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文學城首發 退學的事可別忘了啊!……

木匣粗看十分普通,但若是仔細瞧,便能發現上頭繪制着精致的浮雕,就連材質也是珍貴難得的沉香木。

只是在場四人皆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匣子的特別之處,一心落在了裏頭的物件上。

曾宏伯的手已經在鎖扣上停了許久,他呼吸急促,甚至能聽見抽氣的聲音,暴露了他的慌張與不安。他遲疑地将鎖扣撥開,接着鼓足了勇氣,猛地将匣蓋掀起,一陣金光閃到他的雙目。

這會是正午,外頭的陽光強烈,透過窗口照射進來,打在匣子內的東西上,折出耀眼刺目的光。

——裏頭是一排金錠。

金子下頭還壓着幾疊厚厚的銀票。

曾宏伯到底只是個普通學子,哪裏見過這麽多錢財,當即被吓得後退兩步。匣蓋失了支撐的力道,“啪”地合上,阻絕了衆人的視線。

“曾學子,搜了搜了,看也看了,你還要誣陷我們竊取考題麽?”梁樂的話是面對曾宏伯說,實則是說給龔夫子聽。

龔夫子本就不贊成曾宏伯無憑無據來他們這兒搜查,何況後者還不知禮節地直接闖入了內間。這會又什麽東西也沒找出來,夫子估計已是十分氣憤了。

果不其然,梁樂說完這句話,龔夫子便開口質問曾宏伯:“曾學子,此事太過荒謬,你得給我與山長一個交代。”

曾宏伯已經瀕臨崩潰,他雙腿發軟,漸漸滑坐在地上,靠着矮桌才沒倒下:“不會的……不可能……”

他自言自語幾句,接着注意到了站在他跟前的龔夫子,從地上挪了幾步,扯住夫子的衣襟下擺:“先生,我真的句句屬實,一定是李軻将那紙毀了!先生——!”

龔夫子卻已然不願聽他解釋,後退一步,揮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

只留下跪坐在地上的曾宏伯雙目赤紅,聲音凄厲地喊着“先生”。

他哭得凄慘,但梁樂對這人沒多少同情。

這事也太明顯了,曾宏伯悄悄往她那一疊資料裏頭塞了張考題,接着又賊喊抓賊找龔夫子來搜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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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昨天夜裏。

那時她見到那道奇怪的題目,便喊了李軻問他。之後才發現并非他的字跡。若是她昨日偷懶并未複習,又或者沒有重新翻閱一邊那些劄記,想必是無法發現的。

即便見到了這紙,若是不問李軻,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字跡上的細微差別,更不會提起警惕心。

到那時,曾宏伯将龔夫子喊來,往屋舍一翻便能找到證據。那她真是十張嘴也沒法說請了。

甚至李軻與她同住一間,怕是一樣會被連累。

昨夜,在她說完這題有些奇怪之後,李軻便将那張寫着試題的紙接過,接着端着燭臺走去院子。

梁樂親眼見到他将那張紙一點點燒盡。火舌從邊緣席卷而上,銀色的月光與橘色的火苗在他修長的指上相互糾纏,難舍難分,竟有一股迫人的美感。

仿佛有光在他的指尖跳躍。

他燒的是紙,但梁樂覺得,她的心也滾燙。

她甚至沒有阻止李軻,沒有想那火焰是否會燒着他的手,只能呆愣地站在門邊,看着潔白的紙化為漆黑的碎屑。

緩緩落地,繼而被碾碎。

風一吹,一切痕跡都随之消失。

恍若一切都未發生過。

直到李軻捧着燭臺走到她身邊時她才驚醒。

他左手微微勾住她的肩:“外頭風大,進去吧。”

坐在了矮桌邊,溫熱的水下肚,她也意識到了這事有些怪異。

李軻向她解釋:“這題并非我所寫,又是難得一見的截搭題。題目我已記在腦中,我帶着你破題便是。這紙不知何人放進劄記之中,為免多生事端,還是燒了好。”

這行事作風與梁樂完全不同,她見到這陌生的紙張,也許會以為是誰無意中放進來的,定會保管好等待有哪位同窗來問她。

但李軻說的也是,這題目僅僅四字,若是真有什麽特別之處,有同窗來找她的話,她再寫一張還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臨睡前,梁樂本欲收拾一下桌上散落的紙,卻被李軻提醒:“明日許是有人回來我們屋裏,若有珍藏之物,還是換個地方擺放得好。”

他說得簡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梁樂卻聽得心中咯噔一下,還以為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她唯一不能給人看的東西就是那個木匣。

雖然不知道李軻這麽說的原因是什麽,但她完全信任對方,因此将自己本來蓋在櫃子衣裳底下的金子與銀票都拿了出來,換掉了匣中之物,講裏面的物什轉移到了牆與床的夾角之中。早上離去之時又拿被褥蓋好,一點也看不出來。

思緒收攏,她的目光落到放在矮桌上的木匣上,沒想到今日發生的事都如李軻所言一般。

有些荒謬,又似乎有什麽藏在深處的陰謀初見端倪。

曾宏伯抱着桌腿還在哭,李軻冷着臉提起他的衣襟,将人扔到了門外。

他站在門邊,看也不看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的人一眼,問梁樂:“去食肆?”

“去去去。”她都要餓壞了,莫名其妙耽誤了小半個時辰,估計食肆的菜都快沒了。

梁樂拉住李軻的手,将門關緊,挂好鎖:“我們快走,希望潘仁有點良心,給我們留點飯菜。”

至于曾宏伯,她睇了眼對方,笑着對他說了句:“曾學子,退學的事可別忘了啊!”

桓東那些人與她的矛盾還只是同窗之間的小打小鬧,這人是想把自己和李軻害死。若是真的背上了竊取試題的污名,她還好說,大不了離開書院回去吳郡過她的快活日子;李軻就麻煩了,他往後仕途怕是都要帶着一身的非議。

想到這情況,梁樂恨不得踹上一腳,但餓得沒力氣,還是決定放過他,先去解決當務之急才是。

·

潘仁果然沒有辜負梁樂對他的期望。

他聽說梁樂和李軻被龔夫子帶去屋舍那邊,沒辦法準時來食肆的時候便給他們留好了飯菜。

雖然涼了些,但總比吃不上飯強。

梁樂吃了幾口米飯,把燒人的餓意壓下去些,才對一臉好奇地看着她的潘仁敘述一番方才發生的事。

“……總之就是這樣,你也注意一下屋裏有沒有不認識的東西,別留着,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她長話短說,重點在于提醒潘仁提高警惕心。

過往經歷十分單純的潘仁張着嘴,一臉震驚,從沒想過書院裏頭竟然會有這麽壞的事:“他是為了什麽啊?就為了留在甲班嗎?可是他怎麽知道你倆會頂替他的位置?而且我和阮兄也不差吧,怎麽我們沒事?”

這一串問題把梁樂聽懵了:“能不能一個一個問?”

潘仁也是一時驚訝,才問出一堆問題。他想了想,選了一個最關心的:“他現在要從書院退學嗎?”

“應該是吧。”梁樂點點頭,“他方才就和龔先生說如果沒找到證據就退學。而且先生估計已經看出不對勁了,好像還要告知山長那去,估計沒法善了。”

“那他這事還不如不做。害你們還把自己害退學了,就是落到丁等,最差也是丙班,總比離開書院好吧?”潘仁斟酌了一下兩種後果,實在無法理解曾宏伯的舉動。

“我哪知道壞人怎麽想的。”梁樂無奈,她也沒想通這點,只能說曾宏伯太傻了,所以他們這些聰明人是無法與之有共識的。

阮卓亦是聽完了事情經過,提出的問題卻一陣見血:“梁兄,你可知那張紙是如何混進李兄寫的劄記之中?”

這事她與李軻讨論一路,卻沒想出是什麽時候被人放進去的。

這劄記自李軻寫完,便幾乎沒離過視線。她不論去學堂還是去食肆都有帶着。

唯一沒有随身帶着的時候就是昨日考試。因為考試,他們都需要提前到學堂抽簽分座,那劄記也被她放在了房中,想着早早考完回去看便是,帶出來了還得上交夫子,省得麻煩。

新入學的學子都是挨着住的,若是有人在學子們都離開去學堂考試的時候悄悄潛進他們屋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分明是落鎖了的啊!

曾宏伯也太神通廣大了,竟然還能将他們門鎖撬開?

或者是她記憶出了什麽問題,那日考試太匆忙,忘記關門了?

梁樂搖頭,這些都只是猜測,一點根據也沒有,還是別說出來,免得人人自危:“我也不清楚,但你們也多加小心,多确認落了鎖再出門。”

阮卓與潘仁都認真點頭,顯然是記在心裏了。

·

回去的時候曾宏伯已經不在院中,不知道是自己走了還是被人拖走了。

梁樂自己研究了一下門上拴着的鎖,沒有一點兒被撬動的痕跡。要麽就是曾宏伯還有另一把鑰匙,要麽就是她真的忘了關好門。早知道就讓李軻落鎖,他記性好,這種事一定不會忘記。

那木匣還擺在桌上,關的好好的,如他們離開前一樣。

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中。

曾宏伯要陷害她與李軻,為什麽會選擇将那考題放在劄記底下,直接藏在角落處,不被她發現不是更穩妥?

難道他是要引龔夫子來看這些劄記?

這劄記又有何特別之處?

若是他真能随意進出自己的屋舍,那這擺放在床尾的木匣定然容易被發現,只消看一眼便能推斷出她的女子身份,這事與竊題比起來甚至分不清孰輕孰重。

但曾宏伯顯然并不知曉,他甚至沒見過這個木匣。

他真的進過這間屋子嗎?

混亂的思緒幾乎要将她的腦袋炸開。一只帶着涼意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幾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想了,不論是誰藏在暗處,都無需懼怕。”

他的聲音冰冷,但梁樂聽來卻覺得十分安心,仿佛真的可以将一切都交給他,自己不需要再去花心思。

因着入學試,下午的課被取消了,當給這些日子辛苦了的學子們放個假。左右無事,李軻催梁樂去裏間歇息一會,她這些日子為了考試累得很,瞧着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梁樂将捂着眼睛的手推開,李軻以為她不想休息,正要開口,就見她抱起了那木匣:“睡前也得轉移一下我的銀子呀!”

不說這屋子還不确定是否被人進來過,就算沒有,這一箱金子和銀票擺在桌上,那不是考驗人性?

她動作輕快,将裏頭的東西放回了原先衣裳掩蓋住的小布包裏,遮好後就像是一堆亂糟糟的衣裳,誰也想不到下頭的錢財。

李軻見她避也不避自己:“你倒是放心我。”

“嗯?”梁樂沒聽懂他的意思,想想才意識到他是指自己當他面藏錢,回頭朝他笑笑,“我最信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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