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斷手的苦,還會戴上手腳不幹淨的罪名。若是賬簿上的字跡與唐枝的字跡一致也就罷了,可是分明不一樣,再頂着這兩樁罪名便不值得了。
她打的主意倒是好,只是程老夫人怨恨程遠之屢屢替她說話,冷冷地道:“只罰你一個嫉妒主母的罪名嗎?你想得倒是美!心腸歹毒,不思悔改,來人,把瓊姨娘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再打斷她的雙手!”
“不!”瓊姨娘萬萬沒想到,程老夫人竟如此狠心腸。頓時面色如土,腦筋急轉,只是想不出法子。
程遠之心疼不已,可是還沒張開嘴,便被程老夫人冷厲的眼光掃到,頓時啞聲。外頭已經有幾名健碩的婦人進來,捂住瓊姨娘的嘴,就要将她拖下去。
就在此時,忽然唐枝插話道:“老夫人今日剛回家,不好大動幹戈。左右瓊姨娘也跑不去,不如耽擱一晚,明日再行刑不遲。”
本來拉住瓊姨娘的婆子便放緩動作,等候程老夫人的指示。瓊姨娘不懂唐枝為何替她說話,但是如果捱過今晚,興許程遠之就能說服老夫人,頓時兩眼期待地看向唐枝。
程遠之連忙說道:“夫人說得是,娘剛回來,怎能被血氣沖撞?”
“哼,既然你們二人都為這賤婢求情,暫且饒她一晚。”程老夫人倒不怕這一晚上會生出什麽變故,對抓着瓊姨娘的婆子道:“将瓊姨娘捆起來,關進柴房!”
瓊姨娘得以暫時逃過,心下一松,不再掙紮,任由婆子将她架了出去。臨走之前,向程遠之投去哀怨的目光,看得程遠之心中一痛,不禁攥了攥拳頭。
“你們也先下去,老實待在屋裏!”程老夫人看向苗姨娘等人,厲聲說道。
很快,苗姨娘等人也走了。此時,屋裏一下子空了下來,只剩下四人,分別是程老夫人,程遠之,唐枝和王琰。程老夫人揮了揮手:“王先生,你先下去罷。”而後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水,潤過嗓子才看向唐枝冷冷地道:“你可知錯?”
唐枝擡眼,搖頭道:“不知。”
“你!”程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方道:“家中銀子被敗幹淨,跟你毫無關系嗎?”
唐枝答道:“賬中支出的銀錢,我一文錢也沒有動。”
“錢雖然不是你動的,可是苗姨娘等人卻是你鼓動的!”
“大爺偏心瓊姨娘,本不是家宅安寧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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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要狡辯!家中賬目我明明交給你管,你為何撒手不理?”
“這個老夫人卻要問大爺了。”唐枝擡頭看向程遠之,語氣一沉。
程老夫人語塞,随即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道:“我既然交給你,你沒有管好,就是你的錯!現在家中賬目已空,你說怎麽辦!”
“我只是一介女流,能有什麽法子?大爺是男子漢大丈夫,又識得許多良朋好友,如此重大的事情,當交由大爺處置為好。”唐枝心中冷笑,程老夫人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讓她掏銀子。可是她為什麽要掏?擡眼瞟了程遠之一眼,低頭福身:“天色不早,老夫人早些安歇罷。”
不待程老夫人出聲,轉身便往外走去。修長妩媚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融入沉沉暗色中,程老夫人氣得直拍桌子:“目中無人!好個唐氏!”
唐枝一走,程老夫人只能拿程遠之出氣,想起瓊姨娘臨走前瞟來的眼神,恨得直捶他:“你這個不孝子!非要氣死我不可!你娶的什麽媳婦?納的什麽小妾?目中無人的目中無人,狐媚的狐媚,好好的家都要敗幹淨了!”
程遠之擔心被捆在柴房的瓊姨娘,一連被程老夫人捶了好幾下,動也不動。程老夫人只道他後悔了,氣恨地收回手:“兩千多兩銀子,不是一下子就吃進肚的,你叫她們都老實些,若十日內回還不齊,仔細她們的腿!”
程遠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滿腦子亂哄哄,想要辯解又不知從何開口。只見程老夫人呼哧呼哧直喘氣,終于有些內疚:“娘消消氣,兒子這就去把銀子弄回來。”
“嗯。別忘了唐氏,我瞧着她可有些閑錢。”說是沒動過家中的銀子,誰信?就她那一身頭飾,衣裳,眼瞅着都是新做的,就憑她的嫁妝能吃兩年?鬼才信!
程遠之“喏喏”點頭,又安撫程老夫人兩句,才離去了。夏夜的風又悶又燥,吹在身上,愈發使人浮躁。與孫以衡的計劃失敗,程老夫人也沒有把唐枝如何,反倒是瓊姨娘折了進去,程遠之愈想愈煩悶。
都怪唐枝,若不是她,哪裏有這麽多糟心事?苗姨娘她們的銀子多半買了衣裳首飾,還有補品等吃食,哪裏還得上?一時惡從膽邊起,出了程老夫人的院子,便朝唐枝的院子走去。然而剛一轉身,忽然瞧見拐角有一抹黑影,頓時吓了一跳:“誰?”
唐枝從暗處走出來:“是我。”
“你在這裏幹什麽?”程遠之不喜反驚,就好像一個人打算做壞事,卻忽然發現對方非但不躲,反而迎上來一般。想起每每在她手中吃虧,心中反而生了警惕,“你想做什麽?”
“沒有什麽,只是想請大爺幫一個小忙。”
程遠之嗤笑:“憑什麽?”
“就憑瓊姨娘的半條命掌握在我手中。”微風拂過,幾絲俏皮的碎發跳到臉上,唐枝随手撥去,漫不經心地道。
程遠之一下子警醒:“你要對瓊兒做什麽?若你敢胡來,我——”
“大爺恐怕是忘了。”唐枝冷聲打斷他的話,“方才若不是我,瓊姨娘已經被老夫人拖下去打板子,并斷手了!”
程遠之的嘴唇動了動,終于忍下火氣:“你想怎麽樣?”
“幫我把‘廣豐糧行’的賬簿取來。”
程遠之眼睛一亮,指着她道:“那賬簿果然是你的!”
不是她的還能是誰的?唐枝輕蔑一笑:“是不是我的,大爺難道不是最清楚?”
程遠之頓時想起來,這可是瓊姨娘費心從唐枝屋裏偷出來的,雖然不甚光明,然而賬簿為唐枝所屬無疑!
“大爺還是別想那麽多,如果你想救下瓊姨娘和苗姨娘她們,最好先替我把賬簿拿出來。”
程遠之每每面對唐枝,總有些有力無處發的挫敗感:“你怎麽救?”
見他不信,唐枝也不多說,從袖中取出一小卷銀票:“這是一千兩銀子。”
程遠之接過銀票,仔細數了數,确是一千兩無疑。如果有了這一千兩銀子,苗姨娘她們就不必遭罪了,程遠之深知程老夫人的脾性,不管做了再大的錯事,只要有銀子,一切都好說。可是唐枝為何看重那本賬簿?心中疑惑,嘴上卻道:“你等着,我就替你取來。”
面對一本沒什麽用的賬簿,程老夫人并不看重,何況她也看不懂,便任由程遠之取走了。拿回賬簿,唐枝心中松了一口氣:“大爺不妨到我屋中坐一坐?”
瓊姨娘雙手被捆,在柴房裏枯等一夜,也沒等來程遠之。心下又是懊悔,又是怨恨,還有着害怕。柴房裏到處都是蚊蟲,還有螞蟻蛐蛐等,又咬又吵,折騰一晚也沒睡着。等到天快亮了,才疲憊地睡下了。廚房的人來取柴火,也沒把她吵醒。
終于醒來時,卻是被尿意憋醒,瓊姨娘窘迫地站起來,趴在門口朝外喊:“來人啊!有人嗎?”
喊了半天,終于有人來了:“吵吵什麽?”
見到來人,瓊姨娘有些歡喜:“王大娘,是我!你快開門,我,我三急!”
王大娘從前跟瓊姨娘是有些勾搭的,瓊姨娘想害唐枝時,便是請王大娘做了一桌辣菜。按照唐枝的口味,一桌只需兩個辣菜即可,其餘都要素淡些的。後來唐枝忙于和離之事,竟忘了收拾她。
看到滿臉紅包的瓊姨娘,王大娘唠唠叨叨地開了門,瓊姨娘見四下無人,偷偷地道:“王大娘,你知道大爺現在哪裏嗎?你幫我遞個話,我頭上這只金步搖就是你的了。”
王大娘眼睛一亮,立即抽下她頭上的金步搖,聽完瓊姨娘的話,才漫不經心地道:“大爺一早就出去了,等他回來,我再替你傳話。”
說着,不顧瓊姨娘氣得發抖的模樣,将她推進柴房,“砰”的一聲鎖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唐枝拉程遠之進屋,猜猜是幹啥不?
22文書
唐書林醒來時,室內已經大亮。捶着有些酸疼的腰坐起來,打開帳幔,不見杜芸的身影,慢騰騰地穿好衣裳,才朝外喊道:“杜芸!阿誠!阿春!”
一疊聲喊了幾遍,不見有人來,搭眼一瞄,洗臉的盆子就擺在牆角。
等他洗漱完畢,才見杜芸從門外閃身進來,手裏端着一只托盤:“起了?”
“你去哪兒了?”唐書林坐到桌邊,就着鹹菜吃起白粥。
杜芸道:“我叫阿誠回去了。”
“嗯?”唐書林喝粥的動作頓了頓,“你如何囑咐他的?”
“我什麽也沒囑咐。”杜芸坐在對面,支起腮,“他見了唐枝,該說什麽便說什麽。怎麽,你怕他說什麽?”
唐書林動作一頓,仿佛想生氣,又沒力氣似的,捏起勺子低頭喝起粥來。
“唐枝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有你這麽個靠不住的爹。”杜芸又道,“依我瞧着,你也別上門了,指不定唐枝已經把事情都辦妥了?你再露面,沒得給人添麻煩。”
“啪!”唐書林摔了勺子,吹胡子瞪眼:“我千裏迢迢來了,哪裏對不住她?”
“哦呵呵,是呀,聽聞閨女有難,不緊不慢地趕路,到了地方還不叫小厮通信兒,你真是她的好爹啊!”杜芸咯咯笑着,花枝亂顫:“該不會是繼父吧?”
“你!”是可忍,孰不可忍,唐書林立即站起身:“你跟我走!”
此時,程老夫人叫了唐枝在身邊:“大爺做什麽去了?一大清早便出了門,連飯也沒吃到嘴。”
“我也不知,大爺沒有跟我打招呼。”唐枝站在一邊,看着躺在榻上享受着芳露捶腿的程老夫人,淡淡地答道。程遠之自然出門辦事了,為了他心愛的瓊兒,連飯也顧不得吃,這卻是讓唐枝也有些訝異的。
程老夫人卻不信,眼睛睜開一條縫,看過來道:“昨晚大爺在你屋裏鬧了不小動靜,做什麽呢?”
“怨我不給瓊姨娘留情面,摔了不少東西。”唐枝垂着眼答道。
“都摔了什麽?你屋裏的東西可值好些銀子,摔壞一件就損失不小。”程老夫人說道,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你有的是銀子,倒也不心疼這個。”
唐枝眉梢微動,沒有說話。只聽程老夫人又道:“你既是我程家的人,便該事事為程家考慮才是。因着這一場鬧劇,家底都快敗幹淨了,才兒廚娘來跟我說,沒有米下鍋了。”
“家裏有多少銀子,老夫人比我清楚些。當年老爺賣了玉橋縣的田産,除了置備這座宅子,還餘不少,哪裏就沒米下鍋了?”唐枝看着程老夫人明明心急火燎地想吞她的銀子,卻非得做出一副冷靜淡然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果然,程老夫人被激怒了:“那些是救急銀,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來?”
“眼下都沒米下鍋了,難道不算急事?”唐枝故作訝異地問道。
程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揮開芳露坐起身道:“你知道我在跟你說什麽,少給我裝不懂!這場災事由你引起,你也不消多拿,只拿出來一千五百兩就夠了!”有了這一千五百兩,再加上從瓊姨娘等人房裏搜出來的,差不多把賬上的金額補齊了。
“那我回去湊一湊。”唐枝沒有再拒絕。
程老夫人見唐枝答得痛快,卻覺得要得少了,有些後悔。她這個兒媳,手裏的銀子只怕比整個程家還要多些。不過她到底是程家的兒媳,來日方長,慢慢索要就是了。如此想了一番,心裏漸漸平衡了。然而想起昨晚見到的瓊姨娘等人,個個穿着上好料子的衣裳,頭上戴着滿騰騰的金銀玉飾,一張張小臉兒嬌豔紅潤,頓時又心疼起來:“把苗姨娘和瓊姨娘她們都帶來!”
唐枝一聽,便知苗姨娘等人昨晚的穿戴打了程老夫人的眼,現下等不及要洩憤。想來也是,程老夫人自己都沒如此奢侈過,卻叫兒子的小妾壓了幾頭,不是打臉是什麽?
不多時,六人全到了院子裏。苗姨娘等人都穿了尋常衣裳,興許是知道要被打板子,連頭飾也沒有戴,很是素淨。但是打扮雖然素淨,好歹是整整齊齊,唯有瓊姨娘,此時還被縛着雙手,身上頭上紮着草屑,臉上脖子上都是紅包,狼狽得不得了。
苗姨娘等人還有心情快意,只是在程老夫人面前不敢表現出來,紛紛低頭垂手等候發落。
“從苗姨娘開始,每人打十個板子!”
一聲令下,兩個婆子按着苗姨娘趴在條凳上,舉起板子打落下來。苗姨娘不想讓衆人看笑話,咬緊牙關不肯吭聲,可是板子落下來的那一刻,頓時忍不住喊了出來。凄厲的聲音落在衆人耳中,很是刺耳。環姨娘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哪裏不明白程老夫人是故意讓苗姨娘喊給她們聽的?無不罵死了瓊姨娘這個害她們淪落的人。
瓊姨娘此時也抖抖索索着,嘴唇都咬白了,焦急地盼望着程遠之趕快回來,等輪到她的時候便不必打了。
十個板子下去,苗姨娘的臀部和大腿上已經染了血,程老夫人卻不叫她回去,而是讓丫鬟扶着她站在一邊,兩腳着地,更是痛得打哆嗦。接下來輪到環姨娘,她見到苗姨娘的慘狀,心裏怕得不行,板子還沒落下來便凄厲地喊出聲,被程老夫人訓斥道:“瞎喊什麽?來人,堵住她的嘴!”
程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不愛聽這種聲兒,聽幾聲尚覺過瘾,聽多了便覺折壽似的。環姨娘被手帕堵着嘴,喊不出聲兒,直憋得臉紅脖子粗,看在衆人眼裏,更覺害怕。其中以瓊姨娘為最,因為別人都是打十個板子,她卻要打三十個板子。
當初秋雲因為跟她聯手,被唐枝打了二十個板子,聽說渾身是血,立時便暈死過去。想起這一茬,直吓得哆哆嗦嗦,三十個下去,她豈不是死定了?連嘴唇都咬破了也不覺得。
很快,苗姨娘等五人打完,正當程老夫人點瓊姨娘的名時,忽然唐枝說道:“打了這半天,婆子們都累了,不如喝口水歇一歇,待會再行刑不遲。”
好生狠毒的心腸!瓊姨娘頓時氣得臉色發白,狠狠瞪向唐枝,像要吃人似的。虧得唐枝先前還一副大度不争的模樣,現在怎樣?全露出來了!
“莫非瓊姨娘現在便想挨打?看來倒是我發善心發的不是時候了。”說着,唐枝對婆子們招了招手,“瓊姨娘還有一樁罪名是偷竊,先把這一樁給了了。”
瓊姨娘一怔,頓時懊悔不已,是啊,她跟唐枝生什麽氣?讓婆子們歇一歇不是更好?再等些時候,說不定大爺便回來了!心下有苦難言,卻還奢望地哀求道:“夫人,老夫人恕罪,妾知道錯了。”
這些姨娘裏頭,程老夫人最恨的便是瓊姨娘。瓊姨娘來得最晚,卻最會惹事,尤其哄得程遠之連自己這個當娘的都敢頂撞,最是讓程老夫人忌恨:“堵上她的嘴!”
婆子們堵了瓊姨娘的嘴,又松開她身上的繩子,抓起她的胳膊,一時倒為難起來:“夫人,這要如何行刑?”
“展開她的手臂,從中打斷。”婆子們不懂這些刑罰,唐枝卻知道,當即指揮起來。
婆子們心中一寒,擡頭見程老夫人不阻止,便只得拉開瓊姨娘的胳膊,豎起板子從中狠狠劈了下去!
只聽清脆的一聲骨斷聲,瓊姨娘“啊”了一聲,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夫人,這?”人都暈了,還繼續嗎?
唐枝擡了擡下颌,吐出兩個字:“繼續!”
婆子便展開瓊姨娘的另外一只手臂,再度劈了下去。又是一聲脆響,瓊姨娘被劇痛給疼醒,緊接着看到兩條手臂從中折斷,以一種不正常的樣子垂落,又驚又痛:“唐枝!你不得好死!”
唐枝眉頭一擡,正要說話,忽然只見院子外頭露出一個腦袋,随後縮了回去。心頭微動,若無其事地道:“你們是大爺最心愛的寵妾,如此不知禮數,本該由我教訓。既然老夫人在此,便勞煩老夫人替我教訓她們一番。”
這也正是程老夫人的意思,之前不讓苗姨娘等人回去,便是想等到行刑完畢,統一訓話:“那我便說上幾句。”
趁此機會,唐枝走出院子,只見秋翎焦急地等在外面:“夫人,大爺回來了,眼下已經快到二門了!”
唐枝眉頭一挑,眼中閃過喜色:“我知道了。”說罷,大步朝二門走去。剛走到一半,便見程遠之面色焦急地大步走來。
“大爺回來了。”唐枝微笑着站定。
程遠之滿臉焦急,從懷中掏出一張文書塞過去:“給你!瓊兒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輕昨天加班有點晚,今天的更新就遲啦~嘿嘿,周末愉快~mua~~
23硬仗
“大爺,到我屋裏坐一坐如何?”
看着夜色中微笑的唐枝,程遠之有些忌憚,上回進她屋裏,受到的傷害還歷歷在目:“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好事。”唐枝笑道,“莫非大爺不敢來?”
被如此一激,程遠之立時應道:“有何不敢?”
等來到唐枝的屋裏,唐枝客氣讓座:“秋翎,泡茶來招待大爺。”
“有話快說,大爺沒工夫陪你閑聊。”
見程遠之等不及的樣子,唐枝不再拐彎抹角:“我找大爺來,是想跟大爺商量一件事。明日老夫人就要對苗姨娘她們動刑,其中瓊姨娘要挨三十大板,大爺記得吧?”
“哼,你想說什麽?”
“我要說得是,如果挨上三十板子,瓊姨娘的半條命就沒了。若是再被打斷雙手,瓊姨娘的後半生……”
有些話不必說滿,程遠之聽得懂唐枝的意思,想到方才她大方甩出一千兩銀子的行徑,狐疑地道:“你是什麽意思?你能救瓊兒?”
“不錯。前提是你先做到一件事。”唐枝緩緩吐出幾個字,“拿到和離書。”
“什麽?你要和離?”程遠之驚得站起,強忍住掏耳朵的動作,“不可能!”
“大爺不是厭惡我嗎,為何不同意呢?”唐枝并不慌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想讓我離了你的眼,只有這一途徑。至于休我,這件事的難度想必你也清楚,和離是唯一的機會。”
程遠之仍然不甘心,先前做了那麽多,如果此時妥協,豈不都白費了?
“唉,可憐的瓊姨娘,如果被她知道大爺不願救她,不知道要多傷心。”唐枝憐憫地嘆了口氣。
程遠之的臉色變了變,垂在身側的雙手攥成拳頭,良久才說道:“好,等你救了瓊兒她們,我便把和離書給你。”
“不行!你先把和離書給我,我再救瓊姨娘!”唐枝斷然道,事情拖下去,容易生變。哪怕程遠之同意,若是被程老夫人知道,少不得插兩腳。
兩人讨價還價半天,最終程遠之擔憂瓊姨娘的心占了多半,不得不同意唐枝的要求:“明日一早,我便去衙門辦文書。你答應我的話,可要記得!”
如果唐枝沒護好瓊兒,便不把和離書給她。程遠之如此想着,可是到了第二日,心急火燎之下竟然忘了,被唐枝一問,便把和離書丢了過去:“給你!瓊兒如何?”
唐枝接過文書,看清上面書寫的文字,頓時喜悅不已,長長出了口氣。從這一刻開始,她再不必受制于旁人。再看面前焦急的男人,語氣便好了許多:“自然好好的呢。”
話音剛落,忽然不遠處傳來如月哭喊的聲音:“姨娘!”卻是程老夫人訓話完畢,又見瓊姨娘疼得死去活來,連忙叫人送她回去,并派人到外面請了接骨大夫。
程遠之聽到熟悉的聲音,臉色一變,扭頭望去,只見兩個婆子擡着一個擔架,上面仿佛是瓊姨娘的身影,眼睛裏仿佛要噴出火,再看唐枝,眼神兇惡得仿佛要吃人:“你不是說她好好的?”
唐枝生怕到手的和離書再被搶去,謹慎地後退一步,沉聲道:“她一個板子也沒有挨,只不過被打斷了手,再好也沒有的!”
“你居然敢打斷她的手?”程遠之怒極,擡腳近前,竟仿佛要對唐枝動手。
“她入室盜竊,我還不能給她些教訓?”唐枝再退,“大爺可不要忘了,若是按我以前的心思,定然要打碎她的骨頭。現在只是打斷骨頭,養兩個月便能痊愈,她該知足了!”
聽了這番解釋,程遠之的臉色依然難看,但是到底對瓊姨娘的擔憂占了大半:“若是瓊兒有何不好,你等着瞧!”丢下一句狠話,擡腳便朝瓊姨娘的方向跑去。
唐枝看着他的背影,輕蔑一笑,轉身回了院子。
剛進院門,便見院子裏站着一個有些日子沒見的人:“夫人,阿誠回來了!”秋翎忙不疊地推了推阿誠,阿誠躬身道:“夫人,我回來了,不負所托。”
唐枝沒來由地來氣,哪怕拿到和離書的喜悅也壓不住:“老爺來了?為何這般慢?”
阿誠苦笑:“老爺跟杜夫人昨日便到了,只是不讓我來通知。”
“昨日?”唐枝的眉頭跳了跳,一股怒意抑制不住地從心中升起:“昨日何時?”
“昨日下午。”
“現在人呢?”唐枝冷冷問道,毫無見到父親的喜悅與思念。
阿誠見怪不怪,答道:“住在醉花街上的宿風客棧。”
“客棧?”唐枝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既然他愛住,便讓他住個夠好了!”
就在這時,忽然門房來報:“夫人,外頭有一位自稱是您父親的人要見你。”
唐枝的眉毛跳了跳:“誰?”
“那定然是老爺了!”阿誠驚訝地道,“想必我前腳剛走,他們後腳便出門了!”
“打出去!”誰知唐枝冷哼一聲,竟然理也不理,擡腳進了屋。
阿誠不明所以,偷偷問秋翎:“夫人這是怎麽了,好大的火氣?”秋翎白他一眼:“老爺這回也太靠不住了,昨日夫人險些吃了大虧!”一邊說着,一邊咬牙切齒地跺腳。阿誠撓了撓頭,到底沒敢再問,後腳跟着進了屋。
秋翎往裏間瞄了一眼,故意大聲問阿誠道:“老爺身體如何?”阿誠會意,大聲答道:“老爺身體還好,就是仍然坐不得車,吐了一路。”秋翎沒來得及說什麽,只聽唐枝的話從裏間傳出:“誰吐了一路?”
阿誠答道:“是老爺。”
仿佛摔了什麽,裏頭有悶悶的落地聲傳來:“他又不是女人,吐得什麽勁?”阿誠跟秋翎相視一眼,忍住不敢發笑,過了一會兒,裏面又有聲音傳來:“罷了,去門口将人請進來!”
唐書林負手站在大門外,身邊站着嬌小的杜芸,兩人等了片刻,只聽杜芸譏道:“瞧你這當爹做的,來到親家門口還要通報。若是唐枝不在,你豈不是連門也進不了?”
“老爺不常來,他們不認得老爺也是常理。等通報後,你瞧他們還敢怠慢?死丫頭非親自來接我不可!”唐書林昂然說道。
杜芸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你快別吹了,滿京城的牛都被你吹到天上了。唐枝親自來接你?不罵你一頓就算好的。”
“她敢?”唐書林吹胡子瞪眼道。
話音剛落,方才通報的門房已經出來,滿面嫌惡地道:“哪裏來的鄉巴佬?居然敢占我們夫人的便宜,快走快走!”說着,“砰”的一聲,在兩人面前關上大門。
唐書林愣了,杜芸卻咯咯笑個不停:“叫我說對了吧?唐枝恨着你呢。”
“不孝!不孝!”唐書林氣得上前拍門,杜芸在一邊笑夠了,也走上前來,卻不拍門,而是雙手叉腰,揚起嗓子大聲喊道:“開——門——哪!”
別看杜芸的身量嬌小,嗓門那叫一個嘹亮,甚至把唐書林拍門的聲音都壓下去了。想來門後的下人被吵煩了,打開門道:“吵吵什麽?都說了不認得你們,快滾!”
杜芸杏眼一瞪:“我可是你們夫人的繼母,我身邊這位是你們夫人的親爹,你這下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我們晾在門外?快快閃開!”
那門房一愣,只見杜芸生得漂亮,言語卻嗆人,頓時氣得道:“我們夫人說她爹早就死了,你們是哪裏冒出來的?再不走,我上衙門告你們!”
唐書林氣得臉都白了:“你說什麽?”
雙方争執間,忽然不遠處跑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老爺,杜夫人,夫人請你們進去!”
見阿誠來了,唐書林指着門房氣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何他不讓我進去?”
阿誠哪裏敢答,只好哄道:“老爺何必跟下人一般見識?夫人還在裏頭等着呢,咱們先進去。”又哄又勸,總算将唐書林帶了進去。
唐書林猶自氣不平:“他說我早就死了,這是怎麽回事?唐枝當真如此說過?”
“絕對沒有!我們夫人是什麽樣的人,老爺您還不知道嗎?”阿誠拍着胸脯,正色說道。
杜芸跟在後頭,咯咯笑道:“他恐怕就是太清楚了,才會有此一問。”
“呵呵。”阿誠不敢再答,幸虧唐書林不是絮叨的人,否則這一路可有得他受。
很快,三人來到唐枝的院子裏,唐書林還沒進門,便見正當門站着一襲高挑冷豔的身影,眉毛挑起,怒沖沖地走到近前,掏出一只信封就朝唐枝丢過去:“沒死叫我收什麽屍?”
唐枝接過信封,低頭看去,正是當時寫給唐書林的“收屍”兩字的信。當時她用左手執筆,寫出風格迥然不同的字跡,才騙過了唐書林,誘他來京。
此時目的達到,冷冷地道:“你來的正好,進來喝口茶,待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跟程老夫人幹仗,嘿咻~打滾求花花鼓勵~~
24讨價
程遠之一心記挂瓊姨娘,不吭不響地辦了和離書,總算了卻唐枝的一大心事。但是想要無聲無息地離去,卻有些難度,何況唐枝不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正在唐枝思忖如何脫身時,恰好唐書林與杜芸便來了,正是要風來風,要雨得雨。
唐書林尚不曉得唐枝的打算,進門後往屋中央一站,四面張望,只見布置也好,吃用也好,全都是精細之極,不由得瞪眼道:“你這不是過得好好的?”
“是啊,讓你失望了?”唐枝冷冷地道。
唐書林一噎:“你說得什麽混賬話?”
“我說得實話。你當然巴不得我一嫁數十年,再也不打擾你。”唐枝依舊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想見到我的屍體,恐怕要叫你失望了。為娘報仇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屋中氣氛頓時一凝,坐在角落裏嗑瓜子的杜芸動作一頓,好奇地朝兩人看去。唐書林背對着她,看不清楚表情,只見唐枝神色冷峭,唇邊的譏諷刺得人難受。
良久,唐書林擡起哆嗦的手,指着唐枝道:“你,你——”
“閑話不多說,我打算與程遠之和離,和離書我已經要到了。等會兒你負責跟程老夫人解釋,你做得到吧?唐大老板?”唐枝拿出和離書,在唐書林眼前晃了一下。
唐書林不答話,粗重的喘氣聲反應出他的憤怒,杜芸不好再裝看不見,連忙打圓場道:“這點子小事,老爺還是做得來的。是吧,老爺?”說着,不等唐書林的回答,又問唐枝道:“你想要我們怎麽配合?你直接說吧。”
唐枝看了杜芸一眼,從另一邊袖子裏摸出一張地契:“不會讓你白做。事成之後,這座宅子便送你了。”
“這麽爽快?”杜芸眼睛一亮,正要接過來,不料被唐書林拉着後退一步:“誰要你的東西?我們明日便回去了!”
唐枝哈哈大笑:“既然來了,還想回去?”直接上前一步,把地契拍給杜芸:“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沒人跟錢過不去。你留在玉橋縣那種地方,猴年馬月也救不了你弟弟!”
杜芸捏着地契,眼神閃過強烈的痛楚,還有掙紮與猶豫。最後,一切神色歸于平靜:“好,我留在京城。”
兩人你來我往,片刻間便拿定主意,被忽視了的唐書林頓時不滿:“我才是男主人!都該聽我的!我不同意留在京城!”
杜芸白他一眼:“你不同意?那你走啊。”
唐書林一噎,杜芸原本便不聽他的,眼下又有了宅子,他更拿捏不住她了。臉色奇臭無比,卻無可奈何,誰讓家裏有如此強勢的兩個女人?
不多時,院子外頭走進來一個俏麗的婢女,正是程老夫人院子裏的芳露:“老夫人聽說唐老爺和唐夫人來了,請兩位過去坐一坐呢。”
唐枝沒攔着,三人一起跟着芳露去了程老夫人的院裏。
按着常理,親家上門斷沒有直接見自家閨女,反把長輩撂在一邊的道理。但是唐書林不是尋常人,又有個不按尋常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