椅,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些人用皮制的拘束帶将他牢牢束縛住,拘束帶抽緊時勒得他的手腕發痛。

“綁緊一點。”伊奈帆命令道,他看着斯雷因,“之後你會感激我的。”

“是要拷問嗎?沒想到地球軍也會用這麽低級的手段。”他冷笑,已經能預見這次審訊将會很難熬,但當伊奈帆拿出藥劑時,斯雷因才知道這次的情況有多糟糕。

伊奈帆沒有打算隐瞞什麽:“這是新研發的自白劑。”

斯雷因咬牙切齒地說:“這是違反軍法的行為!”出于人道主義,吐真劑之類的神經藥物在審訊中被嚴禁使用。

“在地球和火星的檔案上你都已經死了,死人沒有任何權利。”伊奈帆平靜地說。

斯雷因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久前還細心替他修剪指甲的人,會做美味料理給他的人,說着“我會照顧你的”的人,現在冷酷得讓他感到陌生。

“你……嗚!”斯雷因還想說什麽,然而脖子上的拘束帶也猛然收緊,緊勒他的脖子把他的頭部固定。

完成準備後,所有人都退出了審訊室,伊奈帆把注入了藥水的針管放在一旁,替他戴上皮革制的口枷。

“嗚!!!”全身被拘束的斯雷因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抱歉,但我不想你咬到舌頭。”伊奈帆說,“因為,會非常痛。”

斯雷因瞪着他,即使無法做聲也不能動彈,他的目光和表情依舊深刻地讓人感受到他的憤怒,他沒有放棄反抗,仿佛被逼入絕境而發狂的野獸,即使到死也不打算屈服,他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不想看到這樣的目光,伊奈帆替他把眼罩也戴上。

在覆上眼罩的那一刻,他看見斯雷因的眼神驀然軟了下去,那眼神幾乎可以說是在哀求了,在這個沒有人會相信他的世界,他唯一相信的竟然是他的敵人。

黑暗降臨,斯雷因眼前一片漆黑。

他感覺到尖銳的針頭刺破皮膚,心底一片寒冷。

肉體上的嚴刑拷打他可以忍受,因為他的意志還是屬于他的,即使像以前那樣被打得遍體鱗傷他也有信心咬緊牙關,不發一言。但藥物會奪去他的一切,這是最卑鄙無恥的手法,精神上最殘暴的強制操控,把他連身為人類最基本的選擇權利都剝奪。

而且執行人居然是伊奈帆,這讓他可笑地感覺到被背叛。

有個想法他一直沒改變,如果自己真的要死在誰手上,他希望那個人是伊奈帆。

他們是敵人,本來就沒有信任可言,但這也是他唯一敬重的對手啊!

藥水毫不留情地全部推進斯雷因身體,第一滴藥水與血液接觸,劇烈的疼痛由此爆發,像是被人用燒紅的粗鐵針貫穿脊髓,把神經和骨髓攪得亂七八糟,與之相比以前所受的鞭刑簡直是溫柔的輕撫。

然而發不出聲音,不管怎麽掙紮也掙不開束縛,只會徒勞地增加痛楚。

三管藥劑是上限,這是在死囚身上實驗得出的真實數據,伊奈帆看過數據,那些死囚哪怕最孱弱的一個都要比斯雷因強壯。

汗水把單薄的囚衣完全打濕,椅子裏的斯雷因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的,臉上濕漉漉的既是眼淚也是汗水,蓋過後脖的長發一塌糊塗地纏繞他細白的頸脖,劇痛之下他咬緊了口枷,力度大得從牙縫裏滲出了血,因為猛烈的掙紮拘束帶在他身上留下可怕的痕跡。

但他的身體依然緊繃,蒼白的皮膚下透出了血管,但他并沒有放棄反抗,這時候如果拿下他嘴裏的拘束物他毫無疑問會立刻自殺。

伊奈帆捧着他的臉,他抵住斯雷因的額頭,像哄小孩子般對他說:“噓,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然後讓吻不斷落在他的額頭和臉頰,還有眼罩上。

斯雷因的精神力很驚人,第三管藥劑已經注射進去了,但他還在抵抗。

其實放棄了就好,如果不抵抗疼痛也會随之消失。

打開第四管藥劑時,伊奈帆的手有點顫抖,但他還是堅定地把第四管藥劑注射進去。

藥水推進到四分之一,他發現斯雷因的身體終于軟下來,伊奈帆松了口氣,立刻拔出針頭,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緊張,手心和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伊奈帆摘下斯雷因的眼罩,擡起他的臉仔細觀察,他的瞳孔擴散,向來澄澈的眼瞳裏現今彌漫着一層水霧,看不到清晰的焦距,而這迷離的眼神異常美麗。确定斯雷因喪失了自主意識,伊奈帆才放心把口枷脫下。

血液混着溢出的唾液從嘴角滑下,他用舌頭替他舔去。

他微弱地喘息着,蒼白臉色,卻詭異地帶着一絲潮紅,睫毛輕顫,眼角也有一抹凄豔的紅,脆弱從骨子裏透出來。

伊奈帆看了好一會兒,才以最大的理智放開他,打開錄音設備,按照中将提供的問題清單開始審問:“你的名字是?”

“斯雷因·特洛耶特……”

“所駕駛的機甲名為?”

“塔爾……西斯……”

“謀害火星女王艾瑟依拉姆的主謀是?”

“紮……茲巴魯……姆伯爵……”

“月面基地主控電腦的密碼為?”

“GX890……”

……

把所有問題問完,伊奈帆關掉了錄音。他要求這場審問由他負責,房間裏沒有任何攝像和監控設備,唯一的錄音器也被關閉,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他解開斯雷因身上的拘束帶,接住他無力倒下的身體。斯雷因虛弱的氣息散落在他頸脖上,伴随着因為難受而無意識發出的細小嗚咽,他差一點就要遏制不住自己。

“斯雷因。”他輕輕喊他的名字,得到微弱的回應後,他問,“我是你的敵人嗎?”

“……是。”毫無懸念的回答。

“那麽,讨厭我嗎?”

“……”好像是猶豫了一會兒,“讨厭。”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你恨我嗎?”

“……”

停頓的時間仿佛非常漫長,他緊張地等待着,心髒前所未有地安靜、又激烈地跳動。

“……不知……道……”

伊奈帆由衷地微笑起來,這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他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懷裏的斯雷因。

從小就失去一切的人,對于能抓住的東西十分執着。

愛一個人,本來就是很自私的事。

渴望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世界以我為中心運行,想要把你藏在寶箱裏,誰也不讓看見,你的骨你的血肉你的發絲,你的眼淚和笑容,你的過去、現在、未來,統統、全部,都只能是我的。

通訊器不合時宜地響起,伊奈帆不得不接通,他下過命令,如果不是十分要緊的情況,審訊過程中不允許任何通信。

“報、報告界冢中尉。”監獄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艾瑟依拉姆女王來訪,她要求探視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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