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你。”唐枝的聲音猶如切金斷玉,“請你不要再糾纏。”
“我是真的喜歡你。”鄭晖攥着拳頭,說得有些勉強。他原不想說出來這些話,可是他更想讓唐枝心甘情願地嫁給他。雖然他有着許多手段,但是并不想用在唐枝身上。
我喜歡你,不僅因為你的容貌,更因為你的倔強。鄭晖沉黑的眸子盯着唐枝,心裏說道。十年前,傷痛加身的他被遺棄在寒風中,是她給予他勇氣。她只是一個女孩子,面對男孩子們的欺負竟沒有哭叫,而是不顧形象地反抗,讓失去鬥志的他很是慚愧。
在那以後的多年裏他都記得她倔強而充滿戾氣的眼神,每當遇到苦難,都會以此來鼓氣。直到漸漸長大,到了成親的年紀。鄭姑母每每請媒婆說了好姑娘,回家問他,他都拿之對比唐枝:漂亮嗎?脾氣好嗎?會不會打架?
鄭姑母說的無不是溫柔娴淑的女孩子,可他總是覺着不喜歡。身邊的兄弟都有了家室,唯獨他還形單影只,時間久了,便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悄悄跑到玉橋縣,向唐枝提親,卻被杜芸拒絕。從此他在軍營裏比任何人都拼命,出操最快,執行軍令最快,有戰事沖在最前頭,很快積累軍功,從小兵升至把總。
滿懷期待地再去提親,卻聽說唐枝已經嫁了。失落,憤怒,不甘,種種複雜的情緒,讓他心中滋味難明。尤其唐枝嫁的男人,在他看來簡直毫無出衆之處。可是既然她嫁了,他便尊重她的選擇。
本以為兩人的緣分到此為止,可是程遠之居然對她不好,捧着金疙瘩還眼饞土疙瘩,真正讓人氣惱。而唐枝比他想象中的行動更快,他還沒拟出章程,她已經和離了。聽到林長穗說起的時候,他心中簡直激動難言,她終于是他的了,這回再也跑不掉了!
看着身前高大英俊,氣質冷硬的男子,唐枝很有些壓迫感。他的糾纏不放,讓唐枝也有些苦惱,明明不是無賴之流,為何如此執着?心下有好奇一閃而過,揮袖下逐客令:“鄭公子請回吧!”
鄭晖眼中的熱情驟然暗下來,方才有些緊張,甚至羞澀的青稚不見了,明明還是方才那個人,就連站姿都一動未動,卻憑白讓人覺着不一樣了。他又變成了最初遇見之時,那個霸道冷硬的男子。
“聘禮就在外面,我讓人拿進來。”說罷,鄭晖轉身走了出去,沒有理會唐枝在身後說了什麽。
大門外,陳媒婆已經等得不耐煩:“這唐姓人家怎麽這樣?哪有閉門不見的?這婚還要不要定了?”
“噤聲!”擡聘禮的一人說道,這人喚作宋興,是鄭晖的兄弟之一,也是昨日見過唐枝的巡城士兵之一。聽到陳媒婆碎嘴,不悅地道:“家家風俗不同,你不懂得就不要瞎說。”
陳媒婆便閉上嘴,心裏還在念叨什麽,卻是不敢再說出口。就在這時,唐家大門從裏面打開,鄭晖站在門口,對幾人揮手道:“擡進來吧!”
聘禮總共裝了四只箱子,有白銀五十兩,六式海味,三牲四果,帖盒及香炮镯金等。鄭姑母這些年攢了些銀子,就等着鄭晖成親花用,本來打算好好置備一番,可是鄭晖趕得匆忙,便沒有置備很齊全。所幸鄭晖這些年也攢了不少,多放了些金飾放進去,倒也不算薄。
阿誠等人還要阻攔,待看清擡箱子的兩個結實漢子,不由得目瞪口呆。一個鄭晖他們便攔不住,再加上兩個——
忌憚地看了東張西望的陳媒婆一眼,沒有自作主張,一溜兒小跑到前院禀報給唐枝:“小姐,鄭公子喊人把聘禮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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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臉色鐵青,眼睜睜地看着鄭晖命人将四只箱子放在院子裏。
“七月十九,我來迎親。”鄭晖說罷,揮手招過兩個弟兄,大步離去。
陳媒婆來到之後,半句話也沒有說,便被帶走,忍不住在大腿上掐了下:“哎喲!”疼,不是做夢,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哪有這樣下定的?鄭晖到底叫她來做什麽?
鄭晖叫她來,只不過是帶個見證人。聘禮既然下了,唐枝與他便算是明定了,只等七日後來迎親。走出唐家大門,宋興朝鄭晖豎了豎拇指:“晖哥,你這媳婦定得可真是好!你從哪裏找到這樣的美人?”
“山人自有妙計。”鄭晖低沉的聲音答道。
“小姐,這——”指着院子裏的四只箱子,阿誠和秋翎都有些不敢看唐枝的臉色。
唐枝緊緊攥着手心,指甲都陷入肉裏:“放着別動!”
“你想要怎樣?”等阿誠他們下去,杜芸來到唐枝跟前勸道,“我瞧着那鄭公子是個不錯的人,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名聲,人又上進——”接到唐枝冰冷的眼神,連忙轉過話音:“你要真是不想嫁,也有簡便的法子,你姑父不是在朝中當官嗎?不如去求一求!”
裴府。
聽完唐枝的話,唐姑母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不悅:“怎會有這種不講理的人?實在可惱!你別着急,等你姑父回來我就跟他說,不就是個六品千總?不帶這樣跋扈的!”
“謝姑母。”唐枝福身謝道。當前唐書林分不出身,杜芸又靠不住,這事實在不好她自己出面。唐姑母肯替她管這事,真是再好不過了,心裏松快一些,只還餘下一口憋氣壓在心頭。她從沒被人逼到這步境地,想到鄭晖面無表情的臉,只覺得牙根癢。
兩日後,唐枝再到裴府。鄭姑母這回見她,臉上卻透着笑意:“枝兒呀,你當真不肯同那鄭公子結親?他倒算個難得的人才,你可莫要使小性子,錯過了這樣好的親事。”
“姑母?”唐枝愕然。
“哎,我讓老爺幫你去說,你道鄭公子的上峰是誰?竟然是衛将軍!你知道吧?護國将軍府的衛将軍,他們家可是歷經三朝不倒,這鄭公子既然得到衛将軍的青睐,必定是前途無量。老爺讓我問一問你,當真不考慮?”
唐枝皺起眉頭,心中有些驚異。護國将軍府不是一般的朝臣,前頭更有一位是清婉女帝的皇夫,今上的生父。如果鄭晖當真被衛将軍看好,唐姑母說得沒錯,前途絕然一片坦途。
“枝兒覺得如何?”唐姑母笑眯眯地問道。她是真的沒想到,唐枝已經和離過,居然也能得到這樣一門好親事。在她想來,唐枝實不該拒絕的,哪怕之前裴松明的學生李公子也遠遠比不上。
唐枝莫名有氣,抿了抿唇:“我不同意。”
“枝兒?”唐姑母愕然,“這樣好的親事,你為何不答應?”
“姑母不覺得奇怪,他這樣好的前途,為何看上我?”唐枝雖然自視甚高,但是也清楚,以她而言,确實配不上鄭晖,“他越好,我越不能嫁,否則日後怎擡得起頭?”
唐姑母默然,确然如此,兩家差得太多,必然有一方在另一方面前擡不起頭。鄭晖年輕有為,必然是極傲氣的性子,唐枝雖然不錯,只怕壓不住他。想了想,問道:“你當真決定了?過了這個村,可再沒這個店了。”
唐枝點頭:“是。”
唐姑母便嘆了口氣:“如果你不曾嫁人便好了。”在唐姑母看來,衛将軍看重的下屬,人品才幹必然不會錯。唐枝差就差在,她不是清白的黃花閨女。然而天意弄人,世事如此,只能道:“你不願意便罷了,我去跟你姑父說。”
“謝姑母。”唐枝福身謝道。
唐姑母拍了拍她的手臂:“謝什麽?都是一家人。倒是你,想好要嫁個什麽樣的沒有?”
鄭晖這樣好的,她不肯要。差些的,她必定也看不上,否則也不會跟程遠之和離了。但是尋常人家,誰會娶一個和離過的當正室?頂多娶做填房,若是前妻留下幾個孩子,往後矛盾又小不了。唐姑母只要想一想,便覺得頭痛。
從裴府出來後,唐枝的嘴唇一直緊緊抿着。雖然這門親事不必再擔憂,但卻如同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裏,吐不出,吞不下。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你已經是嫁過人的女子,再想嫁個好人?做夢!
“現在不是你挑人家,是人家挑你。”
“鄭晖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你不敢嫁,膽小鬼,咯咯!”
“哼!”唐枝猛地站定腳步,眼中閃過一抹冷傲,嫁過人又如何?鄭晖不是一樣想娶她?是她不想嫁!這世上還沒有她怕的東西!
秋翎只見唐枝突然停下,登時吓了一跳,再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尋常,不禁擔憂起來:“小姐,你無事吧?”唐枝與唐姑母說話時,秋翎并沒有在跟前,見唐枝自從出了裴府,臉色就有些沉郁,以為唐姑母不肯幫忙,心下很是擔憂。
“無事。”唐枝微微昂首,大步往回走去。
傍晚時分,裴府差下人來送信,鄭晖已經答應退親,明日就來取回聘禮。唐枝早已經料到,并不感到驚訝,如常睡下。倒是杜芸,心中升起隐憂,此番先得罪了唐枝,後得罪了鄭晖,會不會對杜強不利?
次日一早,唐枝照常醒來,梳洗穿戴過後,便帶着秋翎要出門,被杜芸攔下:“你去哪裏?今日鄭家來拿回聘禮,你不在家看着?”
“你看着就是了。”唐枝淡淡地道。因着這回事,最近幾日都沒有仔細照看唐記的生意,唐枝說完之後,便帶着秋翎出了門。
來到醉花街上,遠遠便見唐記門前圍着一圈人,離得老遠也能聽到争執聲傳來:“……叫你們東家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第二更送上~~
來,猜一猜男主啥時把女主娶到手?猜中可以對作者提一個要求哦~
這回不許說3-5章,如此籠統,輕大爺很吃虧的說。只許2-3章,3-4章這樣,(^o^)/~
41料定
“李公子,這茶不是我們唐記賣出的……”
“胡說!明明就是前日我從你們這裏買的,出事了你就不承認了?”
“李公子,我們店裏絕不會賣隔年的舊茶,全都是今年新摘的新茶……”
“叫你們東家來!我不跟你一個夥計扯皮!叫他出來!”
唐枝帶着秋翎走近,便見一個穿着講究的年輕公子站在人群前頭,手裏托着一只青花瓷罐,指手畫腳地比劃道。
“我就是東家。”唐枝冷脆的聲音傳入人群。人群紛紛回頭,只見一名高挑美豔的女子款款走來,紛紛投來驚豔的目光。分開一條過道,唐枝從中走過去問道:“這位公子找我何事?”
李公子看到唐枝走近,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口中卻挑釁地道:“你就是東家?怪不得夥計如此無禮,一個女人開的店鋪,難怪會如此了!”
人群中發出噓聲,唐枝沒有理會,冷靜地道:“唐記有何得罪之處,公子盡可說來,如有怠慢,定向公子賠罪。”
“好,那我就說了。”李公子舉了舉手裏的茶罐,“公子我喝了你們的茶,鬧了兩天肚子,你說該怎麽辦呢?”
唐枝道:“果真是我們的茶讓公子不适,我們定賠償公子一罐新茶,再賠償公子的診金。”
“東家,那不是咱們家的茶——”夥計癟着嘴看了李公子一眼說道。
李公子頓時道:“果然是女人家開的鋪子,連夥計都如此小氣!不過是讓你們賠一罐新茶罷了,公子難道買不起這一罐茶嗎?不過是給你們個警告罷了,少賣些粗制濫造的東西糊弄大夥兒!”
“公子請慎言!”唐枝眼中一寒,依他此言,如果不能驗證那罐子裏的茶非唐記所賣,不論今日賠不賠他,都要落個招牌自毀:“請公子将茶遞來,等我驗證一番。”
李公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兩遍,眼中透出輕蔑:“你行嗎?”
“我們東家自是懂茶!”夥計昂頭道。
唐枝則是淡淡地道:“如果我鑒定完畢,不能令公子信服,公子可以再請懂茶之人來判斷。”
李公子聽後,沒有再話,只把茶罐遞過來:“請。”
秋翎上前一步,接過茶罐,揭開蓋子,按照唐枝的指示,往她的手心裏倒了一小撮。唐枝捏過幾粒茶葉,細細碾碎,然後放在鼻尖輕嗅。就着日光,托着茶葉在眼底細細觀察一番,才擡起眼問道:“李公子說是這茶乃在唐記所買,不知是何時?”
李公子道:“就是前兩天買的!”
“這不可能。”唐枝攤開手心裏的茶葉,“此茶受潮極重,已微微發黴,而這兩日皆是晴天,又怎可能受潮呢?”
“這我怎麽知道?說不定是你們沒有儲存好,前陣子下雨時受潮了呢?”李公子狡辯道。
唐枝側目看向秋翎手中的茶罐:“唐記的茶罐都是出自青陶坊,公子之意,莫非青陶坊的密封不值得信賴?”
李公子的眼神有些閃動,有一絲懊惱劃過,随後揚首道:“我可沒說過此話,畢竟茶罐再好,如果有人不懂得密封——”
這話無異于指責唐記的夥計不注意密封茶罐,導致茶葉受潮發黴,害他鬧肚子。夥計的面上泛起惱意,就連秋翎都有些擔憂起來,擡眼看向唐枝。只見唐枝眼底有着冷笑:“公子是承認這茶受潮了?”
李公子一頓:“我——”
“公子拿去年發黴的秋茶來冒充我唐記的夏茶,居心太也險惡!”唐枝卻不等他說完,忽然揚聲打斷。她身量高挑,許多男子尚不及她,只見她往臺階上一站,愈發吸人目光:“唐記雖是新開店鋪,但是絕不販賣劣質物品,任何人來踢館,我們都不懼!”手中殘茶一擲,神情凜然。
“說得好!”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個掌聲。
唐枝循聲望去,竟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眉頭微皺。只見孫以衡拍着手掌擠開人群,往李公子身前走來:“在下也略懂茶道,如果兄臺不介意,不妨讓我也鑒上一鑒?”
李公子皺眉:“你是誰?”
“路人而已。”孫以衡溫雅一笑,一派風流。自從上回一別,孫以衡再沒出過門,身上的傷早就好了,臉上被唐枝撓出的疤也沒留下。
唐枝不知道和離之後孫以衡曾經差人提親,卻被唐書林羞辱,早把此人忘在腦後。如今又見他出現,一絲好感也無,冷冷地看着他,惹來什麽麻煩。
誰知孫以衡竟然一本正經地接過茶葉,如唐枝一般觀察一番,說出一模一樣的話來:“卻是去年的秋茶無疑。”然後看向李公子道,“兄臺或許記錯了,并非是從這裏買的罷?”
李公子臉色變了幾變,捧過茶罐便走:“哼,或許是我記錯了!”
人群中頓時發出噓聲,在他們看來,這人分明就是找茬的,然而既然給他找了臺階下去,又對唐記沒有損失,便都漸漸散去。
“唐小姐,在下幫了你如此大的忙,你難道不應該請我坐一坐?”程遠之笑着問道。
唐枝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方才那人是你一夥的吧?”
“枝兒還是這般聰明!”孫以衡有些驚訝地贊道。自從上次蜀楓樓一別,雖然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落得渾身是傷,但是對唐枝的志在必得卻更深了。臉上的傷一好,便又定下計策出門來。
“別亂叫!”唐枝微微瞪眼,冷道:“你這次又想做什麽?”雖然上回孫以衡險些輕薄她,唐枝對他卻只是惡心而無惱恨,誰叫鄭晖給他的教訓足夠了呢?
孫以衡微微一笑:“枝兒如今無有牽累,何不跟了我去呢?”
“放屁!癞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不等唐枝開口,秋翎已經指着他的鼻子罵了起來,“黑心爛肝的下作東西,你連給我家小姐擦鞋都不配!”
上回蜀楓樓一事,秋翎沒能護住唐枝,心中始終覺得愧疚。今日再見到孫以衡,曉得方才找茬的人同他是一夥的,只想撲上去将他一陣好打!
“這小丫頭倒是性烈。”這時,方才已經離去的李公子再度轉回來,已然換了身打扮,風流翩翩地站在孫以衡身邊,兩人果然是識得的。他上下打量秋翎幾眼,眼中露出興味,“這小丫頭不妨先給我嘗嘗。”
“下作!混賬!”秋翎快要氣哭了,指着兩人罵道。
夥計從後面走過來,站在兩人前面:“東家,事情已了,裏面請。”
唐枝剛要往裏走,誰知李公子又說道:“哎呀,唐記在風陰街是不是還有一家分號是賣胭脂的?前兒我家如兒買了盒胭脂,這兩日臉上總起小紅疙瘩,回頭得讓她問問才是。”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唐枝霍然站定,冷冷看着兩人道。
孫以衡笑得燦爛:“唐小姐只身獨戶,在外開店多有不便,何不投入我這裏尋庇佑?”
“呸!你們曉得我家小姐的姑父乃是——”秋翎話沒說完,被唐枝制止,“想來孫公子的傷是好利索了,沒有留下病根吧?”說着,眼神隐隐在他下面一瞟而過。
這個時候裴松明的名頭不一定有鄭晖的好使,果然,只見孫以衡臉色微變,顯然上回鄭晖的手段讓他心有餘悸:“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軍官,不日便要回營,枝兒莫要拿他唬人。”
唐枝也不想提起鄭晖,她幾次三番拒了人,如今卻又拿他的名頭當招牌,心裏很是別扭。聞得孫以衡的話,心中很是無奈,看來只能搬出裴松明的名頭了:“我——”
“我雖是一個小小軍官,不日就要回營,收拾你卻還是綽綽有餘的。”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低沉有質的聲音由遠而近。唐枝驚愕側頭,只見鄭晖大步走來,站在孫以衡身前,高大寬闊的身影瞬間将孫以衡罩住:“我記得以前跟你說過,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你仿佛是忘了?”
卻是林長穗從此經過,見唐枝有難,一邊緊緊盯着,一邊叫人去喊鄭晖。如此大好的在未婚妻面前出風頭的事,怎能錯過呢?
自打鄭晖出現,孫以衡的眼角便抽搐不止,肚腹之間隐隐作痛,就連下面某處都開始蜷縮顫抖起來:“鄭公子,我與唐小姐情投意合,你——”
“砰!”孫以衡話未說完,便覺眼前一花,頰上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頓時飛了出去。李公子見此情形,尖叫一聲:“你怎麽打人?”話音剛落,鄭晖長腿一擡,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也蹬飛出去,與孫以衡落在一處。
鄭晖卻不停手,走過去将兩人痛揍一番,直揍得臉如豬頭,渾身痛得冒冷汗,才收手後退:“這是我未婚妻,誰再來搗亂,就休怪我不留手了!”
李公子還能站得起來,孫以衡卻是連雙腿都痛得打哆嗦,方才被鄭晖幾腳踢在小腿骨上,只覺得鑽心的疼。他卻不知,因為蜀楓樓一事,鄭晖對他如同程遠之一般,全都恨得牙根癢,下手毫不留情。聞得唐枝竟是他的未婚妻,頓時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他可是年輕有為的軍官,怎會要娶一個和離過的女子?
然而鄭晖神情冷峻,兩人不敢多說,相互攙扶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鄭晖轉身看向唐枝,只見後者抿着唇,神情又是痛恨又是懊惱,還有一絲委屈。不禁微微一笑:“你還是嫁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有木有花花?有木有??有花花明天我就寫洞房喔,有肉的喔~~
42打賭
鄭晖出門之前正準備去唐家取回聘禮。唐枝的姑父是四品官員,他之前并不知道,直到衛将軍尋他,才知與唐枝的婚事被中斷。他心裏不快,卻也無法。
衛将軍勸他來日方長,讓他先抓住唐枝的心再說。他正思索如何制造機會,誰知機會便來了。剛走出門,便見林長穗的小厮匆匆跑來:“鄭公子!唐家小姐有難,您快些去呀!”
“你還是嫁給我好了。”看着神情不大自在的唐枝,鄭晖不禁微微一笑。沒有男人依靠的獨身女子再厲害,也免不了瑣事纏身,久而久之,便落得筋疲力竭。而嫁了人就不一樣了,別人會顧忌站在她身後的人,就算出了事,他也會替她盡數處理幹淨。
唐枝明白他沒說出口的隐語,捏着拳頭,抿緊嘴唇。他這是威脅!是引誘!可是方才還拿他的名頭唬人,這會兒又借他之力擺平麻煩,卻叫她如何痛斥?只覺此人雖然看起來嚴肅正經,偏偏做事透着一股賴皮,叫人無力得很。
然而不論如何,鄭晖雷厲風行又幹脆利落的行事風格,讓唐枝心中生出一絲異樣之感。她做不到的,他做到了。唐書林做不到的,他也做到了。與他相比,程遠之便連農田裏的爛糞還不如。但是就此妥協,又有些不甘。
就在這時,一隊巡城士兵走來:“阿晖!”
“晖哥!”
“晖哥又來看嫂子啊?”
“是啊。”鄭晖笑着回打招呼。
“晖哥對嫂子可真上心,生怕給人欺了去。”一人說道。
鄭晖點點頭:“那是自然。”
衆人一齊哄笑起來:“那晖哥跟嫂子接着說話,我們過去了。”
“我并非他的未婚妻!”就在這時,唐枝忽然開口說道。
衆人聞聲,全都停下腳步,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朝唐枝看過來。唐枝定了定神,開口道:“這是一場誤會,我與鄭公子并無幹系。”
衆人不禁面面相觑,走在前頭的小隊長摸了摸下巴,朝鄭晖笑着說道:“阿晖,看來弟妹不服你啊!”
“我方才說過,這是一個誤會。”唐枝擰着眉頭,見他們不信,就要再辯解。
忽然鄭晖朗聲一笑,徑直走到身前:“你又胡鬧。”沉黑的眸子看過來,閃動着令人心驚的光澤。
唐枝心中一跳,升起一絲異樣之感,這時,忽然鄭晖彎下腰來,一下子将她扛在肩上!
“啊!”唐枝猛然騰空,不禁驚叫一聲,“你放我下來!”
鄭晖不理,扛着她走到衆人身前:“她喜歡同我開玩笑,你們不要見外。”
唐枝沒有料到他竟如此出格,當街就做出這種事,面上燒得厲害,拼命地捶他道:“放我下來!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你這無賴!”
“別鬧。”鄭晖渾然不以為意,竟輕斥她道:“再鬧我便不放你下來了。”
他身量極高,唐枝被扛在肩上,看着離得遠遠的地面,又氣又怕。聞得此言,只覺眼前一黑,恨不能咬死他。
自從相識以來,鄭晖一直不依不饒,現在竟将她扛在肩上,任她狼狽的模樣被許多人看在眼裏。唐枝憋着一股氣,很想給他點顏色瞧瞧,卻又不敢下手。否則誰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咬了咬嘴唇,終是放棄了掙紮。
不知何時,他竟在她心中種下一粒種子,仿佛他便是那巍峨的高山,難以攀越。
鄭晖見她不再動彈,果然将她放下來:“日後莫要鬧了。”
唐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身快步往唐記走去,滿面通紅,半是羞的,半是氣的。
身後傳來一陣大笑:“晖哥如此霸道,小心嫂子跟你生氣。”
“五日後記得來吃酒。”鄭晖呵呵一笑,低沉的聲音顯得十分穩重。
聽在唐枝耳中,卻可惡得緊,拍着桌子道:“可恨!可恨!”
“哈哈,好,這才是我鐵騎營的好男兒!”衛青松聽到鄭晖的敘述,不禁哈哈大笑,“你放心,既有此事,裴松明再不會拒絕!”
有了衛青松的話,鄭晖放下心來,回到家裏,對收拾屋子的鄭姑母道:“不必收拾了,按照原來的布置,再擺回去吧。”
“這是為何?你跟唐小姐的親事不是黃了嗎?”鄭姑母訝異地道。
想起被他扛在肩上時,唐枝羞惱的表情,鄭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走過去攙着鄭姑母坐在床邊,愧疚地道:“勞姑母操心了。這件事實在有些……總之,還按照原來的打算,七月十九成親。”
鄭姑母皺眉,神色有些不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唐家小姐到底嫁是不嫁?折騰來折騰去,架子可不小!”
“嫁,一定嫁,這回是真的,再不會變了。”鄭晖連忙道。
鄭姑母仍舊不滿:“若不是她于你有恩,這門親說什麽我也不會答應!”先前對唐枝的好感全消,拉長臉站起來,将收起的雙喜剪紙等重新貼回去。
“我給姑母幫把手。”鄭晖說着,也站起來,端起盛着香燭剪紙等物的筐子,跟在鄭姑母身後打起下手。
被孫以衡一通搗亂,又被鄭晖霸道對待,唐枝心中憋了一口氣,飯也沒吃,回家就倒在床上,狠狠睡了兩個時辰,才逐漸消了氣。
垂手站在窗邊,抿唇沉思起來。秋風裹着一股涼意,從半開的窗子裏打進來。唐枝擡眼望向天空,只見大片綿軟的雲朵飄浮在湛藍的晴空之上,随着風向緩緩變動。幾只家燕展翅飛過,幼小的身形劃出靈敏的痕跡。
鄭晖不依不饒,非要娶她不可,是何緣故?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事,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冤仇。兩人相處的情景在腦中劃過,最後定格在那天鄭晖有些僵硬地表白。他說他喜歡她,唐枝直覺他沒有撒謊。
但是心裏仍舊有些不願,他吃定她了是嗎?
“阿誠,去買兩斤高粱酒,兩斤燒刀子,兩斤花雕……再加兩斤竹葉青。”
阿誠驚道:“小姐,買這麽多酒做什麽?”
“不必多問,快去。”
阿誠撓了撓頭,又問道:“是買酒樓裏上好的酒,還是買小酒館裏的粗質劣酒?”
“劣酒即可。”
阿誠應聲出門,唐枝走到廊下,仔細打量過這些日子沒來得及照顧的牡丹花樹。秋翎從一旁拿起花灑,一邊澆水一邊道:“小姐,買這麽多劣酒給誰喝呀?”
“給一個混蛋。”
聲音裏淡淡的冷意,讓秋翎縮了縮脖子,噤聲不語。
不多時,下人跑進來道:“小姐,裴府來人了。”
“請進來。”
來人是唐姑母的貼身丫鬟,叫巧兒,進來後對唐枝福了福身,才道:“夫人讓您到府上去一趟,有要事跟您細商。”
唐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明日上午我便過去。你替我跟姑母傳個話,就說我一定會嫁。”
巧兒眼中閃過訝色,随即笑着道:“好,那奴婢便回去了。”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小姐,您當真要嫁?”秋翎驚訝地道。
“不嫁又能如何?”鄭晖做到這一步,根本沒給她留餘地,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則別人說起來,裴松明臉上無光,今後連親戚也沒得做。而她名聲不好,唐記如何立足?唯有嫁了他,人們提起來只會說鄭公子風流多情,并傳為美談。
“可是,小姐明明不喜歡他呀!”秋翎咬着嘴唇,很是替她擔憂。
唐枝沒有說話。
半個時辰後,阿誠跟阿智回來,帶來十壇劣質烈酒。唐枝站起身,指揮道:“将這十壇烈酒各取半碗,混裝一起,放在桌上。”
等酒混好,唐枝又道:“去請鄭公子來。”
阿誠明顯一怔,想要問什麽,被阿智拽了一下:“是,小姐。”
饒是秋翎并不聰明,也不禁怔了怔,隐隐明白唐枝是想收拾鄭晖。可是她不是讓巧兒回複唐姑母說,會嫁給鄭晖嗎?為何還要收拾鄭晖?
鄭晖收到唐枝傳的話,不禁愣了愣,她想做什麽?沒有猶豫,便随阿誠來了。
“我來了。”鄭晖站在院子裏,對幾步遠外的唐枝道。
唐枝面無表情,只道:“你想讓我嫁你,需做到三件事。”
“何事?”鄭晖的眼中閃過驚奇。
“第一件,你需打得過我家的下人。第二件,你需在一炷香內做得出一首五言詩。第三件,你喝下這壇酒而不醉倒。”唐枝不帶絲毫情緒地道,“如果你做得到,我便嫁你。如果你做不到,婚事就此作罷,我不會嫁給一個如此無用的男人。”
鄭晖略一思考,便做出判斷,唐家的下人他随手就能收拾了,毫無難度。在一炷香內作一首詩,雖然有些難度,但是也難不倒他。唯獨第三件,讓他有些警惕:“這三件事可有順序?”
“無。”
“這壇酒內……”鄭晖沉吟道,話說到一半,并沒有說完。
唐枝卻聽懂了,眼中閃過譏諷:“鄭公子少瞧不起人,我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這裏面只是酒,絕無他物!”
鄭晖眼中閃過慚愧,對她一抱拳:“是我說錯話,對不住。”随後向周圍望了一圈,“那現在開始吧?”
“你答應條件了?”唐枝微微挑眉問道。
鄭晖笑了:“不,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為何要開始?”唐枝瞪眼,他逗她玩呢?
鄭晖道:“我說過娶你,就必要娶你。條件可以變一變,如果我輸了,你嫁給我之後,在得到你的允許之前,我不碰你。”
唐枝一下子被勾起惱意,瞪大美目看向鄭晖,卻見他眸光灼灼:“你嫁給我之後,仍然可以做想做的事,我不幹涉你的行為。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嗎?”
唐枝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疑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嗷……我沒有寫到肉!!我辜負了你們的花花!!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