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文學城首發 不能再想了,不該再想……

人流如織,白陽鎮畢竟只是個小鎮子,即便那道橋別出心裁,但裏頭的花燈卻也不算太豐富。

梁樂吃了些鎮上特有的小食,又拉着李軻一起猜了燈謎,開始興致闌珊起來。

那些燈謎瞧着沒多少人能猜出,但李軻卻一猜一個準,到了後來,梁樂兩只手都沒法拿下那些花燈,只好轉手贈給了其他游人,接着拉住李軻不許他再繼續猜下去。

到了最後,她手裏只剩最後一盞蓮花燈,幹脆打道回府,離開了燈市。

天色太晚,他們不可能走夜路上山回書院,于是早已安排好客棧準備住一夜。

但大約是元宵燈市太過熱鬧,客棧滿得很,只剩下一間。

下午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梁樂還覺得納悶,這鎮子上瞧着也沒這麽多人,為何會住得這般滿。體驗了一回燈市之後,她才恍然大悟,這些人估摸都是外地特意來白陽鎮賞燈的。

梁樂偷偷摸摸扭頭看了眼他們還牽在一起的手,壓着嘴角不讓它翹起來。那根絲帶已經被李軻收了起來,梁樂眼見他将絲帶收入懷中,他臉上竟也無一絲躲閃,大大方方的态度讓梁樂都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餓了麽?”李軻見她容色難辨,猜測地問道。

“啊!”像是被窺中了內心,她吓得一驚,才聽清對方在問什麽,“沒沒沒餓。剛才吃了那麽多小食,現在飽得很。”說完她還看了眼自己微微鼓起來的小肚子,好在衣服穿得厚,看不太出來。

李軻被她的反應逗笑。他平日慣是冷着一張臉,難得一笑,如春雪消融,看得梁樂心也仿要化了。

他伸手接過梁樂手中的花燈,這燈壁由剪紙制成,可燈身卻是竹木搭造,拿久了容易手酸:“緊張什麽?”

“我沒緊張。”梁樂反駁,“就是今天太高興了,以後我們也要一起來看花燈。”

她想了想,繼續道:“明年你跟我回家,我帶你看吳郡的燈。我們那兒與這兒不太像,沒有面具絲帶這些物什,就是一條街都是花燈,但我們那兒燈可多了,還有兔子燈,特別可愛!

“啊對,我們有種‘無骨燈’,只用紙就能做,不用竹子的,可厲害了,而且一點也不重,我第一回 見的時候都舍不得放下。”

她說起以前的事,滔滔不絕,仿佛什麽都要與李軻分享一番。梁樂将往年參加的元宵燈市一一道來,說到高興處喜上眉梢,即便被李軻牽着只手,限制了動作,但只空着的另一只手也要比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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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軻安靜聽着,他對梁樂的一切都好奇,願意聽她一直說下去,她的曾經,她的現在,和她的今後。

他從未去過燈市。早年是沒有這個閑工夫,後來是因為那個與他約好一起看燈的人不見了。今日是他第一回 看燈,但足矣。

他已找回了相約賞燈之人。

·

回了客棧,他們只洗漱了一下便躺下。總歸明日就要回書院,到時候再沐浴便是。

此時太晚,加上玩累了,梁樂只想直接歇息。

她看着正在地上鋪着找夥計要的另一被褥的李軻:“李軻哥哥,不如我們一起睡?”

這床鋪雖然不算太大,但是躺兩個人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她側身躺在床邊,撐着臉問道。

少年搖頭,手下動作不停:“不必,我睡這就好。”

他仍記得梁樂被褥弄髒的那日,對方不願與他同睡。當時雖然不太舒服,但如今也已想明白,她自幼嬌慣,不願與人同睡亦是正常,不應太過責怪。

那時的梁樂主要是擔心弄髒李軻的被褥,但今日也忽地有了男女之防的意識。

以後要是李軻知曉她是女子,她老是讓李軻和她睡一張床算什麽事,可別讓他對自己有什麽誤會。是以被李軻拒絕了,她也沒再開口繼續。

只是等到少年吹熄燭火,準備入睡的時候,她裹着被子,輕聲說道:“李軻哥哥,等你生辰的時候,我和你說個秘密。”

李軻的生辰是四月初八,她的生辰是四月初九。只差一日,剛好能在跨到第二日的時候一同慶賀。那時候,自己穿女裝也沒有關系了。

她想起自己特意從家中塞進包袱的那身裙裝,早知道再多選一會了,說不定還有比那件衣裳更美的。

她胡思亂想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沒得到回應。

不會已經睡着了吧?

是今日累着他了?

她把聲音放得更低,又喊了一句:“李軻哥哥?”

少年微微沙啞的音色仿佛透過被褥傳來:“好。”

梁樂沒想到他就這麽簡單地答應一句,不滿地追問道:“你就不好奇是什麽秘密嗎?”

他的回答被夜幕放慢,輕輕點在梁樂心上:“阿樂的事,我都想知曉。但你不想說的事,我永遠不會逼你。”

梁樂沉默了片刻,她甚至想現在就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但理智讓她緊抿住嘴。

還是選個更好的時機吧,生辰的日子就最好:“那你到時候不要被吓到噢!”

她還是想讓對方有個準備,不要到時候被吓到。而且,他能不能接受自己其實是女子?

越想越慌,她的身體逐漸向床邊挪去,她至今還記得李軻對那些女子的态度,沒一個是友善的。這态度若是用在她身上,那她豈不是要難過死了。

“李軻哥哥,你覺得……就是……”她大腦一片混沌,口不擇言,“今天我們在岔道口遇上的姐姐,你對她說的話怎麽想啊?”

那個女子一直說她是女扮男裝,李軻若是真的将之當一回事,多少會有些疑惑吧。

少年的聲音淡淡傳來:“你還想着她?”

梁樂愣住,不知道對方怎麽會想到這裏,雖然那女子容貌确實不錯,但她想着那女子做什麽。她趕緊否認:“沒啊,而且那姐姐都梳了婦人髻。”

後半句話,她原本補上是為了能讓李軻放下他心中離譜的念頭,即便她是男子,也不可能對一個已為人婦的女子有什麽旁的心思吧。

但李軻誤會更重:“若她尚未出閣,你……”

聽他越說越不對勁,梁樂甚至想捂住他的嘴。她正要開口反駁,但動作稍微大了些,竟直直從床沿滾下去。

“啊——”

驚呼聲打斷了李軻的話,她砸在了一具溫熱的身軀上。

好在兩人都裹着被子,床也不高,她這樣滾下來也沒磕着哪兒。但被她壓在身下的李軻可不一定,梁樂急急坐起來:“李軻哥哥,你沒事吧?我撞着你哪沒?”

漆黑的深夜,少年的面容被隐在暗色之中。感受到身上坐着的人的身軀,他的耳尖通紅,幾欲滴血。

半晌才冷靜下來,鎮定答道:“無礙,你先……先從我身上下來。”

梁樂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隔着被子坐在了他的腰上,連滾帶爬翻到一邊。幸好那店小二給的鋪子夠大,這麽大距離的移動也沒有沾到地面。

被這插曲一鬧,她也沒辦法再繼續先前的對話,通紅着臉,尴尬道:“沒、沒事的話,我們還是趕緊睡吧,明日還得到書院去。”

“好。”李軻的語氣還是不急不緩,可若非身上的被子壓住,他那極具加快的心跳聲怕是早已在這間屋子裏響起。

梁樂自然不知道這些,她聽李軻答應得爽快,心中又有些不平。她在這兒神經兮兮,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為什麽李軻能說睡就睡。

這麽一想,她伸手将床上的枕頭夠下來,放在一邊:“我也想睡地鋪。”

怕少年反對,趕她上床,她直接躺下,鑽進被自己抱着滾下床的被子,不等對方反應就閉上眼,表示自己已經睡了。

她是真的累了。即便腦海中思緒萬千,但不過多時,便也睡去。

李軻聽到她的呼吸聲愈發平穩,稍稍側身,借着窗邊透進來的月光凝視着她的容顏。

她的膚色被月光映得更白。不知是否夢見什麽,唇角微微翹起,臉上浮現絲絲笑意。

皎潔的光亮沿着她的面部輪廓無聲勾勒,柔和的光暈微微散開。

他的阿樂,像是在發光。

尚是冬日,地面寒氣太重。她身子本就不好,這樣睡一夜,難免不會染病。

李軻伸手,先将自己的枕頭擺到床上,接着輕輕将她連人帶着被子一起抱上了床。睡着的人恍若未覺,只輕輕呢喃了幾聲,微翻了翻身,就繼續在床上熟睡。

枕着梁樂方才用着的枕頭,仿佛鼻尖還能聞到她發絲間的香氣,李軻雙目明亮,一絲睡意也無。

阿樂方才提起的那些,是想告訴他什麽。

喊她“妹妹”的那位女子,與周圍那些姑娘們相似極了的纖細手腕,還有隔着厚厚被子撞在自己身上的柔軟身軀……

呼吸陡然變得沉重起來,他的眼簾倏地閉上。

不能再想了。

不該再想了。

可随着月光悄聲移動,輕輕從地面掃向床榻之時,他忍不住再次坐起身來,又看向了正安穩睡着的人。

是……什麽樣的秘密?

他開始,期待起今年的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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