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文學城首發 阿樂,你會一直陪着我……

休沐日過起來飛快,梁樂四人既已升至甲班,每日要去的學堂也換了一間,倒是離他們的屋舍更近了些。

這令梁樂每日又能多睡一會,高興得很,卯足了勁學習,絕對不能再回到丙班,也不能落到乙班去——一個比一個遠。

昨日她與李軻找龔夫子坦白,還以為真的要被逐出書院了。

結果龔夫子只是與他們二人鬧着玩。真是個老頑童!最後還害得她差點都要為李軻認罪了,只是想到她從未做過,自然不能受了這冤枉才并未寫下自己的大名。

李軻亦是同樣。

他們都不願承認自己從未做過的事,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對方。

龔夫子看了他們二人的答案後,并未為難他們,而是将之前的事揭過不談。李軻的學識與自律他心中清楚,真正擔心的還是梁樂。

他最後交代梁樂,只要她之後的考試都能保證在甲等,留在甲班,便不會動她的名次。若是她的确能力不足,那便到了下次考試後再重新換班。

這樣的處理方式,梁樂多少有些感動,學起來也更上心了。

甲班本有三十名學子,因為有十名學子在他們上回月試時考得太差,便空出來了十個位置,其中兩個被原本乙班的學子拿了去,剩下八個都來自原先的丙班。

即便如此,其餘二十位學子仍是互相熟識,難免對于他們剛到這兒的學子有些孤立。

柳溫亦在甲班。與他同坐的人名為宋珩,尚未及冠,并未取字。容貌亦是不俗,與柳溫站在一處,一個暖如清風,一個冷如玄鐵。根據最會打聽事情的潘仁說,二人是表兄弟,關系極好。

梁樂對此有些不解,若說兩人關系這麽好,為何她從未見過柳溫與宋珩同時出現?

李軻見到宋珩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人便是入學禮之時站在高臺上,與柳溫一起看着他們的那人。

他自然對這兩人都沒有好臉色。

因着柳溫從中周旋,梁樂也認識了宋珩,但她總覺得後者并不太喜歡自己,每回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陰沉,活像自己欠他多少銀錢一般,簡直比從前認識的李軻還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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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搜盡腦海中的記憶,也不認為自己有認識他,只好與這人保持距離,能不碰面便不碰面。

按理來說,甲班如今一共三十人,即便是分成小團體,也不該是大部分人抱團。但梁樂卻覺得這個班上的學子對她與李軻不太友好。

比如面前這位學子,他見到潘仁之時,會點頭示好,但接着見到她與李軻,仿佛二人身上有什麽病一般,看都不敢看一眼,連忙扭頭,裝作在溫書的模樣。

是以這個班裏,除去李軻,梁樂能說上話的人幾乎一只手就能數出來:潘仁、阮卓、桓東、還有柳溫。

不過她對此也不甚在意,總歸是來念書的,同窗之間處得來就處,處不來也不能硬要交朋友。

甲班與丙班的夫子們沒有區別,只是學起來的內容更難了些,夫子們講文章的時候也更深入了些。梁樂甚至懷疑這書院裏頭就這麽幾位夫子,才要三個班連軸轉。

進入了學習狀态的梁樂覺得時間過得飛快,幾乎還未回過神來,便已經入冬了。

江南少有落雪,但坐落于山上的書院卻不同,剛到十二月,便下了初雪。

梁樂興奮極了,她幾乎從未親眼見過雪。在院子裏積了淺淺一層雪的時候,她就躍躍欲試,想要出去玩。

李軻攔不住她,只好拿一些厚實的衣衫将她的雙手包好,不至于直接碰到冰涼的雪塊,傷了身子。

雪不算厚,但勝在院子大,玩雪的學子又沒幾個,幾乎全部的雪都能被她拿來玩。

梁樂滾了幾個雪球,想要堆出來一個雪人,但是怎麽滾都沒法弄圓,最後反而越滾越畸形。還是李軻實在看不下去了,出手幫她弄了下,才弄出來兩個圓潤的球。

她把小雪球堆在大雪球上頭,準備給小雪人弄兩個眼睛:“李軻哥哥,你去屋裏拿兩顆黑色棋子來。”

她現在使喚起李軻越來越熟練,以前還要問兩句,現在開口就是給對方安排事。

李軻聽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叮囑她別一直把手放雪上,轉身就進去給她拿棋子。

但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出來之後,就見到梁樂與潘仁打起來了。

兩人互相對着對方扔雪球,瘋得很。潘仁胖了點,沒梁樂那麽靈活,跑不動,被砸了好多下,只好向阮卓求救:“阮兄,快來幫我。”

“好呀潘仁,打不贏還喊援手。”梁樂嘲笑他,餘光見到李軻出來了,喊道,“李兄,棋子先放着,幫我把潘胖胖打倒!”

李軻不想參與,但梁樂都喊他了,也只好彎腰揉了幾個雪球出來。

他的準頭可比梁樂好多了,一投一個準,全砸在潘仁的後頸上,冰冰涼涼的雪從後背滲進去,把潘仁扔得立刻認輸,不敢再來了。

梁樂得意地笑了笑,朝李軻伸出手,将那兩顆棋子接過來,按在雪人腦袋上。

可是用什麽當鼻子和嘴巴呢?

去食肆拿根胡蘿蔔?

她想了想:“有沒有被你們寫壞了的毛筆啊?”

她這麽一提,潘仁倒是有不少。他們四個人裏頭,除去李軻,潘仁是練字最勤快的,筆寫着寫着便壞了。

他轉身進自己的屋子:“我去給你拿。”

将筆當作雪人的鼻子插起來,就剩下個嘴了。梁樂想了一圈也沒想到什麽好代替的,只好從邊上找了根掉落的枯枝,彎彎扭扭的,瞧着也個笑容。

“厲害啊梁樂,這雪人有點樣子!”潘仁極給面子,擊掌稱贊道。

梁樂毫不謙虛:“那可不!”

“這雪人有名字沒?讓潘小爺給它取一個!”潘仁認真思考,“叫什麽呢?”

“不勞潘爺費心,已經取好了。”梁樂把李軻拉過來,“這雪人就叫‘可樂’。”

潘仁沒聽明白:“可樂?那是什麽?”

梁樂解釋:“就是可以快樂的意思。從李軻和我的名字各取了個字,諧音‘可樂’!好聽吧!”

顯然潘仁沒法理解,小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自顧自拉着阮卓給雪人想新名字。

·

一場雪把學子們的熱情都點燃了,但是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玩鬧了兩日,他們便都覺得手腳發寒,再不想碰雪了。

今日休沐,因着天氣轉冷,山上藥材也變少了,他們如今一個月去一趟醫館便足夠了。

梁樂縮在被窩裏頭,床裏扔了三個湯婆子,還是覺得冷。

李軻給她端來杯姜湯,是從食肆帶來的。

因為最近天氣太寒冷,食肆白日裏都會煮姜湯,學子們時刻可以去喝。這也是唯一一樣被院規允許外帶的“食物”。

梁樂不喜歡姜味,但是更不想被凍感冒了,只好皺着鼻子猛灌一口,接着還給李軻:“李軻哥哥,我不會染風寒的。”

她習慣性地安慰對方。李軻時常擔心她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仿佛她是個琉璃娃娃,一摔就碎一樣。

“沒事的”幾乎變成她的口頭禪,隔幾日便要說一句。

但這次,這句話似乎并沒有起到作用。

李軻的臉色簡直比外頭的雪還冷:“風寒不是小事。”

梁樂察覺到不對,哄道:“好啦,我保證會注意身子的!”

說完又把那碗拿過來,将剩下的姜湯喝完了,以示自己的決心。

換做平日,李軻指定要說她兩句,但今天卻接過碗便不再說話,轉身去了外間。

他不對勁。

梁樂仔細思考李軻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難道是甲班同窗的孤立?

可是李軻應該不是在乎這種事的人,何況她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

下雪……

冬天……

啊!

她竟把這事忘了!

今天是十二月初三,她當年與李軻分開的日子——也是素娘的忌日。

梁樂懊惱地嘆一聲氣,趕緊爬下床,穿好衣裳。

她走到正在看書的少年身邊,猶豫片刻,問道:“李軻哥哥,你是不是想素姨了?”

正準備翻頁的手指兀地頓住,梁樂知曉自己是猜對了。

她柔聲道:“今日正巧休沐,不如我們祭拜一下素姨?她在天有靈,知道你如今如此出色,在白陽書院求學,一定很欣慰的。”

李軻神色茫然:“祭拜?”

他往年都是在今天回原陽縣,在娘親的碑前叩拜。可如今遠在白陽,如何祭拜?

天色還早,梁樂有了主意:“我出去一趟,李軻哥哥你等我回來。”

“你要去哪?”

“去做一點準備。”梁樂朝他眨眼,“很快回來。”

書院裏頭自然沒有紙錢、也沒有香燭。

但是食肆應該有竹立香。食肆的廚子們時常殺生,有些人會偶爾祭拜一下佛祖,洗淨手裏的罪孽。

她帶上銀錢,尋裏面的廚子買了幾根香來。

香燭用蠟燭代替就可以,屋子裏還有不少。

但紙錢卻是個難事,這書院裏頭哪裏會有這東西賣呢?

買香的時候她請教了一下那廚娘。從廚娘那,她才知曉,這個朝代的祭奠并不用那種以假亂真的紙錢,而是直接燒紙的。

傳說有位姓尤的秀才,因着連年科考失利,只好棄筆從商,跟着蔡倫學習造紙。他手藝學得精湛,紙造得好極了,可惜時人用紙不多,無論如何也賣不出去。

他日夜為之苦惱,茶飯不思,竟因此逝去了。

因着他家境貧寒,家中沒什麽值錢物件,他妻子便将屋裏的紙燒了給尤秀才陪葬。

誰知燒了三日後,尤秀才起死回生,說是這些燒去的紙從閻王爺那救了他,這才活了過來。

從此往後,買紙的人便多了起來,亦是成為了祭奠的風俗。

而這一切不過是尤秀才的一個計策罷了。

但按照這說法,只消燒燒宣紙便能替代梁樂起初想要尋來的紙錢了。

如此一番,所需要的祭奠之物竟然被她弄得七七八八,勉強算是可以了。

她将物件擺在矮桌上,對李軻說道:“等到了晚上,我們就尋個幽靜的地方,醫館的小道邊就剛好,那兒樹也不多,空曠得很,而且這些日子下雪,燃火也不容易出事。”

李軻沒想到她如此上心,對娘親的懷念令他一時間脆弱起來,久久不能言語。

梁樂想到自己那時離開他,他獨自一人面對娘親逝世的痛苦,只覺得心疼。她伸手攬住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頸邊:“李軻哥哥,難過的話,就哭一會吧。”

少年的面龐已隐現棱角,他沒有放縱自己的軟弱,只是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梁樂的氣息,問道:“阿樂,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我會的。”

梁樂的手順過他的發絲,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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