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去騙小魚幹
第55章 去騙小魚幹
晚上還是一起睡的,伊集院說自己可以去客房睡,但是慈郎沒有準他走。
“我只是生氣,”慈郎板着臉說,“誰準你跑了?”
伊集院回答:“我明白了。”
一如往常地被伊集院抱着,慈郎以為自己會因為思緒繁雜而失眠,事實上也沒有。
他們依然是相擁入眠,只是少了睡前聊天。
這種沉默,仿佛帶有某種微苦的草木氣息,在卧室中沉靜地積澱起來。
當然不是愉快活潑的,但也并非令人不快。
次日慈郎醒來時,首先感覺到的,是一絲涼意。
他原以為是因為伊集院先一步離開了卧室的緣故,走到浴室,才在智能面板上看到降溫警報。
這樣的暮春季節,氣溫忽然反常地降到了個位數,預告下午還将有強降雨,難怪室內都能感覺到涼意。
讓浴室的遮光簾自動打開,窗外陰雲密布。
慈郎洗漱好下樓,還沒下完樓梯,就發現今早上的餐廳也很沉默,一直沒聽到對話。
“加牛奶嗎?”
慈郎終于聽到風早婆婆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等了等,卻一直沒等到伊集院的回答,想必是用點頭或搖頭來無聲表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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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是沉默。
伊集院不想說話,是心情不好嗎?
慈郎這樣想着,在樓梯轉角坐了下來。
他不知為何不想走到餐廳裏去,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想清楚,餘生該怎樣和伊集院相處,該如何馴養這只大貓。
這樣的他應該是無法讓伊集院開心起來的,他至少清楚這一點。
慈郎聽到風早婆婆低聲問:“啊啦,是逗過頭了嗎?”
然後聽到伊集院回答:“……是戀愛吵架。”
“那要快點和好才行。”風早婆婆擔憂地說。
“也許順其自然比較好。”伊集院平靜地回複。
什麽啊。
慈郎噌地站起來,快步下樓,走進了餐廳。
“出門記得穿外套,”伊集院擡頭看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意外他沒及時添衣服,這樣囑咐道。
慈郎看向自己常坐的那只扶手椅,果然有件适合天氣的外套披挂在椅背上。
于是小火苗呼地熄滅,留下微溫的柔和的暖身炭火。
“早上好,睡得好嗎?”風早婆婆微笑着招呼他。
慈郎昨晚聽了那麽多往事,一時心緒複雜,但還是好好應道:“早上好,風早婆婆,我睡得很好。”
吃完早餐,伊集院站起來,風早婆婆為他穿上外套。
怎麽是這件?
伊集院今天穿的,竟是曾借給慈郎穿過的舊衣服,那件青灰色的呢外套,是伊集院在霞關任職時,用工資買的契合官場氛圍的古板款式。
它看上去依然如新,但慈郎穿過它,知道左袖肘部有塊米粒大小的燙痕,伊集院說過,那是連夜加班中途,去休息區吹風醒神時,被身旁抽煙的同事不小心燙到的。
借給當時沒有工作、無需出席正式場合的慈郎穿,那還無所謂,可伊集院是個注重形象的人,為什麽會在工作日選擇穿這件舊衣服?
若是以往,慈郎不會多想,但慈郎昨晚剛聽了伊集院的剖白,就總覺得伊集院這樣做必定有原因。
慈郎不打算把疑問壓在心裏,直接低聲問:“為什麽穿這件?”
伊集院想了想,才客觀地說:“你聽了也許會生氣。”
哈?
慈郎很有氣勢地盯着他,命令道:“說。”
“要去機場,”伊集院平靜地說,“因為你有些在意她,所以伊集院弓弦去京都的航班,安排在上午,我能抽出時間,順便送一下。”
慈郎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順便?”
伊集院似乎一瞬間勾起了嘴角,但慈郎仔細看時,他又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了。
伊集院繼續解釋:“有個認識的人,我和他曾在厚生勞動省當過同事。他出差國外,今天上午飛回東京,如無意外,應該會在機場遇到。他是個有才能也有抱負的人,出身普通家庭,唯一欠缺的是助力,以後會很有用。”
視線落到伊集院衣服的左袖肘部,慈郎用篤定的語氣猜測:“是他燙壞了這件衣服。”
伊集院沒有否認,輕一點頭。
什麽啊。
慈郎皺眉:“他……他喜歡你?”
故意穿舊衣服,顯然是想打感情牌。
當年和伊集院是同事,現在還在霞關任職,那一定已經爬得比較高了,還被伊集院評價為有才能有抱負,而且還是平民出身的無背景精英,也就是說,是優秀到超出常人想象的青年官員。
慈郎垂下眼眸,眼神一暗。
“不是那樣,”伊集院聽出醋味,不禁低笑了一聲,随後語氣變得冷漠起來,“他以為我和他有着同樣的抱負,只是不得不回到伊集院財團繼承家業。不過,他确實相當欣賞我。”
慈郎看向他,一針見血地問:“是‘他以為’,還是‘你讓他以為’?”
被慈郎說中,伊集院愉快地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被人類撫摸得很舒服的大貓,不帶感情色彩,理所當然地承認:“當然是我讓他以為。”
慈郎無話可說。
這感覺就像是自家養的貓,大大方方地告訴主人,它現在就要出門去鄰居先生家騙小魚幹吃。
而且它完全沒有隐瞞,對主人坦白說,它爪子上這個蝴蝶結,是鄰居先生之前買給它的,它今天故意戴上,是為了提高騙到小魚幹的概率。
伊集院觀察着慈郎,平靜道:“不穿這件也可以,你不喜歡,我就換一件。”
只是打感情牌的道具而已,沒有這件舊衣服,對伊集院來說,也不會增加什麽難度。政界精英,原本就不可能單純靠舊時同僚情誼去說服。
慈郎想,這根本就不是他喜不喜歡的問題。
聽完伊集院的話,慈郎更加清楚地意識到,這只大貓确實如它昨晚剖白的那樣,是四處找人類騙小魚幹的慣犯。
他雖然吃醋,卻發覺自己并不是特別在意。
畢竟他很确定,以這只大貓的高傲之心,就算去纡尊降貴地騙小魚幹,也碰都不會給別人碰一下。
如果小魚幹就能讓它滿足,那麽随它騙多少都可以。
慈郎擔憂的是,這只僞裝成貓的猛獸,或許會在某個饑餓時刻,無法堅持用理智去忽視人這種大魚幹。
回過神來,伊集院不知何時到了他身邊,而且已經換上了原本給他準備的那件外套。
“我出門了,”伊集院俯下身,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慈郎鎮定地回:“一路小心。”
心裏卻忍不住想:出門騙小魚幹去了,壞貓。
因為外面很冷,慈郎把俊太郎牽到了屋子裏,在操作面板上查看了喂食記錄,發現這兩天還沒犒賞過,還特別給俊太郎喂了一顆蘋果。
巨犬咔嘣咔嘣地把蘋果吃掉,溫柔地舔了舔慈郎的手。
慈郎在書房畫畫的時候,巨大的護衛犬敦厚地趴在桌下,任由慈郎把腳塞到它懷裏取暖。
有時不确定狗狗的表情細節,慈郎還把俊太郎當作模特,在巨犬臉上胡亂推推揉揉,它也完全不生氣。
“果然還是狗最好,”慈郎抱着巨犬誇獎它,還在它巨大的腦袋上親了一下。
俊太郎很開心,粗短的尾巴一下下敲在地毯上,悶悶地吧嗒吧嗒響。
下午,到了風早婆婆計劃回家的時間,外面已是風雨大作,慈郎想挽留她住下,她還在猶豫,操作面板有保镖報告,說是有人來接。
生活中有時會出現這種情況,原本不認識的人,在聽人說起過之後,沒兩天就意外見到了面。
來接風早婆婆的,是她的丈夫,绫小路耕太。
身為绫小路醫院的院長,自然是有司機和助理的,這種天氣,來接人根本不必親自下車,但他卻自己撐傘穿過庭院,到了別墅玄關來接。
是位儒雅的高個老先生,面容依然俊朗,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着一副銀邊眼鏡,進門時将傘立入傘桶才開口,細節處透露出良好修養。
外表像是學者教授,表情也很随和,眼神卻十分銳利。
“下午好,是望月先生吧?”他對慈郎親切地招呼道。
慈郎趕忙應道:“您好,請叫我慈郎就好。”
風早婆婆有些驚訝,随後親昵地抱怨道:“啊啦,您怎麽過來了?這種天氣,您又剛從英國回來,真是的。”
绫小路先生笑了笑:“就是因為這種天氣,所以來接嘛。也好久沒有來過姐姐家了。”
風早婆婆聞言,略帶炫耀地說:“耕太桑錯過了一整季的櫻花呢,今年也開得很好哦,那株櫻花。”
“确實遺憾,”绫小路先生有一瞬黯然的表情,但很快就恢複過來,溫柔地邀請道,“那麽,再約定明年一起賞花吧,紗織姐。”
風早婆婆掩嘴笑道:“呀啦,真會說話。”
老先生頑皮地眨了下右眼:“對妻子會說話的才是好男人,這可是紗織姐你教我的。”
風早婆婆笑起來。
“我、我去幫風早婆婆的包拿來,”看呆了的慈郎忽然意識到風早婆婆的包還在起居室,趕緊跑進去。
望着大帥哥的背影,風早紗織回過頭來,也對丈夫眨了下眼睛,笑問:“是有一點像吧?”
绫小路耕太故作不情願道:“嘛,就一點點。”
“這樣就好,”風早紗織的視線落到玄關照片上,笑意不減,沒頭沒尾地感慨道。
绫小路耕太卻聽懂了她在說什麽,視線與她落到一處,低聲應和道:“啊。”
他們兩位共撐着一把傘離開後,慈郎還陷在不可思議的情緒中。
并不是覺得有什麽不好,不如說是出乎意料的好——他沒想到,風早婆婆和绫小路先生之間的相處竟是這樣的,若不知情,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對羨煞旁人的恩愛夫婦。
兩個人愛着同一個人的婚姻,竟然能這樣和睦融洽。
是相守的親情?還是多少有些相伴的感情?
慈郎想不明白,也自認做不到。
但他還是為風早婆婆感到高興。
無法擁有喜歡的人,這樣的陪伴,或許不失為一種幸福。
機場一角。
“萬分感謝您抽空前來,叔叔,”伊集院弓弦禮貌地對伊集院和臣一禮,随後黯然地看向入口處,“……父親他不會來了吧?”
老管家心疼道:“大小姐。”
伊集院弓弦對他露出一個不太勉強的笑容,請求道:“管家爺爺,幫我買杯咖啡吧。”
“是,”心知大小姐與家主有話要說,老管家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聽命離開了。
老管家一走遠,伊集院弓弦恭敬地猜測道:“将我的航班安排在這個時間,想必您另有要事?是接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