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文學城首發 按照院規,竊題該被逐……

四人都沒用早膳。跟着梁樂将新取來的被褥放回屋舍,他們便一道去了食肆。

這幾日梁樂沒什麽食欲,幹脆又要了碗熱粥喝着。

粥還燙嘴,她攪着調羹,與潘仁閑聊。

旁邊有桌學子說話音量極大,惹得她側目看去。

那學子注意到她的目光,更來勁了,對着一張桌子上的其餘人說道:“你們知道嗎,我們書院竟然有女子!”

“什麽?”

“怎麽可能?”

“是哪家小姐?”

……

那邊驚疑聲此起彼伏,吓得梁樂手指一松,瓷調羹撞上了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嘈雜的食肆中,這聲音不算大,但身邊的李軻仍是聽到了。後者看向她,問她怎麽了。

梁樂好一會才穩住心神,答了句“沒事”。

自己難道是哪裏暴露了?

她忍不住回想。

他們怎麽知道的?

他們說的是她嗎?

是昨日扔掉的那些東西沒處理好,還是更早就有人覺得不對,或者有人去吳郡打聽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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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感令她腹中又有些疼痛起來,她緊緊捏着調羹,想着若是真的被拆穿,她該怎麽辦。

冥思苦想之際,卻聽到方才那個出聲的學子突兀地停住了與身邊人交流的聲音,朝着她的方向,喊了她一句:“梁學子,我說的可對?”

她的後背幾乎被冷汗濕透,強裝鎮定地擡頭答道:“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學子笑了一聲,語氣促狹:“梁學子哪能不知道?與醫館那位胡姑娘見得最多的可就是你啊!”

胡姑娘?

是說胡姑娘。

她提起來的氣一松。

醫館有位女子的事不是全書院都知曉嗎,還用得着他說?

方才的驚懼化為了惱怒,她恨不得将手裏的熱粥潑到這人臉上。真是平白無故挨一頓吓,別把她搞得又不适了。

“梁學子,胡姑娘可是美得緊?”這學子還在不依不饒,追問道。

梁樂明白了,是她與李軻這些日子常去醫館的事被傳出來,這才惹來了今日這出。胡姑娘畢竟是書院裏唯一的一位女子,容貌又端正,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仍有個別學子對她心生愛慕,這就看與她親近的梁樂不順眼了。

她看了那人一眼,語帶關切:“這位學子,我這些日子與胡大夫多少學了點醫術。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胡言亂語,多半是腦子出了點問題,還是趕緊去醫館看看吧。”

那學子站起來,指着她:“你!”

梁樂懶得理他,料他也不敢在食肆裏動手。低下頭開始喝着自己涼好了的粥。

那學子指了她半天,一下說不出話來,周圍人有都在嘲笑他,實在待不下去,落荒而逃,跑出了食肆。

潘仁方才差點也要摔碗去和那人打起來,他總歸也不是沒經驗,最後被阮卓按住了。

“梁樂,他們說的那胡姑娘是誰?”

梁樂沒好氣道:“就醫館胡大夫的女兒,是個小姑娘,你別打她主意。”

“我才沒打她主意,我這不是好奇嗎?”潘仁反駁道。

“那誰知道你肚子裏在想什麽?”

走出食肆的時候,四人又遇上了柳溫。

梁樂都忍不住好奇,這人總不至于跟着他們來吃飯吧?怎麽老是碰到。

但畢竟入學試還受了他的恩惠,梁樂也不好意思裝作沒看到:“柳師兄。”

“梁師弟,好巧。”柳溫看到她身邊其他人,“幾位師弟也在,恭喜幾位師弟了,往後便是同窗,也不必喊我師兄了。”

潘仁第一個問道:“什麽同窗?”

柳溫笑着解釋:“幾位師弟還不知道?入學試之後諸位便會重新分班,四位師弟排名甲等,明日便是甲班學子了。名次榜就貼在你們考試的學堂門外。”

“多謝柳師兄。我們這就去看看。”李軻道謝完,拉着梁樂直接走了。

潘仁二人不明所以,也追上去,跟着一道去看看名次。

·

面前是一張長長的紅紙,二十六名學子的姓名均寫于其上。

第一名竟是阮卓,他的帖經、數算與制文皆是甲等。

第二是位平日裏不與他們來往的學子。

李軻與梁樂分別排到第三、第四,他們的帖經是乙等,後兩項是甲等。

潘仁的帖經與制文是甲等,但數算卻是丙等,堪堪第七名。

前八名學子都将去甲班繼續進學,剩下的學子則是去其他班。

“哇潘仁,你這個數算真是丢我的人呀,出去別說是我教的。”梁樂立馬嘲笑他。

“你制文竟然甲等,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潘仁震驚。

梁樂懶得理他,轉問李軻:“你怎麽帖經才乙等啊,這些題你肯定都會的呀!”

李軻答道:“但你不會。”

“啊?”她愣住,“萬一我們都沒到甲班,你豈不是要陪我一起到別的班裏去?”

“不行麽?”李軻反問。

“……可以。”

玩笑過後,梁樂沉默下來。

這成績卻并非她的真正水平。

雖然竊題一事已經解決,曾宏伯甚至已然從書院退學,但她的确看過那道八股制文題,最終寫的也确實是提前便與李軻讨論出來的破題。

龔夫子在學堂裏頭,梁樂讓其餘三人在外頭等她一會,她有事要去找夫子一趟。

李軻看出來她的想法,要跟着她一起去。

休沐日的學堂安靜得很,空曠的屋子內只有龔夫子一人,他正在寫着數算。

梁樂朝他作揖:“先生,學生有事想告知您。”

“何事?”龔夫子放下筆,擡頭看她。

“那日曾宏伯之事,其實學生的确見過那張寫了八股題的紙張,但卻絕非是竊取而來的。那紙張不知是如何出現在學生房中。”她将事情解釋清楚,強調了一遍這題目與自己和李軻無關。

李軻繼續道:“正是。此事許是有人蓄意陷害。”

龔夫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二人是說,曾宏伯所言不假,你們的确見過那題?”

梁樂皺眉,覺得這問法不對:“我們确實見過,但——”不是他們偷來的啊!

龔夫子打斷道:“你等可知,竊取試題在書院裏會如何?”

“先生,這題不是我們偷的!”梁樂也有些急了,這龔夫子平日裏清清楚楚,怎麽這會倒老糊塗了?

“可如何能證明不是你二人所竊?”龔夫子問道。

梁樂覺得可笑:“先生,若是我等竊取,此時為何還要告知你此事?”

龔夫子早已找好理由:“許是良心難安。”

她幾乎要無話可說。她能坦白這件事,還真的是因為有些心虛,但不管怎麽心虛,這事就不是她做的呀!

李軻見她說不上來,對龔夫子說道:“先生,如何要我們去證明自己從未做過之事?就像如若我等質疑夫子您将題放入我等房中,您又該如何證明這題并非由您所洩露?”

“哈哈哈!”龔夫子大笑,不作回應,只等着他們繼續自辯。

李軻繼續道:“是以,我等無法找出證據,證明此題非我等所竊。先生亦無法找出證據,證明此題非先生所洩。”

龔夫子止住笑意:“我是你們先生,我說你們竊題,你們便竊題了。但你們說我洩題,又有哪位學子會信呢?”

聽到這裏,梁樂看出來了,今日的龔夫子似是與他們過不去,想方設法就要将髒水往他們身上潑。她冷下臉:“依先生所說,我等又該如何?”

“按照院規,竊題該被逐出書院。”龔夫子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但想來竊題只是一人之事,你二人只需告訴我,這事究竟是誰所做便是。”

梁樂張開口:“這——”

“莫急。”龔夫子取了兩張宣紙,又各遞給他們一支筆,“背過身去,将答案寫于紙上。竊題的人究竟是李學子,還是梁學子?”

梁樂差點要晃晃這龔夫子的腦袋瓜,看看裏頭是不是都是水。這是要逼供啊?難道這時候還要考驗他們同窗情誼嗎?

但她人被龔夫子推得旋了過去,此時背對着李軻,看不見對方的神色,握着毛筆的手心竟然有些滲着汗。

——按照院規,竊題該被逐出書院。

——竊題的人究竟是李學子,還是梁學子?

她即便是離開書院,那也無所謂。但李軻不一樣,他還得繼續參加後頭的鄉試、會試,甚至是殿試。

雖然離開書院可能對他的才華并無大礙,但這樣的污名卻會伴随着他,将來又該如何?

李軻對她那麽好,會不會寫他自己。

她想到轉過身前,少年看向她的那一眼,感到頭疼不已。

她雙眼緊緊盯着筆尖,心中緊張而掙紮。

分明僅僅幾息的功夫,她卻感覺天都要黑了。

思來想去,她緊捏着筆,最終還是在潔白的宣紙之上寫下了幾個大字。

寫完之後,她将宣紙輕輕折起,轉身交給一直安靜地站在二人身邊的龔夫子。

李軻與她同時轉過身來。梁樂沒有看向他手裏疊着的那張紙,反而望着他笑了笑,眼裏都是信任。

兩張紙在龔夫子手中打開。

相似的字跡落于其上。

上面沒有寫任何人的姓名,而是簡單的句子。

——與我二人無關。

——并非我與李軻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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