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花園的夜櫻
第37章 花園的夜櫻
他們沒有叫醒司機。
因為伊集院把車鑰匙扔給慈郎時說:“帶人私奔該自己開車吧?”
于是,出獄後沒摸過幾次方向盤的慈郎,小心又興奮地駕駛着那輛低調的名牌商務車,載着懶洋洋坐在副駕駛的伊集院(為保證安全,慈郎提議過讓伊集院坐後排,但伊集院不肯),一腳油門,沖入東京夜幕。
伊集院:“……別開太快,還沒出院門。”
慈郎讪笑:“好險,路太寬我都忘了。”
伊集院沒有呼叫安保人員,下車用個人密碼打開院門,為這場私奔維持了表面上的隐秘。
然後,商務車沖入夜幕,揚長而去。
準備離家出走的少女,背着背包,望着捷足先登那輛車消失在院門外,目瞪口呆。
兩個三十歲的男人,竟然好意思跟青春期撞腦回路,學叛逆少女離家出走。有意思嗎?這些大人都太不靠譜了!
她站在草坪上,面無表情地飙出一句英文髒話,想了想,悻悻地轉身回大宅。
下次吧。
可惡。
回到別墅時,保镖提前從遠程監控确認了是老板的車,慈郎毫無障礙地把車開進了車庫。
車庫在後門,裏面有電梯可以直接進別墅,但從側門出去的話,也有專門造景過的石階通向花園。
“我們從外面走吧?”慈郎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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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石階更像私奔一點。
伊集院沒有意見。
他們踩着平整石階,點綴在造景中的地燈,恰到好處地照亮了路又不顯刺眼,夜風帶起春日草木的味道,還有非常淺淡的花香。
石階設計出了一曲三折,但總體路程還是不長,很快就走到了花園。
花園前方就是別墅,雖然出于安保考慮,院牆和花園都留着燈,但這裏畢竟不像伊集院大宅那麽浮誇,別墅外牆沒有打上裝飾燈,內部也不是燈火通明。
只有玄關亮着燈,這應該是剛才保镖發現老板回家,通過面板打開的。
慈郎拿出手機,将主卧的燈光、溫控和窗簾設置好,于是又有一個窗戶亮起了燈光,光線是伊集院入睡前喜歡的稍顯昏暗的暖黃色。
“歡迎回家,”做完這些,慈郎轉頭看向伊集院,笑着說。
恰好一片花瓣随夜風飛蕩而來,落在勾着唇的伊集院頭發上。
慈郎想為伊集院把那花瓣拿下來,卻又不想破壞此情此景,一時沒有動作。
伊集院傾身過去,親上看呆了的慈郎側臉,用那冷漠聲線回應道:“歡迎回家。”
這對話,像夫妻一樣。
原本還算坦然的慈郎,被自己的聯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原來櫻花開了。”
說着,他看向那株占據了花園東北角的老櫻花樹,愣在原地。
這株巨大的櫻花樹,據說是因為伊集院祖母喜歡,花重金移栽來的。或許是移栽時受了什麽影響,花期較晚,之前一直要開不開的,原本一心期待的慈郎,最近因為課業和打工都很忙,沒有健身的時間,也忘了到花園來觀察進度。
誰想此刻,猝不及防,看到這樣美的夜櫻。
夜色下,白櫻滿開的巨樹,美得像不真實的幻境,顏色素白的花朵,其綻放的絢爛姿态,仿佛是拼盡全力去盛然綻開,以至給人以靡豔之感。
時不時有白色花瓣被吹落,在夜風中飄搖翻飛。
“好美,”慈郎呢喃着說。
“嗯。”伊集院也同意。
想畫成畫,慈郎琢磨起來,一只漂亮的黑貓,仰頭望着古老的櫻花樹,花瓣飄到它的腦袋上,不,改成飄到鼻子上,黑貓頂着花瓣,皺起鼻子,打了個噴嚏……
伊集院挑眉問:“傻笑什麽?”
慈郎閉起嘴巴,搖頭道:“沒什麽沒什麽,這麽晚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為了不被伊集院懷疑的眼神看露餡,慈郎主動抓着伊集院的手,兩人繞到前門,上樓回主卧,在伊集院潔癖的督促下再次洗漱。
臨睡前,慈郎忽然想起在伊集院大宅偷聽到的母子談話,心裏越想越梗得慌。
之前他想過為什麽伊集院不揭發那個老管家,而伊集院夫人與真一郎的對話,讓慈郎意識到,他似乎早就知道問題的答案。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心情。
或許,少年伊集院與之前的他一樣。
——不說,是因為知道,說了也沒人會聽。
僅此而已。
越想越生氣的慈郎,既想問,又擔心破壞伊集院好轉的心情,想來想去,思緒逐漸飄遠,最後問出的問題是:“伊集院,你想不想,回到過去?”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介不介意失去自由這個問題,他想,他會給出不同回答。
他想陪着伊集院,想和伊集院在一起,想修正這些年的錯過和別離。
慈郎是這樣想的。
“這個問題沒什麽意義,”伊集院的回答卻很冷靜。
或許太冷靜了一點。
雖然确實是這樣,伊集院也一直是個冷靜的人,慈郎還是不免驚訝,擡頭問:“你,不想改變過去嗎?”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不想盡早和我在一起嗎”,但他問不出口。
伊集院淡然地解釋:“少年的我,做出放開你的那個選擇,盡管無法預料你後來遭受的一切,僅就當時情況而言,我至今認為是最好的選擇。如果重新來過,現在的我,大概已經不具備那種勇氣。
“雖然當時讓他們‘買’下你,或許能避免你遭受牢獄之災,但那時我還沒有力量,他們對你做什麽都是我不能控制的。最後發展,很可能并不比眼前現實要好。
“再說,‘回到過去’本身就是改變了過去,誰也無法預料後來發展,在千萬種可能中追尋圓滿的概率,或許倒不如珍惜眼下。”
……
他吻上伊集院。
因為他聽到了最冷靜也最動人的情話。
當年伊集院對他的保護,以及此刻伊集院對當年選擇的堅持,讓慈郎仿佛隔着時空的迷霧,看到了一場盛大的煙火。
——那是當事人不自知的、唯少年人能懷抱的、一腔孤勇的愛。
無論這愛究竟是出自友情還是愛情。
輕吻變成深吻,成功私奔的二人,最終纏綿着入睡。
第二天早晨,慈郎醒來的時候,伊集院已經上班去了。
他在伊集院的枕頭上蹭蹭,拿過手機,先查看了日程郵件,然後打開社交軟件ins。
其實大學時,這款軟件就已在年輕人中小小風靡,但那時慈郎不怎麽感興趣。
現在使用起來,是因為老師上課提到,包括繪本畫家在內的很多個人藝術家都會在ins上推廣自己。
随後他從高尾君那裏了解了更多,明白可以不露真容後,注冊了一個性別為女的賬號“MoonlightKami”,偶爾上傳幾張繪作。
沒想到他可愛治愈的畫風很受歡迎,粉絲數每日都在增長,繪作中,最受歡迎、點贊最多的是[#貓&狗]系列,慈郎點開消息,果然最新評論都在求更新貓貓和狗狗的日常。
那上午把看櫻花的貓畫出來,慈郎這樣計劃着,精神滿滿地起了床。
洗漱後,慈郎打開日程本,在今日待辦中,除了他自己畫畫和打工的安排,還标注着一項慣例活動:貓糧日。
這是每個周三,如果伊集院除了偏好食材之外,有什麽突然想吃的食物,又或是想試時令風物,那就要與伊集院偏好的高級食材供應商聯系,讓他們按照伊集院的日程安排送貨。
慈郎一邊回想一邊下樓,忽然聽到風早婆婆優雅地調侃:“啊啦,這不是我們昨晚成功帶朱麗葉私奔的羅密歐先生嗎?”
“您怎麽知道的?!”慈郎頓時又羞又窘。
“少爺說的,”不給少爺背鍋的風早婆婆笑起來,擺擺手安慰慈郎,“這有什麽好害羞的,淩晨帶少爺逃家,把司機丢在那裏,我們慈郎君現在很能幹嘛。”
哦對,他們把司機先生忘在伊集院大宅了……
慈郎這才把可憐的司機想起來,可回想昨夜情景還是忍不住微笑,他想了想,堅定地說:“雖然不太好,但我不後悔這麽做。”
“好孩子,”風早婆婆毫不遲疑地誇贊。
他們相視一笑,随後按照各自的步調忙起來,風早婆婆現在是隔日過來,有她在,慈郎就可以吃完早餐直接去三樓書房畫畫,只是上樓前,想起今日是貓糧日,于是對風早婆婆彙報道:“伊集院提到過竹筍還有當季的魚,他喜歡吃什麽魚?”
風早婆婆有點犯難:“這個季節的話,初鲣不錯,可是少爺不太喜歡生魚片,櫻鲷或許更好?”
真是挑嘴的貓。
慈郎搖搖頭跑上樓。
上午收到日程郵件,伊集院不會回來吃晚飯,但竹屋助理特別追加郵件注明了:那家店院長評價很難吃。于是風早婆婆加急聯系了供應商,讓他們送一條新鮮初鲣過來。
吃午餐時,慈郎到底是沒忍住,有些遲疑地向風早婆婆打聽道:“為什麽伊集院的大哥,好像根本不喜歡伊集院,卻要表現得,那樣?”
風早婆婆聞言冷笑:“你也見識到那人的虛僞之處了?”
慈郎默認了這話。
思索片刻,風早婆婆用一個比喻回答了慈郎的問題:“國際上很多人,包括很多國人,都覺得我們國家從上到下都很喜歡美國。那麽,我們真的喜歡美國嗎?”
并不是,是因為美國太強了。
慈郎立刻明白了風早婆婆的意思,随後無言以對。
午餐後,慈郎告別風早婆婆去上班。
照例在兩條街外下了車,戴着棒球帽、眼鏡和口罩全副僞裝的慈郎,剛一進甜品店,就被高尾君拉住了。
“帥哥桑,有位客人等你很久了。”
等我?誰?慈郎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