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雖然鄒不聞嘴上只吩咐王卓,但同時也看向謝君卓。江月寒讓謝君卓代她前來,自然不能中途離開。人魚暫時被留在進退堂,等王卓禀明了玉清仙君再做定奪。
魏宇等人被人魚吓得夠嗆,膽小的找借口溜了,魏宇低聲暗罵了兩句,又像塊狗皮膏藥似的貼上王卓。
王卓并未把他放在眼裏,只當自己沒看見他。謝漣倒是無所謂,能多認識幾個三清宗的弟子對他沒有壞處。
三清宗有專門接待客人的客房,就在進退堂前面不遠處,和進退堂同處一個區域,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三清宗身為道門之首,加上兵刃堂的存在,平日時不時有人前來,只是都沒什麽動靜,不少弟子并不清楚。
王卓給謝漣等人安排的小院叫別鶴居,環境清幽,背面臨水,站在院子門口的臺階上眺望能看見遠處一座筆直指天的孤峰在群山間露出個頭,其上霞光環繞,時不時還有兩道劍影。
那邊就是兵刃堂,看起來近,但實際上還有很遠的距離。
謝漣是個健談的人,王卓帶他們前來這一路上就算王卓不開口,他也能和魏宇聊上幾句。
謝君卓和王卓走在一起,他們二人都對兩個人的話題不感興趣。為了避免謝漣把自己認出來,謝君卓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不管她如何隐藏,她剛才在進退堂的表現都足夠謝漣記住她。
人魚一族為妖,被稱為海中精靈,以人的欲念為食。她們會用歌聲蠱惑人心,窺探人心中的欲|望,為他們編織一場美好的夢境,讓他們在夢中沉睡,然後迷失,無聲無息地死去。
謝漣到現在都還對自己第一次中招心有餘悸,人魚幻境窺探他心中最不可言說的肮髒欲|望,為他編織美夢,他在幻境中沉溺。如果不是身邊還有修為高深的長老随行,他說不定已經成了人魚的晚餐。
對于意志不堅定,修為微末的人而言,人魚一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謝君卓怎麽看都不像是修為高深之輩,至于意志力,她如今不過十三,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應該更容易陷入人魚幻境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可是出乎意料,她是中招的人中唯一一個清醒過來的人。
不僅如此,從她中招到清醒僅在幾個呼吸間,快的讓人以為她并沒有陷入幻境中,這樣出色的反應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魏宇和謝漣說着話,注意到他的視線時不時地看向謝君卓,料想謝漣是對謝君卓感興趣。魏宇眼中算計之色一閃而過,剛才謝君卓讓他難堪的事他可還記着,雖然他的任務并不包括謝君卓,但多她一個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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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和謝君卓結怨也不是一兩天,從一開始見面謝君卓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加上後來何飄的事更是讓魏宇如鲠在喉。一想到能夠一次性解決讓自己不爽的人,魏宇不由得意起來。
謝君卓對惡意的視線比較敏|感,她回頭看了魏宇一眼。魏宇不懷好意地地笑了笑,随後挪開了視線。
對于把自己的想法都寫在臉上的敵人謝君卓一向不會看在眼中,她在心底冷笑正欲收回視線,餘光掃到一旁的謝漣也在打量自己,眼神別有深意。
謝君卓心底一驚,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視線。
別鶴居環境清幽,謝漣對王卓的安排很滿意。他吩咐師弟下去修整,自己站在小院眺望遠處水中獨立的山峰,目光微閃,道:“那邊可是聞名大陸的兵刃堂?”
王卓點頭,魏宇湊上來道:“兵刃堂四面環水,只有我們宗門特制的渡船才能過去。這些年求取兵器的人多不勝數,但得到的人寥寥無幾。謝師兄可有興趣?師弟樂意帶你過去轉轉。”
“魏師兄,客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你就是想越俎代庖,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三清宗待客之道有問題。”謝君卓瞥了魏宇一眼,眼神裏帶了一點鄙夷。
王卓對魏宇這狗皮膏藥的行為并不在意,随便他如何作妖也不作反應。謝君卓卻不樂意,誰知道魏宇肚子裏打的什麽花花腸子,謝君卓就是不讓他舒坦。
魏宇眉頭一皺,臉上有幾分惱怒之色。
謝漣見他們二人又要争執起來,插|入二人之間,道:“兵刃堂我雖心生向往,但也知道裏面的規矩。我如今并不求取兵器,前往一觀還為時過早。不如等将來我做好求劍的準備,魏師弟再為我引路如何?”
兵刃堂對外面向大陸的修真者,人人都可以來求劍,但并非全無規矩。
謝漣還是知道一點,他對魏宇的話也不是很贊成。
魏宇見謝漣自己都開口拒絕,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他狠狠地瞪了謝君卓一眼,拂袖背過身不在言語。
謝君卓冷哼一聲,也沒給他個好臉色。
謝漣無奈地彎了彎嘴角,看向謝君卓道:“謝師妹活潑可愛,落落大方,就是生氣也讓人挪不開眼。今日一見如故,我總覺得是自己唐突,現在細細想來,大概是因為謝師妹讓我想起家中的堂妹。”
謝漣對着謝君卓感慨一句,聽在別人耳中是在正常不過的閑談,可是謝君卓聽來卻覺得別有深意。大概是她心中有鬼,才會覺得謝漣意有所指。
謝君卓壓住心中狂跳的緊張感,低垂眉眼,不感興趣地淡淡道:“謝師兄一表人才,家中堂妹肯定也是驚才絕豔之輩。我資質愚笨,可不敢和她相提并論。”
謝漣笑了笑,擡頭眺望遠方,目露追憶之色,臉上的神情似惋惜又似不屑,王卓微微側目,就連魏宇也沒有插話,而是看向謝漣靜等下文。
“謝師妹說笑了,我這個堂妹其實并不出彩。”謝漣看向謝君卓,道:“她是寮城城主之女,我謝伯父是個嚴厲的人,對堂妹有着諸多要求。或許正是期望太大,堂妹承受不小的壓力,非但沒有像謝伯父期待的那般落落大方,反而越來越沉默膽小。說起來她的年紀和謝師妹差不多,要是她有謝師妹一半開朗,謝伯父也不會時時刻刻為她擔心。”
謝漣感慨連連,止不住地搖頭,像是很惋惜他堂妹的遭遇,把操心的堂哥形象拿捏的恰到好處。
謝君卓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謝漣的話讓她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心底恨意翻湧,旁人眼中父慈子孝的畫面在她少年時光中從來就不存在。她牢牢記住的只有專|制和暴戾,落下的馬鞭,粗魯的責罵,無用的僞善和虛假的驕傲。
家對于她而言是金色的華麗囚籠,高高懸挂在大樹上,旁人以為她能看見很遠很遠的疆土,坐擁天下。卻不知道她的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枷鎖,讓她擡不起頭,只能盯着囚籠下堆積的屍骨,在充滿血腥味的屍山血海中痛苦的活着。
偶爾娘親會把她放出來飛一會兒,但也只有很短的一點時間,并且被發現會付出代價。娘親死後,白露成了新的希望,讓她掙脫了枷鎖,第一次看見囚籠外的世界。但那樣的好景也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之後的代價更是慘痛到無可挽回。
人面獸心的暴徒也配稱為父親,謝君卓覺得無比諷刺,更諷刺的是自己流着暴徒的血,和他有斬不斷的血緣關系,不管走到什麽地方,她都洗不掉自己身上的恥辱。
“沒想到謝師妹和謝小姐那麽有緣,不知道那位謝小姐叫什麽名字?要是将來有緣相遇,謝師妹還能和她做個閨中密友。”
謝君卓沒有心情應付謝漣的話,一旁的魏宇卻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的眼神在謝君卓身上掃過,嘴上說着好聽的話,眼神卻帶了幾分不屑。
謝小姐怎麽說也是城主之女,身份尊貴,所結交之輩必定都是差不多的家世。謝君卓雖是三清宗弟子,但謝小姐從小見過的修道者多不勝數,不一定會把這個身份看在眼裏。
謝君卓眼神微閃,瞥了魏宇一眼少見的沒有擡杠。
謝漣聞言一頓,笑道:“姑娘家的閨名我豈能随随便便就告訴你們?我這堂妹足不出戶,我也有一段時間沒瞧見她。諸位要是真感興趣,明年寮城百花會正逢她及笄,我一定請諸位前去。”
寮城女子十四及笄,男子二十及冠,都是人生中的大事。不僅有權有勢的人家會為子女大肆操辦,平凡百姓家也會當成一件重要的事。
謝小姐是城主之女,又遇上百花會,自然會更熱鬧。
魏宇聞言不由大笑起來,笑說自己一定會去捧場,一睹謝小姐芳容。魏宇的心思并不單純,謝小姐長什麽樣他不好奇,倒是對她身後的權利感興趣。
謝漣看向王卓和謝君卓,王卓并沒太大興趣,只說看到時候有沒有空閑,拒絕的很是委婉。謝漣有些失望,不過他很會管理神色,并未讓王卓察覺。
輪到謝君卓時,謝漣很是期待。
謝君卓在心底冷笑一聲,謝漣的話勾起她不少痛苦的回憶,她前世及笄的日子就是白露死亡之時。這個從未期待過的生日,從那以後就徹底被遺忘。
謝漣此刻說的如此美好,卻不知道很快這一切都将化為泡影。他這一路上表現正常,好像對寮城的事一無所知,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的堂妹就站在自己面前。
謝君卓不知道謝漣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她穩住心中的情緒,眼裏帶了幾分笑意,道:“曾聞寮城百花會美不勝收,能引仙人入凡,前往一觀也未嘗不可。只是我有些好奇,明年的百花會是否有今年這般熱鬧。”
今年的百花會是血色和白色,充滿殺意和憤怒。菜市口的鮮血染紅長街,滿城繁花一|夜白盡顏色。
謝君卓問的随意,旁人又豈會知道她說的熱鬧是哪一個死的人更多,血色更濃。
謝漣沒聽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笑道:“花會年年有不同,歲歲有新樣,謝師妹要多去幾次才能比較其中的熱鬧。今年花期已過,盛景不在,說來我也覺得遺憾,我外出任務至今未歸,未見今年風采。”
謝漣嘆了口氣,謝君卓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難怪謝漣如此平靜,對她的身份甚至毫無懷疑,他根本不知道寮城的變故。
不知道意味着他眼中的寮城還是原來的模樣,他不知道白露已經化為地煞,将整個寮城隔絕在結界中。
謝君卓只覺得心裏一直提着的那口氣松下來,就連謝漣也看起來順眼多了。她時刻擔心白露的安全,以為謝漣的出現會将前世的命運改變,現在看來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是她過于焦慮先亂了陣腳。
作者有話要說:??帶娃中,我真的太難了,思緒經常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