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席真的問題祁渡沒有回答,有些事雙方心領神會即可,說出口就顯得太造作。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吃早飯嗎?”

“吃。”席真完全忘了自己出門的目的,一秒答應這個聽着不太靠譜的建議,還肯定地點點頭,“正好打算去覓食。”

“原來是這樣。”祁渡也昏頭昏腦地點點頭,跟席真一起走進電梯,低頭看美團,“只有海底撈還在營業,去吃火鍋吧。”

淩晨三點,一起去海底撈吃早飯,兩個人卻都沒覺得哪裏不對。

電梯門合上,一根觸手試探地往尾巴方向伸伸,碰到尾巴尖又自己吓一跳,慌慌張張收回,卻被靈活的尾巴一把圈住,調戲似的繞了一繞。

祁渡一下繃直了身體,轉頭看席真。男生不知何時悄悄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和他靠得很近,迎上他驚訝的目光,嘴角揚起,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祁渡心跳驟然加快,到了一樓,跟席真一前一後走出電梯,無意識地伸了下手,想去夠席真的,然後又收回,暗罵自己太着急。

席真倒沒注意,點開打車軟件看了看,發現一時打不到車。

兩人一合計,反正也不遠,幹脆各自騎輛共享單車。半夜人流稀少,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店,服務員微笑着引二人入座,遞上點菜的平板就悄然退下,把空間留給兩個面犯桃花的少年。

兩人各自點了五六道菜,等上菜的功夫,也沒低頭玩手機,而是對視傻笑。

“幾點到的?”笑了一會兒,席真問。

祁渡想了一下:“兩點。”

“半夜十二點的車?”

“差不多。”

“真有你的。很辛苦吧?”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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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時,章魚趴在桌邊,觸手在脖子下方打了個蝴蝶結,想要顯得紳士一些。

服務員默默端上飲料,問兩位需要哪一樣。

祁渡:“酸梅湯,謝謝。”

席真思考了一會兒:“豆漿吧。”

給兩人倒好飲料,服務員再次神隐。

席真捧着熱豆漿,又問:“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祁渡:“怕吵醒你。”

席真意外地道:“那你就一個人在門口等?”

祁渡點點頭。

席真:“那要等到什麽時候,你是不是傻。你怕我有起床氣嗎?”

祁渡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是那一刻迫切地想要見席真,趕到席真家門口,嗅到門縫中飄出的淡淡桃香,卻已經心滿意足。

不過,這确實也是個問題,祁渡問:“你有起床氣嗎?”

席真道:“不好說。”

祁渡笑了一下:“怎麽不好說?”

服務員端上火鍋底料,席真等他擺好了離開,才微微前傾,道:“看人。”

祁渡仿佛能看到席真身後的漂亮尾巴正得意洋洋地搖擺,想了一下,卻還是順從他心意繼續問:“如果是我,你會生氣嗎?”

席真向後一靠,很欠地笑:“你下次試試。”

祁渡喝了口酸梅湯,他從不知道酸梅湯這樣甜,他說:“其實又不是沒一起睡過,你的睡相很乖,也沒什麽起床氣。”

席真愣了一下,捏起筷子,夾起肥羊卷往辣鍋裏扔。

“你吃辣嗎?”他問,“不吃我就多放點。”

“都行。”祁渡覺得他的小脾氣也好可愛,笑着問他,“不去拿調料?”

席真微擡眼:“懶得動,你幫我拿?”

祁渡說了聲好,又問:“喜歡怎樣的?”

席真先是想說牛肉醬加蒜泥,轉念又咽回去:“你猜。”

他今天特別欠揍,什麽都不肯直說,非要人猜。祁渡卻不惱火,反而适應得極快。貓不傲嬌,那還是貓嗎?

他思考了一番,給兩人配了兩份一模一樣的調料。

拿回來後他問席真怎麽樣,做好了得到又一個“你猜”的回答的準備。

沒想到席真看了一眼,點點頭,肯定地道:“喜歡。”

聽到這兩個字,祁渡心頭一把火直往臉上燒。席真餘光瞥見,身子下意識地坐正。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哦。他心裏吐槽,尾巴卻翹得老高。

章魚捂住臉頰,整個身子都變得緋紅。

祁渡低頭看沸騰的氣泡,視線停了一會兒,擡起頭,看向席真的眼睛,桌子底下的手握得很緊。他喊了一聲:“席真。”

“嗯。”席真手都放桌子上,規矩得像是小學生,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

祁渡道:“之前那件重要的事,還沒有跟你說。”

席真道:“那你現在說。”

祁渡額頭沁出一排細密的汗,在全校面前講話他也沒這麽緊張。

他一張白淨的臉漲得通紅,完全沒有那天說“今晚月色真美”的鎮定。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聲線緊繃地道:“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正式交往嗎?”

話說出口,祁渡的腦袋頂冒出熱氣,章魚也變成了鐵板燒。

果然,面對面表白還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還是這樣直白的表白。

但如果要确定關系的話,還是得這樣說清楚吧。

“确定關系”這四個字剛在腦中出現,祁渡的臉就更加滾燙了。

席真也沒好到哪去,一時想“他終于還是說了”,一時又想“我怎麽不先說,這下輸給他了”。

事到如今,哪怕是席真,也只好坦然承認,他也十分喜歡對面的男生。

他胡思亂想了半天,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什麽事都忘光了,一下冒出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便不禁脫口而出:“但我是Alpha。”

這算什麽回答,他不禁懊惱,這樣顯得他很遜,竟然在意區區的性別。他當然可以接受AA戀,但他并不是真正的A。但如果他是A,他也不會有任何糾結。

……好吧,這聽起來實在有點繞。反正如果要和祁渡在一起,第一步還是應該坦誠相待,告訴他真相。

席真暗暗下了決心。

祁渡卻以為這是席真的考驗,腦中瞬間出現許多充滿求生欲的回答。

于是當席真還在思考怎麽解釋自己的性別問題時,祁渡就已經斬釘截鐵地說:“Alpha又怎麽了?我不喜歡Omega,就喜歡你這樣的Alpha。”

知道這是祁渡認為他是Alpha,才說這樣的話,席真忍不住又問道:“那如果我是Omega呢?”

明明已經見過平行宇宙作為Omega的自己是怎樣和祁渡在一起的,為什麽還會問出這種問題?

席真詫異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這麽沒有安全感嗎?這種時候,态度還是要堅定一點才比較好吧。

祁渡想了想道:“不需要考慮如果,現實是你是Alpha,而我喜歡你,這樣就足夠了。”

不夠。我想聽到的是,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喜歡你。

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想法,又在腦中出現了。這一次席真忍不住了沒說,反手掐了掐腕骨:“我好像有點累,對不起。”

仿佛有不屬于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呓語,焦躁的情緒也逐漸被點燃。

席真困惑地看向祁渡,隐約看到了他身後的數條陰影,那是盤桓着的粗壯觸手,扭曲且畸形,似乎還有個蝴蝶結的形狀。

“困了嗎?”祁渡說話時,觸手向席真的肩膀探去。

席真猛地後仰,繞開觸手起身。尾巴不解地甩了甩,Omega的本能想與喜歡的Alpha親近,僞裝劑卻将這種本能壓下去,強行喚起屬于Alpha的本能,面對更強大的Alpha的恐懼與競争意識。

席真甩了甩頭,感覺到視野裏觸手的陰影若隐若現……難道這就是谵妄的狀态,老師說過谵妄時才會看到信息素的形态……但又為什麽會陷入谵妄……

求生本能催促席真立刻離開這裏,脫離這個頂A的影響。

席真說了聲抱歉,轉身往店外走。

祁渡下意識去追,同時伸手去拉席真的小臂,卻被席真敏捷地躲開。

“對不起。”席真捂了下額頭,盡量不去看牆壁上游動的陰影,他能感覺到再看會陷入更嚴重的谵妄,“我可能得回去補個覺。”

祁渡道:“我送你。”

“不用。”

席真搖了搖頭,又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匆匆走到門口,想起還沒結賬,拿出手機給祁渡轉了三百,之後也沒看祁渡收沒收,幾乎是用跑的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祁渡的眼角漸漸泛起了紅。為什麽要在這個檔口再次逃跑,又是一次委婉的拒絕嗎?

章魚湊到席真喝過的杯子邊,深深地吸了一口。

甜甜的桃香入了肺腑,祁渡的神情驀地怔住。與衆不同的貓耳貓尾巴,洛舟突如其來的挑戰,那句“如果我是Omega”的詢問……席真的種種異常在祁渡腦中走馬燈一般掠過,一個石破天驚的猜測在他心裏炸開。

席真是Omega,只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裝A。

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在席真問出那個問題後。

為什麽他居然完全沒有意識?

是開心得昏了頭,還是趕夜路失了智?

自我檢讨完,祁渡後知後覺地生氣了。

教科書明令禁止不準注射僞裝劑,會有很大副作用,席真怎麽還弄到了這種違.禁.品?他不知道這對身體很不好嗎?

剛才的異常,是不是副作用的影響?

祁渡用力地抿住唇,眼睛越發的紅了。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閉了閉眼,神色恢複了平靜。

他不知道席真為什麽要裝A,他也可以暫且不揭穿,但是席真這麽拿身體當兒戲,不行。

做錯事,要打屁股。

席真一口氣跑回家附近,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沉,經過一棵行道樹,忍不住一拳砸在樹幹上。

手背被粗粝的樹皮磨破,點點鮮紅從指縫流下,他卻毫無感覺,只覺得腦子快要爆炸,觸手的陰影仍在腦中盤桓不去。

他踹了腳樹幹,卻不小心踢到腳趾,疼得他冒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緩過勁。

之後想學爾康哐哐撞大牆,看了眼白牆又覺得自己頭沒那麽鐵,對着無辜的牆沉思了好一會兒,感覺到谵妄的狀态逐漸消失,才悻悻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他發現祁渡退回了他轉的三百塊,同時給他發了一句話。

【膽小鬼,你已經逃跑兩次了。】

席真腦中一下浮現出事不過三這個詞。

如果他是祁渡,早就把這種家夥踢出朋友的範圍了。

但要是告訴祁渡他是陷入了谵妄,還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注射了僞裝劑,一定會被祁渡嚴厲地批評吧。

席真犯愁地揉了揉太陽穴,正在思考怎麽回複,就又收到祁渡的消息。

【明天開學,好好休息吧。】

噢耶,祁渡是大好人,祁渡最善良了。

席真靜了靜心,也回道。

【你也好好休息。】

下次見面,就把自己是Omega這件事老老實實向祁渡交代吧。

席真心裏這麽想,沒想到開學後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祁渡要同時準備數學競賽和物理競賽,幾乎不在班上出現。

人都碰不到,更別說談那麽嚴肅的話題了。

短時間內,席真只能全心全意好好學習了。

于是九班的同學敏銳地察覺到,某位大佬最近不太對勁。

看起來平平靜靜,時不時還去老師辦公室請教題目,但就是少了一股精氣神,蔫巴巴的,簡直像是易感期的Omega。

就因為另一位大佬不在?還是說又吵架啦?

操碎心的小夥伴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論怎麽辦。

“這兩個人肯定發生了什麽。”花知景看顧超,“你知道麽?”

顧超指了指自己:“您覺得我有這個本事嗎?”

“你不是跟他倆一個學習小組?”丁淮納悶,“方老師還讓你們拍照視頻什麽的……你沒跟他們一塊兒?”

顧超沉思片刻:“我說怎麽總覺得忘了件事……”他看向好奇的小夥伴們,“實不相瞞,從第一次祁哥喊我一起寫作業我沒去之後,他就再也沒喊過我。”

大家默了片刻,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他也恍然大悟道:“我還以為這學習小組就自動解散了,仔細想想也許只有我被踢掉了啊。”

大家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顧超露出安詳的微笑:“fine。”

“看來他倆的事,只有他們自己能解決。”賀晨星若有所思,“咱們想插手都插不進去。”

“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一向不太在這種事上發表意見的裴涼,幾乎一錘定音地道,“都別添亂,除非……”

除非什麽?

大家好奇地追問,裴涼卻搖頭不說,氣得同學們都以為他是故弄玄虛。

直到一個禮拜後,學校通知即将舉辦運動會,開幕式每個班都要出節目。

身為文娛委員的花知景正愁節目內容呢,整整一個月幾乎在班裏銷聲匿跡的祁渡,竟然主動提出他要上。

花知景第一反應是:“跳舞?”實不相瞞,她留意祁哥的好腰很久了。

“跳舞。”祁渡點頭,還沒等花知景期待一下祁哥下腰的絕美場景,祁渡又說出了四個字,“粉紅兔兔。”

花知景:“……”

聽了一耳朵的同桌紀雲:“……”

花知景沉思片刻,擋住嘴巴,小聲問:“大佬,你這是為了真哥?”

既然被猜到,祁渡也不掩飾了,點點頭:“讓他贏一次。”

然後,再為裝A的事付出應有的代價。準備好吧,席真的屁股。

在席真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席真當然不可能知道祁渡的安排,但他得知祁渡要在開幕式跳粉紅兔兔後,立刻明白了祁渡的意思。

那個粉紅兔兔的賭約,祁渡還沒有忘。

他們比過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一項分過勝負。現在祁渡主動跳粉紅兔兔,等于告訴席真,他認輸了,他承認真哥是最牛逼的。

這招對上席真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家夥,簡直是亂殺。

他甚至追到更衣室,按住祁渡的兔子裝:“要不我跟你一起?”

這是一個多月來兩人頭一次共處一室。要把數學和物理競賽同時搞好,祁渡的課餘時間已經被占滿了。

他驚訝地看了席真一眼,說:“不用。”

為什麽今天的席真沒有味道呢?他暗暗地想,難道打了抑制劑?還是他的五感退化了。

席真一進到更衣室,嗅到祁渡的味道,眼神就有點失焦。但他記得自己的來意,執着地抓住兔子裝,像是有點上頭。

祁渡想了想問他:“你猜我為什麽要跳這個舞?”

席真:“因為我的無理取鬧。”

好吧,他現在又在無理取鬧。

席真偏了下頭,攤牌了:“老子就是這麽霸道。”

祁渡:“……”

席真想了想,放棄掙紮:“算了,跟你說實話吧,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

“其實你是omega?”

席真:“……”

席真:“……”

祁渡輕描淡寫地道:“早八百年就知道了,豬。”

席真哪知道他也是不久前才回過味來,聽他這麽說立刻信以為真,頭都有點發暈:“那我還問你如果我是Omega……我豈不是頭號喜劇人?”

祁渡點點頭:“确實。”

席真:“……”

看到他瞬間變紅的臉,祁渡沉思:“開個玩笑,這麽生氣?”

“沒。”席真往後退了一步,後背貼到冰冷的牆壁上,“我就是有點熱。”

祁渡一愣,旋即便意識到什麽,先到門邊鎖上了門,防止有Alpha闖入,然後才轉身走到席真身旁,摸了摸他的額頭。

“燙得能攤雞蛋了。”祁渡皺眉,“你要分化了,似乎同時還要發情。”

席真反手摸了摸滾燙的腺體:“好像是啊。”

兩人對視一眼。

席真本來應該慌張的,看到祁渡平平靜靜的樣子,又不禁陷入了沉思:“那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也在想。”祁渡撈起癱在地板上醉漢一般的章魚,若有所思地道,“Omega信息素過濃,沖擊力太強,導致暫時喪失了嗅覺嗎?”

說話間,席真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膚,包括手腕都已經染上粉紅了。

“這樣也好,我送你去醫務室。”嘴上這麽說,祁渡心裏想的卻是幸好,要不然按照他對席真信息素的敏感程度,現在真不一定控制得住觸手。他向席真伸出手,問道,“還能不能自己走?”

席真點點頭,卻分明只能倚牆站着,沒一會兒站都站不住,順着牆往地上滑,被祁渡伸手攬住,于是渾身發軟地挂在祁渡的臂彎裏。

祁渡把同樣軟成一團的章魚塞腺體裏,抱起席真準備去醫務室。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嗅覺終于習慣了過高濃度的Omega信息素。當他終于能嗅到那無比誘人的桃香的同時,章魚也“原地複活”,從腺體裏探出了濃郁到快要形成實質的觸手。

作者有話要說:把後面的劇情補充了一下~因為想用一些波折引出後面更甜的情節,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後面的情節我再理一下思路吧,這幾天就請個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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