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出牌的閨女,便壞了規矩。程老夫人心中很是不滿,程家如今可是官宦人家,唐家不過是沒落商戶,唐枝能夠嫁給程遠之算得上高攀,唐書林竟然敢如此托大?可是看程老爺沒了,欺她一個婦道人家?

心裏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不顯露,見唐書林與杜芸進來,站起身笑道:“親家何時來的?怎不提前招呼一聲,我還是聽下人說起才知道的。”

唐書林還沒說話,杜芸先咯咯笑了起來:“程家的下人夠嘴快的,我們也才見了姑娘的面,這就被叫來了。”

被她如此一将,程老夫人的話便不好再繼續下去,只好道:“都是親戚,快別客氣,都坐。”待坐下後,又命甘草倒茶,然後才道:“算起來,咱們可有快兩年沒見了。不知親家這回突然來京,所為何事?”

被閨女騙來的,唐書林說不出口,幹咳了兩聲說道:“路過,路過而已。”被杜芸搗了一記,嗔道:“什麽呀?不就是想閨女了,特意來看閨女的?一把年紀了,害羞什麽呀?”杜芸聲音脆,嘴皮子也快,話音剛落,便開口問道:“這京城的風水可不好呀,都快兩年過去了,我們唐枝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這是怎麽回事呀?”

程老夫人對于這個也不滿意,如果程遠之只有唐枝一個服侍,沒有孩子也還罷了。現在算上小妾們,足足有七人,竟然一個下崽的都沒有,多少讓程老夫人心裏有疙瘩。但是面對杜芸,自然不能露出心虛:“大概是吧?總歸唐枝還小,再等兩年再生也不遲。”

“還小?我們唐枝今年可有十九了,女婿也有二十有一了吧?擱別人家裏,孩子滿大街跑的也有了。”杜芸挑了挑眉,犀利地道。

程老夫人心頭一跳:“此話何意?”

“何意?”杜芸忽然冷哼一聲,沉下臉來:“我們唐枝多麽好的孩子,長得俊,也有本事,你們家程遠之娶了我們唐枝,這才兩年的工夫,便招了一院子的小妾?聽說還在外尋花問柳,日日喝花酒?生得下來就怪了!”

程老夫人的眉頭跳了又跳,有心發怒,可是這事程遠之做得确實不地道。深吸一口氣,壓下不快強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遠兒納妾,也都是媳婦同意了的,是吧?”

見程老夫人問過來,唐枝沒有一如往常那般順從,而是反問道:“我不同意,他便宿在外頭不回來,我哪裏敢?”

程老夫人頓時噎住,曾經是有這麽一茬,仿佛是個叫蝶兒的小妾,程遠之喜歡得不得了,為此自己還責備唐枝不賢惠。想到這裏,隐隐有些怒氣,當着娘家人的面,唐枝翻出這些舊賬是想做什麽?便冷冷地道:“最後還不是被你發賣了?”

唐枝便道:“若我不賣,依着大爺納妾的速度,咱家現在至少有二十幾位,哪裏養得起?”

“唐氏!你不要太嚣張!”程老夫人終于按不住怒意,徹底爆發:“親家,你倒是說句話,今日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唐書林一反方才漫不經心的神态,正色道:“我好好的閨女嫁過來,沒過一天好日子,我難道不該興師問罪?”

“親家此言不對!你瞧瞧唐枝這一身穿戴打扮,我們程家可有虧待她半點兒?”程老夫人辯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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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林聽不見似的,兀自說道:“才不過兩年,便納了二十多個小妾,是仗着我們不在,欺我閨女娘家無人?”

“沒有二十多個,只有六個!”程老夫人更正道。

唐書林過耳不聞,依然按照他的思路說道:“聽說女婿為了小妾,竟來質問正房,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想當年女婿也算是清白懂禮的好孩子,怎麽程老爺一去,竟變得如此荒唐?白白坑害了我閨女!”

如此大義凜然的一番話,聽得杜芸面色古怪,暗道原來他也有如此正經的一面?另一邊,程老夫人的話屢屢被無視,氣得拍桌道:“親家這是怪我不會教孩子?”

這回唐書林聽見了,面上神情更見淩厲:“難道我說得不對?程老爺沒去之前,女婿恭謹守禮,喜好讀書,多麽上進!再看看現在,分明便是纨绔子弟!不,纨绔子弟家中有錢,他是打腫臉充胖子的游手好閑之人!”

說到這裏,猛地站起來:“我們要休夫!”

“什,什麽?”程老夫人完全愣了,“你們要如何?”

杜芸有些贊嘆地看了唐書林一眼,緊跟着站起來道:“我們唐枝要休夫!”

本朝因為出過一位女帝,對女子的地位猶為寬容,比如夫妻之間過不下去,往往是和離更多一些,而非弱勢地被動接受休棄。但是這并不表示女子便能蓋過男子,“休夫”一事,在律法上有提過,但是條件極其苛刻。

程老夫人不識字,不知道律法上有沒有這一條,但是憑着她的經驗,立刻反駁道:“休想!”

如果程遠之被休了,那可真是全天下的笑話,只怕不論走到哪裏,都要被笑話一輩子。她的遠兒,可是京中的貴公子,官宦人家的侄兒,怎能被休?想起程厚圖,連忙道:“親家不要欺我女人當家,我們家中還有一位在衙門當主簿的程大人,若是他聽說此事,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我們家還有一位四品的工部侍郎呢,是我的親姑父,比程大人的八品可要高多了。”唐枝緩緩說道,不就是拼官嗎?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忽然有點同情程老夫人啊~

25還價

四品大員?程老夫人懵了,她不知道工部侍郎管不管得到衙門,但是四品官肯定比八品官大,頓時心中慌張起來:“你們要仗勢欺人不成?”

“老夫人這話說得可不對。”杜芸咯咯笑起來,嘴皮子利索地道:“方才若不是您先擡出那位程大人,我們也不會起這話頭呀!”

程老夫人頓時噎住,對方有三個人,自己這邊卻只有一個,想一想就氣不打一處來:“芳露!去叫大爺來!”兒子惹事,卻全讓她這個老娘來扛,簡直沒有天理!

芳露應了一聲,小碎步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忽然唐枝輕聲道:“大爺在瓊姨娘屋裏呢,你別跑錯地方,耽誤了老夫人的事。”

芳露的腳步絆了一下,程老夫人的臉色漲紅,緊緊攥着手心裏的絹帕咬牙道:“快去,跟大爺說岳父岳母來了,讓他利索些!”

“哎喲,這大爺可真夠游手好閑的,大白天的不出去做事,也不念書考功名,鎮日裏窩在小妾的屋裏算什麽?”杜芸鄙夷地道,打了唐書林一下:“老爺當初怎麽把閨女嫁到他們家來了,可真是瞎了眼!”

唐書林黑着臉,扭頭瞪了唐枝一眼,沒有吭聲。程老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杜芸明着罵唐書林,暗地裏卻是指責程遠之配不上唐枝,嘴巴動了動,終是沒說出什麽來。

說什麽?程遠之為何在瓊姨娘屋裏?當然是因為瓊姨娘受了傷。瓊姨娘為何受了傷?因為被唐枝打了。為什麽被唐枝打了?因為她進門偷竊,還試圖誣賴。程老夫人心裏清楚,就算講了也是自取其辱。

杜芸雖然年紀輕,比唐枝長不了幾歲,但真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沒想到杜夫人雖然是繼母,對我這兒媳倒是有如親生。”

“繼母也是母。”杜芸仿佛非常高興,得意地扭頭看向唐枝:“是吧,好女兒?”唐枝面無表情,杜芸卻更加得意,咯咯笑個不停。

程老夫人微微皺眉,随即又道:“說起來杜夫人嫁給唐老爺也有五年了吧,為何也沒有添丁?”

杜芸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五年未孕,放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一根刺。程老夫人說這種話,相當于往傷口上撒鹽,真真是撕破臉了!

這時,唐書林忽然說道:“我與芸兒原本打算從枝兒的孩子中過繼一個,沒想到女婿如此不争氣!罷了,等女婿一到,我們便商議休夫一事!”

說了半天,話題又繞了回來,程老夫人挑撥不成,氣恨不已:“此事等大爺來了再說!”閉口不再吭聲。唐書林見狀,也不再說話。杜芸挑了挑眉,歪頭看向身後的唐枝。只見唐枝微微垂眼,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屋裏一下子寂靜下來。半盞茶後,芳露的聲音從院子外頭傳來:“大爺來了!”話音落下,俏麗的身影才一路小跑進來,身後緊跟着臉色黑沉的程遠之。

接到芳露的消息,程遠之很是愕然,唐書林怎會在這個時候來了?本不想來,可是看芳露很急的樣子,只好安撫下瓊姨娘,不耐地跟來了。剛進門,便見唐書林與杜芸坐在一邊,唐枝站在兩人身後。皺了皺眉,和離的事,唐枝跟唐書林說了沒有?不論說沒說,總歸和離書已經辦了,想到這裏,對唐書林拱了拱手,然後便走到程老夫人身邊:“娘,您喚兒子來有何事?”

程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見過你岳父岳母?兩年不見,不認得了不成?”程老夫人有意給臺階,程遠之卻不肯就着下:“岳父岳母?”擡頭看了唐書林一眼,譏諷地道:“我與唐氏早已和離,何來岳父岳母?”

“什麽?”程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程遠之冷哼一聲:“我程家不要毒婦做媳婦!”唇邊帶着嘲諷,對唐枝擡了擡下巴:“上午我給你的和離書,你拿出來給大家看一下!”

聽了這話,程老夫人眼前一黑,說不上急還是氣:“你們何時和離的?為何竟沒有跟我說一聲?”雖然看不上唐枝的性子,但是程老夫人也知道,如果程遠之跟唐枝和離,以後再想找個如此漂亮,拿得出手的媳婦可就難了。更何況方才唐枝答應補上賬中的一千五百兩銀子,如果和離了,唐枝豈肯再給?

唐書林眉頭一皺,怒道:“什麽?你們已經和離了?”扭頭看向唐枝,“他說得可是真的?”

“是,就在剛才,你們來之前。”唐枝低頭答道。

唐書林一拍桌子,回身指着唐枝的腦門:“糊塗!你真是糊塗!程遠之寵妾滅妻,怎能輕易與他和離?他給了你多少銀子?”

唐枝更是垂頭:“我打了他心愛的小妾,他哪肯給我銀子?”擡頭看了程遠之一眼,“昨日還問我要了一千兩……”

“我問你要的?明明是你求我辦事塞給我的!”程遠之氣道,“若非你心虛,賬簿落到娘手裏——”

“什麽賬簿?”唐書林問道。

唐枝順勢解釋道:“我在外面開了間鋪子,賺些營生。誰知賬簿被大爺的愛妾,瓊姨娘偷偷摸進屋給順走了,送到老夫人面前。”

“程家大爺可真是不忌口啊,連小偷都納進門做妾?”杜芸啧啧搖頭,“這是什麽樣的人家,出去我都沒臉跟人說,我家閨女曾經嫁過這樣的人家。”

程老夫人臊得滿臉通紅,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唐書林又問:“送到老夫人面前?你再拿回來就是了,為何還要給程遠之錢?”

程老夫人暗道不好,可是唐枝比她嘴快,張口便道:“老夫人不喜我在外做生意,如果知道那賬簿是我的,定會把鋪子給我收了。”

“啪!”唐書林怒拍桌子,把程老夫人吓了一跳,辯解的話湧到嗓子口,愣愣地看着唐書林怒容滿面:“休夫!我們要休夫!”

休夫?那是什麽?程遠之也吓了一跳,若是以前,他定會跳起來反駁。可是有過唐枝恥笑他不懂律法之事,面對唐書林言辭鑿鑿,不敢冒冒然開口。還是程老夫人急中生智,脫口道:“我兒已經同你們和離了!文書都下來了!”

程遠之也想起這茬,連忙接話道:“就是!事情已經落定,不能更改!”

聞言,唐書林臉色微沉,惱怒地瞪了唐枝一眼:“真是丢我的人!”唐枝駁道:“你們不在,程遠之要與我和離,按着我的手也能按手印,我能如何?”

“程家欺人太甚!”唐書林拍桌怒道。

杜芸也站了起來,挽起袖子道:“今日不讨個說法,咱們沒完!”

面對兩人咄咄之勢,程老夫人的腦中一片亂糟糟,半點頭緒也理不出來,強撐着道:“和離書已經簽了,你們還想如何?”

“賠銀子,還用說嗎?”杜芸揚聲說道,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千兩,一分也不能少!”

“你,你們這是訛人!”程老夫人哆哆嗦嗦地道。

程遠之指着唐枝道:“家裏的銀子都被唐枝敗光了,哪還有錢?”

唐書林疑惑地看向唐枝,只見後者微微一笑:“大爺何必冤枉人?瓊姨娘她們為何挨打,難道大爺忘了?”随即把程遠之如何不讓她管賬,放開銀錢任由小妾們支取的事說了一遍。

杜芸一聽,登時柳眉倒豎:“好哇!給小妾都能花兩千多兩,看來程家有錢得很啊!三千兩不成,五千兩!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程遠之還想說什麽,被程老夫人按下,她算是明白了,程遠之說什麽都是錯,都是送把柄到對面的父女面前。咽了口氣,顫聲說道:“這件事,不光是遠兒的錯,唐枝一樣有不對。五千兩銀子太多,我們只能賠兩千兩。”

“兩千兩?你好意思說?程家大爺的小妾一個月都能花兩千多兩,你們把我們唐家當什麽?當叫花子打發嗎?五千兩,一個子兒也不能少!”杜芸叉腰說道。

程老夫人一口氣沒喘上來,捂着胸口直翻白眼,把程遠之吓了一跳,連忙過去為她撫胸口。好半晌,程老夫人才緩過勁兒來,喘着氣道:“唐枝嫁入我們家這兩年,雖然無過,卻也無功。我們程家至今沒有添丁,要賠五千兩,不可能!三千兩,你們愛要就要,不要就走!”說出這些話,程老夫人也覺得臊得慌,可是沒法子,如果給出五千兩,就跟挖了她的心似的。

杜芸抿了抿唇,斜觑了唐書林一眼,只見唐書林沉着臉:“既然如此,算我們吃虧。三千兩銀子,算上唐枝給的一千兩,總共四千兩,拿來吧!”

說着,伸出手。

程老夫人雖然早猜到三千兩中不包括唐枝的那一千兩,真正聽到了,仍覺得難受。撫着心口,起身進裏屋拿銀子去了。程遠之面上讪讪:“我出去一下。”

銀子被程遠之給了瓊姨娘,要回來時,少不得一番吵鬧。但這與唐枝等人卻是無關,湊齊了銀子,點清之後,唐書林冷哼一聲,打頭出了院子。

唐枝的院裏,堆了幾個箱籠,正是方才秋翎帶人收拾的。還有徐媽媽,張媽媽,阿誠,阿智等人,都是唐枝陪嫁的下人。唐枝沒有細點,只問秋翎道:“都收拾齊了?”秋翎點了點頭:“都齊了,夫人。”

在程老夫人與程遠之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唐書林打頭,帶着杜芸與唐枝等人,挑着行李大搖大擺地出了程家的大門。直到他們走了良久,程老夫人才反應過來,什麽休夫?和離書都簽了,他們還想休夫?賠銀子?和離書都簽了,不賠他們又能如何?想到這茬,頓時一口氣沒上來,指着程遠之,生生暈厥過去。

另一邊,唐枝指揮着下人把箱籠搬上早就租好的馬車,載上唐書林與杜芸,一行人往城南琉璃巷的宅子行去。

這本是一早就讓阿智購好的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比程宅差不多少。下了馬車,唐枝指揮着下人把箱籠搬進去,一應擱置完畢,才有工夫看向唐書林與杜芸。剛一望去,便見唐書林拉扯杜芸,壓低聲音道:“走了!快點!”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昨天沒更,輕童鞋晚上吃過飯就趴窩了,足足睡了11個小時~偶爾偷個懶什麽的,望包容,mua~

現在唐枝和離啦,接下來男主的出場會多起來,絕對狗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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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某貓猜對問題,獎勵小劇場一段:(來自阿輕的《重生悍婦馭夫》)

燈光如豆,帷幔輕搖,一聲夾雜着男子喘息與女子嬌吟的聲音傳來。

昏暗的光線下,夏子秋只覺得身下的女子異常美豔,舒展的眉眼仿佛享受到極致的歡樂,讓他身上某處一抖。頓時,身下發出一聲愉悅的嬌嘆,夏子秋心中得意,一邊努力沖撞,故意粗聲道:“爽不爽?”

蘇婉玉挺身迎合,順道在他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大爺真棒。”

明明是嬌媚酥耳的聲音,聽在夏子秋耳中,偏偏生出一股火氣:“是他棒還是我棒?”

對蘇婉玉曾經嫁過人一事,夏子秋總有些芥蒂。

好一會兒,蘇婉玉不見他動作,才反應過來:“大爺跟那個銀樣镴槍頭比什麽?自然是大爺更棒了!”

夏子秋心裏舒服一些,依然不滿意:“那你叫我一聲哥哥!”說着,狠狠沖撞一下。對于蘇婉玉比他大兩歲一事,也讓他耿耿于懷。

卻見蘇婉玉緩緩睜開眼,忽然輕哼一聲,翻身将他壓在身下,對準某樣物事,用力坐下:“叫姐姐!”

嬌媚的容顏,跋扈的眼神,令夏子秋一陣意亂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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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好了,太肉的阿輕寫不粗來。某貓,滿意不?

26舊怨

“唐老爺要去哪兒啊?”唐枝微笑着走到唐書林面前,輕聲說道。

“回客棧。”唐書林放開杜芸,挺了挺胸膛。

“放在客棧的行李,待會兒讓阿誠與阿春搬來即可,何必唐老爺親自跑一趟?”

“老爺愛去哪裏便去哪裏,你休要管!”唐書林皺眉說道,冷哼一聲,拂袖便走。

只聽身後一聲輕叱傳來:“把唐書林給我綁起來!”

唐書林腳下一滑,扭頭不可置信地指着唐枝:“你要做什麽?我是你爹!”

“我沒有這樣的懦夫爹!”唐枝冷冷地道,指了指外面:“今日你只要走出這個門一步,從此你我斷絕父女關系!”

一幹下人全都愣住了,看看唐枝,又看看唐書林,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被親閨女如此對待,唐書林惱得面上發紫,氣得咬牙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唐枝冷冷地道。

看着劍拔弩張的父女倆,杜芸不僅不勸,反而饒有興味地坐在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起來。她嫁入唐家已有五年,當時唐枝跟唐書林便不和,外人只道唐書林惱唐枝賣掉他的小妾,事事拿大,但杜芸知道不是。

只見唐書林沉下臉:“當初你嫁給程遠之,便說過同樣的話,怎麽你忘了嗎?你我父女關系已絕,何來再斷絕之說?”

“我為何嫁給程遠之,你比誰都清楚。”唐枝抿緊嘴唇,神情雖然如常,但是秋翎已經注意到她微顫的嗓音,以及有些發紅的眼眶,連忙上前勸道:“老爺來了連一杯水也沒喝,先去屋裏歇一歇罷。”

“不歇!”唐書林掙開她道,指着唐枝說道:“我沒有你這樣不孝的女兒!”說着便要走,秋翎哪敢放他,連忙攔在身前道:“老爺別生氣,小姐不是成心的——”

自從和離後,秋翎等人對唐枝的稱呼便改成了出閣前的稱呼。

“讓他走!”忽然,唐枝打斷她的話,眉宇挂着霜氣,冷冷地道:“我錯了。當年我嫁給程遠之,你沒有後悔,我就該知道。娘死了,你不思報仇,我與人和離,你仍想一走了之。如此只知逃避的懦弱之人,我羞于喊爹!”

“你——”

“秋翎,讓他走!”唐枝說完,便背過身去,仿佛當真不在意了。

這時,杜芸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擡手道:“哎喲,唐老爺,人家都叫你走了,你怎麽還不走?”

此時尴尬又憤怒的唐書林瞪過去道:“你跟我回去!”

杜芸“嘁”了一聲,揮着袖子涼涼地道:“我為何要走?這座宅子都是我的,又有銀子傍身,誰還跟你回去?”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正是程家賠給唐家的四千兩:“唐老爺,您踩的這塊地界可是我的,要不您就交租費,要不您這就走,可好?”

唐書林險些沒氣暈過去,指着她道:“你休想!銀子是唐枝的,你快還回去!”

“叫那麽大聲做什麽?”杜芸掏了掏耳朵,手腕一翻,将銀票收回懷裏:“銀子是我要來的,自然跟我姓!”

“胡說八道!明明是賠給唐枝的!”

“誰胡說了?沒有我,這銀子能要得回來?”杜芸挑眉冷笑一聲,站起身道:“這座宅子的地契,唐枝可是給我了,勞煩您老人家快走罷,別污了我的地界!”

“你,放肆!”唐書林氣呼呼地走回來,“你嫁給我,你的東西就是我的,這座宅子也是我的,我偏就不走了!”

杜芸似笑非笑地看了唐枝一眼,只見後者神情冷沉:“來人,送客!”

“唐枝!你別過分!”唐書林借機下臺,他不信唐枝看不出來,見她仍舊如此執拗,頓時惱道,“我是你爹,你竟這樣對我?”

唐枝道:“你一日不為娘報仇,就一日不是我爹!”

“好,好!”唐書林氣得面色發紫,有這樣的女兒嗎?頓時怒意湧來,對杜芸道:“芸兒,趕她走!”

不等杜芸說話,只聽唐枝輕笑一聲:“好叫你知道,地契雖然給杜芸了,可是上面還寫着我的名字。”

什麽?連杜芸也沒想到這一遭,猛然反應過來,拿出地契一看,果然是唐枝的名字。臉色變幻幾回,終是忍住道:“瞧見沒有?可不是我不給你臉。”白了唐書林一眼,忿忿地走上前,将地契丢給唐枝:“好啊,原以為兩年不見,你心地變好了,我可真是天真!”

唐枝垂眸看了一眼,并不接過來:“莫非你以為寫着我的名字,就于你無用了?”

杜芸一愣,是啊,拿在手中豈不是一個把柄?可是唐枝如此做卻是為何?就在她愣神之際,只見唐枝擡了擡下巴,對唐書林道:“如果你還想叫我喊你一聲爹,就留下來替娘報仇。如果你今日走了,我就當你死了,此生再不來往!”

唐書林的面色變了幾變,嘴唇嚅動幾下,沒底氣地道:“你娘,她是病死的。”

“哈哈!好,好一個病死的!”唐枝忽然拔高聲音,“既然如此,杜芸你作證,今日我與唐書林一刀兩斷,斷絕父女關系!”

只見唐枝緊緊抿着嘴唇,明明滿臉寒意,可是眼眶分明通紅,秋翎忍着淚水走上來,扯扯她的袖子道:“小姐,你何必跟老爺争吵?有話慢慢說不行嗎?快松手,手心都要掐破了。”

唐枝深呼吸幾下,才緩下情緒:“慢慢說?說了十年,若他肯聽,何至于有今日?”

冷漠而痛恨的眼神投在唐書林身上,唐書林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負手走了。

“老爺——”秋翎不敢相信地喊道。

杜芸張了張嘴,猶豫片刻,跺了跺腳跟了上去。阿春無奈地緊随其後,很快三人消失在視線中。唐枝仰起頭,淚水終于落了下來,緊緊掐着手心,仿佛感覺不到尖銳的疼痛。

走出唐枝的新宅,唐書林黑着臉悶頭朝外走。杜芸緊趕慢趕,幾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喂,你慢些!慢些!”

唐書林仿佛聽不見似的,一直回到客棧,才啞着嗓子道:“收拾行李,回家!”說罷,不顧杜芸的阻攔,支使阿春收拾東西,一陣風似的出了客棧。

杜芸不想跟着,可是唐書林緊緊攥着她的手腕,讓她掙脫不得:“唐書林!你自己走就罷了!做什麽拖着我!我要留在京城!你放手!”

“你是我的妻子,就該跟着我!”唐書林道。

杜芸使勁拍着他的手:“誰是你的妻子?你這沒骨氣的男人,我要跟你和離!”

“你再說一遍?”

杜芸便當真大聲喊起來:“唐書林!我要跟你和嗚嗚——”話沒說完,便被唐書林捂住嘴,扭臉四下張望,仿佛害怕被人看到似的。杜芸冷笑着扯下他的手:“你一個鄉下老頭子,還怕別人認識你不成?裝模作樣!”

“你懂什麽?”唐書林心驚肉跳地訓斥道,“閉嘴!”

杜芸挑眉正要反駁,忽然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咦,這位不是‘唐記’的東家,唐老爺嗎?”只見一名三十多歲的中等身材的男子朝這邊走來,面容瘦削,略顯尖刻:“哦,不對,‘唐記’早在十年前便倒了,瞧我這記性。”

唐書林沉下臉,冷聲問道:“你是誰?”

對方的目光閃了閃,自嘲道:“唐老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是劉峥啊,當年跟在許老爺身邊的劉峥,唐老爺一點印象也沒了?”

唐書林放開杜芸,面色淡淡地撣了撣袖子:“一個下人罷了,我怎麽記得住?”招呼着阿春,“走了。”

“慢着!”劉峥攔道,“唐老爺莫非忘了,當年您可是親口說過,此生再不踏足京城?”

杜芸心頭一震,隐隐有些明白唐書林跟唐枝的矛盾,默不作聲地站在唐書林身後,靜靜地聽着。只見唐書林面不改色:“我何時說過?”

“唐老爺可真是健忘,才過去十年,許下的誓言就忘啦?要不要我提醒唐老爺當時的場景?”

唐書林冷笑道:“劉峥是吧?當年之事,你一個下人為何如此清楚?”話峰一轉,“別以為那件事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不妨告訴你,我心知肚明得很!回去告訴許萬松,我唐書林回來了!”

說罷,不顧對方詫異的眼神,拉起杜芸的手腕便走。方向正是來路。

唐枝正在屋裏,被秋翎百般勸道:“小姐,您跟老爺置什麽氣?老爺那麽做,肯定有他的緣由,您就別倔了!打斷骨肉連着筋,您看老爺是多麽心疼您啊,一聽說您有事,立時便趕來了,您——”

唐枝始終面無表情,然而半掩在袖中的手掌緊緊握成拳頭,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忽然,外頭傳來阿誠驚喜的聲音,打破了唐枝面上的平靜:“小姐,老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呀呀呀~妹紙們,喜歡就收藏一下嘛,鼓勵鼓勵阿輕好嘛~~

27意動

十年前,京中有一家有名的商戶,東家姓唐,人稱唐記。從米面糧油,到布匹瓷器,生意做得極大。但是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不論納了多少小妾,別說兒子,便連女兒也沒有再生出來。唐老爺找人算命,算命先生說他命中只有一女,因此唐家小姐便被當做男兒來養,從小教她讀書識字。

唐家小姐生得美貌,人也聰明,六歲便能看賬,被唐家上上下下寵着,竟寵出一副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脾氣。曾有一回,逛街時被蹭髒了荷包,便把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別人都說唐家小姐長大後不好嫁人,偏偏唐老爺不在乎,揚言說要招婿入贅。

唐記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有名氣,漸漸唐老爺結識的人也多了起來。其中一人姓許,與唐老爺最親密,時常提酒串門找唐老爺喝酒。有一回,許老爺無意中吐露認識一位大師,不僅算命極準,而且會破命數。事後唐老爺便請了那位大師批命,果然算得極準,年已三十多歲的唐老爺渴望兒子,咬牙花了大筆銀錢,請大師改了命數。尋了一位八字奇特的女子,兩個月後果然有孕,唐老爺大喜過望。

然而就在那一年,唐記的生意開始蕭條,本就身體不好的唐太太去世,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女子墜井而死。女子的家人來告,唐老爺幾乎傾家蕩産才擺平這趟官司,最後在許老爺的幫助下離京。

往事一幕幕從腦中閃過,看着背着包裹走來的唐書林與杜芸,唐枝的臉上浮起一抹冷笑。那年她九歲,看到的是唐書林寵愛小妾,無視發妻,使得唐太太郁結而亡。那名懷有身孕的女子叫小蝶,唐枝約她到井邊,打得正是将她推下去的主意。可是還沒等她動手,小蝶竟然自己跳了下去,臉上挂着憤恨與冷笑。

當時她以為那是面對死亡時應有的反應,時隔十年,再回想起來,分明不是那回事。當時她只有九歲,推不推得動小蝶還是另說,難道身懷骨肉的小蝶當真舍得自盡?

“咳,我來了。”唐書林走進門,被唐枝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唐枝語氣冰冷:“娘是病死的?”

“你這是什麽話?你天天服侍在她身邊,難道不清楚?”唐書林心裏隐隐有惱意,“唐枝,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爹!你這種态度是不孝!”

唐枝輕蔑一笑:“唐書林,你的懦弱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娘是被你害死的,你何時才敢承認?”

“胡說!胡說八道!”唐書林猛地跳起來,“你放肆!”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清楚!”唐枝拍桌而起,“娘雖然身體不好,但是絕不至于病死!”

“那是她小心眼,非要跟小蝶過不去!”

“你納了那麽多小妾,娘何時往心裏去過?”唐枝拔高聲音道,“小蝶是你納進來的,是你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你逃脫不了罪責!害死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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