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秋團圓夜 祝榮登案首,金榜題名

豆腐案件告一段落,衆人都被折騰得有些疲了。

這事雖然與梁樂無甚關系,但後續影響令她憂思太重,竟是生了場小病。

她便趁機與徐夫子那裏告了假,歇息幾日。

李軻因此倒是上門來探望過幾回,可梁樂心中記挂着自己将來的生死,病中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苦苦思索原文,并未接待他。

帶着這幾日先生教的課業記錄來見梁樂的李軻此時站在門外,知書接過他還來的書:“李公子,我們少爺身子不适,實在不便見您。”

李軻往日每每上門來,梁樂都會出門迎接,如今日一般只派了個小厮來見他,這是從未有過的。他心中亦知曉梁樂是在病中才不能見自己,但這樣的落差亦令他心中起伏。

“樂弟近日如何?”他問道,接着不知是在解釋還是添補,又加了句,“徐夫子讓我來問問他的身子,莫要荒廢了念書,也不知何時能繼續進學?”

知書将自家小姐近日态度看在眼裏,知曉小姐身體并未如她所說的那般嚴重。估摸着是被牽連上了一場官司之後,小姐不太願意再和李公子交好,她語氣淡淡,委婉道:“少爺每日卧床,這些日子怕是還得再調養幾日。老爺夫人擔心極了,許是要将少爺接回去尋名醫看看呢。”

她絕口不提進學之事。知書并不是新仆,她心中清楚,小姐不過是突然大病一場,被那算命的道士掐指一算說要女扮男裝,可此時分明扮了男裝,卻仍舊染病,夫人那般關心小姐,大抵是要将小姐接回主宅照顧了。

這進學念書之事,不說小姐本就不太上心,她本就是女兒家,就是再也不讀了,亦是無甚要緊的。

李軻心思通透,這話裏話外的意思自然已經理解。

這小厮是說,他們家少爺家世不一般,等到離了這原陽縣,自己也沒機會再來高攀了。

他心高氣傲,雖然知曉這話并非梁樂交代的,但亦是令他不快。他拱拱手,留下那沓課業,便離開了。

·

“小姐,李公子走了。”知書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進了梁樂的房中。

梁樂臉色蒼白,她這病不重,只是心中壓力太大,才這麽久也沒好。這會聽了知書的話,問道:“他還說了什麽?”

知書不願讓養病的小姐被那些課業擾了,避重就輕:“李公子讓小姐好好修養,別管其他的了。”

梁樂皺起眉頭,男主怎麽可能會不提學業?這可不是他的性子。

她看向知書:“他可帶了什麽東西?”

本就撒謊了的知書被這麽一問,神色慌張一瞬,梁樂緊盯着她,自然發現了。她聲音沙啞,卻不失嚴厲:“知書,我當日将知禮送回主宅,就是因為她時常胡亂揣摩我的想法。你若是也想回去與知禮做個伴,盡管和我說。”

知書端着藥碗的手一抖,幾滴黑色的湯汁滴落在地。她将碗放在床邊小案上,跪下來:“小姐,是知書糊塗。李公子給您帶了一些課業書籍,又問您何時能回去進學。”

至于她後面說的那些話,她實在是不敢說出來了。

“東西呢?”

知書趕緊去将已經被她仍在一邊的那沓課業拿來給梁樂。

梁樂知曉知書心中所想,這些下人們自小在梁府長大,見慣了達官顯貴,金銀珠寶。雖然身份是仆從,但卻仍覺得與普通百姓相比,是高人一等的。這觀念她沒法改過來,只能明裏暗裏多說幾回,讓他們注意。

她看着紙張上熟悉的字跡,如平日裏李軻教她所寫的并無不同,不由得勾起了二人念書習字的過往。

這厚厚一疊紙,上面記錄着近日徐夫子所教導的八股文內容,甚至還有李軻所作的八股文課業。

梁樂想,男主如今對她已經是很好了。

不論劇情如何修正,只要自己一直與他交好,那無論如何也不會走到書中的結局。

她珍而重之研讀了這堆課業記錄,仿佛穿透紙背能體會到彼此間的友誼。

許是想通了,這病也好得飛快。又躺了三日便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

·

病一好,她立馬上門去尋李軻。

可男主也不知怎麽,竟也閉門謝客,最後還是素娘将她請進來的。

素娘自然知曉自己兒子近日在苦惱些什麽,從上回探望梁樂沒成之後,便每日悶着臉,埋在房中念書。

她有心調和二人關系,主動帶梁樂去見李軻:“軻兒,樂兒來見你了。”

把人帶到後,她便去廚房忙碌了。

梁樂見李軻這态度,多少也猜到是當日知書說了什麽讓他不高興的話,她不想再提起,只裝做沒這回事一般,倒打一耙:“李軻哥哥,我好不容易病好啦,你怎麽都不來看看我呀?”

這話果然讓對方有反應,李軻從書海中擡頭:“梁少爺如此繁忙,李某如何敢叨擾你。”

這稱呼一出,梁樂就知曉他心情不好了,湊上去,賠着笑臉:“李軻哥哥怎麽這麽生分啊!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來呢,就是前些日子生病,怕過了病氣給你,耽誤了你念書的話,我罪過可大啦。”

少年只冷淡哼了一聲,并不理會。

梁樂繼續哄到:“李軻哥哥,過兩日便是中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過啊?”

“你不回去與你爹娘一起?”

不知道男主是怎麽會提出她爹娘的,知書難道這話都說了?梁樂心中記了知書一筆,賣慘道:“我爹娘忙于經商,哪有時間來這兒陪我?”

這話半真半假,原主她爹身為江南首富,每日忙的很。但這會中秋也還是修書一封問了她是否要回去主宅。只是她拒絕了罷了。自己一個人在這原陽縣潇灑不好嗎,怎麽可能回去長輩看管下找罪受。

她語氣太慘,李軻有些遲疑,連中秋團圓佳節都不願意與自己親子一同,那她之前病重,那小厮說她爹娘要接她回去照顧也一定是在騙自己吧。

這點動搖立刻被梁樂發現,她再接再厲:“李軻哥哥,你也知道,我只有一個人,若是來你這兒,還能跟你和素姨一起,也熱鬧些。”

見少年一聲不吭,她下了猛藥,擠出兩滴淚來,在眼眶中打轉:“好吧,我也習慣一個人了,就不打擾你和素姨了。”

李軻畢竟還是個少年人,哪裏經得起這場面,心中那點不滿早就煙消雲散。又見這人紅了眼眶,難免有些揪心,他主動道:“後日便來我家一同賞月,我會和娘親說一聲的。”

達到了目的,梁樂将眼淚收回去,繞到他的書桌邊:“那先教我一下落下的課業吧!”

·

八月十五那日,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這些日子,她得知原身竟還有個親弟弟,姐弟二人雖是一母同胞,但實際關系一般,并不太親近。

她拒絕了回去主宅過節,且她親弟弟仍在那兒,她爹娘自然也就不會過來這原陽縣折騰了。

天色尚早,食過午膳之後她便出發去了李軻家中。今日徐夫子亦是為二人放了個假,就連李軻都說今日不必練字了。

到了他家的時候,李軻與素娘正在廚房中忙碌着,梁樂觀察了半天——竟然是在做月餅!

這時候的月餅自然不如以後的那麽品種豐富,只有酥油餡與糖餡罷了。

糖并不算便宜,因此李軻家中準備的都是酥油餡。

梁樂對這充滿了好奇,躍躍欲試,想要上手。素娘也不拒絕,十分熱情地招呼她,教她如何做。

事實上,這時候素娘他們已經将月餅皮——也就是面皮都準備好了,餡也揉好了,只需要包好再用一個模具按壓便可。并沒有什麽技術活需要她弄。

但即便如此,梁樂還是弄壞了好幾塊面皮,包的不是這兒漏了一塊,便是哪兒露出一點,惹得李軻最終還是将她趕出了廚房。

梁樂無所事事,只好在李軻家中繞來繞去,像個巡視的官員一般,走走停停,不時點頭肯定一番。

這麽磨蹭一會,她又邁進廚房,看着正在将餡包進面皮的李軻,軟了聲音:“李軻哥哥,再給我做一個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弄壞!”

李軻看看手邊的月餅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拿了塊面皮将她打發走。

梁樂滿意了,悄悄走到一邊去,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什麽,最後竟真的做了個十分好看的月餅出來。

接下來便是交給素娘煎制了,她在月餅面上抹了層蛋黃液,看着十分誘人。

梁樂擔心自己這個月餅會混進餅群中泯然衆餅,十分有心機地在面皮角落做了個标記。

引得素娘直笑,問她這是要留給誰吃。

一切做好,梁樂在李軻的安排之下,又溫習了一遍昨日的學習內容,才到了晚膳賞月時間。

素娘端出來一盤金燦燦的月餅,放在一桌子菜中,便道可以開始用了。

她看起來仍然是素淨的,但今日亦是多了幾分喜氣。素娘不過三十來歲,卻語調慈祥,仿佛在交代什麽大事一般,鄭重道:“軻兒,樂兒,我只願你們二人來日仍能同今日一般,情誼長長久久,彼此能有個依靠。”

接着她轉向梁樂:“樂兒,素姨不會說那些好聽的話,只希望你能多關照一些軻兒,軻兒性子內斂,不愛表露,但他是真心那你當作知交。”

李軻先有了意見:“娘,你說什麽呢?”

梁樂亦有些驚訝,不知素娘為何突然說這些話。她表明态度:“素姨您放心,我對李軻哥哥那絕對一心一意,生死不渝。”

這用詞多少有些不當,李軻的耳尖微微發紅。素娘倒是并未在意這些,反而十分高興:“有你這句話,你素姨就放心了。來,吃月餅吧。”

這事像個小插曲一般,在李軻與梁樂心上并未留下痕跡,加上品嘗自己親自參與制作的月餅,令他們情緒更佳。

明月高懸,夜晚明亮如晝。

周圍十分安靜,偶爾傳來鄰居家中的慶祝打鬧聲,顯得更有煙火氣息。

一塊月餅出現在了李軻眼前,看着角落的那個小小刻痕,他一眼便認出這是梁樂最後包的那塊。他看向笑容燦爛的梁樂,不解這是做什麽。

柔白的月光照耀下,梁樂面容更顯白皙溫和,精致得宛如瓷器一般,誘人觸碰。

月色大亮,有月無星。

李軻看着面前人的容顏,愣神片刻。

他想,不是無星,星河都落在了她的眼中。

梁樂恍若未覺,沖李軻眨眨眼睛,神秘道:“李軻哥哥,你吃我做的這塊。會帶來好運噢!”

仿佛被蠱惑一般,他接過了這塊月餅,輕咬一口,發現其間有東西。

那是一張紙條,他一眼便認出是從自己案桌上的宣紙上撕落下來。

若是平日裏,他定然要批評梁樂不懂珍惜。可此時,靜谧的月光與夜色之下,他胸下軟肉亂跳,腦海空空,将這張紙條打開。

上面字跡與他如出一轍,寫着——

李軻哥哥,祝榮登案首,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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