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容玉不說話了,夙鳳撓了撓頭,這本來以前就是劍拔弩張的關系,現在硬是被他拉着要和他耳鬓厮磨像也不太可能。

不知道容玉找他來是為了什麽。

但。

那些他幹過的荒唐事,估計容玉應該也都還記得吧。

諒誰也無法忘記的啊。

夙鳳單手撐着臉,頓時蔫兒在了椅子上。

年少不知媳婦兒的珍貴啊!

這作踐的手,真想砍了算了。

容玉看着夙鳳臉上的臉色變了又變,微微斂眉,小侯爺自小主意便一個接着一個,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這上一刻還在言語輕浮的調戲他,現在就像誰欠了他的米還了他的糠一樣的苦大仇深。

真是難猜的很。

“小侯爺,喝茶麽?”還是容玉開口打破了這僵局。

“......哦,好。”夙鳳點了點頭,又将這視線轉到了容玉身上。

容玉輕咳:“小侯爺請。”剛把茶端到夙鳳的面前,手腕就被夙鳳給抓住了。

夙鳳眸子輕閃,低喘了口氣。“容玉,你知我對你心思,就不要在吊着我,喜歡不喜歡,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

容玉看着夙鳳,對上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時,微微愣了一下,可能,也就只有在北平侯府的保護下,這小侯爺才能如此的不谙世事,肆意任性吧。

随後,容玉便笑了出來。“父皇以下旨,要我在中秋之前回去。”

“什麽?!你要走?”夙鳳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剛好撞到了容玉端着的茶上,容玉剛沏好的茶,還在騰騰的冒着熱氣,被他這麽一撞,悉數倒在了容玉的手上身上。

“容玉!”夙鳳連忙伸手扯開容玉的衣服,生怕這滾燙的水燙到他了。

容玉看着這兩個人的距離,後退了一步。

臉憋的通紅。

“此次回去已是定數,且...在我未封王之前,再也見不了小侯爺,小侯爺怎知,對容玉的心意能到的了那個時候?”

“只要你一句話,別說是讓我跟你回京城了,就是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夙鳳拽着容玉的手,不肯松開,胸口在聽到容玉要離開的時候,發悶發痛。

“小侯爺覺得...現實麽?”

夙鳳吸了口氣,是啊。

不現實。

容玉是皇子,他是掌管一地的侯爺之子,他們兩個牽扯在一起,讓別人怎麽看容玉。

謀反麽!

夙鳳一下全亂了,他是打算給容玉攻心的,然後好好對他,再然後,去和侯爺說他喜歡容玉,讓侯爺到朝廷中周旋一二,反正這容玉就是養在外面的野皇子,回不回去一個樣。

沒想到,這聖旨來的那麽快。

這讓他怎麽辦?

“容玉,我等你的話,能等到嗎?”

容玉聽着這句話,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回答了。“我不知你對我有幾分真情實意,但…如若那個時候,小侯爺還在等我,我便……”

容玉話音止了,覺得自己說到這裏便可以了,夙鳳又不是什麽癡傻之人,伶俐的很,自然知道自己那欲言又止的話。

“京城複雜,我能等得到你嗎?縱使你能在那泥潭之中,抽出半條命來,你一個皇子,難不成到了年齡你爹還不給你娶親不成?”

夙鳳坐在椅子上。“欺負你的是我,說喜歡你的也是我,這樣想來,不過才幾月,五殿下你對我,哪有那麽多的情意呢。”

“是啊,不過才幾月,怎麽可能這态度一下子便天壤地別了,小侯爺于我,又有幾番情意?”

“......”

這就像一個難題。

他不相信容玉能放下當初他對他所做的一切,接納他。

而容玉,則以為這是一個他的惡作劇。

雙方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

“要不,我今晚睡了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想,五殿下您是個讀書人,應該也不會揣着個不幹不淨的身子去禍害一個姑娘家家的。”夙鳳蹭的站了起來。

一番話說的容玉瞳孔放大,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你你你...”

“怎麽樣?”夙鳳湊了過去,一臉壞笑的看着容玉。

“不行!”容玉退的有些狼狽,一雙眼睛,惶恐地看着夙鳳。

夙鳳靠近容玉,終是沒舍得下手。

容玉才十八歲。

即使他見識了京城的繁華人美,有了自己喜好,遇見了自己的良人,那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順其自然的事。

夙鳳堪堪一笑:“逗你玩的,行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夙鳳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逃。

走在夜路的侯府裏,聽着那一端顧樾和影月的打聲,夙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智障。

什麽都沒想好就匆忙的去表露心跡。

蠢到極致了啊,夙鳳。

在房間裏面想了好幾天都沒有想通的夙鳳,終是憋不住了,打開門,準備去找容玉。

一打開門就看見了舉個手準備敲門又放下手的容玉,門這麽一開,顯然将他吓的不輕。

夙鳳輕聲:“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來。”

躲在屋頂顧樾聽着,嘆了口氣。

剛來?

吃完晚飯就來了,在這門口約莫呆了有兩個時辰了吧,要是這小侯爺不出來,他就過去踹門去了。

“進來吧。”夙鳳往旁邊側了側身子,讓了一個位置出來。

“不進來了,剛剛侯爺來說,怕路上耽擱,明日便啓程回京了。”容玉垂着眸子,從身上解下自己的玉佩。“我...是來與你道別的。”

容玉說完,将玉佩放在了夙鳳的手心。

他那貼身的玉佩,還帶着絲絲暖意,正灼灼的燙着夙鳳的手心。

夙鳳看着那玉佩,笑了笑。“你可知道,什麽人之間,才送貼身的玉佩?”

容玉:“知道。”

“那你......”

“定情信物。”容玉緩緩開口。

夙鳳是個半瞎,到了晚上就看不見了,這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找不到病因,也下不了藥。

所以,這北平侯府一到晚上了,就要亮起好多燭燈,免得他這個半瞎的小侯爺磕着碰着。

夙鳳此時看容玉,看了個七七八八,模糊不清,開始有些不太确定。

這個人……是容玉麽?

怎麽那麽不真實?

夙鳳一把将容玉拉了進來,顧樾聽到聲音,連忙跳了下來,夙鳳只留了一個他家五殿下踉跄的影子給他,就關上了門。

“殿下!”

“無...無事,你去外邊等我便好。”容玉被夙鳳拉至桌子邊上,那裏亮着三盞燭燈。

“容玉,你知道你這個舉動會讓我誤會什麽嗎?”夙鳳低沉的抽了口氣,看清那個俊秀的少年之後,眼前清明一片。

連他和容玉那朦胧無措的感情,好像也撥了個雲開見月明。

“知道。”

夙鳳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最後,所有的喜怒哀樂化作他重重拍在桌子上的一掌:“等!我他娘的別說是等你封王了,就是讓我等你到死,我也等!”

容玉笑:“嗯。”

兩個人,站在燭燈面前許久,對視許久之後,容玉才在顧樾的催促下,準備回歸雲苑了。

“我送你。”

“不勞煩小侯爺了,你晚上眼睛不明,在這裏呆着就好。”

第二天,等夙鳳醒來的時候,容玉已經走了離侯府有十幾裏路了。

夙鳳苦悶着一張臉,抓着疏離職守沒叫他的影月:“我不是讓你叫我嗎?!”

影月揉了揉鼻子:“侯夫人不讓啊。”

“我娘?”

“是我。”

夙鳳回過頭,就看見他娘面色不愉的站在他的身後。

不應該啊。

他和容玉水深火熱的時候,他娘可是最盼着他們和好的,現在他要起床去送容玉,為什麽她不讓?

“阿鳳,你以前想怎麽鬧我都不管你,但是,他是皇子!你再怎麽折騰,你也只能在這北平折騰!有些人,不是你能惦念的,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娘。”夙鳳呆滞的喊了聲。

“你以為你做的很隐秘是麽?天天拿着東西恨不得在歸雲苑紮個棚住下來,你這司馬昭之心,誰不知道?也就你爹那個混球沒想到,若是想到了,你這命,還要不要了?”

“我知道了。”夙鳳悶聲應道。

心中的不安被放的很大。

特別大。

他和容玉都知道,這條路上,阻礙重重。

卻偏偏又都想走下去。

夙鳳看着腰間的玉佩,有些後悔。

我該親親他的,再不濟,抱一抱也是好的。

這無邊的思念,該如何度過?

後來,這麽多年了,他竟也熬了過來。

夙鳳晃過神來,看着影月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

夙鳳低笑:“沒什麽,只不過...是突然長大了而已,而且,容玉和我又沒仇,當初本就是因為我的無理取鬧才會去捉弄他的。”

影月覺得這番話特別稀奇,像現在的夙鳳說的,卻不像當初的夙鳳說的。

要是當初的夙鳳能有這番覺悟是不可能的。

如若北平侯府沒有遭難,這輩子夙鳳都不可能改變過來。

“行了,我該走了,不然,天黑了該看不見了。”夙鳳站了起來,朝着外面走去,駐足停在了梅樹下面。

半瞎擡頭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有些惆悵。

剛開始,容玉回來了,他們還是會有書信往來。

後來,在北平侯府遭難之前半月,就斷了所有的聯系,再後來,他們一家,被押至京城,直接下放牢中。

最後,他們家就留他伶仃一個人。

親眼看着一百零七口人血灑刑場。

沒過多久,他便收到了容玉決絕的信。

才知那無謂的愛情只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是容玉為了報那些陳年舊恨陪他玩的一遭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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