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傷誰最深
溫鈴在半夢半醒之間，先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母親的身影，是那麽關切地看着自己，接着隐隐約約地聽見了母親愛憐的呼喚聲，一下，一下，催人淚下，“鈴鈴，鈴鈴．．．”
溫鈴的眼睛還在緊緊閉着，淚水卻已經從眼角不斷溢出來，雙手伸向了空中胡亂抓着，嘴裏在叫喊着，“媽媽，媽媽，你在哪裏，媽媽．．．”
汗水打濕了溫鈴的頭發，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厚實溫暖的掌心給包圍住了，耳邊聽到一個男人急切的聲音，“溫鈴，我在這裏，溫鈴，是我，鳴風。”
溫鈴總算是清醒了過來，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先是看到了病房的燈光，一下子從夢境被拉回到了現實，只覺得頭還在隐隐作痛。等她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發現一個年輕男人坐在了自己的床頭，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溫鈴費勁地開口，聲音有些虛弱，“我這是．．．”
川姨上前去摸了摸溫鈴的額頭，神情動容，說道，“謝天謝地。小姐，你在宴會上暈倒了，是這位先生把你送進醫院的。”
“宴會？”是了，溫鈴想起來了，她一下子就想起了秦朗對自己咄咄逼人的場景，溫鈴覺得自己的心更加受刺激。
“溫鈴，太好了，你終于沒事了，知道我剛才多擔心你嗎？”方鳴風始終不肯放開溫鈴的手。
“你是？”溫鈴還有些迷蒙，由于藥物的原因，她的意識還不是很清楚。
“我是鳴風，溫鈴，那麽快就把我忘記了嗎？”方鳴風的臉上有一抹溫和的笑意。
“鳴風？”溫鈴好不容易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方鳴風的臉，很久，才終于把方鳴風認出來了。“鳴風，你真的是．．．”
“好了。”方鳴風制止了她，溫柔地說道，“你把我認出來了就好，我已經很高興了，原來你還記得我。但是現在你不舒服，什麽話都不用說了，聽我說，好嗎？”方鳴風替溫鈴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溫鈴靜靜地看着方鳴風的臉，還是那麽幹淨又俊朗的一張臉，只不過，兩年的時間，方鳴風已經褪去了之前的一些公子哥的稚氣，完全蛻變成為了一個成熟有型的男人。溫鈴看着方鳴風，輕輕地點點頭。
方鳴風看着溫鈴眼中閃現的淚光，讓她美麗的臉上顯得更加動人，方鳴風高興地說道，“知道嗎，我不得不說，今晚你真的是最美麗的女性，當我看見你時候，徹底為了你傾倒了。雖然我知道那個人傷害了你，但是我還是感謝他，因為你的眼淚，我最終肯定，真的是你。在大學，第一次看見你一個人坐在湖邊的樹下哭泣的時候，是那麽讓人心碎，當時我就有了一個念頭，如果你是我的愛人，我一定不會，至少不會讓你比現在還要傷心。溫鈴，你好狠心，出國之前，為什麽都不讓我見你最後一次，知道我難過了多久嗎？兩年的時間，你一點音訊都不給我，為什麽？”方鳴風的聲音說到後面，已經有了一些傷感，有了一些哽咽，變得略微沙啞的聲音，更加充滿了男人魅力。
“對不起，我．．．”溫鈴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候碰見方鳴風，為什麽會是方鳴風把自己送進醫院的？她更加沒有想到，方鳴風一直還對自己念念不忘。溫鈴一開口，眼淚又流了下來。
川姨在旁邊看着，心裏感慨道，如果秦朗也能夠這樣對待溫鈴，哪怕只有一半，就天下太平了。但是川姨明白，這不過是種奢望罷了。
“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誰，更加沒有對不起我，我知道，你的心是那樣的好。看見你好好的，我心裏現在已經很滿足了。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可以慢慢說。我知道你會有許多問題要問我，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不過，先等你好起來。”方鳴風的眼中也溢着隐隐的淚光。一直以來，他心裏只有溫鈴，現在突然見面，兩個人都百感交集。
“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小姐可以出院了沒有。”川姨說着，擦了一下眼角的淚，走了出去。
“溫鈴，答應我，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好嗎？如果你這樣受傷，我會心痛。”方鳴風将溫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溫鈴甚至感覺到了他的淚。
“鳴風，我不值得。”溫鈴輕輕說出的這句話，卻差點要涼了方鳴風的心。溫鈴知道，現在她只有自己了，只能依靠自己，她誰都不想傷害，也誰都不想虧欠。
秦朗跑到醫院的臺階邊時，剛好看見川姨跟溫鈴走了出來，可是扶着溫鈴的，卻不是川姨，而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氣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
“川姨，請允許我把溫鈴送回到府上去吧，我的車更加舒服一些，我保證她的安全。”方鳴風扶着溫鈴，誠懇地對川姨說道。
川姨一想，司機開過來的車是面包車，雖然也是豪華的面包車，但是還是一般的車子，怕溫鈴坐得不舒服。她想了一下，說道，“謝謝方先生，難得小姐碰到對她好的人，我就把小姐交給你了，我會在家裏等你們。”
“謝謝川姨。”方鳴風扶着溫鈴剛剛想要走下樓梯。秦朗借着酒勁就沖上去，把幾個人吓了一跳。
“阿朗，你怎麽會在這裏？”川姨大吃一驚。
秦朗沒有理會川姨，陰沉着臉色看了一眼方鳴風和溫鈴，浮現了一抹嘲笑和不屑，随即消失。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溫鈴的手，看着方鳴風說道，“我家裏的人我會送回去，就不勞你費心了。”
方鳴風看見秦朗，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他就是剛才在宴會上肆意侮辱傷害溫鈴的那個人。方鳴風看了一眼身邊的溫鈴，看見她正一動不動地看着秦朗，眼神中已經有了戒備跟敵意。方鳴風冷冷地對秦朗說道，“不管你是誰，請你放手。我是溫鈴的朋友，有責任保護她。”
“保護？”秦朗松開了溫鈴的手，譏笑道，“真是想不到，剛剛回國沒有多久，就有男人為你神魂颠倒了，你可真是魅力四射。老實說吧，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勾搭上的？讓我也聽聽你們的羅曼史？”
“希望你說話尊重一些。我跟溫鈴是大學同學，不是你嘴巴裏面那種不幹不淨的情況。”方鳴風一副維護溫鈴的樣子。
“哦，這麽說，你們是老相好了，難怪會這麽快就如膠似漆了，真是值得慶賀。溫董事長，除了正式掌管了秦家之外，這應該算得上你的第二件喜事了吧？不打算跟我好好分享嗎？”秦朗針鋒相對地說道，話語間盡是挖苦。
“阿朗，你馬上給我回去反省聽見了沒有？沒有看見你妹妹身體還弱着嗎？嫌你今晚惹的麻煩不夠是不是？”川姨上前拉着秦朗的手，使勁想要把他往回拖。
“川姨。”秦朗畢竟是個男人，火氣又大，一下子掙脫了川姨，說道，“這樣也好，你可以見識到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和真功夫了，看看，她勾引男人的本事有多麽出神入化。”
方鳴風看不慣秦朗對溫鈴的一再嚣張，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溫鈴什麽人？”
“什麽人？”秦朗冷哼了一聲，說道，“這個，你要讓她自己說，表面上，我是她大哥，可誰知道，在她心裏，我是什麽人？”
“不管你是她什麽人，我不允許你對溫鈴這樣肆無忌憚，你聽見了沒有？”方鳴風上前一步，正色地說道。他已經知道了秦朗是秦家的繼承人，只是還不怎麽明白，溫鈴是怎麽進到秦家，又是怎麽跟這個人起了這麽強烈的沖突的。像溫鈴這樣的人，竟然也有人狠得下心來這樣對待，方鳴風如果不是今晚親眼所見，怎麽樣都不會相信，更加沒有想到秦朗的脾氣原來這樣壞得無法原諒。
“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這樣命令我？”秦朗也毫不示弱，上前靠近了方鳴風的臉，說道，“告訴你，這個女人可是天生的始亂終棄，我可是好心提醒你，與其有時間替她抱不平，你不如趁早想好怎麽跟她了斷，免得悔恨終身。”
方鳴風還想要說什麽，卻被溫鈴打斷了，溫鈴甚至沒有多看秦朗一眼，說道，“鳴風，算了，他這樣頑固不化的人，心裏只有自己，看不見別人的。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秦朗憤怒地看着溫鈴，還沒有來得及發作，只聽見方鳴風說道，“不，溫鈴，我不會把你送回秦家去的，這個人一直這樣，我不放心。我有空置的公寓，我看，你先到那裏去安靜一段時間。”
“你說什麽！”秦朗聞言，一下子撲了上去，也管不了那麽多，伸手抓住了方鳴風的衣領，喊道，“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你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引誘秦家的人，你當我成空氣嗎？”
“現在成了我引誘她，而不是她勾引我了，對嗎？”方鳴風很冷靜，說道，“有時候雖然是一家人，可就是連我這樣的外人都比不上。放開我，要不然，我可是會還手的。”
“讓你不要再攪和秦家的事情，你聽見了沒有？把她放開，你可以走了，現在，馬上！”秦朗咆哮道。
方鳴風一把甩開了秦朗的手，出其不意一拳就狠狠地朝秦朗的臉上揮了過去，秦朗應聲倒地。方鳴風文質彬彬，大學的時候卻是柔道高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清楚楚地對秦朗說道，“這一拳，是教訓你剛才在宴會上對溫鈴的不敬，至于剛才的事情，改天再跟你算。我沒有攪和你們秦家的事情，我關心的只有溫鈴一個人。你如果再敢傷害溫鈴，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們海源進出口貿易甚至可以阻斷你們秦氏企業的三分之一的銷路，你如果不相信，就試試看。”
秦朗聽到方鳴風後面說的話，徹底驚呆了，想不到，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是海源港口貿易的人，溫鈴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這樣的人的？可是秦朗沒有看見，溫鈴聽見方鳴風說的這些話的時候，她也驚呆了，本來她還納悶今晚方鳴風為什麽會出現，因為只有相關的企業才發了邀請函。看來，自己從來就不知道，方鳴風的背景不小。
川姨馬上上前，将狼狽不堪的秦朗扶了起來，恨鐵不成鋼，眼淚就下來了，一半是生氣，一半是心疼，一邊拍着他身上的灰塵，一邊說道，“阿朗，你還嫌不夠丢人嗎？今晚的罪過你十年都贖不了。聽川姨一句，強出頭不如裝聾作啞聰明，你給我把嘴巴閉上。回去吧。”
川姨上前去扶着溫鈴，對方鳴風說道，“方先生，對不起，我們家少爺冒犯了你在先，請你多包涵吧。還是由我來送小姐回去吧，方先生放心，我會陪着小姐，不會再讓她受刺激了。”
方鳴風一聽，也知道事情點到為止，來日方長，于是說道，“川姨，謝謝你的諒解。有你照顧，我就放心了。”轉頭對溫鈴說道，“我會再找時間看你的，好好保重身體，有什麽事情，随時打電話給我。”
看見溫鈴點點頭，方鳴風采戀戀不舍地将溫鈴交給川姨，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秦朗，直接朝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秦朗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狠狠地被對方将了一軍，心裏別提多窩火。他看着溫鈴，溫鈴直視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個陌生的路人，秦朗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秦家的氣氛壓抑到了最高點，連幾個一向多話的下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秦朗一腳踹翻了沙發，将所有能夠碰到的東西都摔的稀裏嘩啦，幾個下人一邊躲，一邊撿，一邊還要保護那些沒有遭殃的東西。秦朗指着他們幾個，臉色鐵青地叫道，“不許撿，聽到了沒有？誰敢動一下，我馬上把他摔出去。”
幾個下人一聽，趕緊将手裏的東西全部放下，一邊捂着耳朵一邊跑了出去。秦朗本來心裏還有一絲絲的恻隐之心，想偷偷去看一眼溫鈴是不是很嚴重，卻沒有想到碰見的竟然是那樣的情況，自己還被打了一下，想起溫鈴依偎在那個人懷裏的情景和對自己淡漠的眼神，秦朗感覺到仿佛是奇恥大辱，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溫鈴輕輕地翻了一個身，眼淚就無聲地下來了。川姨站在溫鈴的背後，對溫鈴說道，“對不起，小姐，除了道歉，我不知道還應該跟你說些什麽，阿朗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川姨只能說，小姐你要多多忍耐，一定要堅強，阿朗他只是迷失了，總有一天，我相信他會找回過去那個自己的。”
川姨說完，擦了一下眼淚，嘆了一口氣，要伸手去關燈，溫鈴卻突然開口了，說道，“不要關燈，川姨，不要關，我害怕。”
川姨的手停止在了空中，沉默了一下，她終于開門出去了。溫鈴使勁咬着被單，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她從來也沒有領教過一個人的話也會把自己傷得如此之深。
方鳴風徹底未眠，溫鈴經過時間的打磨，不僅沒有減少她身上那種吸引異性的光輝，反而增添了更加成熟的風韻，出衆卻不張揚，真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夢中人。方鳴風更加堅定了自己對她的心意。只是，如今事情已經變得複雜了，她已經是秦氏企業的董事長，今非昔比。而且，就算溫鈴不是，自己恐怕也仍然難過父親那一關。方季笙一直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有一個出身名門的淑女作為終生伴侶，一旦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溫鈴，而且是個孤兒的身世，不知道父親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方鳴風感覺到了糾結，不過眼下，他最擔心的還是溫鈴的情況，秦朗對她如此仇恨，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要怎麽樣報複溫鈴。方鳴風有些後悔自己的出手，但是那種情況下，是個男人都會忍受不了。
“媽媽，你不是說過，什麽樣的女人都不可以相信嗎？我按照你的話去做了，可是為什麽，我的心沒有覺得好過，反而會越來越難受，你告訴我，告訴我。”秦朗已經紅了的雙眼流出了內心傷痛的淚水，他拿着酒瓶的手一松，頭一歪，就倒在了滿地的碎片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簡直是作孽，老爺，夫人，人活着的時候不能夠看透所有的事情，但是你們既然已經上了天堂，就應該會知道小姐跟阿朗原來都是很好的孩子。為什麽就不能夠給他們一些了解彼此的機會，為什麽要這樣讓他們繼續彼此傷害呢？”川姨看着秦朗睡到了沙發旁邊，眼淚也流了出來，自言自語地說道。她狠狠心，沒有去扶秦朗，想讓他多吃點苦頭，他才會長記性。
川姨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沒有再理會秦朗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