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唐枝在馬車裏聽到聲音,才打開簾子下來,跟在唐書林身後往裏走去。倒是門房看見如此高挑貌美的女子,眼中驚豔久久不散。
剛走到二門處,便見一名嬌豔的少女攙着一位面帶焦急的婦人,腳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目光相視,唐書林腳步一頓,再沒邁出去。婦人的身形也頓了頓,随即更加快步走過來,站在唐書林身前,眼中隐隐閃着水光:“大哥。”
正是唐姑母,她拍了拍身邊的少女,剛要說話,少女已經跳前一步:“咦,真是大舅舅?”
唐書林恍惚了下,心下有些複雜:“是蕙兒啊,都長這麽大了。”
“咦,大舅舅,你不是嫌我們家窮嗎?怎麽——”
“蕙兒!”唐姑母擰眉喝道,“怎麽跟大舅說話呢?”
唐書林的臉上浮現出尴尬,嘴唇嚅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這時,唐枝微微朝前半步:“蕙兒,還記得我麽?”
裴蕙縮了縮脖子,撅了撅嘴:“表姐。”
唐姑母在前面帶路,四人來到客廳裏坐下,唐姑母率先開口道:“一轉眼,都過去十年了。大哥還好嗎?”
簡單的問題,唐書林卻嘆了口氣:“一言難盡。”猶豫了下,仿佛使出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你們算是翻身了。是我眼拙,沒瞧出來松明竟是有大出息的。”
唐姑母微微一笑:“大哥那般激勵,他不上進怎麽成。”
唐書林愈發低頭,想了想,道:“妹夫在當值吧?庭春呢?怎麽不見?”
“哥哥在讀書呢。”裴蕙搶答道,“哥哥可出息呢,前年考上了秀才,今年準備考舉人呢。”
“哦,是嗎,真有出息。”唐書林讪讪地道,“他一定會考上的。”
“那當然!”裴蕙說道。
唐姑母瞪了她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前兒不是得了盆牡丹,有些蔫嗎,快帶你表姐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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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蕙撅了撅嘴,走到唐枝跟前:“表姐,我們去吧?”
唐枝起身,笑了笑:“姑母,那我就跟蕙兒過去了。”頓了頓,瞟了唐書林一眼:“我爹先前做的混賬事,您該罵罵,都是他活該。”說着,推了推張着小嘴有些發呆的裴蕙,一前一後出了門。
唐姑母轉頭,看着有些尴尬的唐書林,撲哧一笑:“這些年不見,枝兒倒是愈發厲害了。”
唐書林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随了誰的性子。”
還不是你寵的?唐姑母心道,想起唐枝離去前留下的話,心下很是感慨。要說氣,确實是氣的,可是過去那麽多年,風水輪流轉,怎麽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我瞧着枝兒梳着婦人的發髻,她嫁了什麽人家?”
“和,和離了。”唐書林尴尬地道。
“啊?”唐姑母驚呼一聲,“怎麽回事?”
此時,被留下看家的杜芸稍作打扮,就要出門。早在玉橋縣時,就聽人說京城有多麽大,多麽好,這回可要仔細瞧一瞧。剛要出門,忽然外頭來報:“夫人,外頭來了個媒婆,說要給小姐說親。”
“媒婆?”杜芸本想拒絕,轉念一想,救回杜強還要給他找媳婦,這些媒婆可不能得罪:“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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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分歧
陳媒婆進得門來,就見杜芸坐在堂上,連忙道:“哎喲,這位就是唐家娘子吧?都說唐家娘子生得貌美,又厲害,我今兒算是長見識了,真真兒是天上的仙女兒喲!”
秋翎端茶進來,聞言險些潑在地上:“這是我們夫人!”
“喲!”陳媒婆更加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腿上:“天啦!快瞧瞧!唐夫人可真是年輕!分明便是二十多歲的人,瞧瞧這身材,哪裏像是生過孩子的?”
杜芸聽得樂呵,掩嘴咯咯直笑。秋翎聽不下去,擰眉道:“這是繼夫人,我們小姐的繼母!”
饒是陳媒婆臉皮厚,連犯兩回錯,也不禁漲紅了臉:“哎呀,我一時見了夫人的美貌,竟然都不會說話了!”說着,作勢打了下臉。心裏卻在轉彎,繼母?如此年輕的繼母?和離歸家的繼女?
這位陳媒婆正是鄭晖打過招呼,由鄭姑母請來的媒人。只道這家有位漂亮的和離過的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知。想到鄭晖的條件,原先便信心十足,此時更加有底氣了:“問夫人好,我姓陳,今兒來呀,是給一戶姓鄭的好人家說媒來了。”
往旁邊一坐,就此打開話匣子:“那戶人家,真真是好。上無老父老母拖累,只有一位通情達理,誠懇能幹的姑母。公子姓鄭,叫鄭晖,今年二十有二,長得那叫一個英武俊朗,個子又高,脾氣又好,還有本事。如今在西疆鐵騎營裏任職正六品的千總,別提有多争氣。”
西疆?杜芸心頭一動,杜強似乎便在西疆某城做雜役?面上不動,只是笑道:“陳媒婆說的這鄭公子,是要娶妻啊還是納妾啊?”
“自然是娶做正房太太!”陳媒婆道,“我說的這戶人家,不興納妾這些不入眼的事兒!”
杜芸挑了挑眉:“鄭公子既然如此出息,為何熬到這把年紀還沒成親?”
“這鄭公子自小就有志氣,先立業後成家,半點雜心也沒有。這不,如今混上了官職,就想起來娶親了?”陳媒婆豎起拇指誇贊道。
“哦,我們家小姐可是和離過的,鄭家如此好的人家,怎麽看得上我們?”
陳媒婆便道:“程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姐如此品貌,早該跟他和離了!”
杜芸不禁一笑,心裏已有了主意,嘴上卻道:“我只是繼母,做不得主意。這樣吧,回頭我跟我們老爺說一聲,成或不成,過兩日您再過來如何?”
“哎喲,夫人如此伶俐的人,唐老爺還不得聽您的?您可別謙虛,這鄭家真真是個好人家,過了這個村可就難找這個店了。”陳媒婆也知道杜芸說得有道理,左右張望道:“不知唐小姐可在?我一直聽人說唐小姐美若天仙,真想親眼見一見。”
杜芸微微一笑:“不巧,我們老爺帶小姐走親戚去了,這會兒不在家。”
陳媒婆不禁失望,又問了問唐枝的習性,年紀等。待聊得差不多了,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啦。夫人可一定要認真考慮,和離的女子能嫁做正房太太,還是官家太太,這可是做夢都夢不來的好事!”
沒見到正主兒,又沒得到準信的陳媒婆見了鄭姑母,先把杜芸誇了一遍:“是很規矩的人家,那繼母生得好,人也守禮,只是做不得主,等我過兩日再去問問。”
鄭姑母有些緊張地道:“那唐家小姐呢?生得如何?品性如何?可溫良賢淑?”
“哎喲,可是不巧。唐家老爺帶唐小姐走親戚去了,今日不在家。”陳媒婆可惜地道。
鄭姑母有些失望:“晖兒說那唐家小姐生得美,人也厲害,我真想親自見一見。”
“鄭公子的眼光還能有錯兒?”陳媒婆笑道,兩人都沒想到這門親事會被拒絕,只當已經結定了,言語間打趣起鄭晖來。
離正午還有些時候,唐書林與唐枝便回來了,杜芸甚是好奇:“怎麽?官太太沒留你們吃午飯?”
“你懂得什麽?”唐書林訓斥道。唐姑母自然留他們吃飯,但是唐書林實在不好意思,不論是這些年的不作為,還是娶了個僅比唐枝大四歲的繼室,又或者唐枝和離之事,一件比一件難說出口,哪裏有臉留下吃飯?只道來日方長,死活拽着唐枝回來了。
簡單吃過午飯後,杜芸拉着唐書林回東院午睡。躺在床上,杜芸說起陳媒婆來提親的事來:“那陳媒婆說得挺好,但是我不是繼母嗎,就沒答應下來。老爺覺得如何?行的話,我們差人去打聽打聽?”
“不必了。我已經托她姑母給她留意着了。”唐書林閉着眼睛答道。
杜芸翻了個身,側身支着腮道:“托別人好嗎?人家可是官家,認識的公子也都是好人家出身,能看得上唐枝嗎?”
唐書林睜開眼:“你什麽意思?枝兒哪點不好?配他們綽綽有餘!”
杜芸嗤笑一聲:“你省省吧。先不說唐枝是和離過的人,單說她那脾氣,嫁誰家跟誰結仇。”
唐書林皺眉:“胡說八道!哪是你說得那樣?頭兩年她不是挺好的?這是被程遠之逼出來的臭脾氣,嫁了可心的人定能改掉。”
“哎喲,我的老爺,你是第一天認識你閨女嗎?她骨子裏什麽樣兒,你難道不知道?當年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不是跟你吵架氣出來的?”
誇張的表情,令唐書林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收了人家什麽好處?怎麽就非看上那鄭家了?”
“你!你血口噴人!”
“哼,二十多歲還沒娶老婆,誰知道是不是有毛病?這樣的親事你也敢說給我聽,我可告訴你,別為了個把銀子就瞎胡鬧!”
“我呸!唐書林,你有沒有良心?這麽多年,我拿過你一文錢沒有?有沒有?你如此說人,可有良心沒有?”杜芸氣得坐起來,朝他身上撓打起來。
唐書林一邊躲一邊道:“總之我不同意!下回那陳媒婆再來,你就直接回絕了!一個殘廢也想娶我閨女,做夢!”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杜芸氣得翻過身,一把拉過被子蒙在頭上。
裴府。
下衙回來的裴松明聽唐姑母說起唐書林,好生驚訝:“夫人為何不留兄長吃過飯再走?”
唐姑母嗔道:“當年出了那樣的事,你當他好意思嗎?就是不想遇見你,才早早走的。”
裴庭春此時也剛知道這回事,頓時十分驚訝:“娘,舅舅和表姐來了,為何不通知我呢?”
“下個月你就要上考場了,哪能為這個分你的心?” 裴蕙搶話道。
裴庭春皺起眉頭,嚴肅地教訓她道:“此言差矣!來者是客,尤其舅舅和表姐與我們多年不見,自然要出來敬拜一番。”
“我說不過你,書呆子。”裴蕙吐了吐舌頭,“娘,爹回來了,我們開飯吧!”
等吃過飯,唐姑母與裴松明回房歇息,唐姑母猶豫了下,說道:“侄女剛剛跟夫家和離了。哥哥叫我給問一問,有哪些适齡的好人家,把唐枝再嫁出去?”
“哦?和離了?”裴松明有些驚訝,“為着什麽?”
“一言難盡。哥哥說得不清楚,大約便是唐枝與夫家脾性不合。”唐姑母有些憂愁,“你是沒見,那孩子生得有多好,又高挑又漂亮。就是脾氣還跟以前一個樣兒,竟跟我說‘我爹先前做的混賬事,您該罵罵,都是他活該。’我瞧着,哥哥竟不敢駁她的話,很是厲害。”
裴松明沉默了下,道:“當年那事,是兄長他……也不怪侄女如此。”
“可不是?”唐姑母嘆了口氣,“脾性雖硬,人卻是個好的,蕙兒從小就怕她,但是到現在也說不出她一個不好來。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合适的人,倒是你的學生裏,有沒有合适的?”
裴松明脫掉靴子,擺正在床下,慢騰騰地上了床,久久不做聲。唐姑母有些猶豫,不知該勸他随便想一想就好,還是把唐枝當親閨女似的照顧。裴家與唐家十年沒聯絡,之前又斷過關系,再親的血緣也是淡薄了。可是唐太太生前對他們很是照顧,不僅隔三差五邀她與兩個孩子去坐,更是三五不時就拿銀子接濟當時沒有什麽收入的他們。
而唐書林雖然看裴松明不起,卻從不當面說,唯一一回說漏了嘴,卻是被年幼的裴蕙聽去,學給了裴松明,從此兩家才漸漸少了往來。直到那時,唐太太依然私下裏接濟他們,幫他們熬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老爺,枝兒是個可憐的孩子,咱們能幫就幫一把?”最終,還是愧疚占了上風。當年唐書林聽信算命先生的話,一味寵愛小妾孫小蝶,唐姑母認為唐書林雖然行事偏頗,但是為了唐家的香火着想,便沒有說什麽。直到唐太太去世,唐姑母也只是埋怨唐書林,并沒想過與唐家決裂。是裴松明認為唐書林昏聩寡情,斷然與唐家斷絕關系。
“讓我想一想。”裴松明道。
作者有話要說: 讓花花來得更猛烈些吧!!
32哄騙
程遠之最近過得很郁悶,原以為攆走了唐枝那個夜叉,他的生活就會變得順心,誰知全然不是這般。唐枝和離那日,被唐書林與杜芸騙去四千兩銀子,程老夫人氣暈過去,醒來後便生病了。最終這一切都算到了苗姨娘和瓊姨娘等人的頭上。
苗姨娘等人只打傷了臀部,日日被勒令做繡活掙錢養家。瓊姨娘因為被唐枝打斷了雙手,什麽也做不得,程老夫人便命人搜刮了她的屋子,把值錢的物事全都聚集起來,能賣的賣,能歸置的歸置,現今屋裏只剩下兩床被子,幾身棉布衣裳,空蕩蕩的小木桌上,連個瓶兒罐兒都不見。
苗姨娘等人白日做繡活,熬得眼紅手腫,到了晚上,沒有一個搶着伺候他,而是把他推來推去。瓊姨娘受着傷,他自然不好去她屋裏,日日獨守空房,真正憋得難受。幸虧環姨娘懂事,悄悄塞給他兩本話本,聊解寂寞。
“什麽?孫三爺不在家?”郁卒的程遠之照往常尋孫以衡吃酒,聽聞孫以衡不在,失望地拐進另一條巷子。
“什麽?李二爺也不在家?”失望之情更加重幾分,但是程遠之沒有放棄,又拐向另一個方向。
“王四爺去哪裏了?”一個一個都不在,程遠之很是喪氣,不情不願地往回走。一想到回家後還要挨程老夫人的罵,苗姨娘等人看着他時滿眼哀怨,心頭湧上一股怨恨。若非唐枝多事,怎會有如此難捱的日子?
此刻,被他詛咒一輩子嫁不出去的唐枝微笑着道:“姑母來了?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
“這樣才叫驚喜嘛!”裴蕙揚着一張活潑明媚的小臉道。
看着這個曾經在唐家蹭吃蹭喝,不給就又哭又鬧的小侄女,唐書林呵呵笑道:“提前招呼一聲,舅舅好準備好茶水。”
“呀,舅舅家窮得連茶水也燒不起了?”裴蕙掩嘴驚呼道。
唐枝挑了挑眉:“裴蕙!”
裴蕙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倒是唐姑母輕笑一聲,說道:“這麽多年,蕙兒倒是一如小時候那般,就是肯聽枝兒的話。”
“哼,否則她又要擰我的臉。”裴蕙小聲道,朝唐枝做了個鬼臉,被唐姑母輕輕打了一下:“好了,還沒見過你舅母呢?”
“不敢不敢,裴夫人客氣了,我只是繼室,當不得裴小姐一聲舅母。”杜芸擺手笑道。
唐姑母細細打量身前的精明伶俐的年輕女子,只見長得漂亮,眼神也正。唐書林倒是好福氣,唐姑母心下暗想,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稱一聲小嫂子了。”
裴蕙已經跑到唐枝身邊,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亮出由數十股銀線擰編成的銀镯子,随着手腕晃動,有緋紅和翠綠的色澤閃過,發出清脆悅耳的珠玉碰撞聲:“我的镯子好不好看?”
“嗯。”唐枝淡淡地道。
裴蕙不滿地嘟起嘴:“這可是京中最有名的金鳳坊出的——”
“董師傅親自做的只有三對的醉玲珑,是嗎?”
裴蕙瞪圓眼睛:“你怎麽知道?”
“小孩子的玩意,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唐枝輕描淡寫地道。
裴蕙跺了跺腳,咬唇輕哼一聲,氣鼓鼓地不說話了。唐家從前很有錢,唐枝常常有好看的首飾,她總是眼饞不已。如今裴家比唐家有錢了,本以為會打消唐枝的氣焰,誰知唐枝竟然看不上眼!
“哎喲,瞧你這一團孩子氣!”唐姑母好笑地指着裴蕙,對唐書林道:“蕙兒買了一對手镯,想跟枝兒一人一對來着,怎麽到了跟前卻不肯好好說話,非要顯擺呢?吃癟了吧?”
裴蕙撅了撅嘴,不甘不願地掏出一只精心包好的手帕,露出一只相同款式的镯子:“給你。”
唐枝伸出手腕。
“你不會是讓我給你戴上吧?”裴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唐枝道:“你小時候都是我給你戴的。”
“你,你比我大四歲,你好意思?愛要不要!”裴蕙最恨唐枝這副自顧自的模樣,氣惱半晌,還是過去給她戴上了:“別碰壞了,幾十兩銀子呢!”
唐書林和唐姑母不禁都笑了。等裴蕙拉着唐枝出去,唐姑母才說道:“枝兒這回打算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人品要好,不能花心癡意,公婆不能太難伺候,家裏不能太窮,有什麽事兒,枝兒都能做得了主……”唐書林一條一條數來,被杜芸打斷:“老爺,做人不能太貪心,哪有如此十全十美的好事?”
唐姑母贊賞地看了杜芸一眼,點頭笑道:“說得很是。天下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不過十全九美的卻是有的。”
唐書林眼前一亮:“是什麽?”
“枝兒的運道好。我家老爺有個學生,叫李文景,人品敦厚,又肯上進,今年二十歲,原不打算早早娶媳婦。他的母親近來卻不大好,怕走後兒子又要多熬幾年光景,正張羅給他娶媳婦呢。”
等唐姑母走後,唐書林捋着胡子,呵呵直笑:“枝兒這下有着落了!”
杜芸挑起眉頭:“老爺,你糊塗了?李文景家中窮困不說,還有腿疾,否則為何不娶個清清白白的姑娘,非娶一個和離過的?”
“什麽腿疾?李公子只是腿腳稍微有些不便!”唐書林皺起眉頭,“你是不是還惦記那陳媒婆說的什麽鄭公子?我勸你打消念頭,姓鄭的二十二歲還沒有成家,不知有什麽毛病!你別想把枝兒胡亂嫁出去,報當年她設計你的仇,我不答應!”
“你!狗咬呂洞賓!這事我還就不管了,等唐枝發覺你替她拿主意——”杜芸冷笑一聲,扭身走了。
陳媒婆再來時,便沒見到杜芸,只見唐書林氣度不凡,心中一喜。當爹的長得如此,閨女能差到哪去?“哎喲”一聲,笑着道:“這位便是唐老爺吧?我姓陳,是……”
“我閨女已經定親了,你請回吧!”不等她說完,唐書林直接下逐客令。
陳媒婆一愣:“唐老爺,先前我來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先前是先前,現在已經有了!”
這算什麽事?陳媒婆心中膈應,到底記着鄭姑母的囑咐,仍是笑着道:“不知令嫒說的誰家的親事?”
“總之比鄭公子強!”唐書林不耐煩地揮揮手。
端着茶水走到門口的秋翎悄悄躲到一邊,豎起耳朵聽着裏面的對話。
“什麽?已經定親了?”鄭姑母皺起眉頭,“前兒不還沒有嗎?”
陳媒婆拍着大腿道:“可不是?問他又不肯說,不知是真是假!”
“這可怎麽好?晖兒難得有相中的女子。”鄭姑母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這唐家小姐有什麽好的,和離過還這樣吃香。”陳媒婆埋怨道,想起唐書林無禮的招待,很是來氣。
“你說什麽?和離過?”鄭姑母猛地擡起頭看向陳媒婆。
糟糕!陳媒婆捂住嘴:“哎,是……”
“為何會是和離過的女子?”鄭姑母厲聲質問道,“先頭為何沒跟我說?”
陳媒婆暗暗叫屈,苦着臉道:“不是我成心瞞你,是鄭公子特意囑咐過我,要我不跟你說呀。”
晚飯時,唐書林異常高興地提了一壺酒坐下,唐枝看向杜芸,杜芸道:“別看我,我管得住他明着不喝,卻管不住他偷偷地喝,這樣有什麽意思?他愛喝便喝去。”
“老爺今日高興。”唐書林悶了一盅酒,眉飛色舞地道。
唐枝皺了皺眉,沒有阻止,只道:“是孫小蝶的案子有線索了?”
唐書林一愣:“不是,是別的事。”
“那便是生意有着落了?”唐枝說到這裏,眼中閃過笑意,“我今日下午出去,相中了兩家店面,明早咱們一起瞧瞧去,若都覺得好,便盤下來做咱們唐記的生意。”
“哦,好,好。”唐書林怔怔點頭。明明應該感到欣慰驕傲,卻偏偏心中有一絲心虛和愧疚。
卻聽杜芸咯咯笑道:“這世道呀,閨女忙前忙後掙錢,當爹的竟滿心把閨女打發出去,恨不得賣了去,哎喲!”
“閉嘴!”唐書林臉色一變,想去捂住杜芸的嘴,看了唐枝一眼,最後伸下去掐了杜芸一把。
唐枝看着兩人,漸漸皺起眉頭:“你們有事瞞着我?”
“沒有,沒有,是好事。”唐書林連連擺手,虎起臉道:“現在不許問,過幾日就知道了!”
唐枝皺了皺眉,沒有再問,只道:“邪門歪道的事你別亂整,當務之急是把生意做起來。跟姑母家緩和關系,是為了應急,你別懈怠,銀子還是要自己掙的!”
唐書林連連應道:“是,快吃飯吧,再不吃都涼了。”
天近昏黑,鄭晖才回到家裏:“姑母,我回來了。”進到屋裏,發覺鄭姑母臉色不虞地坐在桌邊,皺起眉頭:“姑母,那老不死的又來要錢了?”
“沒有。”
“那姑母為何不快?”鄭晖疑道。
鄭姑母擡起頭,質問的話湧到嘴邊,最終又咽了下去:“唐家拒絕了親事。”
“什麽?”鄭晖一愣。
鄭姑母便把陳媒婆帶來的消息說給他聽:“唐家小姐已經許了人家,不同意咱們這門親。”
“不可能!”鄭晖的臉色變得難看,唐枝和離才幾日?怎可能又定了親?答案只有一個,她拒絕了他,又拒絕了他!
“我出去一趟!”不等鄭姑母出口阻攔,邁開長腿走出屋門,大步往外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阿輕輕在整理思路,這章有點卡,晚了兩個小時,灰常灰常抱歉~~muuuu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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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說法
晚風徐徐,蟬鳴起伏,蟲兒躲在草叢裏發出聲聲鳴叫。晚飯過後,唐枝走在花園裏散步,秋翎跟在後頭揮扇打着蚊子。空氣中傳來草木清香,主仆兩人都沒有說話。天漸漸黑透,愈發顯得深藍天幕上的星光明亮。
路過涼亭,唐枝拾級而上,坐在石凳上,倚欄看向天空。昏暗的天色中,看不清表情,秋翎分明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寂寥。咬了咬唇,下定決心:“小姐,我,我有事禀報。”
唐枝微微側頭,看過來:“說。”
“老爺拂了您的婚事,就是上回救了您的鄭公子,請媒人來提親,被老爺拒絕了!”
“嗯?”聽聞鄭晖來提親,唐枝微微感到訝異,随即恢複平靜:“拒絕便拒絕了,總歸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可是,可是老爺想把你許給一個姓李的公子!”唐姑母與唐書林商量婚事時,雖然支開了唐枝,但是卻沒有瞞過秋翎這個端茶遞水的丫鬟。
也是唐家如今剛落腳,沒來得及采買下人,大家都忘了秋翎是唐枝的丫鬟,竟沒有防備。聽秋翎将事情先後道來,唐枝逐漸抿緊嘴唇,手指扣着欄杆,很不得捏碎:“唐、書、林!”
唐書林與杜芸吃過晚飯後并沒有立即離開,等唐枝出去散步後,杜芸幸災樂禍的聲音便響起道:“真不知道唐枝發現她被自個兒親爹賣了,該是如何心情?”
“你不要胡說!這是門好親事,我都是為了她着想!”唐書林義正言辭道。
“哎喲?好親事?好親事你怎麽不敢告訴她知道?”杜芸揶揄道,“我瞧着呀,等唐枝知道這事,多半要把房頂拆了,呵呵。”
唐書林心裏沒底,依着唐枝的性子,若她不滿意這門親,多半會鬧得滿室風雨。想到這裏,有些心虛,瞪杜芸道:“婚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豈有不聽的道理?”
杜芸聞言,愈發笑得前俯後仰,樂不可支。唐書林背着手來回踱了兩圈,忍不住道:“這事你不要亂講!”
“我不說她就不知道了嗎?還是你覺着定親的動靜很小,小到完全可以瞞住她?”
唐書林扭身看過來,焦躁地吼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杜芸偎在椅背上,把玩着杯蓋,涼涼地道:“這事我早就不管了,就算唐枝鬧起來,跟我有什麽幹系呢?”
“你——”唐書林心裏那個氣啊,真是好事都攬到她自己身上,壞事全抛給他。想當初和離時問程家要的銀子就沒分給他哪怕一文錢,真真是個狠心娘們!
這時,忽然阿誠跑進來道:“老爺,外頭有位姓鄭的公子求見。”
“姓鄭?”唐書林皺了皺眉,“該不會就是那個鄭公子吧?”
“快請進來!”杜芸眼睛一亮,幸災樂禍地看向唐書林笑道:“真是個有眼光的孩子,就看上唐枝了。為了咱們唐枝,都打上門來了。”
唐書林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然後對阿誠道,“就說天色已晚,請他回去吧。”
阿誠摸了摸剛吃飽飯的肚子,天色已晚?然而唐書林是主子,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便順從如流地下去了。
杜芸呵呵直笑:“看來這位鄭公子不是善茬呀!”
“哼,一個殘廢之人,也敢妄想娶我閨女?”唐書林冷哼一聲。
杜芸頓時好奇地道:“老爺,您從哪裏斷定鄭公子是個殘廢之人?”
“如果沒有殘廢,他這把年紀為何還未娶妻?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唐書林理所當然地道。
杜芸搖了搖頭,沒有接話,心底有些期望鄭晖不要輕易退縮。果然,沒過多久,阿誠又跑了進來:“老爺,這位鄭公子說曾救過小姐,若小姐不見他一面,他,他就不走。”
救過唐枝?唐書林皺了皺眉,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這般對待恩人是否過于無禮?
卻聽杜芸忽然驚呼一聲:“哎呀!莫非鄭公子與唐枝已經私定盟約?唐枝突然跟程遠之和離,其實是跟鄭公子——”
“胡說八道!”話沒說完,被唐書林喝斷,然而心裏也在想,莫非兩人當真約好了?他冒然拒了鄭晖的提親,有可能壞了唐枝的事?不,他是她爹,所作所為都是為她好。李公子顯然比鄭公子更可靠些,他拒絕得沒錯:“阿誠,你就跟他說,今日天色已晚,小姐已經睡下,明日他再來吧!”
總歸是恩人,不好太過無禮。唐書林心裏想着,等唐枝回來旁敲側擊一番,問清楚情況再做定奪也不遲。
阿誠下去了,這回沒用太久,驚慌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哎,站住,你這人怎麽不聽勸,私闖民宅呀,站住!”
“呼啦”一聲,杜芸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灼灼地望向外頭。唐書林聽到聲音,心頭一怒,剛站起身,便見院門口出現一個異常高大的黑影,長腿一邁,兩步走上臺階,站到屋門口。一張英武的面龐出現在視線中,帶着冷硬的神情,絲絲煞氣讓唐書林心中一顫:“你是誰,好生無禮,為何闖進我家?”
鄭晖的目光在屋中掃過一圈,不見唐枝的身影,才把視線移至唐書林身上。抱了抱拳,低沉的聲音說道:“鄭晖見過唐老爺。”
“就是你?”唐書林前進一步,上下打量這位鄭公子,只見身材高大,容貌英武,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冷硬的氣息,饒是他不願承認,也不由暗贊一聲,好一個有志青年!然而主人家的氣度不能失,皺了皺眉,沉聲道:“你為何不聽勸阻,硬闖我家?”
鄭晖不答,反問道:“不知唐小姐在何處?”
“唐枝在花園裏散步呢!”杜芸搶先說道,被唐書林瞪了一眼,然後對鄭晖道:“我女兒已經定了親事,還請鄭公子知曉,日後不要再來打擾!”
鄭晖面上的神情愈發冷硬:“我去找她問清楚!”
說着,就要轉身往外走,唐書林不禁皺眉,當唐家是他家的後花園嗎,想來就來,想逛就逛?沉聲道:“站住!唐枝的婚事由我做主,如今婚事已定,你請回吧!”
鄭晖的腳步一頓,面上的冷硬反而放緩一些:“唐老爺的意思是,此事唐小姐并不知曉?”
“這是我的家務事,不消閣下操心!”唐書林頓了頓,随即拒絕道。心裏卻有些打鼓,莫非唐枝當真與他說好了?太也不知羞!
鄭晖輕笑一聲,又問道:“不知唐小姐定了哪戶人家?”
“你問這個做什麽?”唐書林警惕地道。
“唐老爺不說也無妨。等唐小姐嫁了之後,我自然就曉得了。”鄭晖依然笑着說道,“總歸她已經和離過一回,不差第二回,我等得起。”
“你,你——”唐書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