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要回家了 明年我們一同看花燈
中秋過後,梁樂明顯感到男主對自己的态度有了轉變。
如果說以前是比較好的同窗,那現在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對這樣的變化十分滿意,這段時間連飯都多吃了幾碗,好像臉又圓了一點。
但小孩子嘛,還在長身體,多吃點也應該的。
不過俗話說,樂極生悲,在這段幸福而滿足的快樂時光中,有件令她頭疼的事找上門來。
管家在午膳後告訴她,老爺來信,讓她回吳郡主宅過年。
她正喝着用膳後的茶水,聽了這話,差點被嗆着:“爹爹娘親有說什麽時候回嗎?”
管家恭敬站在一旁,将信件遞上來:“小姐,老爺信裏催得急,說最遲臘月初便要動身。”
這信本是應該直接交到她手中的,但她畢竟才蒙學,這種大事亦不能讓她做主,是以信件往來、消息傳遞基本都是通過老管家執行。
如今的梁樂認這些繁體字已是輕輕松松,不過瞬息便掃完了上頭的內容。
她自四月來這兒便從未回過家,只偶爾與家中爹娘書信聯系過幾次,好在原主不學無術,不會寫字,她的字跡也并未被發現有何問題。
此時已經過了這麽久,原主又年幼,性情有了變化實屬正常,她便是回去見見原主爹娘應該也不會被看出來。
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梁樂自然不願,她寧願在這兒一直生活下去,自由又沒有壓力,但畢竟這宅子還是靠着原主的家人,也就是她如今的爹娘給的。在現實面前,她還是很識時務的。
只是不知該如何與男主交代。
二人關系好不容易進展到這個地步,突然離開,那種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覺湧上心頭,着實是令她有些擔憂。
另一件事亦是令她苦惱。
Advertisement
許是溫度驟降,原陽縣染上風寒的人愈來愈多,素娘也在其中。
正是因此,梁樂才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當口與男主說自己要回家過年之事。
她起初想着等素娘病好了些,自己再找個機會提,可随着寒冬的到來,事情一拖再拖,素娘的情況始終未有好轉,就連李軻都不得不每日在家中照顧他娘親,隔幾日才能去一趟徐夫子那兒聽課了。
許大夫不知被請去看了多少回,梁樂也從家中拿了不少補物送去,但效果似乎不佳。她甚至讓管家就在這原陽縣內尋了個會照顧人的婆子過去,畢竟李軻是個男子,許多事情上多有不便。
李軻本想拒絕,但心中知曉梁樂說的沒錯,便準備自己付錢,算是雇了這婆子。梁樂不好再拒絕,面上應了,暗地裏卻吩咐管家把價格壓低一些,自己貼上不夠的月錢。
離開之事如愈發濕冷的空氣一般,壓在她心頭,一日比一日沉重起來。她也時常去探望素娘,但對方似乎仍未有何好轉。
臘月将至,梁樂心知辭行之事再耽擱不得了,提前交代一次總比到時候不告而別來得好。但男主每日在家,她也不可能為了這事将人從自己娘親病榻前喊出來,只好找上門去。
臨出門前知書也想跟上,被她留在了家中。也不知道為什麽,梁家的下人對李軻似乎态度都不算很好,便是在自己面前裝成恭敬的模樣,但以男主的敏銳程度,她估計對方是能感覺出來的。這麽來了幾次,她就盡力避開兩邊接觸了,反正她對這條路已經熟悉得很了,并且還有車夫。
·
她到的時候李軻正與素娘說着話,站在門外,都能聞到屋子裏充斥着發苦的藥味。
素娘怕風寒病氣過給她,便讓李軻到外頭去與她說說話。
梁樂注意到,李軻眼下有着青黑色的痕跡,疲憊透過面容流露出來,想來是很久都沒歇好了。他平日裏要照顧染病的娘親,要跟上夫子布下的功課,還要管着自家豆腐攤子的買賣,已經是累到了極限。
便是那個婆子請來,也只能為他分擔一些罷了。
梁樂心中嘆息,但若是表露出來,未免太傷少年人的自尊心。她并未在少年的臉上停留太久的目光,反而看向房內,嘴上道:“李軻哥哥,我還是看看素姨吧。”
她有些事得和素娘說,同時不太方便讓李軻知曉。
素娘年長,聽了這話便知道梁樂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她主動将李軻支開:“軻兒,我的藥是不是該煎好了?”
果然,李軻并未察覺,直接去了廚房拿藥。
梁樂見他離開,快步走到床邊,拿出自己準備好的一個錢袋:“素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吧。”
這錢袋看着便沉甸甸的,梁樂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素娘頓時便意識到這裏頭銀子不少,連連推拒:“樂兒,這怎麽行,你還是個孩子呢!”
梁樂将錢袋塞到她手裏,語氣懇切:“素姨,我與您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正病着,不能出攤,李軻哥哥近日忙前忙後,也是騰不出手來。您這兒哪哪都得用上銀錢。何況李軻哥哥天資不凡,定然是要接着念書,往後科舉亦是少不了花錢的地,您便是不為自己,也得為李軻哥哥想想啊!”
這一席話說到了素娘心坎,她的神色明顯有了動搖。梁樂再接再厲道:“這銀子我都吩咐人換了碎銀。若是我拿給李軻哥哥,他定然不會收下。您只管說是您往日裏攢下來的便是,他不會知道的。”
素娘畢竟當家,知道柴米油鹽的花銷。李軻定然不會為了自己低頭收下這筆銀錢,但素娘不同,為了孩子,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
李軻端着藥來時,見到的便是梁樂站在床邊不遠處與自己娘親聊天的情形。
素娘發話道:“好了,樂兒好不容易來一趟,方才還與我說想要看看你前日被夫子誇過的文章呢,領着她去看看吧。”
李軻将外頭的婆子喊進來,将手中藥碗交給給她,便領着梁樂往堂廳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剛到院中,梁樂卻不動了。
她低着頭,雙手食指攪在一起,腳尖在地面上打着轉。
梁樂不愛進學,怎可能會主動提出要看他的文章,往常都是自己逼着她才能讓她學一點兒。
雖然知道方才自己娘親與她當是說了什麽不想讓自己知曉的話,但想來不會有什麽壞事,他也不願打破砂鍋問到底,只當信了這說辭。
他這陣子精神緊繃,十分疲勞,此時走出房間吹了口冷風,感覺清明不少。
見她這樣,李軻猜到是有什麽事要對自己說了。他的語氣中帶上一絲自己也未察覺到的關心,柔聲問道:“怎麽了?”
梁樂也沒法再沉默下去:“李軻哥哥,我……我下個月得回家過年了。”
沒料到是這件事。但如今已是冬月,她中秋便是在自己家過的,到了年關,自然是要回去與家中長輩一同的。若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早該想到。
這事雖然理所應當,但他的心中升起幾分悶煩,許是冬日的陰沉影響了他的情緒,他的眼中帶上幾分陰霾:“年關将至,理當回去與爹娘共享天倫,何必踯躅?”
聽了這話,梁樂一直垂着的腦袋擡了起來,看向他的眼睛,似是想确定這話是真是假:“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李軻哥哥……你不能和別人一起念書!”
這是她最擔心的一點,自己回去了,男主萬一有了別的同窗,那還不輕而易舉将自己取代了。畢竟她對自己的科舉水平還是心知肚明的。
李軻不懂這話何意,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這猶猶豫豫的态度,并未說好也并未拒絕,只是淡淡道:“何時有過別人。”
這話在梁樂聽來就是同意了,她得寸進尺:“李軻哥哥,我……我臘月初三辰時離開,你……能來送我一程嗎?”
少年并未考慮太久,那日他不需去徐夫子那兒念書,應是有時間的,點頭便答應了。又沉默了一會,他才問出心中的事:“那你何時歸來?”
話一出口他便覺不對,原陽縣本也不是對方的家,怎會用到“歸來”這個詞。
梁樂不覺得有何奇怪,對她來說,原主真正的家她自己從未去過,這原陽縣說是她的家也沒錯。
“不會很久,我努力元宵前便回來。”她眸子晶亮,整個人就像是淩冽風中的一團火,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漸漸點燃了李軻的心,“聽素姨說,元宵時這兒會有花燈,我也想一起看看。”
似乎有一陣風吹過,與胸口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李軻望向面前的人,入了冬,她穿得更厚了些,領口處縫着雪白的絨邊,卻不顯臃腫,反而平日裏有肉的臉頰都變得小了一圈,精致小巧。
對方眸光閃亮,說出的承諾亦令他忍不住放在心上。不知不覺,他近日來積蓄在心間的壓抑緩緩散去,笑意浮現在了眼底深處。
“好。”喉間滾出一個回應,他猶感到不夠,重複了一遍,“明年我們一同看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