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子在午後的陽光下泛着鮮亮的色澤,襯得天空之上的碧藍愈發清澈。

“真美!”唐枝不禁感嘆道。

鄭晖擁着她,緩緩下了山坡,步入繁密的銀杏樹林。地上鋪了一層金燦燦的葉子,腳踩上去,軟而不陷。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泛着銀色的樹幹,美得仿佛不似人間。唐枝沒有想到,她曾經十分嫌棄的西疆,竟然有這樣的景色。

在銀杏林中走了一圈,回到原先停駐的坡上,鄭晖從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塊厚實的方布,抖開鋪在地上:“離此處不遠,有一座農莊的桔子熟了,過會兒我們去采摘一些嘗鮮?”

“摘桔子?”唐枝還從沒有吃過剛采摘下來的瓜果,想了想,說道:“好。”

鄭晖只見她躍躍欲試,不禁好笑。拉住她的手坐在身邊,說道:“難得出來一回,過些日子這滿林的銀杏樹便脫光葉子,再沒得看了。”

唐枝這才輕提裙裾,小心翼翼地坐下。剛坐下來,便被鄭晖捉住手,擡頭一瞧,鄭晖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凝視過來。

“松開。”唐枝掙了掙。

鄭晖凝視着她的眼睛:“你別生氣了好嗎?”

“你知道我在生氣?”唐枝冷睨着他道。

鄭晖忙點頭道:“我知道。”

“那你可知我為何生氣?”

“因為……”鄭晖有些尴尬,聲音漸低:“荷語。”

“你可知荷語何處惹我生氣?”唐枝又問道。

一連串的反問,使鄭晖有些招架不住:“因為……”

因為荷語做了他的女人,因為荷語居心不良,因為他首尾難顧。只是這些話,鄭晖如何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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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的眼中閃過譏諷:“你何時知道我生氣的?”不等鄭晖回答,又問道:“為何現在才向我道歉?”

“我——”

“如果荷語沒有惹我呢?”唐枝打斷他道,目光銳利:“你是不是就不忍心放她走?”

“那我呢?在你心裏,我算什麽?”唐枝伸出食指,戳着鄭晖的胸口,“遇見跟我長得像的人淪落風塵便贖出來,你覺得自己很癡情?被人算計,以卑賤之身做了管家夫人,你蠢透了!”

鄭晖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言以對。

“嘴上讓我管家,我說什麽便是什麽,我還沒将她賣入那等見不得人的去處呢,你已經着手給她準備後路了。”唐枝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口,“你費盡心思娶了我,便是為了折辱我?”

“我沒有!”鄭晖忙道。

“我不管你有沒有。”唐枝冷冷地道,“對我來說,這并不重要。因為我不是玩偶,被人欺侮也無動于衷。誰若對我不善,我必還回去。”

鄭晖皺緊眉頭:“我是男人,荷語雖然心思不純,畢竟跟過我一場,我不能叫她後半生落得凄慘。”

“這就是我最瞧不起你的地方!”唐枝眉毛一擡,一字一頓地道:“你最瞧不起的男人,無非是我的前夫,程遠之。可是若論癡情程度,一百個你也比不過他。”

聽唐枝拿他與程遠之相比,鄭晖的眼中泛起惱怒:“他如何能與我比?”

“你應該說,你如何能與他比?他縱然愚蠢,自大,但有一點是你拍馬也不及的——他喜歡他的小妾,瓊姨娘,喜歡到瓊姨娘說什麽他信什麽,講什麽他聽什麽。為了瓊姨娘,他設計正妻,違背親娘,錢財散盡也不惱。你呢?”

“你嘴上說喜歡我,可是荷語打我的臉的時候,你默許了。而你曾經對荷語,想必抱着過一輩子的打算吧?假如沒有娶到我,她便會為你生兒育女,掌財管家。我說得沒錯吧?”可是現在鄭晖既沒保住荷語,也得罪了唐枝。

鄭晖緊緊擰着眉頭,盯着唐枝道:“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拿我與程遠之相比。”緩緩松開唐枝的手,撐着地面站起來,“他不敬妻子,不尊長輩,眼中只有一個小妾,簡直愚不可及。”

站在山坡上,負手望向遠處:“在荷語的這件事情上,我處理得并不恰當,我不否認。但是除此之外,我自問對你并無輕慢。”回頭看向唐枝,“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從前的事我并不追究,也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

給個屁!唐枝幾乎要罵出來,什麽叫他不追究她以前的事?他倒是想追究,他有資格追究嗎?冷笑一聲,扶着地面站起來:“你想要什麽機會?我已經嫁給你,并且不打算紅杏出牆,你還想要什麽?”

鄭晖一怔,不及回答,卻聽唐枝又道:“你想要我喜歡你?愛上你?沒有你便不成活?你配嗎?”

鄭晖臉色一變,伸手便朝唐枝打過來,唐枝大眼一瞪:“鄭晖,你敢!”

誰知鄭晖伸手過來卻并不是打她,而是将她撲倒在地上,一只手墊在頸下,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別出聲!”

一息之間,鄭晖充滿情緒的臉龐變得冷峻,仿如初見時,堅硬冷酷。唐枝瞪大眼睛,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一條細細的黑影,飛快地移動着。

身下仿佛有馬蹄踏過的輕微震動,唐枝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而鄭晖的神情愈發冷峻。良久,被馬蹄踩踏的地面歸于平靜,鄭晖抱着唐枝起來,不由分說,抓着她的腰将她抱上馬背。

驟然的變故,讓唐枝有些憋氣。誰知就在這時,鄭晖卻扯着缰繩道:“我喜歡你,是真的。我配不配,你且瞧着。”

說着,一抖缰繩:“駕!”

若他不配,這世上就再沒有配她的人了。

鄭晖壓下心事,一如當年欲求唐枝而不得時,牟足了勁兒掙軍功的時候。當年是為了娶媳婦,未果。如今是為了得到她的心,再不能失誤。

唐枝自不知他的心思,只對他的近乎誓言的話嗤之以鼻。她活了十九年,就沒有見過一個靠譜的男人。

馬兒越跑越快,烈風裹着沙塵呼嘯而過,漸漸有些睜不開眼,唐枝只得将臉埋進鄭晖的肩膀。颠簸之中,額頭偶爾撞至他的頸側,溫度熾得驚人。唐枝被燙得一縮,鄭晖仿佛沒有察覺,抿唇聚精會神地望着前方。眼眸深邃,冷峻的面孔如同石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be和蘇蘇兩位童鞋的地雷,嘤嘤嘤,我對不起你們的賣腎錢,勃起不能~~~~(>_<)~~~~

PS:其實這章我是想寫肉的……

63杜強

荷語出門時,難得極為安靜。唐枝什麽也沒給,只讓她帶上平時穿用的衣物首飾,外加往日攢存的十兩銀子。

王姓商人着急趕路,等荷語養傷已經耽誤不少工夫,再則荷語并非黃花閨女,故而婚禮便沒有大操大辦。當日接了人,便趕車走了。臨行之前,荷語回頭朝鄭府大門裏頭望了一眼,烏瞳幽幽,閃動着影影綽綽的煞氣。

秋雁等人躲在大門後頭,安撫失去舊主的驚惶的素兒,瞧見這般模樣,均是吃了一驚。

此時,唐枝坐在屋裏頭,正與吳夫人說着話兒:“男人便是這般賤模樣,你給他三分顏色,便當染坊開了。”說得正是吳夫人聽了唐枝的主意,将吳亮拿捏得翻不出手掌心之事。

在唐枝的眼裏,荷語出門并非什麽大不了的事。不過就是打發一個有些礙眼的丫鬟出門罷了,難道還要十分小心不成?

聽到秋雁緊張兮兮的報告,只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倒是吳夫人見她這般模樣,輕蹙眉頭:“這荷語不是個省心的,莫不會再與你出幺蛾子?”

“怕三顧四,成日裏憂心耗子咬了被角,日子還過不過了?”唐枝眉毛一擡,話音一轉,“你也是一樣,那賤人要折騰且随她去,等出了岔子便發賣了,誰也說不得什麽。當下最要緊之事,卻是把生意先做起來,等到允儒長大了,你也有銀子傍身,誰還理會那些人不成?”

吳夫人聞言只是苦笑:“你說得輕巧,我的允兒才四歲半,等到他長大了,又不知是何情景?”

唐枝冷眼看着她:“你莫不是不甘心,仍想叫他回心轉意罷?”

吳夫人叫她這般一說,直是羞紅了臉,垂下眼簾輕聲說道:“我不如你的脆利性子,我與亮哥一路走來這些年頭,雖然他行事天真,倒也不曾真正負我。”咬了咬唇,“若是,若是能夠叫他明白過來,我是願意用功的。”

唐枝皺起眉頭:“男人是什麽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就瞧我們家這位,先頭愛那位跟什麽似的,如今卻如何?人都離了,竟不來瞧一瞧,送一送。”

“那不一樣,鄭兄弟對她就是個玩物,他心裏頭真正裝的人是你。”吳夫人擡頭誠懇地道,“你也別倔,這兩日西邊又有動靜,很不安生,鄭兄弟忙着大事,哪有心思想旁的?便是冷落了你,也是該的。我們家那位這兩日都沒有回過家,好歹鄭兄弟日日回來陪你。”

唐枝抿了抿唇,不做聲。

吳夫人便笑了,一手拈袖掩口,一手虛點她道:“真真是個眼裏不揉沙的性子。這女人成了親呀,多是我這種移了性情的人,少有你這般不改脾性,自始至終都是大小姐的脾氣。”

唐枝便把下巴微擡:“我為何要改?他娶了我來,難道是叫我曲意小心,奉承他來的?願意奉承他的人可不少,五兩銀子便能買一雙。再說剛才走的那位,不比我小心一百倍?也沒有見他愛上。”說到此處,微帶嘲諷:“我只替他打理好裏裏外外,他回到家舒服就罷了。若是想我愛慕巴結,也要看他配不配。”

一番話聽得吳夫人笑得直打跌:“哎喲,我的弟妹,鄭兄弟哪裏不配了?他為了你,打發走了荷語,如今身邊一個人都不留。外邊忙得天昏地暗,也不忘回來陪你,你且說說,這都不合你意,什麽才合你的心意?”

唐枝被問得一愣,冷媚的眸子裏閃過茫然,輕眨雙眼,片刻後道:“我也不知。”頓了頓,“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夠。”

吳夫人捂着肚子發笑的動作一頓,漸漸收回手,望着面目沉凝的唐枝:“你覺着怎樣才夠?”

唐枝搖頭:“我心裏覺着,該有些別的。”

吳夫人一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你們才成親多久?還要磨合好些時日,現下說這些呀,還太早。”擠出一絲笑容,拈着絲帕揮了揮,仿佛要揮去沉重的氣氛,“不說這個,咱們說些別的。上回你同我說,打算做些胭脂的生意?”

西疆風沙暴烈,最是侵蝕肌膚,這些日子以來,唐枝雖然極力小心,仍然覺着手上、面上不如從前細膩。若是有好的胭脂方子,放在這裏定能賣個好價錢。心裏想着,便與吳夫人細細讨論起來。

另一邊,荷語連洞房也沒進,便上了王樹的馬車,一路往雁城外行去。王樹是個精細儉省的商人,馬車裏頭布置得極素淨,只有坐處鋪墊了紅色的褥子,稍微添了一絲兒喜氣。

荷語坐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薄薄的褥子仿佛不存在似的,走出沒多久便颠簸得忍受不住。她在馬車上擰來動去,落在旁邊王樹的眼裏,卻是另一番意思:“不若坐到我腿上來?”

“不,不必。”荷語看着王樹平庸的臉龐,連忙垂下眼睑,掩蓋住嫌棄的神色。

王樹生得普通身量,甚至不比唐枝高上多少,更遑論高大威武的鄭晖。荷語被鄭晖贖出來之前,在青樓裏慣見這種人物,只是後來遇見鄭晖,從此每天從早到晚都面對鄭晖那張冷硬英武的臉龐,再看王樹這樣尋常人物,便覺不堪入目。

“害羞什麽?又不是沒經過事的黃花閨女。”王樹眼神一閃,竟伸手朝荷語抱過來。

荷語吓了一跳,藏住滿心鄙夷,只往旁邊閃躲:“相公,咱們現在外面呢。”

“怕什麽?你往常跟着鄭軍爺,難道沒有過?只怕更荒唐也有吧?”王樹呵呵笑道,滿臉不以為意,只見荷語掙紮之時纖腰扭動,說不出的誘人,不禁感嘆娶得值了,“往後你跟着我,是要見世面的,這般放不開可是不行。”竟強按倒荷語,跨坐在她腰間,解開她的衣裳就在馬車上要了一回。

荷語還沒反應過來,王樹已經完事了,末了拍着她的臉蛋道:“下次放開一些,大爺娶你來是伺候大爺的,不是找個祖宗供着的。”

這邊荷語剛嫁人便遭強,在心中将唐枝罵了一千遍,唐枝絲毫不知。若是她知道,也只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就此撇開不理。

“夫人,京中來信了!”

阿誠捧着一只厚重的信封,小跑進院交到唐枝手裏。唐枝訝異地挑着眉梢,拆開來看,是杜芸寫來的。字體又大又醜,沒有多少內容,卻寫了厚厚一摞紙,裝了滿滿一個信封。

“夫人,信中說了什麽?咱們京裏的生意都好?”

唐枝閱完信件,重新塞回信封:“哼。”

杜芸的信中花了大量筆墨描述唐記的生意,字裏行間,都是在杜芸不遺餘力的照顧下,唐記一切都好。信的末尾倒是提起了唐書林,但是只用“尚可”兩字一筆帶過。具體情形,倒是看不出來。

“廢話連篇。”唐枝如此總結。

杜芸說了那麽多,無非邀功罷了。在杜芸心中,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杜強如何?

雖然唐枝不很滿意,然而看在杜芸照看唐記的份上,在鄭晖回來後仍然問了一句:“托你打聽的人如今可有消息了?”

“你說的是杜強?我正要與你說這回事,他結識了一位有背景的公子哥,已經脫離罪籍。”鄭晖語出驚人。

唐枝頗為訝異:“竟有此事?”

鄭晖點了點頭:“此人倒是機靈,我打聽過了,他來到西疆這幾年,日子竟過得一點也不苦。先前欺負過他的人,竟全成了他的小弟。前些日子因緣結識一位有背景的公子哥,相談甚歡,那公子哥聽聞他被人冤枉而入罪籍之事,立時使了銀錢打通關節,幫他脫了罪籍。”

“竟有此事!”唐枝稱奇。

“說起來,那位公子哥你也知道,正是咱們來雁城的路上遇見過的趙家公子,趙雲芝。”鄭晖說道。

唐枝挑了挑眉:“真巧。”拜趙茹兒所賜,唐枝對趙雲芝也沒什麽好感,“既然如此,你叫他寫封信,改日一起回給京裏。”

“好。”只見唐枝并沒有提出叫杜強來家裏坐一坐,鄭晖微微松了口氣。

原來杜強生得雖然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是五官俊秀,靈動十足,任誰見了都免不了喜愛。見到鄭晖的時候,便提出跟随他來,向唐枝這個“外甥女”打聽一下杜芸的消息,被鄭晖借口推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35副藥,終于吃完了,呼。

從今天開始,除非特殊情況,每天都有更新。

64來信

“你還不走?”唐枝擡臉看向鄭晖,冷淡地道。

鄭晖眉頭一擡:“我為何要走?”自從來到雁城,已有大半個月不曾近她的身,鄭晖渴得喉嚨都冒煙了。記起唐枝先前的話:“荷語一日未離,你一日不得進房。”現在荷語已經離開,他豈不是可以進房了?盯着唐枝,一雙眼睛幾乎冒着綠光,仿佛要把她吃掉。

唐枝冷哼一聲,甩手進了屋。

鄭晖眼見有戲,喉嚨一熱,擡腳跟在後頭進了內室。放下門簾,坐在床邊。

“你瞧甚麽?”唐枝坐在梳妝臺前,微微側首,摘下耳垂上的墜子。只見銅鏡裏面映出一個寬闊的胸膛,卻是鄭晖唇邊噙着笑意朝她看來。

“我瞧我家夫人。”鄭晖沉黑的眼睛裏帶着笑意,扯開外衫,蹬掉靴子,長腿邁上床,靠在床頭打量唐枝。

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盯着,唐枝心頭一動。這些日子沒有同房,饒是她也有些渴盼。面上只是不顯,不動聲色地卸下珠釵,一根根地擺進匣子,拈起檀木梳子細細梳開秀發。

慢條斯理地收拾完畢,才起身邁着散漫的步子走向床前。床上曲起一條腿斜靠床頭的男人早已忍耐不住,抓着她的手便按倒在床,俯身壓了下來。

渴了這些日子,鄭晖聞得唐枝身上的幽香,只覺腦中發蒙,不禁有些失控。一不小心,壓着唐枝的手,當下肩頭被捶了一記:“急色什麽?”

這才強按欲念,耐心地撫着身下的人兒。然而到底急了些,最後關頭,猛一沖撞,直撞得唐枝悶哼一聲:“還要不要來了?”伸出指頭掐在他腰間,用力一擰。

便是個銅人也有二兩軟肉,鄭晖頓時痛得一僵,終于清醒過來,道了聲:“對不住。”耐心下來,終于,一步一步将唐枝伺候舒坦,才得以放開節制,恣意馳騁起來。

一夜春|色無邊。

“你們這對狠毒的哥嫂,小蝶是你們的親妹子,你們居然舍得!”伸着發抖的手指頭,顫微微地指着身前穿着髒亂的夫婦,唐書林氣得嘴唇發青,“你們拿着小蝶用命換來的錢,花得倒是安生,怎麽夜夜夢裏竟沒有遇見鬼嗎!”

“遇見什麽鬼?”婦人尖着嗓子道,“小蝶那個死鬼嗎?老娘若是見着她,非揪着她一頓好打不可!坑了我們一家子,死不足惜!詛咒她下輩子投胎畜生道!”

“賤婦!”唐書林頓時氣急,一巴掌揮在婦人臉上,“小蝶怎麽會有你們這樣狠毒的哥嫂!”

婦人尖叫一聲,摔到在地上,嘴裏仍舊不罷休:“老娘巴不得沒有她那樣蛇蠍心腸的妹妹!害得我們東躲西藏,沒過一日好日子!”

“你少說兩句吧!”男人忌憚地看了唐書林及其身後的小厮一眼,蹲下去扶婦人。

婦人冷笑一聲:“怎的?我們如今還怕什麽不成?姓許的把我們逼到這步,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兩人正是唐書林曾經心愛的小妾,孫小蝶的哥嫂。孫小蝶死後,二人向許萬松要銀子,許萬松不僅不給,還将兩人一頓好打,并威脅他們不準再出現在人前。自此之後,二人便消失了,唐書林費了許多工夫才把兩人找出來。

“活該!”唐書林不客氣地道,“現下你們有兩條路,一是聽我吩咐,指證許萬松拐賣良家女子,否則便等着被揭穿謀財害命,等着坐牢罷!”

“誰謀財害命啦?我還沒告你唐家害我妹子性命吶!”孫小蝶的哥哥急了,信口胡說起來。

唐書林只是冷笑:“老爺現在沒工夫跟你們攀扯,要麽你們聽我吩咐,扳倒許萬松,要麽就等着坐牢罷,想來小蝶地下有靈也是樂見的!”

孫小蝶的嫂子還要說什麽,被孫小蝶的哥哥一把捂住嘴。

兩人經不起詐,又對許萬松恨之入骨,很快便被唐書林說服,答應指證許萬松逼迫良家女子一案。經兩人的口,唐書林對當年之事愈發肯定,果真是許萬松使詐,因觊觎唐家生意,生出貪婪之念,誘哄女子下套做戲。孫小蝶原不肯應,害人害己的事,死後要下地獄的。可是孫小蝶的哥嫂以老母親要挾,硬生生逼迫她賣身給許萬松。這才有了後來投井自盡,嫁禍唐家的一幕。

且說三個月前唐書林假裝被唐枝攆出門,半真半假投靠許萬松,多少摸出一些情勢。如今的許萬松已經今非昔比,不僅家財豐厚,背後也有人撐着,想告倒他并非易事。所幸唐書林也有一門權勢親戚,便是裴家。

如今萬事俱備,只差銀錢。唐書林捋須估算,心下有了主意。打發了随從,到唐家找杜芸支取銀錢。唐枝雖然不在,唐記的生意卻是日漸紅火,斷然不缺銀錢花用。誰知杜芸将錢財看得緊,推說鋪子都是唐枝的,三兩五兩肯借,再多卻不肯了。唐書林氣得虎須倒豎,負手在屋中踱起步子。不過多時,心下有了主意,面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夫人,京中又來人啦!”阿誠領着一位模樣有些眼熟的小厮走進院子。

“何事?”

那小厮打扮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這是老爺命小的給小姐帶的信。”

唐枝挑了挑眉頭:“拿來。”

阿誠接過信封,上前遞到唐枝手裏。唐枝倒也不避人,當下拆開來看。信上內容并不多,卻很驚人,原來唐書林揭穿了許萬松的惡事,當年正是許萬松使計害得唐家家破人亡。如今案子已有結果,讓唐枝回京觀判刑,痛打落水狗,出一口氣。

捏着信件,唐枝第一反應是蹙起眉尖:“把阿興叫來。”

阿興是前幾日杜芸派來送信的人,因為等着杜強的信,唐枝便留了幾日,尚未遣回京中。

把阿興叫來後,唐枝問道:“杜芸借給老爺多少銀錢?”

她不問唐書林是不是借了,杜芸有沒有借,而是直接問杜芸借了多少。小厮當即一愣,不知是不是想起來之前杜芸囑咐過的話:“這,借給——”

“你想好再說。”唐枝冷冷地道,“你的主子住的是我的宅子,吃喝花用都是出自我的鋪子,我只消一句話,別說是你,就是杜芸——”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清楚,聽者自然懂得。小厮渾身一震,連忙道:“老爺派人來家中要了幾回銀子,夫人都沒有給,不過這都是我來之前的事了,後來有沒有給小的便不知道了。”

杜芸和唐書林的信只相差四五日,這短短的幾日工夫,唐書林就是天大的能耐也斷不了一件案子。唐枝唇邊勾起冷笑,當真是出息了,竟學她的手段反過來詐她來了。

當時她以“收屍”二字的信件詐他進京,沒想到竟被他反過來用在自己身上,唐枝又好氣又好笑,對小厮道:“你且先回去,見着老爺便說,他的心思我曉得了。”

“是。”小厮來之前并沒有被唐書林另外囑咐,聽到唐枝的話,當下便收拾東西,啓程回京了。

唐書林自以為對女兒很了解,可是千算萬算,只是沒算到杜芸派來送信的人還沒走,當下被唐枝拆穿小算盤,惹惱了這尊財神爺。

等小厮走後,唐枝捏着唐書林的信在屋裏踱步。半晌,翻出給杜芸的回信,重新拆開取出信紙,在末尾提筆加了一句:“銀錢可由唐書林支取。”

到了晌午,吳夫人來了:“弟妹,我對不住你。”

唐枝揚眉:“姐姐說的是?”

“那做胭脂的師傅,忽然反口不應了。”吳夫人苦着臉道。

兩人這些日子一直在盤算開一間胭脂鋪子的事,吳夫人在雁城居住得久,便托人打聽有名氣的手藝師傅,預備請來調制胭脂。眼瞧着鋪面已經盤下來,再過不久便要開張,誰知那位師傅忽然反口,竟不同意了。

這卻是一樁不好解決的事,唐枝皺起眉頭,她在雁城百事生疏,沒有人脈,哪裏請得動別的師傅?望着她蹙起的眉頭,吳夫人道:“弟妹不若修書一封,請京裏的師傅來此處?”

吳夫人一早知道唐枝在京中也開有胭脂鋪子,故而生出這個主意。

唐枝搖頭:“此事不妥。”為唐記做工的師傅并非唐家的家仆,在京中有兒有女有家業,如何肯抛下到雁城這等偏遠地方?

吳夫人便沒了主意,擰着帕子道:“這可怎麽好?別的師傅我也信不過,唯一信得過的這位又不肯與我們做了,難道這鋪子便開張不起來了?”

“自然不能。”唐枝不信這世上有解決不了的事,“不過就是缺少信得過的師傅罷了。你等我些時候,我進京一趟,最遲四十日,必能解決此事。”

錢帛動人心,只要她出得起價錢,還怕師傅不給調制?到時也不需師傅來雁城,只教授兩個學徒,學會技巧在身,此事便迎刃而解。

吳夫人聽得唐枝底氣十足,心中也有了底氣:“好,鋪子開張的事便交予我來辦,你放心地去吧!”

晚飯過後,唐枝對鄭晖提起進京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關心,原以為最近斷更得厲害,必要遭厭棄了,沒想到收到這麽多關心,正能量滿滿啊!=333=

阿輕會注意身體噠,大家也是,健康第一,共勉!

65變性

“你要回京?”聽到唐枝的話,鄭晖立時一愣。

唐枝點頭:“有些事情非回去不可。”

鄭晖皺起眉頭,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唐枝一揚眉頭,正要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卻不是你的禁脔。”便聽鄭晖沉吟着道:“也好。”

“你同意了?”唐枝不禁有些訝異,沒料到鄭晖如此輕巧便答應了。

只見鄭晖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沉凝:“最近城外不很安穩,說不得過上幾日我便抽不出身回來,你便趁這段日子回京一趟也好,等這邊消停了再回來。”

“那好,我收拾一下,過兩日便走了。”唐枝幹脆地道,“秋雁跟着我,另外再挑幾名下人随行,我還想請兩名镖師随行,你意下如何?”

從雁城到京城路途遙遠,順順利利也要十日工夫,唐枝不敢大意。憑她這副容貌,十足是個惹禍的源頭。當年跟程遠之進京時便是如此,屢屢有麻煩上身,後來不得不戴上帷帽遮住面容,坐在馬車上根本不敢掀開簾子。

此次進京鄭晖并不在身邊,她一個女人獨自出行,若是身邊沒有護持,不知招來什麽樣的麻煩。鄭晖也有此意:“可以。”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遲疑,“杜強這幾日也要進京,不若叫他伴你一起?”

提起杜強,鄭晖是十二分的不願意。這段日子杜強與趙雲芝、趙茹兒玩在一處,竟哄得趙雲芝真心相交,便連趙茹兒都對他暗生情愫。即便如此,仍然比镖師可靠些。鄭晖這段日子在一旁瞧着,杜強雖然圓滑,人品卻可靠,并不是那等見財忘義、見色忘利之徒。

唐枝不知其中曲折,只點頭道:“得空你叫他來,我見他一見。”

杜強此人,唐枝聞名已久,被杜芸時刻挂在心上的胞弟,不知是何模樣?

鄭晖真不想叫唐枝與杜強多接觸,但是也沒什麽借口不應,只好按下糾結,說道:“好。明日我叫他來一趟。”

“你這臉上怎麽了?”議完回京之事,唐枝指着鄭晖左眼眶周圍的一圈烏青問道。

鄭晖垮下臉:“都是你害的。”

“怎麽是我害的?”唐枝瞪眼,不認這筆糊塗賬。

鄭晖便道:“怎麽不是你?”遂将烏眼圈的緣故說來。

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孫夫人等人紛紛效仿唐枝的言行,一個賽一個頤指氣使。有的一言不合便不給飯吃,有的動不動緊閉房門不給進屋,有的看緊賬本不給銀子花,等等不一而足。弄得弟兄們怨聲載道,偏偏不能把罪魁禍首唐枝如何,便只能把氣全部撒到鄭晖身上。

因為雁城周邊近來并不安穩,弟兄們常回不得家,而鄭晖記挂唐枝,每晚必要回來,徹底引起衆怒:“有其夫必有其婦,弟妹不厚道,原來是跟你小子學的啊!”

深受其害的當屬吳亮,因為其他人雖然也效仿唐枝,到底不得精髓。唯獨吳夫人與唐枝走得親密,所使招數大多經過唐枝點撥,一環扣一環,把吳亮坑得苦,生吃了鄭晖的心都有了。當下牽頭吆喝,按住鄭晖好一頓揍。

好漢難敵四手,鄭晖挨了一頓胖揍不說,還得了一頓嘲笑:“哥哥再給你添點顏色,想來弟妹見你一身是傷,必要狠狠心疼你的。”眼眶上也挨了一記,頓時成了烏眼青。

聽完緣由,唐枝果然皺眉:“真真可惡!”

鄭晖心中一喜,他如今也學聰明了,做了好事或受了委屈,一定說與唐枝知道。否則出力不說,還不讨好,反叫唐枝以為他無所作為,心裏對他輕視。

看來吳夫人說得果然不錯,唐枝是個好強的性子,若他也一味強勢,只能把唐枝推得更遠。唯獨放軟姿态,偶爾做出一副可憐狀,才有可能引起唐枝的憐愛。

雖然“憐愛”兩字聽起來有些軟骨頭,但是既然跟“愛”字沾邊,便是好詞,鄭晖自動将“憐”字忽視了。心下歡喜,難道唐枝這便要憐愛他了?

卻聽唐枝冷冷地道:“一群沒出息的東西,東施效颦,堕了我的名頭!”話鋒一轉,“進京之前,需得好好給她們講一堂課!”

鄭晖如遭雷擊,唐枝如此行事,是想叫他被弟兄們揍死嗎?然而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唐枝再過兩日便走了,一來一回少說一個多月,不趁着她走之前好好吃飽,難道故意打翻盤子嗎?立時一改話頭,上前牽住唐枝的手:“忙碌一天,你也累了,咱們歇息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何同弟兄們交代,且再說罷,到嘴的肥肉卻不能飛了!

次日,杜強來訪。

“見過鄭夫人。”杜強站在門口,規矩地拱手行禮。

唐枝眉梢微擡,心中有些滿意,倒不是個迂腐之人。杜強為杜芸的胞弟,按照輩分,唐枝該喊一聲小舅。但是唐枝與杜芸的關系并不親密,尤其為了杜強,杜芸兩次想把她賣了,想叫唐枝認杜強為長輩,猶如天方夜譚。

既然杜強如此識趣,唐枝便也露出一絲笑意:“你是杜強?你姐姐時常提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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