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4)
,他的眼偶爾閃動着嘲意,但她還是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絲情動,他在乎着她,而所有讓她沉醉的一切都是她費盡心機騙來的!是她騙來的!
你傷害了他!
心裏有個聲音冷冷道出事實,宋念手足無措,她被這樣龌龊的自己吓到了,是什麽蒙蔽了她本來純淨的心?竟然驅使她去幹這樣一件傷害人的事!他說過,死亡和欺騙的滋味他都嘗過,他說過他也有心,所以他一定也會感到疼。
宋念蜷縮在房間一角,等待着日落,慢慢地發現,落日已經帶走了她心裏最後一絲光明。
那道叫做季柏堯的陽光,終于要離她而去了。
晚上,約定的時間地點,宋念遠遠就看到了壁畫前身材挺拔的男人,手上雖然綁着石膏,但并沒有折煞他不凡的氣質,幾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宋念就想轉身逃跑,但她甚至還來不及轉身,背對着她的男人就轉過身來。
他看到了她。
兩個人隔着幾十米的距離看着彼此,宋念滿嘴苦澀,腳下卻生了根一般難以挪動,只能眼睜睜看着臉色沉郁的男人山一般地朝她走過來。
山雨欲來,她的頭頂陰雲籠罩。
季柏堯站在她面前了,笑意難覓,眼神犀利地盯着她,他前進了一步,宋念吓得後退了一步。
他見狀,居然笑了一下:“吓成這樣?”
宋念嘴唇都咬白了,她已經無暇忏悔,只想緊緊抓住自己想抓住的:“你,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他掏出手機,點出其中的一個音頻文件,“這個嗎?”
聽到他的手機無情地播放出她和範初晴的争吵聲,宋念頓時臉色青白,要哭不哭的可憐樣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機裏那個歇斯底裏的張狂女聲是出自她嗎?為什麽那麽陌生又醜陋!
“不,不要再放了,求你,求你!”她無地自容,雙手捂臉,難堪地哭了出來。
她恨,恨範初晴偷偷錄下她們的對話,她根本是有備而來,她更恨自己,報複的火焰燒毀了她的理智,她将無辜的人拖進了她的游戲裏,曾經她以為為了厲北她願意做一切事情,現在她後悔了,她做不到,她失去了自己。
季柏堯終于饒過她,手機恢複安靜,宋念啜泣着,捂着雙臉的手卻始終沒有放下來,她真的沒臉見他。
“這都是真的嗎?小騙子,你親口告訴我。”他低沉的嗓音讓宋念揪心,他分明很難過。
他掰下她捂着雙臉的手,然後強硬地擡起她的下巴,宋念的視線模糊了,然後她看見季柏堯深沉的眼,隐約透着一股怒氣,還有挫敗。
他逼她說,可是她張了張口,卻最終吐不出一個字。
“你不說?那好,我替你說。”
“你喜歡着你那個重病的師兄,他卻愛着範初晴,範初晴不珍惜他,你看不過,決定伸張正義奪她所愛,所以就故意在畫廊接近我是嗎?”
他說的每個殘酷的字都如針紮在宋念心尖,她想搖頭否認,可是偏偏卻不能,因為他的每個字眼都是對的,甚至事實比他形容的還要糟糕。
她的愚蠢、嫉妒、自私已經讓她萬劫不複。
她癟了癟嘴,而季柏堯竟然鼓了一下掌,自嘲的笑容在俊朗的臉上浮起,“這真的是個好故事。精彩極了。”
他傾近她一步,與她緊閉相貼,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無處可逃,”看着我的眼睛,小騙子。“
一行淚從宋念的眼底無聲滑下,只因為她看到他憤怒的眼裏殘留着對她最後的溫存。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對他,她有多麽的不舍。
她凄凄楚楚地凝視着她,拽着他的衣角哀求着,”季柏堯,原諒我好不好?“
他把她的哀求看在眼裏,卻無動于衷,而後略帶傷感地笑了一下,用完好的右手撫摸着她烏黑的發絲:”我當然原諒你,因為你是那麽年輕的女孩子,年輕總有犯錯的權利。“
”只是我,已經老到不能再犯錯了。“
”我說過,年輕的時候,我被騙過一次,被狠狠地騙過一次,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生。“
“自私的年輕人,”他呢喃着,“你讓一個老家夥又嘗到了被欺騙的滋味,這可真不好受。”
“可讓我最無奈的是,你讓我不知不覺做了一回男配角。”他俯身在她耳邊悄悄耳語,這殘忍的溫柔簡直讓宋念絕望,“記住了,驕傲的季柏堯從來都是只做男主角,他絕不容許自己輸給任何一個男人。”
“既然輸了,那我只能遠遠走開,再不回頭。”
“記住,我不會回頭。”
他拍了拍硬邦邦的石膏,“謝謝你給我的分手禮物。”
“再見,小姑娘。”
宋念一陣恍惚,仿佛沒聽懂他在說什麽,而就在她怔愣之際,他與她擦肩而過,擡腳邁着大步離開。
她終于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轉身看着他越走越遠,失控大叫:“季柏堯!我錯了,別走!”
她站在原地,沒有勇氣恬不知恥地上前攔住他,她已經失去站在他面前的資格。
高大的男人腳步沉穩,越走越遠,沒有一絲回頭的跡象。
烏雲統治了整個黑夜,月亮失去蹤影,稀稀落落的廣場上偶有人将目光投射過來,又馬上司空見慣地挪開,又是一出男人無情女人犯賤的愛情戲碼。
或許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愛情本身。
作者有話要說:無良作者捂臉偷偷來更新,這兩千多字卡了我兩個星期。
好吧,其實我就是。。。懶
接下來的更新。。。。嗯,摸下巴。。。沒法保證,偶已經對自己木有信心了。。。。
好虐哦。。
☆、44宋曦10(1)((11:32)
宋曦決定跟秦富川好好接觸接觸。她對他第一印象挺好,他舉止紳士,也很健談,懂得營造彼此共同的話題,比如他們都是學醫的,他就聊一些自己過去在東大醫學院留學時經歷的趣事,她津津有味地聽着,适時發問,聊了兩個小時,中間竟然沒有冷場。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宋曦眼裏,他最大的優點是,他和她的過去沒有交集,她可以無所顧慮地面對眼前這個人。
四年來,她頭一次迫切地渴望與一個陌生人開始一段新生活。
在秦富川跟她提出再見面而她也欣然答應後,傅岩也識趣地沒有再出現在她之前,宋曦暗自松了口氣。
那天晚上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
跟秦富川道別離開後,她破天荒地主動聯系他,約在一家甜品店見面。
自始自終,她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口氣更是前所未有地咄咄逼人。
“你擾亂了我平靜的生活……我不質疑你對我的認真,畢竟我們早就過了沖動的年紀,但……你若尊重我,就請尊重我的選擇。”
“不要再像今天這樣出現了,這不浪漫,也不好玩。請你看清我吧,我只是個現實到無趣的普通女人,有一段算不上光彩的感情,一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作,家裏還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顧,我不值得你這樣費盡心機。”
“你這樣的條件,就算是離婚了,想要找個好的結婚對象,怕也不難。我卻不能再錯一次了,我媽……臨走前,還在擔心我能不能找到個好人家,怕人家看不起我,怕我一輩子走不出過去的陰影,我跟她保證過,找個合适的人,一起照顧我爸,還有我弟弟妹妹。”
“對不起,你不是那個人,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就當我求你。”
她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再次拒絕了他,不肯給他一次機會,也不肯給自己一次機會。
撩下這番話以後她就匆忙離開了,步出店外,還是猶豫了一下回過頭去,入眼是玻璃窗內他寬厚卻有些落寞的背影,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背對着她,沉默如山。
但那個看不到星光的夜晚,落寞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第二次見面,秦富川駕着新車帶她去了景區兜風,春日草長莺飛,景區草地上到處都是攜家帶口游玩的,宋曦長期待在見不到太陽的醫院裏,聞慣了消毒水的味道,難得出來踏青聞着陽光的味道,心情也大好。到中午陽光正好的時候,秦富川變戲法似的從後備箱裏取出了一大籃子的食物,在湖邊的草地上鋪上了塑料布,把食物攤開,一邊忙一邊笑:“咱們就不下館子了,幫我這房奴省點錢,中午咱們就在這野餐了,天為頂,地為椅,濤聲當提琴曲,也不比下館子差。”
沐浴在陽光下,宋曦笑容淺淺,心裏也是暖洋洋一片,“簡直是好太多了,花錢買不來的惬意。”
她看出來了,雖然秦富川嘴上客氣說省錢,其實看他準備的這些食物,品種豐富,有兩樣東西,還熱騰騰冒着熱氣,外包裝的袋子甚至印着本市某個高檔餐廳的LOGO,花的不比下館子少。
為了這次見面,他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對,現如今這高壓社會,惬意就是奢侈品,不是我們買不起,而是已經習慣做契科夫筆下的那種裝在套子裏的人,一旦生活兩點一線了,就再也不去改變自己生活的狀态。”
秦富川動作有條不紊地張羅好食物,宋曦根本插不上手,他把香噴噴的牛肉裝在碗裏遞到宋曦手上:“先吃這個,冷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面前男人殷勤卻不做作的笑臉,宋曦的臉有些燙,她早已經習慣了什麽事都是靠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嘗了一口,在陽光下眯着眼睛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我就是那個裝在套子裏的人。”
對,她就是那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已經忘了什麽是快樂的套子裏的人。
但她也是羨慕過的,她羨慕她的弟弟妹妹,看他們恣意揮灑青春,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就連笑容也是發自內心的純粹。
那樣肆意暢快的人生,與她宋曦無關。
曾經她反抗過,她放縱過一次,結果換來的卻是滿身的傷痕,她從此再也不敢了,對一個男人心動到底可惡,但無視胸腔內的跳動,不去回應,是不是就能讓自己安全一點?平靜的生活是不是更可貴?
這些問題她都沒有找到答案,但她已經在努力去做。
她承認自己的無趣,說完又有些忐忑,跟秦富川豐富的閱歷相比,她的人生簡直不值一提,她側頭看他,見他擡了擡眉:“我覺得我應該送你一樣東西。”
她壓抑地“嗯”了一下。
“剪刀,送你一把剪刀,剪掉裝你的套子。”
她明顯愣了一下,跟風趣的人在一起她常感到無所适從,過了好幾秒才扭捏道:“那……那我會有點冷。”
秦富川聽了哈哈大笑,宋曦紅着臉也跟着嘴角上揚,笑容慢慢擴大,直到笑得前仰後合,好像要把這些年漏掉的微笑都一次性補上。
她望着遠處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想起男人溫柔如波的眼,終于笑出了眼淚。
悄悄擡手低頭抹去眼角的液體,她知道,她做了對的決定。
宋曦逼着自己與傅岩劃清界限,重新開始,可隔天上班去桑桑病房,她再度被打回原形。
小家夥正靠在床上打電話,聽那撒嬌的口氣,就知道正和傅岩通話。她來不及轉身閃避就被小家夥發現,對着電話歡天喜地喊:“媽媽來了!我把電話給她!”
宋曦頓時左右為難,想找個借口拒絕,卻又見不得小家夥眼巴巴乞求的眼神,眼看又要哭鼻子了,宋曦挫敗,不情不願地接過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壓抑的沉默,她的心也跟着下沉,她急于結束這折磨,低低地“喂”了一聲。
那邊終于出聲,只是隔着電波,她還是聽出他的嗓音很暗啞,他說:“我在外地出差。”
她無聲點頭,知道他答應她了,說好的不要再見,于是他短暫地離開了。
她的心快沉到黑暗的海裏去了,縱使她職業病犯,很想斥責他病沒好就到處亂跑工作,但最終沉默兩秒後,她只是道了聲“你保重”,就決絕地挂了電話。
回過頭,撞上小家夥懵懂迷茫的眼神,她嘴裏一片苦澀,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乖,他很快就回來。”
但那時,我跟他已是相逢一笑的路人。
就這樣三個星期過去,時間就在指尖流走,天逐漸熱了起來,有天宋曦翻箱倒櫃準備換季的衣服時候才真覺得夏天要來了,但為什麽,總覺得日子過得有點慢。
很快,家裏發生的事情打亂了生活的平靜。
事情是這樣的,風傳很久的他們那片老街要被拆蓋金融街的消息終于被證實,消息一公開,就在老街上炸開了鍋,老街上生活了一輩子的人們反應各異,有的守着自己家的老舊房子,等的就是拆遷這一天,有的則是心情複雜,特別是在這老街住了一輩子的老人,已經将這房子融進自己的骨血裏,心裏更是當成自己最終生命的歸宿,一聽說守了一輩子的老房要拆,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短時間裏沒法接受。
就比如宋曦老爸宋海。
也難怪宋海難接受,不僅自家房子要拆,就連面館也要拆,一下子住的地方沒了,就連維系生活的面館也要沒了,宋海一想到家裏還有一些債務沒有還,三個孩子都還沒有成家立業,愁得幾乎一夜沒睡。
所以第二天,宋海就跟着一些不接受拆遷條件的老鄰居們聚集在一起,結果勘測人員一來,老頭子們把他們圍了起來質問吵鬧,結果事情不知道怎麽就失了控,一群人推推搡搡的,荷爾蒙激素一上來,就演變成聚衆打架了。
更要命的是,失去理智的宋海拿着磚頭,争執中砸了趕來維護治安的警察,造成對方腦震蕩,這下子事情就鬧得大了。
等宋曦知道她老爸被抓進了派出所的時候,宋海已經鼻青臉腫在派出所待了好幾個小時。宋曦本來在醫院上班,她眼皮跳了半天,心神不寧一整天,深怕老爸因為拆遷的事想不開,結果她見到妹妹宋念急哄哄從醫院電梯沖過來的時候,她不安的情緒蹭蹭往上竄。
“姐,快走,爸跟人打架被抓進派出所了。”
等姐妹兩人飛奔到派出所,得到消息的宋卓也幾乎在同時到了派出所,此時宋海已經錄完口供,涉嫌妨礙公共罪而被拘留。
宋家三個孩子不是學法律的,對這罪名也沒什麽概念,趕忙問其他趕來的鄰居家屬,對方也已經急得團團轉,“聽說這個罪要判刑的,起碼三年!”
三個人一聽,愣住,随後就是五雷轟頂的感覺。
宋海和其他幾個參與打架的老鄰居一起被拘留,但聽警察的意思,其他幾個人只是打架滋事,拘留幾天就會釋放,但因為宋海涉嫌襲警,那名受傷的警察現在還在急診室觀察,除了頭破血流縫了幾針外,腦震蕩的情況還不明朗,很有可能要住院。
警察沒有明說,只說還要與領導開會協商,确定最後是不是以妨礙公務罪處理,宋家姐弟心裏倒吸一口涼氣,可不管怎麽哀求,甚至都想給警察跪下了,表情冷硬的警察也只是揮一揮手,不再多話。
都到了這個時候,宋曦宋念也只有哭的份了,聽別人說老爸也受傷了,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雖是春末,但到底還是夜深露重,怕老人家吃不了這個苦,心裏急得火燒火燎,卻什麽也幹不了。
關鍵是還不知道關多久,一想到三年,頭都要炸了。
真是想都不敢想,昨天還好好的一家人熱鬧吃飯呢,怎麽到了今天,人就被關起來,還有坐牢的危險呢。
這個時候,到底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子比較冷靜,宋卓不停地找朋友找關系,可惜都是年輕人,沒什麽門路,這個時候倒是一個在A大學法律的同學提醒了他們:“找個律師問問吧,律師出面,這個事情興許就有回轉餘地。”
而就在宋卓打電話找律師之際,宋家姐妹擦幹了眼淚,各自詭異地沉默着,宋念低頭看着手機,盯着一個號碼,卻始終沒有按下“撥打”鍵。而宋曦,她皺着眉靠在牆邊,她認識的人裏,只有一個人是律師,而且算得上本城最厲害的律師,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找他的,可一想到身處牢獄裏上了年紀的老爸,她都應該不顧一切地去找他。
作者有話要說:無良作者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不敢看文的評論區了,心虛作祟_
不建議大家常過來刷有沒有更新了,因為我的狀态真的很差,好像也就這幾天才開始試着打開文檔開始碼字,我不敢保證更新。
只能說,我不會坑。。。但時間什麽的,真的很難回答。。。
☆、45宋曦10(2))(11:32)
她剛在心裏艱難地做下了決定,就見宋卓匆匆跑了進來,臉上稍稍露出一絲欣喜之色:“姐,我同學認識一個律師,我們明天去找他。”
宋曦緊抿唇點點頭,一想到不需要再見那個人,心裏又微微松了口氣。
姐弟三人一夜無眠,隔天早上,就趕到市中心的一家律師事務所找宋卓同學介紹的那位陳律師。
陳律師所屬律師事務所很大,從它坐擁市中心天價寫字樓三個樓層就可以看出,這家事務所不僅規模大,收費自然也是不菲,但宋曦也顧不上錢的事了,砸鍋賣鐵也不能讓老爸坐牢。
問了前臺接待小姐,才知道那位陳律師上庭去了,十一點才能回來。
姐弟三個人只能心事重重地坐在接待室裏,宋念哭喪着臉憂心忡忡地喃喃:“也不知道老爸在裏面怎麽樣了?警察不會打他吧?”
宋曦嘴唇抖了一下,只能強裝鎮定道:“不會的,你電視劇看多了。”
宋念本想再多說什麽,可見姐姐已經瘦成了巴掌臉,昨晚一夜沒睡更是憔悴不堪,動了動嘴,最終沉默。
律師事務所裏人來人往,電話聲不斷,宋曦麻木地看着玻璃窗外腳步匆匆的人,不想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本在與人交談的小田也幾乎在同時看到她,急亂的腳步驀地停下,差點和後面低頭翻閱文件疾走的女孩子相撞。
小田嘴巴張得很大,愣了幾秒,宋曦本以為他會走進接待室,卻見他掉頭沖到前臺那邊,與前臺小姐嘀咕了一會,人就轉身不見了。
小田的出現又似在宋曦的心湖扔下了一顆重型炸彈,這下子輪到她怔忡了,她在這裏見到小田,那麽是不是意味着,他就在這幢樓裏,離她很近的地方?這家事務所就是他的了?小田去哪了,?是不是去找他?
本市肯定還有其他律師事務所,其他律師也能幫到她,她該不該走?該不該?
在宋曦陷入痛苦的漩渦時,門那邊有了動靜,笑容甜美的前臺小姐走了進來,“律師在等你們了,請跟我來。”
宋曦手捏成了拳,感覺到指甲戳進了肉裏,她感到一絲疼痛,她啞着嗓子問:“陳律師回來了嗎?”
前臺小姐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請跟我來。”
宋曦僵在原地沒動,直到妹妹宋念拉着她,她這才擡起沉重的腳步。
三人被領着坐電梯到了樓上的樓層,這個樓層顯然是管理層和大律師辦公所在,每間辦公室都經過精心的裝修設計,全玻璃的風格消除了人與人之間的心理隔閡。
快一個月不見的男人就坐在其中最大的辦公室裏,上一次見面,隔着玻璃窗她只能看到他蕭索的背影,而這一次,隔着玻璃窗,她看到城市的陽光正灑在他的肩膀上,他正在打電話,然後頭一偏,目光粼粼地看着窗外的她。
這樣的目光讓她難以呼吸。
宋念瞥了眼門上“傅岩”的名字牌,有些迷茫地問前臺小姐:“這是陳善章律師?”
前臺小姐搖搖頭,知道面前的幾位衣着普通的男女必是老板的尊貴客人,對于他們的問題自然也不敢怠慢,“傅先生是我們事務所的老板,有他出面,相信你們的案子會很快解決。請進去吧。”
“居然是老板來見我們?這怎麽回事啊?”宋卓和宋念面面相觑嘀咕了一下,兩人也是一頭霧水,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就走進門去。
宋曦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傅岩挂了電話微笑迎接他們,他今天一身西裝領帶,宋曦從未見過他穿西裝,今天見他這一身,精英氣質逼人,心下不由有些震動,面對着這樣還原為真實面貌的傅岩,又熟悉又陌生。
“你們好,我是傅岩,很抱歉,我腿腳暫時還有些不方便,就不能站起來歡迎你們了。請坐。”傅岩完全無架子,惹得兩個生澀的年輕人受寵若驚地互換了一個眼神,亦步亦趨地走上前坐了下來。
宋曦猶豫了一下,也沉默着坐了下來,只是一直回避着傅岩的眼神。
傅岩卻态度自然地微笑:“你們要喝什麽?咖啡好嗎?朋友剛從牙買加回來,送了我一些極品藍山,我的秘書是個咖啡好手,如果你們是咖啡愛好者的話,十分值得期待。”
“不過你們的姐姐不喜歡咖啡,那我就做主綠茶了。”
他有如熟稔老朋友一般說下這些自然的話語,卻給在座的宋家姐弟帶來了不小的震驚,宋念眨了眨眼睛,和同樣莫名其妙的弟弟對視了一眼,聽這傅律師的口氣,怎麽和姐姐似乎是認識的?
姐姐居然認識這樣一號厲害人物?可是沒聽她提起過啊。
兩人集體看向面無表情的姐姐,這才發現她沉默的表情很有些耐人尋味,隐約還有一些別扭摻雜其中。
目光再回頭看向儒雅英俊的律師,兩人幾乎在同時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傅岩臉上是一貫的款款笑容,撥了內線電話:“珍珍,泡兩杯極品藍山一杯綠茶過來。”
交代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三人身上,笑容終于收起,雙手交疊凝重地望向宋曦,“好了,小曦,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他這聲“小曦”叫得如此溫柔,幾乎在出口的同時,宋曦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她微低着頭,感受到了弟弟妹妹追尋的目光,她知道他也在看她,用滾燙的目光看着她,等待她開口,而她自己不能再扭捏下去,救爸爸要緊,晚一分鐘,爸爸就多受一分鐘罪。
而她篤定,他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她。
她慢慢擡起頭,眼神裏有着令人心酸的祈求,“我爸爸……你救救他。”
她無助而蒼白的臉刺痛了傅岩的眼,他安撫她:“你別急,你先休息,讓你弟弟妹妹跟我說。”
他看向宋卓,“你是宋?”
宋卓反應夠快,“宋卓。”
傅岩緊接着看向宋念,宋念也心領神會,“宋念。”
看這兩個年輕人頗為機靈,傅岩眼裏露出贊賞,“我跟你們姐姐認識,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們小卓小念了,你們喊我傅大哥就好。”
“小卓你說吧,到底伯父怎麽了?”
宋卓于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跟傅岩說了一遍,傅岩認真聽完以後笑了一下,對在場的宋家姐弟說道:“小事情,交給我吧,下午就能讓伯父出來。”
宋家姐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宋念有些不敢确定地問:“傅大哥,真的嗎?”
“嗯,好在那位警員不是傷得太重,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伯父不會有事的。”
傅岩的眼神誠懇堅定,他這個人本身就有一種能說服別人相信他的魅力,有他在的地方,氣場強烈,總是所有人的焦點所在。
他什麽都還未做,但三兩句就打消了年輕人心中的疑慮,他們眼底露出一抹喜色,幾乎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傅岩盡數接收這些崇拜目光,溫言笑道:“不用擔心,回去準備下給伯父壓壓驚吧,哦,極品藍山的制作過程堪稱藝術,你們倆不妨出去觀賞一下,讓我和你們的姐姐聊一會好嗎?”
兩個年輕人自然知情識趣,不像來時那般腳步沉重,活蹦亂跳地出去了。
年輕人一走,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頓時空了一般,少了一些活力,多了一些沉重,時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無人的甜品店,空氣中飄着甜膩的味道,可每個人的齒間卻泛着咖啡般的苦。
本想離別,無奈又再見。
傅岩深深地望着眼前這個深重的夜裏讓他時常回想的人,用眼睛描摹她的眉,她的唇,他說:“小曦,相信我,你爸會沒事的。”
宋曦慢慢擡起頭,眼神有些哀傷,她也看着他,看他一臉情深地望着她,終于還是選擇低頭逃避,嗫嚅着:“謝謝你。”
“小曦,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謝謝。”
“你不會說我想聽,可是我卻要說我想說的,哪怕現在不合時宜。”
“小曦,我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雙更這種事情!它!!真的發生了!!!
好了,別對我太期待,挫貨關只是今天狀态比較雞血而已!
☆、46宋曦10(3)宋(11:32)
說出這番情深意切的話的傅岩簡直讓宋曦難以招架,她無法回應他的那句“想你”,他們之間的鴻溝太深了,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跨越,她都已經回頭了,可他又在河岸的那一邊拼命蠱惑她,要她勇敢一些,但是她做得到嗎?也許她跨出去就是死路,她的害怕他哪會懂。
宋曦如坐針氈,慌亂地站了起來:“我爸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我先走了。”
她完全不敢去看傅岩的眼睛,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剛邁了兩步,卻因背後傅岩的聲音太過寂寥,而再也挪不動步子。
“之前,我在朋友的鄉間別墅住了一段時間,白天看漁民撒網打魚,晚上就在陽臺上吹風看星星。”
“桑桑問我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我回答不出來,真的努力去數了,數到第五十顆星的時候,桑桑睡着了。”
“但那天晚上,我卻失眠了。”
“我很想打電話給你,想對你說,小曦,能不能放下那些讓你糾結的關系,忘掉我是誰的誰,只要記得我是傅岩,是一個每過一天就對你多一點喜歡的普通男人,你什麽都不需要煩惱,把所有的麻煩都交給我,只要陪着我數星星就好。”
“我數累了,你就接下去數,然後我們一起告訴桑桑,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
“那天晚上你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可對不起,我是個律師,就算你判我敗訴,我還是要把想說的話說完,要不然我會輸得不甘心。”
“小曦,生活确實很殘忍,但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願意站在你前面替你擋住那些殘忍,把生活僅剩的美好留給你的。”
“比如我。”
傅岩說完,一直僵硬背對他的宋曦背脊微微顫抖,她已經控制不住淚流滿面,四年了,最脆弱的時候躲在被窩裏難過地哭,多希望有人願意借她一個肩膀依靠,告訴她,他願意替她擋風遮雨。以為這輩子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可他終于出現了,卻是那個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世事弄人,既然如此,為什麽又讓他們遇見?
生活将宋曦捏圓搓扁過,她從沒有抱怨過,因為她覺得人生下來本就是受苦,她從沒想過抱怨,但這一刻,她開始有一點點恨了。
一滴淚滑落在地,她挺起胸膛大步邁出。
傅岩眼睜睜目送宋曦離開,他的視線透過玻璃追随着她,她沾滿淚水卻佯裝堅強的側臉也刺痛了他的眼,他僵硬地坐着,目不轉睛。
她哭着從玻璃前走過的樣子真像一幅凄美油畫,但這樣美麗的畫面,傅岩只求下輩子再也不要看見。
宋曦把自己關在洗手間很久,平複了下心情,臉上淚痕都已不見才敢出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她不知道的是,她狼狽傷心地從傅岩辦公室出來時就被宋卓宋念看到了,兩人心裏莫名大驚,她前腳走,兩人後腳就沖進了傅岩辦公室。
“傅大哥,你對我姐姐說什麽了?她竟然哭了,我爸爸的事情是不是很難解決?”連珠炮一樣追問的是宋念。
而小一點的宋卓則緊張兮兮地盯着傅岩,一副随時準備張牙舞爪的樣子。
傅岩本來正落寞地看着落地窗外,見姐弟倆出現,勉強提起精神溫文一笑,“伯父不會有事,我向你們保證過的事,我不會食言。”
他擡起頭來,沒有笑,眼底深處有清淡的憂傷:“相信我,我願意為你們的姐姐做任何事。”
姐弟倆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再不說話。
姐弟三人忐忑地等到下午,竟真的等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跑到派出所,之前口氣冷硬的警察對他們也明顯客氣了許多,私下拉過他們,說領導開會過以後,鑒于那位受傷警員已經回家休養,拆遷工作本來就容易激發社會矛盾,以妨礙公務罪定性怕會在社會上有更大負面影響,所以決定酌情處理宋老爸的案,拘留幾天就可以出來了。
幾個人喜極而泣,而就在這時,宋曦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