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Your World 爬窗;撞破

随着他話語而落, 簌簌飄雪像是拂過的柳絮,落在他的發間,額前和肩側。

沈言禮的面容仿若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冷世界裏被封刻。

他嗓調晦澀, 卻讓盛薔的心一寸寸被撫晴。

心間上好似有什麽幾欲蹦濺而出,快速汩動,擄去她所有心緒。

盛薔曲着漂亮的腿,近乎是半跪在床上, 膝蓋磨着移動, 朝前又邁了幾步。

而後直接從窗內伸出手, 就這麽抱住他。

她幾乎感覺不到雪了,細嫩的腕骨折起, 比起外面滿世界的稀零飄落, 要來得更加皓白。

到了這會兒,盛薔只覺得所有血液撫-慰過的地方, 都在滾然地叫嚣着,讓她攬緊站在窗外的他。

大雪紛飛的冬夜,世界都是逍寂的。

可窗外蒼穹低垂,黑夜沉靜, 連帶着兩人的心也一并貼在了一起。

“你別這麽說。”她抱緊他,語調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情愫, “沈言禮, 你沒有錯。”

如若是和她一樣經歷了如同過山車一般的裏程, 那麽同情同景之下的他,未嘗不是患得患失。

“我都知道的。”盛薔說着往他懷那兒擠, 将頭緊緊地埋在他的頸側,眼眶酸了又酸。

她沒由來的,也沒法克制的, 就這麽失了控。

淚水打着轉,繼而落了下來。

盛薔倏然發現,可能有些時候自身的感知,要比實際預測到的,來得還要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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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知道的。”女孩無聲地哭着,任由眼淚流淌,她嗓音輕得幾欲飄起來,只是反反複複地強調,“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沈言禮為何說他錯了。

他也不過是,在盡力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後,又陷入反反複複的後悔中。

而籠統的這些,也不過是怕她傷心難過,僅此而已。

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格外地維護她。

以這樣默默的,以為她不知道的方式。

這樣一個不羁頑劣的他,末了還是折了傲骨,在憑白冽然的雪夜裏踯躅,在掙紮和選擇中徘徊。

他明明帶着氣,也明明帶着些許受傷。

卻還是來敲響了她的窗。

盛薔有感知,有自己的回應。

卻也又深刻地知曉着,沈言禮這樣脾性的人,面對這樣的事上,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四周有風刮過的獵獵聲,往兩人身上撲。

可這樣的嚴絲無縫和緊貼,卻是不給以任何有機可乘的機會。

沈言禮難得無言,卻是給予了熱烈的反應。

單手扣緊她,繼而略低着頭,也窩在她的頸側。

年輕的戀人就這麽立在雪中。

一站一跪,以別扭卻又無比契合的姿勢,緊緊地擁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雪在兩人頭頂都堆得有薄薄的一層。

連帶着寒風凜然呼嘯着吹進衣領,引起片片的戰栗——

盛薔這時候才回過了神。

她略略擡起頭來,鼻音重重的,雙眸像是被洗濯過,“你要不進來吧,外面那麽冷,很容易感冒的。”

沈言禮略略颔首,卻是先将唇探過來,将她面頰上的淚吮幹淨。

濡-濕的觸感帶着點薄涼,就這麽貼過來。

“你不嫌髒的啊。”盛薔愣愣,沒想到沈言禮是這般反應,徑自眨了眨眼。

“我媳婦兒,嫌什麽。”

沈言禮讓盛薔往後退了幾步,繼而推開另外半扇窗,單手撐在窗柩上,一個利落地起伏,直接越了過來。

觸地後,他反手關上窗。

随着輕微的“啪”的一聲。

外界的冷意在此刻被盡數遮蔽,而有邊界的屋內,将面對面的他們,徹底地,再次地牽引到了同一條繩索上。

屋內僅有暖黃的床前燈亮着,暈開剛剛從一場大霧裏清醒過來的兩人。

沈言禮黑眸宛若深譚,幾步邁近。

“阿薔。”他說,“我以後都不會再那樣了。”

不僅僅是關于盛薔是否去法國的質問。

沈言禮提的還有他說完以後就甩手走人的舉措。

事實上,他和盛薔都清楚,也都心知肚明的是——

沈言禮的實驗室在忙碌後關閉,便不會再随意開啓,內有機密資料,半點不容馬虎,也容不得洩露。

所以,近乎是在他說着還要回實驗室一趟後。

盛薔就敏銳地察覺到了。

可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不……”盛薔手捏着指尖,搖了搖頭,“你可以那樣。”

她擡起眸來看向他,“不僅僅是關于這次,還有之前和以後。”

“然後是今天你說的事,我不是故意不在第一時間和你說的,原本想着我們倆坐下來後好好地談一談,只不過後來——”

盛薔因着性子使然,難免顧慮太多,也想着能夠圓滿地解決,便采取了她一貫的方式。

但以往最保守最規矩,反倒成了最局限。

這次恰好碰上了沈言禮的忙碌外加黎藝的病情,兩廂交加,是誰都不能事先預料到的。

略略和沈言禮講完了這些。

盛薔長睫微斂,“你知道嗎,我今天好難受。”

“一部分因為你,另一部分因為我自己。”

說到這兒,她緩緩擡眸,“或許以後還會這樣,但我們要是碰到了,都把話說出來好不好。”

“沈言禮,有關于你,我知道好多,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盛薔湊近他,“我更加知道的是,你在知曉我很有可能要去法國,而我卻沒有告訴你的時候,那一刻的心情。”

沈言禮就這麽望着眼前的女孩。

她瓷白的面容被光印出朦胧的輝邊。

他心髒鼓敲,從所未有的情緒滔天而來。

沈言禮長臂稍伸,緊緊地摟住她,不住地在她耳畔厮-磨,“阿薔,阿薔。”

近乎熱烈的,崩騰着的情愫像是開了閘門的洩洪口。

一朝瀕臨,幾欲待發。

他在這樣年輕的年紀,得到這樣的她。

沈言禮貼近女孩,氣息滾然着卷來,“感覺被你下蠱了。”

---

略略平複後。

沈言禮被盛薔推着坐到了自己的床邊。

她略略站着,仔細地拂去他肩上已然化開的殘雪,神情看不出來有什麽。

耳朵尖兒倒是紅彤彤的宛若印度魔鬼椒——

全然因着他最後的那句話。

什麽下蠱不下蠱的。

他自己非要那樣說。

沈言禮欣賞她自以為然的淡定,緩緩出聲。

“你剛剛說要是以後還這樣,就把話說出來。”他說着睇她一眼,意有所指,“可還沒說出來,你就得哭吧。”

“………”

盛薔後遺症還沒完全褪去,眼眶依稀泛着微紅。

眼見以前的沈言禮又回來了,她狠狠瞪他一眼。

可心情卻是好的。

“媳婦兒,你在我面前哭了。”沈言禮視線牢牢地盯住她,語氣加重,“頭一回。”

盛薔打開衣櫃,拿了條嶄新的浴巾過來,她拂雪的動作略略加重,心想着,沈言禮這會兒,是不是還覺得挺驕傲啊。

只不過,她的視線随後又被吸引着落到他的衣服那兒,上面深深淺淺的一塊兒。

“你剛剛是不是在外面等了挺久?”

實際上最開始開窗的時候,盛薔就發現了,沈言禮身上落滿了雪。

應該着實在外面待了好一陣。

沈言禮“嗯”了聲,語氣不緊不慢,“也就等了半夜。”

事實上可能比半夜還要久點,沈言禮接完電話後,略略踱到實驗室外,很快又原路折返。

就這麽待在後院側邊的蘆葦蕩邊,望着盛薔的窗,一直到了後半夜。

哪怕大雪紛飛,哪怕寒夜凜凜。

兩人在相近又不相近的地方,隔着一扇窗。

盛薔聽了沉默了很久。

“你傻嗎。”

說着,她手探到他外套上的某個地兒,反反複複地用手試了試,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這衣服……都是雪浸濕的?”

“确定?”沈言禮摁住她的手,順帶貼着在自己胸前,“好像是你哭濕的。”

“………”

“別耍腔了,快脫下來,我給你吹吹幹。”

沈言禮褪下外套,只留了件黑襯。

他碎發搭在額前,就這麽看着盛薔忙來忙去。

待到女孩拿着暖氣片和吹風機再次捱過來的時候,他出了聲,“說到法國的事,你怎麽想的?”

盛薔半坐在他身邊,細長的頸子略垂着。

聽到沈言禮問,她手下動作略停,直接擡起頭來,“我如果不想去的話,當場就會拒絕掉了。”

“但我确實猶豫了。”

她和沈言禮都清楚,這次的法國深造,意味着什麽。

這或許是有些人窮極一生想要争取的機會。

“嗯。”沈言禮斂眸。

“其實一年還好,可是三年,我哥,我媽,還有你……”

沈言禮實驗室邁入正軌,接下來的時間将會全力投入到新一階梯的努力中去。

如若去了,兩人在未來的三年裏,注定聚少離多。

“三年而已。”他說。

“盛薔,想去就去。”沈言禮看向她,“跟一輩子比起來,三年不過晃眼一刻。”

聽到他的話,她莫名安然下來。

盛薔從前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好任何選擇任何決斷。

可這回不太一樣,她或許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堅定。

如若有人在耳旁說一句,支撐一句。

就那麽輕輕地推一把。

她或許會比以往的自己,态度要來得更堅定些。

而現在,她內心所想的,有關于未來的一切,有關于前景的展望。

都被沈言禮一一地,細細地剖析開來。

“一起朝着各自的領域努力,有什麽不好。”年輕的男生撈過她的手,放置在胸前,緩卻重地摁壓了很久,“反正我沈言禮,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

燈光隐隐綽綽地罩下來。

吹風機的聲響在夜裏緩緩蕩開。

盛薔手裏攥着他的外套,臉頰泛着微微的粉,她這會兒是徹徹底底的赧然了。

沈言禮每每都……

而後,他最後的那句話頻頻而來,久久未散,始終盤踞着。

只不過還沒等她陷入遐思,沈言禮聲音倏然響起。

“我還是第一次來你這兒。”

話落,他逡巡一周,略略打量。

盛薔的房間很幹淨,東西不算多,井井有條,異常得整潔。

空氣裏袅袅而來的,都是那股子馥郁的栀子花香。

“是啊,和以往一樣,正道不走偏要走小道。”盛薔擡眼看了他下,“還是……爬窗進來的。”

“那又怎樣呢。”沈言禮單挑起半邊眉,朝着她俯身而來,朝着她耳側壞壞吹氣,“不是你讓我進來的?”

說着,他湊得更近了,“知道嗎,房間裏都是你身上的味道。”

“………”

盛薔利落地錘他一把,“真是服了你這人了。”

“那還有讓你更服的呢。”

沈言禮擡手拔了吹風機的電源,動作利落迅速。

他扣緊她的腰,直接俯身吻了下來。

盛薔這會兒沒掙紮,乖乖地任他親。

途中還反客為主,輕輕地,試探着,噬着咬了下他的唇。

而後迎來的是他幾欲暴烈的氣息相渡。

不過片刻,手裏的吹風機被松開,自然地垂落到床邊。

他單手扣住她,另只手在她身上稍稍地摁了下,很快,盛薔便撈着他的脖頸往後仰躺。

被壓在床褥之上的時候,女孩穿的是平常裏入眠的睡衣。

冬季的款式也很是方便,再加上沈言禮近乎在爐火純青中進步的某些手藝,他現在完全是輕松又熟稔,也知曉如何調動起她在這種時候的情愫。

不過須臾,熟悉的動勢再次瀕臨。

盛薔喘着的間隙,只覺得他這次格外意動。

稍稍親幾下就來了。

比起以往任何幾次都……

“你……”

這可是在繡鋪裏,在後院,在她的房間裏。

隔牆是黎藝,對面就是寧遠雪。

沈言禮略略松開人,并肩和她躺着,感受着手下膩滑的觸感,“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把手挪開啊……”

“不挪。”沈言禮慵散地應着,“現在不用,以後只能自己用了。”

“………”

盛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她利落地将自己的枕頭撈起,攥着邊角往下。

而後,拼命地朝着他臉上怼,各種摁。

可盛薔畢竟是女孩兒。

這麽點力氣,完全是打打鬧鬧。

沈言禮任由盛薔去,餘光卻透過平行的視角,落在她剛才打開拿浴巾,繼而忘了關上的衣櫃裏。

半敞開的櫃子之中,各式衣服整整齊齊地列着。

而就處于上方的側邊,則挂着一件略為熟悉的衣衫。

月牙色,衣襟結繁瑣,盤扣一路往下,利落有致。

依稀能想象出,它的主人,在穿着它的時候,那般妩柔純媚的模樣。

沈言禮略略制止住盛薔的動作,若有所思,“這旗袍……”

可他話還沒說完。

一旁的房門處,傳來緩緩推開門的聲音。

略微“吱呀”的一聲,分明是再細微不過的輕響。

卻是成功地讓盛薔手裏的枕頭揮舞驟然停了下來。

“阿薔?”

來人開了口,嗓調因着靠近,也逐漸清晰起來。

是黎藝的聲音。

她邊說邊往裏推開門。

“這麽晚了你還沒睡,聽起來很吵的樣子。”

也是正好,盛薔平日裏在後院就不怎麽鎖門,眼下更是這般。

只稍稍地帶一下,黎藝輕而易舉地便能進來。

大概是沒得到盛薔的回應,她複又問道。

“我看你燈亮着,聽着還有吹風機的聲音——今天就看你不對勁,是不是心情不好?”

而還在房間裏,且都在床褥之上的兩人,這會兒倒是默契且統一地噤了聲。

可再怎麽裝不在,也已然阻攔不了接下來的發展趨勢。

黎藝已然推開門,朝着屋內望了進來。

在觸及到那一對人的時候,她身形一頓,明顯是從來沒想過會撞破這般的情景。

以致于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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