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作死記

作者:輕笑生

晉江VIP2014.2.6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273632 總書評數:574 當前被收藏數:1656 文章積分:19,255,118

【文案】:

“世人謗你、欺你、辱你、笑你、輕你、賤你——”

“作死!”

唐枝的人生樂趣就是數數錢,養養花,逗逗小妾,氣氣男人。

既然有人作死,欺到她頭上來——

這是一個把作死的人全都作弄死的故事。

內容标簽: 布衣生活 種田文 宅鬥

搜索關鍵字:主角:唐枝,鄭晖 ┃ 配角:程遠之,荷語 ┃ 其它:輕松,女強,強強,和離,宅鬥

蘇醒

冰涼的池水漫過頭頂,一切光暗隔絕于外。池底腥澀的淤泥迸濺開來,灌入口鼻。青蓮的細枝從臉頰劃過,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最終一切聲響歸于寂靜時,唐枝的耳邊傳來一個悠遠的聲音:“世人謗你、欺你、辱你、笑你、輕你、賤你、惡你、騙你,如何處治乎?”

一個孤傲的聲音回答:“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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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兒!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過了良久,那個猶如切金斷玉的聲音緩和下來:“是,父親。”

“啊!”唐枝從噩夢中驚醒,後背都被冷涔涔的汗水浸透。微弱的曦光穿越帳幔透進來,映出一片昏色。唐枝撫着胸口,怦怦急跳的心逐漸平複下來,原來是個夢。

身邊的男子咕哝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沉沉地睡去。借着曦光,能夠看到他微微擰起的眉頭,顯然剛才的動靜擾了他的美夢。假如夢中的事成真,程遠之會為她報仇嗎?

才怪!唐枝很快得出答案,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世人謗你、欺你、辱你……”耳邊又響起父親教過的話,一遍又一遍。當時她不屑一顧,認為作死的人都該一棍打死。可是過了許多年,原先暴烈的少女也變成了溫婉端莊的少婦。

打理過家務,唐枝躺在廊下的貴妃椅上,翻看家中的賬簿。最近家中賬務出入有差,想到不甚安分的西廂,唐枝慵懶地把吹亂的鬓發掖在耳後。這時,秋翎面帶驚慌地小跑過來,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夫人,奴婢懇請夫人準許奴婢回家兩日。”

唐枝合上賬簿,坐起身來:“你說什麽?”

秋翎的眼眶微紅,擡起臉懇求地道:“奴婢的哥哥被人打斷了腿,奴婢想回家照顧他幾日,請夫人準許。”

說着,磕了個頭。

唐枝沉默了一會兒,才對她揮了揮手:“你去吧。”

秋翎是唐家的家生子,從六歲就跟在唐枝身邊,向來本分老實。于情于理,唐枝都沒法駁了她。秋翎哽咽着,磕了個頭,起身匆匆地走了。唐枝躺回貴妃椅上,院子裏的梧桐樹上知了叫個不停,聒噪得心中厭煩。

秋翎請假,在昨晚的夢中出現過,連說辭都一模一樣。

晌午時分,程遠之派人來傳話:“中午跟孫大爺喝酒,不回來了。”

第二樁發生在夢裏的事也成真了。唐枝搖着團扇,不動聲色地翻看着賬簿。直到中午,廚房裏送來午飯。滿桌紅豔豔的顏色,一道火紅的麻辣蝦子擺在桌子中央,散發着誘人的嗆香。唐枝眯了眯眼,面上浮現一絲冷厲。

“夫人,瓊姨娘院裏的如月來了。”吃過午飯,唐枝正要小憩,忽然聽到外頭的秋雲說道。

秋雲是唐枝房裏的另一個大丫頭,與秋翎不同,是兩年前從外頭買來的。

門簾被打開,一個圓臉盤的丫鬟走進來,身着銀白色的裙子,福了福身:“夫人,我們姨娘新學會了一樣糕點,想請您過去嘗一嘗。”

唐枝沒有拒絕:“好。”

唐枝想看一看,夢中的場景到底會不會成真?

瓊姨娘在花園裏擺了茶點,遠遠見到唐枝走來,連忙站起身迎上前:“夫人。”

“嗯。”唐枝淡淡地應了一聲,不經意地打量着她的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做了什麽好吃的,特意叫我來?”

瓊姨娘生着一張妩媚的面孔,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婉轉靈動。親熱地攙住唐枝的手臂,仿佛貼心的小丫鬟,指着桌上的糕點道:“聽說池子裏的荷花也能做成糕點,妾就試了一試。剛剛做了一小碟,味道不錯,便請夫人嘗一嘗。”

平日裏的瓊姨娘可不是這樣,見到唐枝便仿佛老鼠見了貓似的,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程遠之總以為唐枝背地裏欺侮她,沒少給唐枝臉色看。

今日突然變得伶俐貼心,倒叫唐枝有些來興:“那我便嘗嘗看。”

石桌不遠處便是荷花池,碧綠的荷葉上托着一朵朵粉白的荷花,被夏風吹得搖搖蕩蕩,說不出的惬意。然而唐枝心中卻警惕起來,夢裏頭便是葬在這一片荷花池子裏。

瓊姨娘與如月交換了一個眼色,殷切地道:“夫人晌午吃的什麽飯菜?若是膩味,妾讓如月沏一壺好茶來,降降火氣。”

“那感情好,我們夫人嗜辣,中午廚房裏又上了一桌子辣味。尤其那盤子麻辣蝦子,紅通通的顏色我都不敢看。”秋雲笑着說道。

瓊姨娘頓時說道:“夫人真是的,這樣熱的天兒,怎能吃如此上火的食物呢?廚房裏的人真該教訓教訓了。如月,快去沏一壺菊花茶來。”

唐枝瞥了秋雲一眼:“廚房裏的人是該教訓教訓了。”

秋雲心中一跳,随即定了定神,攤開手帕包了一塊荷花糕遞到唐枝面前:“這糕點聞着極香呢,夫人嘗一塊?”

唐枝不動,不說嘗也不說不嘗。

“咯咯,夫人莫不是怕妾撒謊,拿不好吃的東西糊弄夫人?”瓊姨娘心知肚明,面上卻笑得毫無城府。學着秋雲的樣子,用手帕包了一塊荷花糕,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妾不敢作弄夫人,這荷花糕真是我嘗着極好才敢拿出來的。”

唐枝擡起頭,只見秋雲隐隐激動的眼神,忽然輕輕一笑:“別光說着好。我瞧着池子裏頭的荷花開得也好,不如摘幾朵來,一邊吃着荷花糕,一邊賞荷花如何?”

瓊姨娘微微一怔,随即裝作高興地樣子:“不愧是夫人,就是比我們這些人有學問。如月,還不快去摘兩朵荷花來?”

“秋雲也去。”

兩個丫鬟一前一後往荷花池子邊上去了。瓊姨娘拈着蘭花指,點着兩人的背影道:“夫人就是會調|教人,秋雲可比我家如月可人多了。”

唐枝趁她沒回過頭,從碟子裏取了兩塊荷花糕,飛快塞進袖子裏:“可人?再可人有什麽用?不過是個丫鬟而已。就算得了大爺的喜歡,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瓊姨娘面色微變,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捏緊衣衫,竟有些微微顫抖。

不多時,秋雲與如月掐花回來。粉嫩的花瓣上滾動着清透的水珠,端的是清麗嬌豔。秋雲的手裏捧着一只未長成的蓮蓬,眉開眼笑地跑過來:“夫人,您瞧,奴婢摘了一只——啊!”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如月從後面趕過來,扶起她道:“秋雲,你沒事吧?”

秋雲哭喪着臉道:“似乎腳崴了。”

“呀,那快回去歇着。如月,你扶秋雲回去。”瓊姨娘急忙站起身,關切地說道。說完才仿佛反應過來,露出怯生生的模樣,打量着唐枝的表情:“妾自作主張,望夫人莫怪。”

倘若怪她,少不得落個不體恤下人的名聲。若是就這麽不吭聲,卻仿佛唐枝對自己的丫頭還不如一個姨娘關心。

真真膈應。

如月把荷花跟蓮蓬放到石桌上,便扶着秋雲回去了。唐枝面色淡淡,也跟着起身:“我跟去瞧瞧。”

瓊姨娘連忙攔道:“夫人還沒有嘗一嘗荷花糕呢?今日天氣正好,咱們一邊喝茶一邊乘涼,多麽惬意?秋雲不過是個丫鬟,哪裏值得夫人去瞧?”

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方才時她表現得可不是這樣,着急忙慌,仿佛崴腳的人跟她娘似的。唐枝微微勾唇:“我剛剛吃了兩塊,味道不錯,你有心了。”

瓊姨娘低頭一看,碟子裏果然少了兩塊,不禁疑道:“夫人何時吃的,妾竟然沒瞧見?”

若是沒吃,自然不能走。若是吃了,就更不能走了。瓊姨娘使出水磨工夫,纏着唐枝留下來。唐枝經此試探,更加确信荷花糕裏有所不妥。耐着性子與她纏磨一會兒,忽然胳膊杵在桌上,扶着額頭道:“坐了這一會兒,竟然困了。”

困了就對了!瓊姨娘大喜,連忙站起來扶她道:“都是妾的不是,攪了夫人的午睡。池邊荷花開得正好,咱們到池邊走一走,被風吹着醒醒神?”

“好。”

唐枝讓瓊姨娘扶着,往荷花池子邊上走去。瓊姨娘微微擡眼,只見唐枝眼眸微合,腳下步伐虛浮,不勝困頓的模樣,忍不住竊喜。引着唐枝在池子邊上走着,口中關切地道:“這池子邊上有些滑,咱們慢慢走,省得跌跤。”

唐枝半合眼眸,大半個身子都倚在瓊姨娘身上。瓊姨娘心下暗喜,左右一望,只見四下無人,慢慢松開對唐枝的扶持。

“夫人?夫人?”瓊姨娘輕輕地喚道,只見唐枝仿佛困極,随時都會倒下一般,眼中露出一抹刻毒的笑,雙手一伸,就要把唐枝推進池子裏頭!

就在這時,唐枝猛地睜開眼,長腿一擡,蹬在她的腰上!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來到溫柔可愛明媚嬌豔可親可摸可揉可舔的輕大爺的坑裏,日更不含糊喲~

3滾蛋

“啊!”瓊姨娘尖叫一聲,淬不及防地跌進池子裏,冰涼腥澀的池水灌入口中,連連喝了好幾大口。瓊姨娘自從有記憶以來,從來沒嘗過這樣難喝的味道,一面尖叫,一面掐着脖子嘔吐起來。撲騰之下,離池邊越來越遠,才想起來呼救:“救命!救命啊!”

唐枝攏着袖口站在池邊,望着浮沉的纖弱身影,淡淡地微笑:“你喊啊,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眼眸晶亮,哪裏還有一絲困頓?

瓊姨娘頓時明白過來,唐枝是裝的,她的計策失敗了!帶刺的花莖從臉上割過,傳來陣陣刺痛,倘若失去這張臉,還有什麽被程遠之寵愛的資本?瓊姨娘又驚又怕,伸長雙手慌張地喊道:“夫人救我!”

“救你?你自己爬上來吧!”唐枝紅唇輕張,聲音猶如金珠落入瓷盤中。甩袖轉身,輕飄飄地抛下一句:“再讓我知道你心懷不軌——”

秋雲脫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手指捏緊絲帕,不時往窗子外頭望去。看着她緊張的模樣,如月的眼中閃過不屑,嘴上卻安慰道:“你緊張什麽?你崴了腳,還是快快休息吧。等晚上爺回來,有你小蹄子消受的。”

說着,掩着嘴輕笑起來。誰知秋雲如見了鬼似的,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後面。如月好奇回過頭,一看之下,頓時軟了腿腳:“夫,夫人!”

唐枝面含輕笑:“說呀,繼續說下去。”

如月“噗通”一聲跪下,臉色煞白:“夫人,如月不是那個意思!如月是說,是說秋雲沒有照顧好夫人,等晚上爺回來定要教訓她!”

秋雲也傻傻地從床上走下來,跪在如月後面:“夫,夫人。”

崴了腳的人還能走路嗎?如月恨不得掐死她,強撐起笑容道:“既然夫人回來了,奴婢便不在這裏礙夫人的眼,奴婢這便回去伺候瓊姨娘。”

唐枝沒有攔她,等她走後,緩緩站在秋雲面前:“你可知錯?”

秋雲滿臉懵懂:“夫人,奴婢錯在何處?”

唐枝眯了眯眼,俯身撥下她耳垂上的瑪瑙耳墜,托在手心裏掂了掂。秋雲心中一突,仍然心存僥幸,強笑道:“這是,這是奴婢的哥哥,不,幹哥哥送給奴婢的。”

兩年前唐枝買下秋雲的時候,秋雲就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而憑着她的月例,還買不起如此精致的飾物。唐枝把耳墜丢在地上,高聲道:“來人!”

很快進來兩個健碩的婦人,分別是陳媽媽和徐媽媽:“夫人有何吩咐?”

唐枝冷冷地瞥了秋雲一眼:“把她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秋雲頓時傻眼,急急道:“夫人?夫人為何打奴婢?”

唐枝面容冷沉,不發一語。陳媽媽和徐媽媽不敢求情,一左一右走到秋雲兩邊把她叉了出去。很快,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秋雲的痛呼聲:“夫人,饒命啊!”

唐枝說一不二,滿院子裏的人都知道。打板子的人不敢松懈,一下比一下打得瓷實。第一板子剛下去,秋雲便忍不住痛叫起來:“夫人,奴婢知錯了!”

“夫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一時間,院子裏滿是秋雲的鬼哭狼叫。

唐枝命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右手托頰,輕合眼眸。衆人噤若寒蟬,縮起肩頭,大氣不敢出。很快二十板子打完,秋雲早就沒了聲氣兒,臀部和大腿上滲出斑斑血跡,被陳媽媽和徐媽媽猶如拖破布似的拖回屋裏。

“找人伢來,把這個背主的東西領走。”唐枝緩緩坐起身,目光掃過衆人,半是命令半是解釋,“都散了吧。”

被主人家打得半死後趕出去的奴婢,還能有什麽好前景?一時間院子裏寂靜得針落可聞,等到唐枝進屋後,衆人紛紛散去,一個侍弄花草的下人小聲道:“夫人好狠的心腸。”

“你糊塗了,夫人賞罰分明,是秋雲咎由自取。”旁邊負責掃灑的人捅了捅他。

侍弄花草的人反駁道:“秋雲是夫人身邊的人,夫人居然一點情面也不看,不是狠心是什麽?”

“就因為她是夫人身邊的人,沒打死她已經算好的了!”

越親近的人,傷人越深。因為無從防備,命脈都被對方掌握在手中。唐枝回屋坐下,從袖子裏掏出用手帕包起來的兩塊荷花糕。長相一模一樣,聞起來味道也幾乎差不多。但是其中有一塊,是放了蒙汗藥的。

程遠之出門,滿桌辣菜,味蕾辨不出荷花糕中的異味,貼身丫鬟一個不在,一個崴腳,昏昏沉沉地走到荷花池邊——死也是白死!

唐枝的背後冒出冷汗,若非昨晚夢中預見,她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倒了一杯冷水,狠狠灌入口中,低頭沉思片刻,轉身走進書房。

“叫阿誠來見我!”

過了不多時,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厮跑進來,皮膚黝黑,牙齒亮白,笑吟吟地道:“夫人叫我何事?”

唐枝把一只信封遞過去:“去玉橋縣,把這封信交到老爺手裏。就說——”

片刻後,阿誠聽罷,愕然地問:“夫人,這樣合适嗎?”

唐枝揮手:“再合适不過。快去快回!”

傍晚時分,程遠之披着霭霭暮色,怒氣沖沖地來到唐枝面前,指着唐枝質問道:“你為何把瓊兒推到水裏?”

一股熏人的酒氣順着晚風吹到面前,唐枝皺起眉頭,瞥見程遠之華麗的衣衫上沾着許多胭脂印,嘴角彎起淡淡的譏嘲:“她跟你說我推她了?”

程遠之頓了頓,随後怒道:“當然是你,難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唐枝緩緩搖着繪有仕女游園圖案的團扇,慢悠悠地道:“她沒說是我推的,你做什麽賴我?”

程遠之走上臺階,與唐枝站在同樣的高度,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才找回一絲底氣:“她落了水,你為何不撈她?”

唐枝瞥他一眼:“那池子裏的水不過腰深,她自己爬上來就是了,何必要人撈?”

“到你的腰,卻到瓊兒的脖子了!”程遠之怒氣沖天地道。

唐枝“撲哧”一笑,眸光流轉,用團扇掩住嘴道:“她長得矮也怪別人嗎?”

這卻是冤枉。不是瓊姨娘長得矮,而是唐枝長得太高。遍尋整個京城裏頭,也找不出幾個這樣高挑的個頭。程遠之在男子中也算得上身材修長,可是站在唐枝面前,也才将将高出一個額頭而已。又羞又怒地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唐枝目光一轉,卻不理他,朝院子外頭道:“進來!”

不知何時,牆外露出來一角白衫,聽到唐枝的話,匆匆縮回去。片刻後,瓊姨娘怯怯地從門外走進來,走到臺階下,柔弱地屈身道:“妾見過夫人。”

唐枝微挑眉頭:“是你跟大爺說,我把你推下水的?”

“沒,沒有。是妾不小心掉下去的。”瓊姨娘連忙搖頭。

唐枝瞥向程遠之:“你聽到了?”

“你如此兇惡,瓊兒哪敢說實話?”程遠之大步走下臺階,把瓊姨娘攬進懷裏:“瓊兒莫怕,有為夫在,她不敢對你怎樣。”

瓊姨娘連忙搖頭:“沒有,夫人沒有推我,都是妾自己不小心,腳滑跌進去的。”

唐枝輕搖團扇,冷眼旁觀。瓊姨娘說出來才好,讓程遠之猜一猜,他心愛的小妾拿撒了蒙汗藥的荷花糕招待主母,是何居心?

“都是我沒有說清楚,害得爺誤會了夫人,妾給夫人賠罪,請夫人原諒。”瓊姨娘屈膝福身,眼淚汪汪地道。

從荷花池裏爬出來後,瓊姨娘仔細思量,碟子裏少去的兩塊荷花糕應該是被唐枝收起來了。便讓如月在門口攔住程遠之,先發動人。瓊姨娘相信,就算唐枝抛出兩塊荷花糕,程遠之也不會懷疑自己。相反,程遠之只會懷疑唐枝陷害自己。

因為程遠之太讨厭唐枝了。

“瓊兒,你不必讨好這個虛僞的妒婦。你越是小意奉承,她越要踩你的臉!”程遠之譏諷地看向唐枝,“昨日你好心勸我到她房裏睡,今日她就推你下水,如此心胸狹窄,簡直令人發指!”

說罷,摟着瓊姨娘的肩膀,揚長而去。

唐枝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外頭,唇邊露出一抹譏諷。良久,緩緩輕吐:“多謝。”

多謝你把這匹種馬牽走,不來惡心我。

嫁給程遠之這種風流自大的男人,是唐枝畢生的恥辱。但這恥辱是可以抹去的,就像沾附在肌膚上的塵污,只消來一場大雨,便消失無蹤。

廂房裏頭,秋翎坐在秋雲的床頭,怒其不争地道:“你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那瓊姨娘是好相與的?你竟然聽信了她的話,你叫我怎麽說你才好!”

秋雲趴在床褥上,揚起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眼中滿是怨憤:“夫人容得那麽多小妾,為何容不下我?若她早早把我給了大爺,我就幫她對付瓊姨娘去了!”

“你——”秋翎的眼中閃過失望,“你跟着夫人三年,夫人是什麽心思你不曉得?跟着大爺有什麽好?家裏這些小妾,還要在外頭花天酒地,哪有當丫鬟來得快活?”

“當丫鬟要伺候人,當姨娘就有丫鬟伺候!”秋雲不甘心地道。

秋翎默然片刻,而後道:“你好自為之吧。”

接到哥哥被人打斷腿的信兒,秋翎匆匆回到家,卻看見活蹦亂跳的哥哥。原以為只是尋常的傳錯話,誰知回來後卻聽說秋雲被打,瓊姨娘落水。秋翎心中隐隐覺得不對,三件事都趕在一起,太巧了!

“夫人,秋翎回來了。”

夕陽下,唐枝穿着寬松透氣的輕薄紗衣,彎腰修剪窗臺下面生長茂盛的牡丹花枝。幾縷碎發散落下來,被晚風吹拂在美豔的頰上,漫聲問道:“你哥哥的腿沒事?”

“沒事,是先頭傳話的人弄錯了。”秋翎半擡起眼,打量着唐枝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讓花花來得更猛烈些吧!淹沒阿輕吧!

4暴怒

次日一早。

吃過早飯後,唐枝接過秋翎遞過來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嘴淨手,對外面擡了擡下巴:“叫她們進來。”

一行貌美嬌豔的年輕女子魚貫而入,規規矩矩地站成兩列,齊齊福身:“給夫人請安。”

左邊兩個,右邊三個,唐枝掃了一眼,擰起眉頭:“怎麽少了一個?”

唐枝有個怪癖,那就是不能看見不整齊的東西。故而不論何時,程遠之的小妾永遠是雙數。稍加打量,便知是少了誰:“瓊姨娘呢?”

衆人紛紛低下頭,無人答話。瓊姨娘恃寵生驕,早晚被賣出去。依照唐枝一貫癖好,不是再買進來一個,就是多賣出去一個。誰也不願冒險,成為被賣出去的那個。

屋裏一時間寂靜得針落可聞。唐枝舀着杯蓋刮磨杯壁,發出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音。輕吹一口,淡淡的茶香便飄散在空氣裏。昨晚程遠之摟着瓊姨娘回房,依照瓊姨娘的性子,遲到的原因實在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

但是唐枝還是低估了他們的賤格。

“昨晚瓊兒陪我一夜,才起得遲了。”程遠之摟着瓊姨娘的肩膀,踏上臺階。

進了屋門,瓊姨娘從程遠之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往前走了兩步,跪在衆妾中間:“妾給夫人請安。”磕頭之間,襟領上的衣物松散開來,露出頸側一塊塊的淤紅。

站在兩邊的小妾們紛紛咬牙,暗恨不已,瓊姨娘仿佛察覺不到,擡起頭來眼淚朦胧地看着唐枝:“妾不是故意遲到,請夫人原諒妾這一回罷。”修長的脖子仰起來,露出鎖骨下方的片片吻痕,其他人氣得幾乎掐斷指甲。

唐枝面上也露出微微的驚訝:“瓊姨娘這是怎麽了?被狗咬了嗎?秋翎,快去拿化瘀膏來!”

瓊姨娘臉色微變,眼中閃過惱恨,垂頭瑟縮地扯着衣裳,試圖掩蓋脖頸上的吻痕。果然,只見程遠之面色一變,惱怒地站起來:“唐枝,你罵誰是狗?”

唐枝驚訝地道:“大爺這是怎麽說的?瓊姨娘被狗咬了,難道還不興追問?”

其他人心中快意不已,自從三個月前瓊姨娘進門,大爺便很少寵幸她們,夫人這耳光打得響亮!

這時,瓊姨娘眼珠一轉,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程遠之的身邊揉着他的胸口道:“大爺別生氣,夫人想必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不懂得的緣故,并不是有意激怒大爺。”

“哦,是了。”程遠之面露古怪,嘲弄一笑,攬過瓊姨娘的腰,眼中盡是得意:“可不是誰都能得到大爺的寵愛的。”說着,用力在瓊姨娘的腮邊親了一口。

瓊姨娘羞澀地扭動,口中發出嘤咛聲:“大爺,別這樣。”

屋裏一時寂靜,其他人紛紛低下頭,不敢看唐枝的臉色。

唐枝微微抿着唇,修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指肚在衣料上摩挲良久,才緩緩點頭:“是啊,并不是誰都願意被狗咬的。”

如此直白的話,可謂是過分了。然而程遠之絲毫不惱,只覺得唐枝惱羞成怒,心裏頭竟然得意不已。低頭看着瓊姨娘滿臉嬌羞,在她臀上摸了一把:“瓊兒待會去賬上支一百兩銀子,大爺昨晚撕壞你幾身衣裳,今日加倍補給你。”

仰頭大笑,邁步離開。

等他走後,其他人紛紛把瓊姨娘圍起來:“喲,瓊姨娘可一點兒也不‘窮’啊!”

“可不是?大爺撕壞她幾身衣裳,就讓她支一百兩銀子!”

幾人死死地盯着瓊姨娘脖子上的紅痕,心裏嫉恨不已:“夫人,這小蹄子無功無勞,憑什麽給她支一百兩銀子?”

“她配穿什麽好衣裳?給她支十兩銀子很便宜她了!”

唐枝凝眉端坐,面沉如水。

瓊姨娘掩嘴一笑,福了福身:“夫人,大爺有令,妾去賬上支銀子了。”目光嚣張地在衆人臉上瞥過,扶着腰一扭一扭地往外走:“哎,大爺也真是的,昨晚那樣用力。”來到門口,回眸一笑,“姐妹們多用點兒心啊,大爺總是寵愛我一個人,我吃不消的。”

“夫人,就任由這個小蹄子作嗎?”幾人氣得要命,恨不得撲過去掐死瓊姨娘。

唐枝眸光微斂,忽然道:“回來!”

幾人眼前一亮,以為唐枝要處置瓊姨娘,面上紛紛露出得色。瓊姨娘也吓了一跳,眼珠微轉,慢吞吞地走回來:“夫人喚住妾,不知有何吩咐?”

昨日下午唐枝打了秋雲,聽說過幾日還要賣掉,難道也要打自己嗎?瓊姨娘卻不相信,別人都說唐枝如何厲害,把程家上下打理得滴水不漏,但是把不住男人的心有什麽用?程遠之日日寵愛自己,唐枝敢對她私自動刑?

卻聽唐枝連下兩道命令:

“從今日起,大爺從賬中支錢,不受任何轄制。”

“從今日起,各位姨娘從賬中支錢,一律不用向我彙報。”

什麽?連同瓊姨娘在內,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瘋了吧?

別人不敢妄動,瓊姨娘卻無所畏。仗着程遠之的寵愛,當即到賬上支了一百兩銀子,置辦了幾身好衣裳。晚上趴在程遠之耳邊道:“大爺,夫人此是何意?該不會又要——”

“她敢?”程遠之摸着瓊姨娘的長發,挑起眉毛:“算她聰明!再鐵公雞似的把着家裏銀錢不讓花,爺非休了她不可!瓊兒別怕,明兒你再到賬上支五十兩,買些好東西補補身子,補好了才能伺候爺舒服。”

瓊姨娘嬌笑一聲,兩人又滾到一塊去。

瓊姨娘取了一次,其他人冷眼旁觀。瓊姨娘取了兩次,其他人繼續冷眼旁觀。瓊姨娘取三次、四次、五次,其他人便坐不住了。

唐枝在打什麽算盤?衆人猜不出來,見唐枝根本不管,便也放開膽子,紛紛到賬上支銀子。五兩,十兩,慢慢地越來越多。

秋翎看着這一切,滿心擔憂。唐枝最後一次露出這種眼神,已經是許多年前了。

那是唐枝九歲時,唐家遭逢大變,唐太太去世,老爺沉溺于酒色。唐枝不吭不響地接過家務,在半個月內賣掉了家中所有小妾與大半下人,收起所有書畫古玩,只留下一座空宅子。老爺連件絲綢衣裳都沒得穿,只剩下兩身棉布衣裳,更別說花錢買酒。

玉橋縣。唐書林彎腰彈走書房窗臺上爬在玉蘭花瓣上的小飛蟲,提着一只白玉雕成的精致酒壺湊在嘴邊,啧啧有聲地嘬了一口。惬意地哼着小曲兒,忽然聽到小厮阿春喊道:“老爺,小姐身邊的阿誠來了!”

唐書林連忙把酒壺藏起來,抹了抹胡子,在書桌後正經坐好,清了清嗓子:“進來。”

阿誠滿面風塵地進來,頭發衣服上都是灰,眼睛紅紅地跪在地上:“老爺。”從懷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泣不成聲地舉過頭頂。

阿春取過信遞給唐書林,唐書林垂眼接過,撕開火漆。抽出信紙一看,立時瞪大眼睛:“什麽?!”

信上只有兩個大字:“收屍。”

“發生何事?”唐書林猛地站起來,信上的筆跡不似唐枝的,難道是姑爺的?他這一輩子只得一個閨女,雖然性子有些暴烈,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即便故态複萌,也不至于被姑爺打死吧?

阿誠聞言怔了一怔,瞬間明白臨行前唐枝交代給他的話是何意。立時俯身下去,砰砰磕頭大哭起來:“老爺啊……小姐她……二十個板子……打下去全是血啊……”

唐書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拍桌子,心急火燎地道:“收拾行李,進京!”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好多花花,挨只親小臉兒~

另,歡迎再度加盟的貓貓童鞋,mua~

5迷醉

程遠之最近過得十分爽利。自從上回當着小妾們的面擠兌過唐枝之後,唐枝便放松了對錢財的把控,既不拘束他的開銷,對小妾們也大方。每日裏回到家,愛妾們穿戴得漂漂亮亮擠在二門等候,溫言軟語求他寵愛,要多快意有多快意。

女人就是不能慣,若是早些給唐枝沒臉,這種好日子早就來了。程遠之如此想着,心裏有些懊悔,然而想到以後的好日子,頓時又高興起來。

搖着水墨畫風的紙扇,風流萬種地往內院走去。遠遠看到一團明媚的顏色,穿着青衣的是環兒,穿着黃衣的是苗兒,穿着白衣的是瓊兒。

女人不能總是寵愛,那會讓她們眼高于頂,只有若即若離,才能顯得這份寵愛珍貴無比。程遠之漫步而行,今晚寵愛誰呢?驀然間,心頭浮現一個高挑的身影——既然唐枝示好,不如就去她的屋裏?想來準備了熱情火辣的招數等着自己。

唐枝嫁給他将近兩年,除了剛成親那陣子,兩人幾乎沒有親近過。不是唐枝長得不夠美,正相反,程遠之見過的女子裏頭比唐枝長得美的幾乎沒有。可是美人雖美,卻不夠溫順。假如唐枝知錯願改,從此以後抛下那副冷傲的姿态,倒是一樁美事。

想到這裏,程遠之的心裏癢癢的,越走越快。很快來到二門前,被等候已久的小妾們一擁而上:“大爺回來了!”

程遠之的心中一陣得意,沒有他的寵愛,她們在這個院子裏算什麽?

“大爺今兒去夫人屋裏睡,你們都回去吧。”程遠之摟着小妾們,挨個親嘴摸臉,好生憐愛一番。

其他人都走了,唯獨瓊姨娘不肯離去,睜着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哀怨地瞅着他。程遠之頓時憐惜大起:“瓊兒乖,大爺明日去你屋裏。”

好不容易哄走瓊姨娘,程遠之邁開步子往唐枝的院子裏走去。心中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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