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飛星傳恨(5)-捉蟲 炭炙乳豬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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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還只是五月,太陽卻熱辣得很了。
炎炎夏日容易胃口不佳,吃得幾回辣,便将胃口都打開了。如蜜坊的午市的小隊,一如往常。
蜜兒送上來新菜的時候,特地與外頭還排着隊的食客們喊了聲。
“今兒食材沒備夠,只再夠三桌啦。”
“大家明兒請早吧。”
排着前三桌的食客們小小慶幸。後頭的不盡滿意。
“老板娘,怎就沒備夠啊?”
“那我們這去哪兒吃的好呀?”
“只好請你們晚市再來了…”蜜兒到不是真沒備夠食材,只是天氣轉熱,阿彩和蕭哥兒身上的衣物還是厚的。早些收了檔兒,得要與他們買兩身新的去。東街上有家布匹行,裁縫不錯,價錢公道。一會兒她便帶着二人去跟掌櫃的殺殺價。
午市收了檔,蕭哥兒合上了店門。蜜兒方領着二人從後門裏出來。西街走去東街,不過小會兒的腳程。
午後的布匹行裏,小二正角落裏歇着涼。一天之中這時候最熱,人都怕暑氣,不挑着現在來。掌櫃的賬臺後打了個盹兒醒來,卻見今兒出了奇,有客人來,還幾分睡眼惺忪,便忙來招待了。
“小娘子是來尋什麽布料兒的?”
布匹店裏開得大,什麽客人都接,上好的蜀錦有,下等的棉麻布料兒也不賴。
蜜兒指了指身後兩人,“與我家人制兩件夏日裏能穿的衣物來。”
掌櫃的倒也觀望得出來,這不是什麽大富貴人家的,便尋着一旁便宜的衣料兒去。“這薄棉質地輕軟,最适合夏日裏不過了。一旁還有些參了絲綢的,更是涼快些,只不過價錢就要貴點兒了,小娘子看看要哪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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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兒問了問價錢,自與阿彩和蕭哥兒挑了那參了些絲綢的。面料兒滑軟透氣,幹起活兒來方才舒爽。阿彩自己去選了個好看的顏色,見得蕭哥兒笨笨的,便就幫人拿了主意。
“蕭哥兒便要一身麻白的,一身深藍的。清清爽爽,幹起活兒來,也不嫌髒。”
掌櫃的正喊了裁縫來與蕭哥兒量身。阿彩卻不見了姐姐的影子,四周尋了一會兒方見得姐姐不知什麽時候站去了門外,正往對面張望。
阿彩行了過去,卻見姐姐目光所及,正是街對面的豐樂樓…阿彩忙拉了拉人,“姐姐,你也添一身新衣吧。你那衣櫃裏的都用舊了。”
蜜兒收回視線來,想起二叔囑咐過的話,讓她記得好生打扮。便也起來幾分興致,邀着阿彩一道兒進去選面料。
老板客客氣氣介紹了新進的雲緞兒料子。“這料子輕薄,給姑娘們做衣裙,可最是柔美了。夏日裏若有些風,裙子便随風起舞。貴家的小姐也都喜歡,年年都要來選些新色的做新衣的。”
阿彩撺掇起來,“姐姐,就要這個粉色。姐姐膚色白,最襯粉色。”
如蜜坊裏生意好,蜜兒使起銀錢來,也沒多少顧及。便就爽快與掌櫃的下了定。店裏的老裁縫被掌櫃的請了出來,要與二位姑娘看看,做什麽樣式的衣裙。
等阿彩被女仆拉入小間兒裏量身去,蜜兒方又尋着空擋,往對面的豐樂樓望了望。豐樂樓從她這裏學去的那些菜樣兒,怎麽說,她也撈回來一筆才是。那陸老板都放了話,沒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
如此想着,蜜兒自與一旁候着的蕭哥兒交代了聲,方尋着對面豐樂樓裏去了。
午後寥寥的幾個客人。都是預備着來吃下午冰點的。
豐樂樓裏有冰窖,每每入冬,都藏了好些山澗冰雪。夏日炎熱,食客們行過,聞得那冰雪涼氣,忍不住進來一探究竟。見得冰沙甘蔗水,冰鎮烏梅飲,冰鎮香薷飲…一人要來一杯下火去暑,再配上幾碟兒涼菜點心,整個下午便就閑散安樂了去…
蜜兒行來店裏的時候,小二便來了招呼,問起,“小娘子來坐。想喝些什麽,吃些什麽?”
入來豐樂樓,蜜兒可沒打算花銀子。她上回在自家店裏宰了人家一回,今日怕不是得要被人宰回來,便宜誰也不便宜了姓陸的…
可事實證明,這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沒多久,周掌櫃便親自來迎了她。
“老板娘,您可來了。今日來,可是專門來後廚看看的?”
蜜兒起身來與周掌櫃道,“就是來看看,陸老板說過的話,還是記得的吧?”
周啓拜了一拜,笑道,“陸老板早就有過吩咐了。小老板娘且随我來吧。”
蜜兒跟着周掌櫃的後頭,方被他引着出來了大樓。越過後堂,方到了豐樂樓後院兒,後院兒裏磨坊、酒窖、烤爐應有盡有。又見得一間平層大屋,裏頭人影攢動,似正在忙碌。
周掌櫃邊将人往裏頭引,邊就介紹道,“老板娘,這就是我們豐樂樓的廚房。”
蜜兒原還覺着如蜜坊的廚房已經夠大了,足夠讓她炖湯、燒水、切菜、晾菜、儲物…進來得這裏,方知道大酒樓的廚房是什麽樣兒的。
這廚房的案臺依着菜品分。最靠着門邊兒的是涼菜拌菜臺,後頭是炖品與甜點臺,再往後,方見得幾個大廚正忙活,雕花兒的雕花兒,釀肉的釀肉…
蜜兒的目光剛落在一旁食材小庫裏,便就開始發了直。牆上挂着熏肉雞鴨,上好的大火腿,曬幹的菌菇菜百樣兒,腌菜壇子堆着滿滿一牆角…
蜜兒只尋了過去,卻見得那水族缸裏,大蝦螃蟹,生蚝蛏子,鲈魚江豚…大寫的鮮字從眼前飄過…
卻見得三個大圓肚子湊了過來,從高到矮地排在了她面前。周掌櫃忙着介紹,“這三位是何大廚、老蔣、黃十二,是店裏最受歡迎的三位廚子。姑娘有什麽話,問他們就是。”
何大廚自接了周掌櫃的活兒,與蜜兒說道起來。一一巡過那些廚臺,不稍蜜兒問,何大廚自将那菜樣兒解說了個明白。
單籠金乳酥、羊皮花絲、雪嬰孩、仙人脔、天花饆饠、五生盤…
蜜兒正見一個小學徒,架着只小乳豬在炭火上烤着,豬肉酒紅,豬皮金黃,油水滴在炭火上,滋啦滋啦直響。小豬可憐,可實在是香啊…本還想開口問問何大廚該如何烤制,得烤多久,卻見得何大廚拎着一旁戒尺,去訓了話。
“皮油落火,該打。手伸出來。”
“……”蜜兒不明,“這不是烤得好好的麽?怎要罰人?”
何大廚忙轉了副笑臉,道,“老板娘有所不知,這乳豬開膛破肚,得要先烤肉再烤皮。讓皮中油脂被肉質吸收幹淨,再将豬皮烤至焦脆,方能保證皮脆肉滑,不然上好的乳豬肉,得要發了柴。那不是暴殄天物麽?”
蜜兒忙點點頭,将其中道理暗自記下。方尋去一旁正煮得濃香的湯汁兒旁。“這又是什麽?”
“這是好東西,金汁火腿。”何大廚說着,指了指一旁挂着切得剩下半邊的大火腿兒,“金華來的大火腿,隔牆聞香,蜜汁與陳酒釀一道兒熬制。肉質香軟,甘甜鹹鮮,小老板娘可要嘗嘗?”
“嘗嘗!”既然來了,可不能白來。能嘗則嘗,能學則學,日後不定能用上。
小學徒盛出小碗,送來蜜兒眼前。
只嘗得一口,便覺肉質與尋常腌肉不同。蜜汁将肉質甜味兒吊足,酒又将肉的鮮美全烘了出來…鮮甜鹹香全在口中。
不過一兩口的功夫,蜜兒已經在腦子裏想來好幾樣兒新菜。
火腿炖雞,火腿高湯煨芽菜,蜜汁鮮蕈火腿羹,火腿饆饠…
咽下第三口,一場味覺盛宴已在眼前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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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早發覺不見了人,可無奈還得陪着蕭哥兒量身。給錢的人不來,二人也只好在店內等着。
姐姐雖未交待給阿彩聽,可方見得姐姐那癡癡傻傻望着豐樂樓的神态,阿彩便猜着了大半:姐姐去豐樂樓裏偷師了!
好在掌櫃的并未為難,吩咐小二上了茶水與點心,讓二人在店內等着人回來。蕭哥兒沒被這麽招待過,幾分不好意思,見得那茶碗精致,并不想擡手去碰。還是阿彩與他送了過來,“趁着姐姐還沒回來,吃着喝着吧。我們來這兒是客人,也是要花銀子的。”
蕭哥兒皺了皺眉,方端着茶碗一飲而下了…
一旁小二見得,總得冷言冷語幾句,“這雨前龍井,客官這麽喝可不是浪費了?”
阿彩聽不得蕭哥兒被人笑話,這陣子以來又跟着蜜兒學了不少的東西。便就回小二道,“我家店裏三兩銀子一錢的明前龍井,他也這麽喝。小二哥,這有什麽不對麽?”
“……”小二被堵得沒話說。
粗鄙的人他看不起,可粗鄙又有錢的人,他不敢看不起…忙就轉回一張笑臉起來,“沒、沒問題。這位大哥,小娘子,我再與你們添一盞來。”
如蜜坊裏才沒有什麽三兩銀子一錢的龍井,阿彩不過上回與蜜兒一同去茶店裏采買茶葉的時候聽見過罷了。那時候她便想着,這茶貴得吓人,也不知是什麽味兒?該不會是金子味兒…
眼下拿出來唬人,剛好派上用場!
眼看太陽上了斜角兒,阿彩去了布匹店門前等,邊往豐樂樓裏那邊張望着。方見得姐姐被那姓周的大掌櫃送出來了豐樂樓。
蜜兒今日下午收獲不少,那姓陸的偷去的東西,今兒她也偷回來了些。見得眼前周掌櫃一臉谄媚,蜜兒自也挂上三分笑容,“我便先走了,多謝了陸老板今日款待。”
周掌櫃卻道,“對了,老板娘,陸老板讓我再問一問您,上回他說過的那門生意,您可有在考慮了。”
蜜兒打着馬虎眼兒,“天兒不早了周掌櫃,如蜜坊還得開張做生意呢。我便先回了。”
“行嘞,那我就不送出去了。您慢走。”
蜜兒與人告辭轉身,這才看到那布匹行前,阿彩正與她揮着手。
糟了,将阿彩和蕭哥兒扔着那布匹行裏整整一下午了…
蜜兒這才忙尋了回去,與阿彩和蕭哥兒選好了款式,付了錢,三人方從布匹行裏出來,尋去了回自家小店的路。
阿彩拉着蜜兒,問起來,“姐姐去那豐樂樓裏,那姓陸的可真依着上回說的那般了?”
“嗯。”
“豐樂樓的後廚,好大。我還現學了三道兒菜樣兒。”
說起這個來,蜜兒還有幾分小興奮。方問起周掌櫃,才知道那金華的火腿兒不好買,品質參差不齊,價錢水分深淺不一。可乳豬就不一樣了…
行回來如蜜坊,蜜兒自讓阿彩和蕭哥兒先進了店裏,準備晚市。她自己則回去了一趟甜水巷,尋孫姐姐,找屠戶孫大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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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夜市登場。
自打烤串兒配上了辣碟兒,隔壁牛家鋪子裏,一到了晚上,就成了西瓜鋪子。大半的店面,圍着冰塊兒,堆着一圈大西瓜。
食客們在如蜜坊裏剛叫上烤串兒,便要去牛家要半個冰西瓜。一口肉爽快飽足,一口西瓜解辣解渴。烤大蝦晶瑩剔透,烤羊肉肥嫩流油。
蕭哥兒趁着人多,往店裏端來一盤子新品。依着老板娘教的,吆喝起來,“炭炙乳豬肉,新鮮的辣子,新殺的豬。”
“四個銅板兒一串肉。”
食客們瞟了一眼過來,蒜蓉紅油裹着連骨帶皮的大肉塊兒…這誰頂得住?
“這兒先來三串兒嘗嘗!”
食客們一口下去只覺香味兒四溢,辣子香料,絲毫沒有蓋住豬肉本身的鮮美。瘦肉吸收了濃厚的豬油,嫩滑爽口,豬皮烤得焦脆,在嘴裏咯吱直響…
見得那一桌吃得香,這邊也不甘示弱。“上十串兒來,再添一壺好酒!”
眨眼功夫,一盤子烤乳豬串兒哄搶幹淨。新入店的客人們頓足後悔,來晚了一步。
阿彩一旁招呼着,“老板娘還在後頭烤着呢。客官們先進來坐。”
眼看着亥時将至,食客們知道如蜜坊的規矩。早早地付了銀錢,微醺的相互攙扶,往外頭去…阿彩正忙着收拾,卻忽聽得外頭有人揚聲喊話。
“這是什麽破店?一頓飯吃得我滿臉起了大瘡!”
“我也是!口舌生瘡,吃不下東西。”
店裏還有小半的客人在,聽得這話到底都多留意了幾句。
卻見得外頭兩人,過是一個滿面的爛瘡;一個嘴舌爛泡…
食客們卻也是長心眼兒的。這辣味兒放得不算多,不過是增香調味兒。口舌生瘡,滿面蒼夷,看起來不大可能。畢竟來的也都是常客,這些時日吃下來,也沒見身體出過什麽大恙。
可多有幾個帶着老人小孩兒來的食客,便就真的信了。自己倒是不要緊,若是連累了家中老孺,到底是不好。真就起身給了銀兩,牽着小娃兒要走。
阿彩一聽,便覺着該是要鬧事兒,方忙進去,請姐姐出來。
蕭哥兒見那兩人要入店,直用一副身板子将人死死攔住,只簡單三個字:“不歡迎。”
“……”二人身形都瘦,就這麽被蕭哥兒擋着店門前,不好往前,也不好往後。便就直喊着,“叫你們老板娘出來,賠錢!”
蜜兒正撩開了小簾從後堂裏出來,“是您二位啊?”
蜜兒邊說着,邊将二人仔細打量了遍。生得歪怪裂棗便就不說了,走近了,還能聞見二人身上臭烘烘的。還好蕭哥兒将人擋着沒讓進來,不然定得毀了客人們的食欲…
只兩人這一身上下的布衣,潔淨如新,似是剛換過不久。即便如此,也蓋不住那皮囊上的酸臭味兒。
不稍多想,蜜兒便問起,“二位平日裏都是在哪兒開夥乞銀錢的?”
二人聽得這話,沒敢答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由得爛嘴的喊道,“什麽乞銀錢,爺爺我是在醉仙樓裏打散工的!”
“醉仙樓,那可是京城最貴的酒樓了。”
蜜兒被他倆給逗笑了:“您二位這一身的臭味兒,還敢去醉仙樓裏招呼客人吶?”
“……”方爛嘴的還有幾分氣焰兒,頓時被澆滅了去。忙擡手聞了聞自己。氣味兒這東西,自己習慣了,聞不出來,可別人就不一樣了…
“什麽味兒,你瞎說什麽。”滿臉瘡的那位開口道,“你看看我這臉,便是在你這兒吃壞的。賠錢。”
蜜兒道:“二位這麽大的味兒,真要來我店裏吃過東西,怕是其他人都得要知道的吧。在坐的都是熟客,不如二位爺爺喊他們都聞聞,認不認得你們。”
“……”二人沒了聲。
店內熟客們卻跟着蜜兒起哄來,“這臭烘烘的,怎麽可能進過店?”
“就是呀,我可沒見過二位爺爺。”
卻有個食客認得了出來,“诶,這不是江庭小巷口上,那要飯的二麻子嗎?”
“哦!”
“臭要飯的,換了身好衣服,就把自己當個人了?”
二麻子看了看爛嘴的,爛嘴的方頂了上來,“我帶着我哥來吃個飯不行麽?”
爛嘴的話還沒落,身子便被蕭哥兒攔着回去:“說過了,不歡迎。”
二人平日裏都是讨飯吃的,饑一頓飽一頓,身子骨哪裏夠蕭哥兒這麽一攔。二麻子直踉跄了幾步險些摔倒了,爛嘴的方将人扶穩了,眼看的讨要不到好處,方指着蜜兒罵罵咧咧,“你,你給爺爺我等着。這小店,我看你還開不開得下去。”
蜜兒叉起手來,“我開門做生意,府衙老爺門前畫過押、磕過頭,每月稅銀按時上交。怎就開不下去了。”
正還說着,阿彩端着盆子洗菜水,往二人身上一澆,“快滾!”
二麻子頭頂着一顆白菜,爛嘴的耳挂着三根豆芽兒,新換來的衣服又弄髒了,露出幾分酸臭樣兒來,再見得蕭哥兒那一臉的兇神惡煞,二人只得勾肩搭背一道兒開溜。
溜着入了對面的小巷,二麻子方卸了頭頂的大白菜,“這小丫的牙尖嘴利,明兒再趕着午時來,就不信了,趕不走她那門前的生意。”
爛嘴的應着,“那大個子還真有幾分氣力,改明兒,叫上三哥來。三哥是練家子,不行就和他過上兩招!”
話未落,爛嘴的衣領子便被人一把從後頭提拎了起來,頓時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
二麻子只見拎着爛嘴的的那人,身高九尺有餘,帶着副半面面具,一雙目光冰冷得能殺人,手中小刃迎着月光一閃,直往爛嘴的的脖子上逼了過去。
二麻子吓得直往後摔了一跤。聽得爛嘴的的哭腔,方顫顫巍巍喊着,“你、你是誰,放、放了我兄弟?”
“放了他?”
“那你說說,背後的主子是誰?”
沒等二麻子開口,明煜手中的人便先喊道,“是,是醉仙樓齊大掌櫃讓我們來的。這、這如蜜坊裏生意好,他、他怕是看紅了眼…”
二麻子也跟着求饒,“壯士,大俠,官爺,您可放了我們吧,我們也就收了些小錢幫人辦事兒,大不了把錢給退回去!”
明煜懶得廢話,一手拎着一個,尋着醉仙樓去。
入了亥時,方是醉仙樓裏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姑娘們唱曲兒陪酒,伺候的都是京中的官爺。齊掌櫃忙着招呼客人,正要往二樓上去。卻忽的聽得門窗一聲巨響,不知是從哪兒來。目光随着聲音去尋,卻什麽也看不到。
忽的兩聲重重的悶響,只見兩個臭漢撲倒在了自家大堂上。在座客人們受了驚吓,又忽聞得那一陣的酸臭味兒。齊掌櫃眉頭一擰,方想起來是什麽事兒。忙喊着人下去看看。
卻聽得那二麻子早吓破了膽兒,在堂裏大喊起來。
“官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齊掌櫃那黑錢我還沒用呢,明兒就還給他去!”
“如蜜坊,再也不去了,再也不敢去了…”
京城裏做官兒的都是人精,聽得這話,左右猜出來大半的前因後果。
還立着樓梯上的齊掌櫃,方還捧起的一張臉,頓時笑沉了下來…
偷雞不着蝕把米,今兒的面子可算是丢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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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煜尋着陰影之中,行回來如蜜坊門前的時候,小店已經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阿彩和蕭哥兒正忙着收拾,他卻遠遠望見那丫頭拿了壺玉瓊釀,在小店裏坐了下來。
因得有些距離的緣故,那丫頭的眉目,他看不清楚。只見得那抹身影,筷子挑着碟子裏的花生米兒,吃一顆,仰頭一口酒…
他看得有些心驚。他才走了沒多久,那丫頭怎就學會喝酒了…
正想着如何提點一番,卻見得她從腰間取下那銅鈴來。叮叮咚咚的聲響傳入來耳朵裏,絲絲回憶闖入眼前…
他不自覺的擡手去摸了摸自己腰間。
早幾日他方面見過陛下,他如今的身份,暫時只是十三司一個普通的暗衛。暗衛最忌行路發出聲響,那銅鈴在入宮面聖之前,他便取下來放在了樞林軒的廂房中…
他再望了那身影一眼,方見得她放了酒壺,起了身。尋着後堂裏去了。他這才安心些,便就趁着夜色回一趟周府,明日他要出城一趟,那銅鈴,還是貼身放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