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銅雀斷鎖
第三十七章 銅雀斷鎖
關濃州的生日将近,可惜當貴人的後果便是這種本應該私人化的日子,都變得前前後後要作應酬。
他們好一段時間沒見,年底到處都在沖業績,陳夢刀開庭開得忙不過來,估摸着關濃州就更是沒空了。
不過再是忙碌,平安夜前一晚上,關子宰打電話過來,也不說是父親要生日,就說是過節,想見哥哥。
好吧好吧,陳夢刀把卷宗放回到架子上,看着外頭張燈結彩一紮紅紅綠綠的。确實是節日,即便是西方傳來的,但人想找個機會和由頭歇息,那不管是耶稣還是佛祖都能拿來當借口。
陳夢刀到關濃州家,正正好就是開飯的時間。關子宰從桌子上跳下來,極其鄭重地把一只精致的禮盒遞到父親的面前,黑緞帶碎金箔,怎麽看也不像小孩子會獨立挑選并負擔的禮物。
關子宰大概是非常自豪,依偎在關濃州身邊要他現場就拆開。裏面是一只袖扣,設計大方款式簡潔,鍍銀鉑金鑲一粒碎金剛石,很襯關濃州那雙修長好看的手。
“宰宰怎麽想到送這個呀?零花錢是不是都花光了?”
“我和宋老師一起挑的!本來我還想問宋老師要不要來吃飯,不過他說不方便,不打擾了。”
“小宋啊。挺好一孩子,下次請他來家裏吃飯吧。”
“嗯!”
關濃州聽飯桌上的人言語,沒說話,就是把手臂擡起來,反複幾下,似乎在打量這枚袖扣是不是真的好看。陳夢刀總覺這動作格外刺眼,好像刻意炫耀什麽一樣,然而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不對。
吃罷了飯,關母叫陳夢刀陪着出去散步。關濃州擡擡眉毛,拎起關子宰的領子,預備也要跟着,結果老太太擺擺手,越大越嫌自己兒子,外頭人人攀附,結果老大不小還讨不到媳婦,別在跟前瞎晃悠。
陳夢刀總覺有些不安,但是關姨對他來講,不說是親媽,也肯定感情深厚,自家人說話。
關母語重心長地開口︰“小刀,你知道濃州對你來講,就是親哥哥一樣的……就是前頭我也說了,他這個年紀總不能一輩子不成家。”
“你呢,不做醫生以後,和咱們也接觸少了,加上他也不讓說。這一個人帶着關子宰,工作也忙,前段時間都犯上胃潰瘍住院了……但是吧,他和關子宰這兩父子,脾氣一個樣,我看着除了你的話,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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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母親的,沒什麽別的期望。年紀大了,也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總是希望能有個人扶持扶持的呀!”
陳夢刀慶幸這是在晚上出來散步,臉上的苦笑不至于被關姨發現。年紀大的婦人話匣子一開,便是很容易停不住,這一個哪好哪不好,哪一個如何如何,都給陳夢刀講了一通,叫他來做一做參謀,最希望能多去旁敲側擊。
十二月的風寒意重,老人家年紀大,沒走太久便回去了。時間也差不多到點,陳夢刀主動起身要離開,關子宰反應飛快,立刻伸手揪住哥哥的衣角,也不說話,睜着圓圓的眼楮望他。
關濃州不由分說地把小孩從腋下拎起來,搬到房間裏去,說十點鐘到了該睡覺,随便關子宰嗷嗷叫着拳打腳踢,擡擡手就把他丢到床上去。
他知道陳夢刀今天沒開車過來,主動就說送他回去。
陳夢刀哪能不知道關濃州是什麽意思,從衣帽架上取下外衣穿上,連謝謝都懶得說,徑直往停車場走。關濃州和他并排,伸手去幫他掖脖子上的圍巾。
關濃州甚至在他的小區裏都買好了停車位,車子端端正正進線。然而陳夢刀暫時沒有下車的意思,還開了燈,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他深呼吸一口氣,感覺用了極大的力氣︰“關濃州,我有話要跟你說。”
身側的人似乎也有征兆,用鼻腔裏“嗯”出一聲表示繼續。
“我希望我們終止這種……不正常的關系。我指的是,我希望你結婚。”
“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麽?還是關子宰又……”
“從關子宰出生的那一刻起,本身就不應該再繼續有什麽下去的東西,不是嗎?而且子宰應該有一個正常的家庭。”
關濃州沒說話,閉上眼楮把頭靠在椅枕上,似是在認真思考着陳夢刀的建議。他想反問陳夢刀,那你呢,你就沒想過你要怎麽辦?可是轉念一想,任何他對陳夢刀的關心,都因為自己曾經的暴戾冷酷,變得讓他應激害怕,只要一碰就張牙舞爪地豎起刺來。
關濃州睜開眼楮,用餘光去看副駕駛座上的青年︰他知道,陳夢刀其實在不安,因為多年來,關濃州終究還是讓他保持着在家中“安定”的位置,無論是在兒子還是父母那兒。
但現在似乎不是了,關子宰好像有了更喜歡的宋老師,而關母也開始又緊張起來關濃州的婚事。畢竟關濃芳也在幾年前結婚成家,再事業潇灑的女強人也有囿于竈臺溫暖的一面。就連周馥虞這樣的老王八蛋,現在大概都和傅十醒那個小傻子正在英國度假,還捎帶着周闵慈一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二十九的自己太過于年輕,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然而沒想到的是十年後,還是一樣沒點長進,依舊不知道如何去對待這個敏感又倔強的孩子。
關濃州把安全帶解下來,轉過身,雙手放在膝蓋上,直視着陳夢刀的眼楮,極其認真地反問他︰“這是你希望的……你真正希望的嗎?”
陳夢刀的神色非常平靜︰“對。我累了,你要繼續和我耗着,随意。但你的事情很麻煩,我不希望這種不正常的關系影響到……我未來應有正常的人生。”
關濃州看着他,緩緩吐出一個“好”字,然後又補上︰“那既然你要正常,我希望你也結婚。”
陳夢刀愣住了,瞳孔甚至微微收縮一下,似乎不能置信關濃州說出這樣的要求。
可是這不也算是他所想要的獨立自由,雙方平等麽,憑什麽只有他裏外不是人,而關濃州不能因為他遠走結婚而痛苦輾轉呢。
于是陳夢刀點了點頭︰“如果我遇到合适的人,當然會接着往前走。如果你要結婚,我也希望關子宰能夠交付給我照顧。”
他解開安全帶,準備要下車,車門剛開便呼呼地灌進了風,冷得人一打哆嗦。太銳利了,刮在臉上像刀子,疼得人眼眶發紅,忍不住泛矯情。
關濃州見他動作笨拙又滞緩,哪能不知道陳夢刀在想什麽,心尖肉又一抽抽地疼,當下就想反悔,一言堂頒下來︰我是誰都不要的,除了你我哪裏還敢要別的人,還結婚,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是這麽說只會讓陳夢刀更抗拒他——他的小祖宗哎,單純執拗得像水晶,可是水晶這二氧化 ,要是在手裏捏得太緊了,最終就變成了沙子,碎得一點都捉不住,只能從指縫中驚慌逃竄。
他越過身子去,将車門關上︰“外面冷。”
陳夢刀擡手熄滅掉了頭頂的車燈,不想讓關濃州看見他的表情。
“不用再上去了吧。在這裏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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