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午後的三清宗一片祥和,玉清拉了無極在穿雲峰喝茶,和他聊起關于江月寒的教育問題,無極耐着性子聽了一會兒發現玉清根本是在炫耀自己養了個好徒弟。

江月寒沒有任何問題,她天賦出衆還勤奮,在宗門內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我總覺得她有心事,她是不是開始嫌棄我。”玉清一臉被女兒嫌棄的老父親般的委屈,自從江月寒收了謝君卓為徒,越來越不粘他這個師尊。

無極把每次出門都會告知玉清一聲,回來還會請安的江月寒和自己不論去什麽地方都不打招呼的弟子比較一下,覺得玉清還是在炫耀。

他無比嫌棄地給了玉清一個白眼,抓起桌上的一個果子咬在嘴裏,起身道:“我看你并沒有任何問題需要我幫忙,我該睡覺了,拜拜。”

“你別走啊!這難道還不重要嗎?我可是在很認真地和你說事。”玉清抓住無極的手腕,自以為認真嚴肅地看着他。

無極淡定地吃着果子又坐回去,開始和玉清掰扯自己那群不粘師父的徒弟是什麽樣。說到最後無極自己都覺得那群徒弟該吃點教訓,玉清卻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徒弟一直都是散養,能和我家月寒一樣嗎?她可是我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玉清就一個徒弟,而無極有一群徒弟,這兩者本來就沒有可比性。

無極被玉清的話哽了一下,再一次站起身道:“告辭。”

玉清連忙上前拉住他:“在聊聊怎麽樣,不說月寒,我們說說你徒弟。”

“我徒弟沒什麽好說的,我該睡覺了。你知不知道對于一個孩子而言,睡覺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你為難一個孩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無極掙不開玉清的手腕,兩個人開始你推我拽地拉扯,玉清摸着自己的良心道:“你不是孩子,你只是保持孩子的樣貌,少睡一天也不礙事。”

無極嘴角一抽,覺得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他左右環顧,看見院子裏盛開的鮮花,隔空摘了一朵。

無極把花別再玉清耳邊,滿意地點頭道:“一轉眼小月寒都十六了,你瞧瞧她渾身上下連根簪子都沒有,你這做師尊的也不想着幫她添置,還等着她自己去買嗎?”

玉清摸到自己耳邊的花,是一朵盛開的伏嬰,花朵嬌豔,花蕊垂下來,像鳥雀站在枝頭銜着流蘇。江月寒的确不會打扮自己,每天素面朝天,別的丫頭到了她這個年紀早就該臭美了。

玉清覺得無極說的在理,他松開無極的手腕,手上拿着伏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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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見沒自己什麽事,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他剛踏出一步融入虛空,整個三清宗便開始地動山搖,他被強制彈出來。突如其來的搖晃讓玉清也是一個趔趄,手上的伏嬰墜|落在地,花蕊被折斷,只剩像鳥雀張開翅膀的花瓣。

震動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不僅僅是三清宗,整座射姑山都被撼動。飛沙走石,塵土飛揚,有些房屋生出裂縫,搖搖欲墜。萬裏無雲的晴空陰沉下來,像是有一場暴風雨。

弟子們被晃的東倒西歪,清修的長老都被驚動,紛紛升空查探。無極伸手扶了玉清一把,二人身影一閃便落到長老面前,午睡被晃醒的太虛在高空中邁着步子一步步走過來和他們彙合。

玉清掃了眼地面的情況,大手一揮,磅礴的靈力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穩定三清宗的根基,止住那股搖晃感。感覺死裏逃生的弟子們擡頭環顧,看見高空中的景象還以為是有敵襲,一個個如臨大敵。

長老們竊竊私語,紛紛看向引發變動的兵刃堂,那邊作為震源中心,頭頂的天空黑壓壓地一片,如墜極夜,憑借目力根本看不清狀況。

玉清一甩浮塵,問道:“今天可有人去兵刃堂求劍?”

長老們面面相觑,過了半晌才有一位遲疑道:“我倒是看見月寒帶着她的新徒弟過去,但那姑娘才入門幾個月,不該會引起這種變故。”

兵刃堂的兵刃出世會引發不同程度的天地異象,這些年來大夥見過最震撼的就是七殺出世,而今日這陣仗比當日七殺出世還要轟動。江月寒的天賦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就算七殺落在她手上,大家也不覺得驚訝。

可謝君卓才入門幾個月,平日表現平平,要說她能召喚出什麽神兵利刃,大夥心裏都有些不相信。

玉清聞言一陣驚訝,江月寒此前并沒有說過這件事,他也有些不确定。

太虛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眯眼道:“兵刃堂內有名有姓的天級兵刃就那幾樣,月寒取走的七殺算是其中之最,要是還在它之上,恐怕就只有那把劍了。”

七殺乃是兇刃,以殺止殺,逢亂出世,擇主肩負天下蒼生。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它都當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神兵。

而現在太虛說還有一柄劍在它之上,長老們紛紛變了臉色,就連玉清也神色凝重。他擡頭眺望兵刃堂,握緊了手上的浮塵。

無極從乾坤袖中掏出一只寶玉葫蘆往空中一扔,葫蘆迎風而長,很快變成一艘小船大小。無極坐上去,躺下道:“不管是不是都不是什麽好事,我們幾個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過去一探究竟。”

太虛點頭,一步跨出到了無極的寶葫蘆上,盤膝坐下。無極唉了一聲,正準備把人趕下去,就感覺到寶葫蘆又往下沉了沉,他撐起身,瞧見玉清站在葫蘆上。

無極看着兩個人,氣的大罵了一句,這才慢悠悠地驅使寶葫蘆前進。

作為引發風暴的兵刃堂,此刻正處在危險中心。其上的刀劍紛紛離開山體,密密麻麻地懸立在空中,組成一道漆黑的天幕。而在其之上,是凝結的黑雲,不時還有電閃雷鳴。

射姑山被撼動時,這邊也是地動山搖,湖水高漲掀起丈高的浪潮,把水中的藍夕都揚起來推到岸邊。湖面沸騰,波浪不止。

藍夕氣的破口大罵:“謝君卓,我好不容易才在這裏安家,你是想把它拆了嗎?”

謝君卓沒有辦法回答,她被石碑定在原地,飛沙走石像長了眼睛向她撲過去,她只能禦氣抵抗。可這一禦氣,力量就會不斷地被石碑吸走。

岸邊上的江月寒察覺到不對,可還不等她有所行動,海浪就撲過來建起高牆,将她和謝君卓分開,阻攔她的步伐不讓她前進。她揮劍劈砍,水牆分開又合上。她禦劍飛行,她飛一尺,浪高一丈。

很快謝君卓就被水牆包圍在兵刃堂,天幕上空,雲層開始向着中心流動,緩緩地形成一個漩渦。

轟隆,一聲悶響從漩渦之中傳出來,随後其上密布銀色的閃電。

江月寒眼皮狂跳,心裏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手中的七殺一陣發燙,發出一聲憤怒的劍鳴,尖銳刺耳。

江月寒握着劍,眼神死死地盯着漩渦中心,她早該認出來,這是天劫。

謝君卓只是求劍,不但兵刃堂發生變故,就連天劫也上趕着湊熱鬧。江月寒忽然想起來前世謝君卓前往兵刃堂後,兵刃堂發生的變故。她那時已經是一方魔尊,打遍天下無敵手,兵刃堂卻不買她的面子,水遁消失,再也沒出現過。

如果說前世的謝君卓罪孽深重,兵刃堂不願為虎作伥,所以遁世不出。那今世的謝君卓什麽也沒做,尚是良善之輩,又何至于招來天劫。

天劫之威讓萬獸匍匐顫|抖,藍夕伏在岸邊,臉色蒼白,藍色的眼中藏着一抹擔憂之色。

江月寒神色冷冽,她足尖一點再度飛身而起,只不過這一次不是沖着兵刃堂而去,而是直奔天劫漩渦。

七殺出鞘,光華瞬息,兇戾之氣幻化成綿綿細雨,冰冷刺骨。

江月寒迎風而立,七殺舉過頭頂,對着天地揮出一劍。劍氣如白虹貫日,在陰暗的天空中撕出一道口子,卷起無數的風沙。

漩渦的凝聚出現短暫的凝滞,随後将江月寒的攻擊盡數吞下,片刻後便照着江月寒的樣子返還一劍。

劍氣臨空斬下,那是天道的警告,冷酷地近乎無情,将天地撕成兩半,光芒奪目。江月寒運氣抵禦,七殺挽出無數的劍花,在空中凝結成防禦結界。

然而螢火之光不可與皓月同輝,劍花被層層擊破,江月寒倒退數步。劍氣到了江月寒的眉心,刺出一道血痕,餘威還未消散,江月寒的發帶被割斷,長發如瀑,在緊逼的劍氣中紛揚如戰旗。

劍氣再進一步,便能要她的命。

“師尊,這是我的劫,我自己扛!”

被困在兵刃堂的謝君卓看不到江月寒的情況,但能感受到迫人的威壓就在自己的頭頂,直奔江月寒而去。江月寒的氣息浮動,體內有了傷勢。謝君卓只覺得心口一陣鈍痛,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

江月寒不會放任她不管,她一定在外面做了什麽。

“師尊,算我求你了,你走啊!”

謝君卓痛苦地大喊,眼裏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心髒像是被叢生的荊棘纏|繞,尖銳的荊棘刺刺入心髒,猶如萬箭穿心。她覺得心口窒息般的難受,恨不得江月寒抛下她遠遠地離開。

她不想江月寒為了她受傷,她寧願五雷轟頂,也不想看見江月寒流血。

迫在眉睫的劍氣在謝君卓的哭喊中消散,江月寒又退了幾步,唇角溢出血痕,腳下的浮空術失去靈力的支持消散,她的身體直接墜|落。

“藍夕……”謝君卓聽不見江月寒的回應,着急地大喊藍夕的名字。

藍夕擡手引導一潑湖水化作水床接住江月寒,把她安穩地送到岸邊,随後朝着水幕中的謝君卓喊道:“管好你自己得了,瞎操心個什麽勁。”

謝君卓喃喃自語:“她是我師尊,是我愛的人,我怎麽忍心不管。”

天道無情,但人有情。江月寒敢為了謝君卓與天鬥,謝君卓也敢為她轟出性命。

兵刃堂已經被天劫鎖定,所有的兵刃都成了冷酷的執法者,它們懸空立在謝君卓的頭頂,仿佛要随着天雷落下,将謝君卓碎屍萬段。

謝君卓仰天大笑,她前世作惡多端卻僥幸重生,她以為這是好事,卻沒想到天劫在這裏等着她。她偷來數月的餘生,卻足夠慰藉曾經的傷痛。只是還有那麽點不甘,不甘心重來一次,命運依舊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天空中銀雷奔騰,化作水桶粗的巨蟒,揚起頭顱發出一聲怒吼,随後直奔謝君卓而來。

謝君卓無所畏懼,提起胸膛道:“來吧,我倒要看看,我一生的功過是非是你天劫說了算,還是我自己說了算。”

轟隆,銀雷撞上兵刃組成的天幕,一瞬間被分為無數支流,它們順着兵刃彙聚,化作遮天蔽日的銀色巨網,将兵刃堂籠罩其中。

細小的銀雷落在謝君卓的身上,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反而是一陣酥麻。謝君卓做好被劈成焦炭的準備,卻沒有遭遇相應的劫難。

她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忽然發黑,意識一沉,手掌脫離石碑,整個人昏倒在地。

變成巨網的銀雷落在山峰上又很快彙聚,順着山脈一路往下,狠狠地劈在漆黑的兵刃上。

咔嚓,咔嚓,兵刃上成年累月沉積的雜物被雷劫劈下,露出黑玄鐵打造的劍身,暗沉無光,冰冷無情。借着銀色的雷電之光,隐約可見劍刃上烙了兩個暗紋:勾陳。

禁锢兇刃的泥土松動,劍刃破土而出,直奔山外而去。

萬劍悲鳴,齊聲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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