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碧湖

那兩人蹲下身看着,見碧湖死死咬着唇,都咬出血了,滿臉灰白,青筋都爆出來了,汗珠子大顆大顆的滾,暗暗點頭,看來是真下了手的。

“三十!”江朔北打完了,放下了棍子,也跟着喘了口氣,擡手擦了擦汗,笑道:“兩位公公,您看還成?”

碧湖下身一片鮮紅滲出來,兩人點頭,揮手,“成了,給人扔回玉蝶軒吧。”

說着便大搖大擺的走了,江朔北面無表情,連眼珠子都是凍結了不辨喜怒。

“啪”木棍摔在地上,一衆人都定在了當場,看得出來江朔北生氣了。

江朔北現在可不比從前,他如今認了江福海做幹爹,而且這小子很有一套,哄得江福海眉開眼笑,對他跟真兒子似的。江福海是這刑廠的司刑總管,想給他當兒子的多了去了,可這麽多年,就是江朔北在一個月前入了他的法眼,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什麽法子。

由此,江朔北被調到了皇帝跟前當個守門太監,這活兒輕省,兩個時辰一換班,一天就沒什麽事兒了,江朔北也不亂跑去找樂子,更不欺負下邊人,一完事就回刑廠來待着,別人唯恐不及的地兒,他倒好,跟自家後花園似的。

不過江朔北對人算不錯的,下邊人有時候都給行個方便,加上他是江福海的幹兒子,所以一幹人也算服氣他。

江朔北轉身,小心的将她撈起來,身子的掙動讓碧湖眉目蹙起,“疼……”她小聲的念。

連說疼都是靜無聲息的,不哭不鬧,江朔北本來覺得自己心硬如鐵,絕不會有半點兒的動搖的。

不知道是她的這點和他如出一轍的倔脾性,還是惦記她那點恩情,亦或是其他。總之,一點兒針紮似的疼痛就這麽慢慢的擴散。

江朔北在刑廠有自己的房間,這裏都是自己人,大家互相看了看,全都低頭當啥也沒看見。

江朔北動手有分寸,這種就是看着慘,其實傷的全是皮肉,沒動骨頭,上了好藥養幾天就行,碧湖年紀小,恢複的更快。

他将人放在自己床上,打了水,準備給她清洗傷口,先是給她擦了額頭的汗,拿了塊幹帕給她,“咬着,等會上藥疼。”

說完就要去扒拉小姑娘的褲子,碧湖慘白着臉,死死的拉着褲頭,鼓着大眼睛水汪汪的,“你幹嘛……”

自以為很有氣勢,江朔北聽着她這蚊子叫,沒當回事,伸手就給人一下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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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血肉粘連,這時候不脫掉,到時候幹了連在一塊再脫,能掉你一層肉,疼死你!”他冷着臉。

碧湖小臉皺成了一團,又是疼的又是羞的,“你,你前些日子還說,姑娘家不要接近男兒呢!這時候你就這樣對我,嗚嗚,騙子……”

他萬沒想到這倔脾氣丫頭這時候反而嬌氣上了,平日裏她沉着淡定,看着聰明的很,不像個虛歲十三的丫頭,到讓他忘了這一茬。

好歹是個十多歲的黃花閨女,要是普通人家,這年紀都得在說親了,他的确不太地道?

“黃毛丫頭!我,又不算男人。”他頓了頓,冷聲說完。

拿着帕子面無表情的給她洗傷口,其實屁股上的傷勢反而輕,最重的是大腿上,都腫的老高,皮開肉綻的。

碧湖一噎,聽他話語不含情緒,反而覺得這人心裏悲涼,想起曾經,江廠公最痛恨旁人說閹黨閹人,逮着一個是必要想辦法弄死的,他是個很記仇的,那時候宮裏人人都乖的跟鹌鹑似的,江廠公陰險狠辣的形象,包括碧湖,都是這樣看的。

他即便神色冷清的吓人,可是手下卻溫柔,不過即便如此,碧湖還是疼的面色扭曲,在外邊她死倔,可江朔北面前,她反而就是想哭。

“疼……”她又喊了一聲,哽咽着嗓子,輕輕地,跟撒嬌似的。

江朔北看她滿眼的淚花花,床單都被小手揪成團了,冷嘲道:“這就疼了?等會上藥,有的疼呢。往後幾日養傷,不僅疼,還癢!”

他這人,當着主子們面倒是張口就來,能屈能伸的很,這私下裏,全是冷嘲熱諷,沒一句好話。

“上藥了,忍着。”他拿出了藥瓶。

碧湖條件反射的一抖,身子都僵了。

拿白布沾了藥膏抹上去,先是清涼,随之而來的是一股熱辣辣的刺痛,眼淚一下迸出來了,“嗚……”

她嗚咽一聲,又忍住了,緊閉着眼,淚水滲進了枕頭裏。

輕輕柔柔的風吹過,緩解了不少刺痛,碧湖抽了抽鼻子,小心的回過頭看,眼睛一下睜大了。

江朔北俯下身,小心的給她吹着,側臉柔和的不像他,眼神淡然沉靜,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他側過頭來,正好和碧湖朦朦胧胧的眼睛對上。

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做了什麽,他頓時臉色又陰沉下來,坐回床邊的凳子上,他腰背筆直,兩手放在膝蓋上,一臉嚴肅。

“你太吵了。”他道,像在解釋。

碧湖看了他半晌,無視他說的話,趴在手臂上抹了抹眼淚,小聲道:“你再吹吹。”

江朔北不動聲色,轉頭在盆裏洗手,口中念叨:“等藥幹了就回去吧,我派人把你擡回去,藥你帶走找小宮女給你塗。這回,就算還了你上次幫我的恩情了,咱們兩不相欠了。”

“你再吹吹呗,疼死了……”她又喊了一句。

江朔北把帕子往水盆裏一扔,細長雙眸便瞪過來,唇抿的很薄,看着格外冷厲吓人。

“剛還不讓碰呢,那會兒害羞,這會兒不害臊?”

“不吹算了。”她一下偏過頭,埋在枕頭裏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碧湖便覺得傷處有柔柔的風吹過來,本來還是有些痛的,但她一抿嘴,覺得怎麽都不痛了。

等到藥膏幹了,藥效也漸漸發揮,只要不碰到傷口,基本是不痛了,江朔北才退開,沉着臉道:“往後這深宮裏,你就是我妹妹了,主子面前保不了你,就自己放聰明點。辦差或是受罰的時候,跟那些人說,你是我的人,他們必定不敢為難你了。”

碧湖不動,江朔北又道:“今日的事你放心,沒人敢說出去。”

她小腦袋動了動,偏過頭來看他,眸光定定的,突然笑開,“哥哥,那你就說說,你叫什麽名?”

江朔北受不得她這眼神,去了外屋,早先吩咐人拿來的宮女衣服整齊的放在那。

他把衣服拿進屋放在她床頭,見她還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遂皺眉,“……江朔北。”

“行了,你把衣服換了,我找人送你回去。”他說完就出去了。

碧湖動了動,死抿着唇撐起身,兩腿戰戰,冷汗霎時又下來了,她深呼了口氣。

純妃這時候是得意,可宋玉兒半年後漸漸失寵的同時,腦子可比從前好使的厲害,她發現自己宮裏有純妃的人的時候,為了當上玉妃,就是使了招連環計,陷害了景嫔當衆失儀。

曾經為了碧湖,宋玉兒可是和景嫔對上過的,倆人一直有過節,景嫔便一口咬定是宋玉兒下的手,皇帝氣怒便罰了宋玉兒禁閉。

可誰知随後便爆出證據,景嫔身邊人竟然被抓出來,你道如何,這竟然是純妃的人!

純妃一開始就在宋玉兒身邊安插了人,知道宋玉兒要對付景嫔,所以還暗中加了把火,便喜滋滋的看兩個女人鬥,結果反而中了計了。

緊接着宋玉兒身邊人也被抓出來,還是純妃的人,證明這事就是純妃幹的,這下,皇帝下令徹查,才翻出諸多陳年舊賬,頓時如同雪蓮一樣高潔的純妃變了味兒,直接被降為嫔,景嫔一心只想着對付宋玉兒,一開始胡亂攀咬人,更是讓氣頭上的皇帝直接給降為了貴人。

而宋玉兒剛剛進宮不久,還真是蠻幹淨的,加之這回受了委屈,她更是宋将軍的女兒,為了彰顯聖明公正,便直接讓她觐了妃位。

只可惜,就算如此,皇帝見她就想到那一堆糟心事,宋玉兒自己呢,也不知不覺的和宮裏那些女子一樣了,這帝王就失了新意了,再不來了。

好不容易換好了衣服,碧湖堅持将那條血褲套在外邊,她不想給他找麻煩,又出了一身汗,碧湖松了口氣。

“可以進來了。”她喊。

江朔北進屋,見她虛弱的模樣,又看見那條褲子,眸光動了動,還是什麽都沒說,将藥膏塞給她,便将她半扶半抱起來,來到外間,讓她趴在架子上。

“你們将我妹妹送回去,不要颠簸,敲打敲打那邊的丫頭,有點眼色。”

碧湖皺了眉,那兩人應了是就擡起她要走,她急忙伸手攥住他的衣裳,眼光不贊同。

江朔北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這樣表态,別人看到的可不是一個奴才,而是宋玉兒這身後,竟然能跟刑廠搭上關系,這樣一來,還間接得罪了純妃,江朔北如今還不是以後的廠公呢,他只是江福海的幹兒子,他這樣随便站隊,江福海知道,不得扒了他的皮?

“你……”她想要說些什麽。

“不必多想,沒事的。”江朔北止住了她。

宋玉兒如今剛進宮,美貌不說身後還有宋家,看這些日子皇上的态度,她還能得寵些日子,不過也就是三五月了,估摸着皇帝的熱情就要下降了。

但即便如此,江福海卻不會因這事如何的,宋玉兒不是扶不起來的那種,正受寵的,大家心裏也不會覺得如何,這些人心裏的想法不外乎,受寵的被奴才們巴結,這不是奴才秧子們的正常表現嘛?

刑廠是隸屬皇帝的,只要不是江福海自己親自表現什麽,江朔北這種小打小鬧,并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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