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喲,薛大馬猴要進京了?
如果把書院分級,揚州府學是三星的話,那國子監絕對是超星級,還要加上“特供”商标。
林臻玉站在這文人學子削尖腦袋想要進來的地方打量,感嘆:真大!真雄偉!果然,人民的智慧麽……這國子監北起雞籠山,西至進香河,南鄰珍珠橋,東及小營,占地極廣,紅牆綠瓦,修繕的十分大氣華美。
國子監分內班、外班,均有定額,內班住校,外班上課時到監,每月皆給膏火銀。林臻玉自然選擇外班,因內班住處、飲食都十分精致且不費銀錢,雖一些官宦子弟不看在眼裏,但府學州學上來的貢生很有些家境平常的,是以競争名額十分激烈。不少人見臻玉自願選擇外班都松了一口氣,畢竟這位可不一樣,人家已經是舉人身份,在這一幫子還未過鄉試的貢生中俨然鶴立雞群,自然優勢更大些。
臻玉有些不以為然,他并沒有拿林如海和葉瓊的拜帖,而是以都城秋闱亞元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入學來的。如今他反而選了外班,讓一群不知他出身的貢生猜測不停,出身權勢富貴的自然暗暗打量到底值不值得去相交,而那些貧寒監生一方面仰慕他的學識一方面又怕他是那富貴自傲的公子哥兒,竟是隐隐将他孤立起來了。幸而林臻玉長相氣質都好,身上衣飾也看得出價值不俗,倒無人輕視欺負他。
現任的國子監祭酒楊思業大人對林臻玉很照顧,他是知道臻玉出身的,又喜歡臻玉少年有才品質溫文,心裏跟明鏡似的:以此子如今舉人身份又有葉大人教導,入不入國子監對他意義其實并不大,而且此番入學對他學識進益無甚大用,想來只是初入都城借此機會交際一番罷,畢竟國子監裏最不缺公侯高官子侄了。遂吩咐臻玉只要課考時到監,其餘時間只随意便是。
臻玉自是感激,葉先生提點道朝堂私底下傳言楊大人最愛印章,便搜羅一枚前朝雞油黃肖行印贈給他,楊大人果然愛不釋手,對林臻玉更是滿意,常提點教導一二……
自打林臻玉入了國子監,榮國府衆人看他又是不同,不說別人只李纨便很有些不一樣,往日無見無聞,唯知侍親養子的人物如今竟和黛玉親和許多,時常找她說說話,不時送些荷包手帕的小物件來,黛玉雖不知緣由但一向敬重這位青年守節的大嫂子,樂得與她親近。
臻玉心裏明白,這位大嫂子是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嫡女,先大哥哥賈珠也頗有才學曾靠自己學識考入國子監,想來是觸景生情,愛屋及烏罷。
一時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也不知那慈太太二舅母怎麽想的,這樣一個從三品金陵名宦的嫡女不待見,連嫡長孫賈蘭也視若無物,生生把一個青春年華的賢媳婦壓抑成槁木死灰一般!’
賈府面兒上這般膏粱錦繡,根子裏已是爛了大半了,剩餘的小部分便是由着這塊國公府招牌和姻親撐起來的吧,可笑這些人不僅不收斂,趾高氣揚的仿佛天皇老子一般,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得!
這天一早,林臻玉抱着馥玉坐在案前習字,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他的小肉爪,小馥玉很認真,抿着小嘴兒一筆一劃的寫。
旁邊兒蘆荟和初雪在做針線,天氣漸熱,她們要緊着給大爺和二爺做些涼快的中衣,至于外衣,錦繡坊月月都會送來,如今銅駝大街的錦繡坊已經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繡閣之一了,錦繡坊以精致華美著稱,莫說官員世家,聽說就連公侯王府都會從這裏定制衣裳呢。
少時,小河掀簾進來輕聲禀道:“大爺,已辰時初了,該去老太太那兒請安了。”林臻玉點點頭,見馥玉似是不覺将一張紙寫完才擱筆,方滿意笑笑,只道:“去把馥玉的坎肩拿來。”
本來麽,像林臻玉這般有了正經事務的不必每天都去賈母處請安,畢竟賈母只是外祖母麽。只黛玉這般閨閣女孩兒每日裏去請安就可,只是林馥玉還小,賈母是每天都要見着的,所以只要無事臻玉索性都會帶着弟弟去給賈母請安。
不過這賈府也奇怪,誰家不是太陽初升卯時就去給長輩請安的,偏他家不,因着賈寶玉早晨起不來,賈母就将時辰硬生生推到辰時,這不就成了長輩得等着晚輩了麽,真是贻笑大方。
從雪晗院出來,臻玉牽着小馥玉的小手,一路去了黛玉的落梅館。晴空正帶着一群小丫頭在廊下做針線,邱嬷嬷和方嬷嬷不時在一旁指點幾句,見着他們兩個忙起身見禮。守在門邊的丫鬟忙進去回道:“大爺、二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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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迎出來,笑道:“可巧二姐姐和三妹妹都來找我同去給老太太請安呢,哥哥、馥玉快進來罷。”迎春、探春也迎出來:“林大哥哥。”
臻玉朝迎春探春微笑點點頭:“二位妹妹也在。”伸手摸摸妹妹的桃心髻,問道:“昨兒見你有些咳嗽,今天可好些了?”
黛玉笑道:“不過是些小症罷了,那值得哥哥這麽念着?”旁邊垂柳笑道:“昨兒個小河姐姐才送來一大包上好的燕窩,藥嬷嬷給姑娘炖了燕窩雪梨,姑娘吃了就不咳了。”
小馥玉才朝迎春探春見完禮,聽到這話很是正經的點點頭:“很該如此,姐姐聽話才好。”
一時大夥兒都被小家夥兒逗樂了,這小家夥最近特別愛說“大人話”。
林臻玉握着弟弟的小手,笑道:“馥玉說的很是,黛兒的身體好哥哥才放心。”又向邱嬷嬷和晴空等笑說:“你們照顧姑娘有功,都賞一個月月銀!”
衆人忙福身道謝。迎春和探春對視一眼,都是滿眼豔羨,探春更是心想:“寶玉平日裏說最護着女孩兒,常言和姐妹們在一起就是立時死了也甘願,如今看來和林大哥哥相較卻是萬萬不能及的……”一時又想:“若是我有這麽一個哥哥,縱是養在姨娘跟前也甘願了。”不免有些悲戚之色,忙低頭掩了過去。
林臻玉是外男,如今又已十一二歲的年紀,本不該随便和姑舅妹妹同處,只是賈母話說:“他們兄弟妹和我親孫子孫女是一樣的,年歲又不大,再不用那些勞什子規矩的,都是親戚,只做兄妹相處便是!”是以臻玉才不避諱,不過除了在黛玉和賈母處見到,其他時候和這些姐妹接觸着實有限。
臻玉坐下,看着迎春和探春嘴角含笑,道:“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和黛兒一樣的都是我妹妹,若是有什麽想要想玩兒的盡管跟我說,不要客氣才好。”
又對初雪道:“給幾位妹妹也送些燕窩過去。”初雪笑着應了。不等二人推拒,臻玉笑說:“叫廚房每天炖一盅來吃,燕窩最是養身養顏的,正适合你們女孩兒吃的,沒有了只管來告訴我。”二人方答應了。立于一旁的司棋和侍書羨慕,林大爺真是體貼呀。
其實臻玉說的都是真心話,他雖厭棄賈家,可對賈家這幾個女孩子并沒有什麽芥蒂,況且探春也算是他的親妹妹,雖然她們遠遠比不上黛玉馥玉和林家在他心裏的重要,可如果在他能力範圍內,他不介意幫她們一把。這群天真爛漫的女孩子是這個沉暮腐敗的賈家唯一一點亮色。
說罷起身通往上院賈母那裏去。賈母已吃得早飯,同王夫人、邢夫人等說話。見衆人前來笑道:“今兒卻是齊全,怎麽一同過來了?”
探春笑道:“我和二姐姐去找林姐姐,正好遇見林大哥哥和林弟弟,這才一同前來給老太太請安。”
一旁惜春笑道:“叫你和二姐姐不叫着我,我可是在老祖宗這兒賴了一頓好飯。”
說的賈母等都笑起來,賈母把惜春摟在懷裏,點着她的額頭笑道:“你若是見天兒陪着老祖宗用飯才好呢,就怕幾日你就厭了和老婆子一起無趣兒。你姐姐們那是心疼你,小孩子家家的多睡會多好呢。”
少時,賈母安排在碧紗櫥外的丫頭來報說寶玉醒了。賈母忙吩咐:“叫他收拾妥當用完飯再來,不必着急。鹦鹉跟去瞧瞧。”
不一時,外面一陣腳步聲,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只見依舊是一身大紅撒花衣裳,項上明晃晃的金璃項圈墜玉,一根大辮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越顯得面如傅粉,唇若施脂。
臻玉瞧着也不禁感嘆這賈寶玉确實生的一副好皮囊,只是他已經快十歲了罷,穿的比姑娘家還鮮豔不嫌別扭麽?又見安靜坐在自己身側粉雕玉琢的小馥玉,一陣自豪油然而生:還是我家馥玉好啊!
只見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将他摟在懷裏笑道:“怎麽急忙忙趕過來,若因是傷了胃可怎麽好?”又問早飯用了多少。
一個臉似銀盤,端莊可人的丫鬟推起一臉笑,道:“二爺記挂着老太太,偏昨晚看書入了神睡的晚,今早兒起來吃了兩口兒就忙忙過來了!”賈母聽了,疼的不得了,一疊聲吩咐拿點心果子來,又道:“知道你孝順,只是再不可這樣,仔細你娘知道了。”
在賈母這裏玩笑一陣子,見賈母神色有些倦意,衆人都道要往王夫人處去,臻玉不好獨拒,也跟着去了。
正值王夫人與熙鳳在一處拆金陵來的書信看,又有王夫人之兄嫂處遣了兩個媳婦來說話的。黛玉、馥玉不知原委,探春等卻都知曉,臻玉心裏也有數,恐怕是那金陵的呆霸王薛蟠倚財仗勢,打死了人命了罷。這般說來離那薛家進京也不遠了。
紅樓夢裏始終沒說明白薛寶釵進京的歲數,想薛家是借口她要參加小選來京的,那怎麽也得有十一二歲罷?畢竟選秀可有年歲限制的。說來薛寶釵倒是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臻玉心忖,因着自己的緣故,妹妹進賈府比原著晚了兩年,也是薛家進京的時候了。
想到薛蟠不能不想他那句經典的“女兒愁——繡房撺出個大馬猴”來,呦,薛大馬猴要進京了麽?臻玉的眼微微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