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淤中蓮肉

今早上值班室又在議論關科長和哪個護士滾了床單。

好事的人湊過腦袋來和陳夢刀打聽,畢竟誰都知道陳小刀才是關科最近心腹的一把手術刀。空降高位往往都要引人非議,然而關濃州是任憑誰都不敢說一句,供起這尊大佛來——據說一院的院長幾年前就一直和校方挖牆腳,連和關老下棋的時候都要說這茬,然而關濃州就是不肯來。

不過帶來的那個小不點看起來就容易拿捏的多了,眉目清秀,安安靜靜地站在關濃州旁邊,身上披着的白大褂還看着有些松垮,标準的南方人小骨架。

尤其聽說是實習生,那想當然就是拿來随意使喚的。

結果自然是踢了鐵板,且不說關濃州對這個徒弟上心的緊,光是陳夢刀自己也僅僅是在關濃州面前規矩罷了。

陳夢刀這個名字取得不好,鋒芒太利又不穩重,但是恰好他命賤身卑,正好相抵消。中山醫便有玩笑說,陳小刀就應該去胸外科,一張嘴就能把人的肺氣得主動開口,直戳肺管子去的,省了多少切肺的功夫。

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都沒燒到別人身上,畢竟關濃州是溫潤君子,臉上常挂柔善微笑,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卸下防備主動親近。

火這東西要淬刀,才能銳利鋒快,于是全都不為人知地惹到陳夢刀身上去。

關濃州不自覺護食是一點,但霸道不講理地要專屬扒着自個的關門弟子使喚灌教才是最重要的。他當然不覺得除了自己,還能有誰能配着教陳夢刀。其他人動一下他都是浪費時間,看不上,庸人礙事。

頭幾個月難免人多嘴雜,可惜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陳夢刀随着關濃州上了一臺心髒移植手術後,随着肉線縫上破口,非議的嘴也給統統縫合上了。

那臺手術沒有人願意接下來,本身移植手術的困難就大,更不要說患者還是幾個月大的嬰兒。病毒性心肌炎導致嚴重心衰,最難的還是這孩子是個鏡面人。據說出生開始就一直住在中山醫,本來以為挺不過多久,然而家裏大概虔誠又錢誠,得來了一只移植源。

然而有竈料無屠勺,匡州中山一院的心外在國內不說首屈一指,至少排上前五名是沒問題。饒是如此也沒敢有人立刻立軍令狀。

最後還是關濃州親自上陣,定海神針一般地就讓人安心。原先也不是沒人有點滴兒嘗試的意思,只是組一臺手術除了主刀還要有助手麻醉等等,這些又有誰敢拍着胸脯上來?倒是關濃州吐出“我接”二字,突然也給別人喂了定心丸,按部就班地就建起了專門的手術組。

唯有陳夢刀要做第一助手這件事讓人頗有微詞。雖然前面他跟着關濃州的實習裏無一失敗,學術成績履歷也漂亮得一騎絕塵,但資歷淺年紀小,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都叫人不放心。另一方面,這臺手術要是成功,那名聲必然要響,關濃州帶着的整個組都要雞犬升天;但要是不成功,也是情理之中。

這種好事落到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身上,誰都容易不服氣,多少要患了白兔病,血液汩汩的從眼睛裏流。

關濃州懶得聽庸人語,只稍稍把笑容一收就是。陳夢刀就沒這份游刃有餘,從确定一助的身份後就開始忙活,神經緊張地繃成一根鋼索,手裏的柳葉刀是平衡杆,小心翼翼地懸在手裏,走上頭過穿管細絲。

Advertisement

偶爾幾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淺眠,晚歸的關濃州走過來給他披了毯子抱回床上。陳夢刀嗅見他身上的氣味,下意識地掙紮——脂粉的氣息,醺酒的味道。眼睛是睜不開的,意識也模模糊糊,不過大概也就這時候才敢在關濃州面前露出本身龇牙咧嘴的一面。

“關濃州,你身上臭死了……”

“那什麽好聞?醫院裏頭的蘇水味兒?”

關濃州淡淡地回他,把被角給掖上去。手腕上大概味道過沖,叫陳夢刀睜開了雙眼,半夢半醒地抓着關濃州,聲音悶悶的:“關老師,我今天去看了欣欣……”

關濃州打斷他:“欣欣是誰?”

陳夢刀愣了一下,答:“就是這臺手術的患者。”

關濃州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抽身要走:“劉欣啊。早點休息吧,明天就要上手術臺了。”

結果陳夢刀沒松手,躊躇了好一會兒,下定了極大決定緩緩開口:“我有點害怕。哥哥。”

哥哥這個稱呼已經闊別了陳夢刀好一段時間。在學校裏勉強還能在人後這麽叫着,到了醫院以後,不知道是哪次習慣性漏了嘴,被旁人聽了去,就怕聽者有心。

只是這樣的稱呼還是親近,關姐關姨都讓他這麽叫關濃州,多少像真真正正是溫暖接納了陳夢刀作關家一份子的感覺——陳夢刀當然喜歡歸屬感,也喜歡關濃州,要真有這樣一個家肯定想盡辦法聽話着不放。

因此就算是七上八下地自知心虛,但還是偷了個獨家叫喚粘着。直到關濃州收了回去,語氣沒什麽起伏,不溫不愠,理由輕描淡寫,卻也足夠四兩拔千斤:“不合适。好自為之。”

于是陳夢刀就只好叫關老師,恭敬疏遠,就連到了飯桌上也徹徹底底地改了口——免不了挨問,還好罪魁禍首也有良心,舍不得陳夢刀下不來臺,用避嫌二字搪塞了過去。

現下應該是真的緊張明天的手術,壓力大。旁人面前當然不能表現出一點不安迷茫,畢竟是本身就站在風口浪尖,更不要說他多少也代表了關濃州的三分面子和水平。

陳夢刀今天去看那個嬰孩,瘦弱蒼白,臉随着呼吸欺負時不時又泛紫。起點與終點聚在一小只脆弱的生命上,眼睛勉強睜開了打量這個世界,然而什麽都還沒觸碰到卻已經要被死神拖拽着離開。

他是一個醫生,他沒有辦法不去想盡一切辦法救那個孩子的命。

欣欣還那麽小,假如萬一明天的手術失敗……

關濃州微微用力,把手從陳夢刀處拽出來,站起身俯視躺在床上的男孩,語氣還是波瀾不驚,帶着一貫不容置喙的篤定:“你不會失敗。”

陳夢刀在黑暗裏扯開嘴角苦笑了一下,顯是他這個年齡的少年不該有的。是啊,他不會失敗的,他可是關濃州認可之下,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徒弟,字典裏要談失敗可謂是奇恥大辱,大逆不道逐出師門。

他松了手,卷了卷被沿,弓背縮成一團:“哥……老師,明天晚上濃芳姐叫我去家裏。我做完手術就走,好麽?”

多少還是有點期待關濃州的回複,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得到一個鼻音的知會肯首。

明天是陳夢刀十九歲的生日。

謝謝lian平生歡姑娘的小魚幹

謝謝klou姑娘每一章都寫了好認真的評論啊T3T感動!!!

下一章終于可以恰童養媳了 是肉 搓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