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何以堪

“真是沒有想到阿朗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川姨叫了兩個下人把秦朗送進他自己房間的床上，替他蓋好了被子，“還好只是喝醉酒走錯了房間，他沒有對你做什麽吧？”

“沒有。大哥一進門就直接倒下來了。”溫鈴搖搖頭，說道，“估計他心情不好，才會把自己灌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自從我進這個家，大哥在自己的家裏就沒有舒心過一天。”

“小姐，這怎麽能夠怪你呢？實話跟你說吧，當年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爺跟你母親之間的事情，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也認為，認為你媽媽跟老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可是有一天，老爺突然把我叫了去，告訴我說，你媽媽對他有恩，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不能讓你受委屈。我也相信老爺的為人，他不是那種沒有責任感的人，之所以對你那麽好，只是為了要報答你媽媽的恩情。小姐，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要學會看開一些。秦朗如今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川姨不是不心疼他，只是他太尖銳了，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川姨嘆了一口氣，看着沉睡中的秦朗，那張臉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無邪，跟醒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川姨，父親真的是這樣說的嗎？為什麽我母親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什麽爸爸後來也沒有跟我提起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原因，當初爸爸應該跟家裏人說明白的，就不至于讓大哥的母親出意外了，我跟大哥今天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溫鈴難以置信地說道。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爺也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我也不好問。我想，也許你媽媽跟老爺都選擇不說，是有他們的原因的。至于夫人的事情，誰也不會想到有這樣厄運。但是不管怎麽說，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們還年輕，什麽事情都應該要往前看。”川姨看着溫鈴的眼睛，她的眼睛有隐隐的淚光，似乎剛才哭過。

溫鈴點點頭，說道，“讓大哥休息吧，川姨，他一定很累了。明天，陪我到附近的寺廟裏面去上個香好嗎，事情那麽多，我希望以後秦家能夠有個好的開始，也想要告訴爸爸，讓他放心，寺廟是離靈魂最近的地方。”

“好，好，難得小姐有這樣的心，市郊的梵魚寺聽說非常靈驗，明天一早，我就準備東西。小姐如果不想吃飯，我去做點其他的給你。”川姨轉身要往外走。

“不用了，川姨，等我餓了會自己動手，不用費心了。煮一碗醒酒湯，再放一份飯菜在保溫箱裏面留給大哥，這床邊的燈要一直亮着，免得他起床後摔倒。”溫鈴輕聲地吩咐道。

“我知道了，這就去準備。小姐也回去休息吧，阿朗他剛才一定吓到你了，這麽魯莽的脾氣要遲早改改才好，怪夫人去世之後，我沒有好好教育他。”川姨慢慢說完，馬上走了出去。

溫鈴轉身看着秦朗安靜的臉，想起他對自己決裂一般的無情，眼淚流了下來，喃喃自語地說道，“我知道像我這樣卑微平凡的人，是永遠都走不進你的世界的。我不奢求你能夠對我轉變，只是希望你理解，并且相信我對秦家的一切沒有任何企圖，這一切都将會是你的。”溫鈴說完，聲音已經顫抖，淚流滿面，她轉身走出了秦朗的房間。

關門聲響起，房間裏面一片靜寂，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秦朗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床邊非常柔和的燈光，他眼角有清亮的淚水滑落，很快又沉沉睡去。

晚上十點的時候，秦朗下了樓，看見川姨正在準備關正廳的門，秦朗走了過去，問道，“川姨，你還沒有休息嗎？”

“阿朗，是你，你終于醒了。”川姨回頭看見秦朗已經恢複了精神，心裏終于放心了，說道，“我這就準備去休息了，今天阿谷他請假了，所以我負責關門。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川姨，我感覺肚子餓了，有東西吃嗎？”秦朗摸着自己的肚皮，故意看着川姨。

川姨假裝生氣地看着他，說道，“真是活該你這樣，要餓上你幾回才知道錯。自己父親的頭忌都沒有過，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爸爸知道了，非要傷心失望不可。”

秦朗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屑起來，說道，“這還不是爸爸那個好女兒惹的禍，要不是她，我怎麽可能把自己弄的這樣狼狽。”

“不檢讨一下自己，只會怪別人，我怎麽沒有看見小姐身邊其他人像你一樣？”川姨聞言瞪着他。

“好了，川姨，我沒有心情跟你鬥嘴，我現在好餓，快點拿點東西給我吃吧。”秦朗求饒地拉着川姨的手，像小時候撒嬌一樣。

“東西是有，但是我先跟你說，那可是小姐親手做的，別怪我沒有提前跟你說，吃不吃由你自己決定，你如果不吃，我可沒有準備其他的，你就索性餓着到明天早上吧。”川姨認真地說道。

“怎麽？現在這個家已經是她的了，一個個都有她撐腰，都不拿我當回事了對嗎？”秦朗的壞脾氣又上來了。

“阿朗，你這麽說話可不妥當，你知道我一向是節約的人，既然小姐已經親手做了，我不可能再浪費糧食，浪費秦家的錢財，小姐她也不是頤指氣使的人，你何必故意說這樣的話？

小姐看下人做的不夠清淡，怕你醒了以後吃着太膩，親自做了一份蔬菜湯給你，她自己連晚飯都沒有吃，就上樓去了。阿朗，你要我說你什麽好？”川姨生氣地看着秦朗。

“哼，只是做餐飯，她以為能夠收買我嗎？對我再用心，我也不會愚蠢到任她在這個家裏面為所欲為的。休想。”秦朗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麽說，你是不打算吃了是嗎？你一早就應該這樣說多好，我馬上就去把飯菜倒掉，免得你吃不吃都覺得難受。”川姨馬上朝廚房走去。

“川姨，明明知道我餓得難受，一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了，你又何必這樣挖苦我。”秦朗一聽，馬上拉住川姨，說道，“我吃，我就不相信，她現在會毒死我。”

“滿嘴胡說八道。”川姨打了秦朗一下，進去把飯菜端了出來。

秦朗一看，是牛肉西蘭花湯，味道非常清淡，卻是說不出的濃郁和甘甜，秦朗看不出來溫鈴放了什麽調味料，只覺得非常合自己現在的胃口。

“你既然恢複了，就不必要喝醒酒湯了。吃完了就趕緊休息吧。算川姨求你了，就算心裏有氣，也對你妹妹客氣一些吧。十年來你雖然心裏不好過，但是起碼還有一個爸爸可以讓你生氣，有一個優越的家庭可以讓你依靠，可小姐她，不僅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在秦家還要小心翼翼，心驚膽戰地過日子。這些年她也過得很辛苦。”川姨說完，看了秦朗一眼，轉身走了。

秦朗看着川姨的背影，若有所思。

梵魚寺是最大最出名的寺廟，香客絡繹不絕。溫鈴跟川姨走進寺廟正殿的時候，碰到了寺廟的住持，溫鈴有些欣喜，過去對住持輕輕地鞠了一躬，稱呼道，“海燈法師。”

海燈法師是位修法參禪的得道高僧，渾身一股飄逸出塵的仙氣，看到溫鈴，也恭敬地行了一個佛禮，說道，“溫施主。”

“海燈住持還記得我？我已經幾年沒有來過這裏了，想不到一切都未變，只是我的心如今添了事情。”溫鈴謙遜地說道，口氣有些沉重。

“佛記有緣人，溫施主有什麽話，盡可以向佛祖說明，佛也渡有緣人。”海燈住持看着溫鈴。

“多謝住持。”溫鈴直接朝佛堂走了過去，對身邊的川姨說道，“出國之前，我一有時間就會跑到這裏來，聽住持說說佛法，我沒有什麽朋友，只能來這裏，跟母親的在天之靈說說話。”

“小姐，可真苦了你了，不過，拜佛的時候不能心有雜念，那樣可是罪過。小姐也要想開一些才好。”川姨開導說道。

“川姨放心吧，我沒有哪個時候比現在更加平靜的了。”溫鈴點燃了兩束香火，裝進了香爐裏面，退後兩步，虔誠地跪拜了下去，看着佛祖說道，“媽媽，爸爸，天上的世界一定很祥和，我也渴望跟你們一樣，得到靈魂的淨化和自由。我已經無所求，希望我可以順利把秦家的重擔挑起來，完成爸爸的心願，只求秦朗他能夠早日明白一切。我如今已經別無牽挂，等結束了秦家的事情，我會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忘記這一切，平靜地過日子。但願兩位安息，你們對我這一生的恩情，溫鈴只能來生再報答。”溫鈴說着，就哭着拜了下去，久久沒有起來。

旁邊的川姨看見溫鈴已經哭到不行，趕緊上前拉着她，也跟着流眼淚，勸道，“小姐，這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你又何苦如此呢？”

秦朗在外頭看到了這一切，聽到溫鈴說的話，他心裏猛然一震。

川姨用力地扶着溫鈴，一邊哭一邊說道，“小姐，你快點別這樣，你哪裏是要讓老爺安息，這分明是要讓老爺不安寧。老爺的靈魂已經去了，你又何苦讓他走得有牽挂，走得不安心？”

溫鈴壓抑了長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秦世原的去世已經讓她痛苦萬分，而那一份遺囑卻是真真正正讓她感覺到難受和煎熬，未來要怎麽樣走下去？溫鈴慢慢地從地上起身，還沒有來得及停止哭泣的聲音，眼前一黑，就暈倒了過去。秦朗一看，剛剛想要沖進去，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握了握拳頭，最終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