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是想見你
事實上周晚月也這麽做了, 她熱氣沸騰,覺得自己把臉丢到了太平洋,于是, 二話沒說, 立即将蔣希一把拉走, 逃離現場。
就在這麽幾秒之間。
傅瑩仍有些懵,她推了一下墨鏡,只覺得眼熟,正要詢問, 便見江以洲下一秒已經大步流星地跟着跑了出去, 只剩安逸急切地叫喊——
“以洲, 你去哪裏呀?”
“阿姨,你看。”安逸氣得直跺腳。
傅瑩沒留心去聽安逸的話,心裏摸索着, 幾年前的回憶便迸發出來。是了,是當年那個女孩子, 眉眼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當年小小的, 眼神堅定,說着些天真幼稚的話,還以為能決定未來。
他們的未來只不過在她股掌之間,世事無常,瞬息萬變,他們那自以為是的愛情又能撐到幾時?
“随他去吧, 都過去了。”傅瑩無謂地笑了笑。
周晚月拉着蔣希跑了好一會兒,這才停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的心髒, 喘個不停。蔣希無語地要命,她說:“我說,周晚月你怎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可不就是老鼠見到貓嗎?”周晚月小聲吐槽道,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苦惱:“我剛才是不是說得很大聲?他會不會聽到了?”
“廢話,你那麽激動,誰能聽不到?”
“那豈不是很丢臉?”周晚月懊惱地抓了一把頭發。
蔣希誠實道:“丢臉,我都替你覺得丢臉!你那天還對人家不屑一顧呢?轉頭又那麽花癡人家!”
“那我說的也是實話啊……”周晚月沉靜下來,輕聲道,“他從小就這麽聰明。”這麽聰明的人,辦案也是一絕。就算他做的,科學家,醫生,什麽都好,他都會是最好的那一個。
“完了,你肯定還對人家念念不忘!”
“沒有!早就忘了!你胡說什麽呢!”周晚月連聲反駁,就像是那隐藏在心底那見不得人的秘密,被人昭然若揭,暴露在太陽之下。
Advertisement
蔣希笑着求饒,兩人你追我趕的,在街上打鬧起來,笑聲灑了一地。不遠處的角落裏,一個身影藏在人群之中,默默地看着聽着,那眉眼之上的唯一一點喜色,也湮滅在這一剎那。
早就忘了這四個字是對他的淩遲。他等着被判刑,而這一刻,就像是永遠被鎖了起來。其實,他也可以掙脫着逃跑。
江以洲垂下眼,手心握成拳,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用自己最大的克制力這才将心頭的沖動忍了下來。
這一天,他一直在辦公室工作到淩晨兩點,晚飯也沒吃,身體已經很疲倦了,他依然在低頭翻閱着資料。已經睡了一覺起來的秦楊被外面的汽車聲吵醒了,他眯了眯眼,看見辦公室裏還亮着燈。
秦楊側了臉,透過門縫,看見江以洲在工作。與其說是在工作,不如說是在折磨自己?似乎自他成為江以洲的手下以來,他就一直這樣。開心不開心都藏在心裏,哦,或許江以洲這個人似乎就沒有多少開心的時候,只有斷了案,給了受害者家人交代,讓兇手繩之以法時,才有那麽一絲絲愉悅。
而江以洲最不開心的時候就擅長自我折磨,拼命地工作,沒有案子就去多管閑事,想必今天局長已經笑開了鍋。
秦楊走進去,說:“老大,你不開心也不能這樣啊?都兩點了,剛才阿姨已經催過兩遍了。”
“我沒不開心。”
“老大,你別嘴硬了,我還不了解你嗎?”秦楊了然道,他走過去,八卦地探過臉,問:“老大,是不是跟大嫂吵架了?”
江以洲白了他一眼。
秦楊完全不受打擊,他自顧自地道::“老大,你不會又被甩了吧?”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勁,補充道,“不對,這還沒追上呢。”
“你回去。”
“你都沒回去,我也不回去。”秦楊道,本還想說些什麽,可卻感覺到江以洲不太對勁。即便他面色如常,沒有波瀾,可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來,臉色也十分蒼白。
秦楊連忙起身,伸過手探了探江以洲的額頭,頓時吃了一驚,他說:“老大!你……你發燒了啊!”
“是嗎。”江以洲終于停下手裏的事情,木然地問了句。他擡頭看秦楊,問了句:“是不是應該去醫院?”
秦楊第一次覺得自家老大這麽有自覺。以往死活不肯去醫院的老大,居然傻傻問了這一句?莫不是燒傻了?但他也顧不上別的,連忙拎起外套,把江以洲扶起來,說:“快,老大,再不去醫院你就得燒傻了。”
江以洲輕輕地掙脫掉,他撫了撫額頭,說:“我自己去就行了。”秦楊一怔,不禁有些生氣,他苦着臉道:“老大,你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我們好歹也是你帶出來的,你就不能讓我照顧照顧你嗎?”
江以洲沒想到秦楊會這麽說。秦楊其實年紀還很小,剛畢業就分配到了他手下,有些不正經但很機靈,雖然八卦,但對他很是了解。他側過臉,說:“走吧。”說完,頓了頓,強調道:“市醫院。”
如果是旁人,也許還會問上一句為什麽,但秦楊只是呆了一呆,便立即明白了緣由。以往也揣測過,也見過老大錢包上的那個女孩子照片。他默了半晌,說:“老大,你真傻。”
江以洲迷迷糊糊地靠在副駕駛上,眼神迷離的看着夜色,腦袋裏迷糊一片。他沒有理由再去見她了,最後的驕傲也告訴自己,當年是被抛棄的,現在也一樣,依然是被抛棄被放棄的。根本沒有放不下的理由,也沒有必要再見面。
明明知道見面,只是折磨自己,是在自己的驕傲上踩上一腳,是親眼看着自己無力掙紮。可是,還是想見。
她是醫生,那他就是病人。
無藥,可治。
周晚月沒想到半夜會接到別人的電話,午夜驚魂莫過于此。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第一次不理會,第二次不理會,第三次還在倔強地響着!周晚月本想直接關機,可又氣不過,準備接了電話去罵人。剛接起來,“神經病”三個字只罵了一半,那邊就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
周晚月的睡意沒了,什麽也沒想,直接翻身下床,換了睡衣,直接裹了長裙和大衣,圍巾随便系了下,就急匆匆地出門了。醫院距離她家并不遠,家裏的車剛交沒油了,要拐去加油站還有好長一段路。周晚月直接騎了自行車,蹬蹬瞪地往醫院跑。半夜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的長發上,衣服上,她沒去管,心裏很急,只想馬上到醫院。
到了醫院 ,她随意拍了拍頭發,便跑進了住院部,直沖到三樓貴賓VIP。到了那兒,護士們看見她都很驚訝,一個勁地喊周醫生好,周晚月應着,找到了病房後,推門而入。
病床上的身影是那麽熟悉,熟悉到一瞬間穿回了幾年前。周晚月快步走到病床邊,包也沒來得及放下,便俯身去看江以洲。她輕聲喊着:“江以洲,江以洲。”
江以洲本是很疲倦的,但依然強撐着一絲精神。聽到她的聲音,他猶如驚弓之鳥,慢慢地睜開了眼。
周晚月就坐在他的床頭邊上,長發上還飄着雪花,漂亮的臉上還籠着北方的風,蕭瑟的寒意染得她的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
他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臉,和眼睛,周晚月一愣,他便又頓在半空,別扭地收了回來。
他想問她,冷嗎,可開口卻是:“周醫生怎麽來了。”
周醫生好陌生的稱呼。周晚月也自覺自己失态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生氣,她說:“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沒有。”
“你有。”
兩人大眼瞪小眼,随即,默默地看向一直在吃瓜看戲的秦楊。秦楊一個激靈,傻笑:“那個……我女朋友說再不回去就要打斷我的狗腿了……所以,老大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連忙腳底抹油跑了。
原來是秦楊一手搞出來的,周晚月有些尴尬,想想也是,江以洲怎麽可能會說想她?
“他說了什麽。”江以洲問,那家夥不會胡說八道一通吧?
周晚月別開臉,說:“沒、沒說什麽。”
沉默,冗長的沉默。
“你回去吧。”江以洲說。
周晚月很生氣,她在想,自己為什麽那麽傻就跑過來了?為什麽這麽多年還是沒有一點長進?聽到他生病就心疼得不得了?她鼻子一酸,悄悄地眨了眨眼,想把那片朦胧的霧氣掃幹。
她說:“今天是我值班!回什麽回?是我倒黴。”
江以洲看她一直背對着自己,眼神便不再遮掩,他眷戀地看着她的身影,失聲問:“真的?”
“不然你當我那麽有空?你請我來我還不來呢。”周晚月挽尊道。她一想到自己剛才在雪地裏摔的那一跤,就覺得自己可憐。是啊,沒有什麽比放不開更可憐的事情了。幾年了啊,世界都變了,可是,她還是好喜歡他。
“哦。麻煩你了。我沒事。”
周晚月悄悄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她恨恨地轉過身,瞪了他一眼。江以洲忙收回自己的眼神,但被瞪得有些不敢動。周晚月氣道:“沒事沒事,你沒事還會躺在這裏?這麽大個人,發燒了也不會自己來醫院嗎?工作不要命嗎?”她說着,俯身,探了一下他的額頭,非常滾燙。
她眼睛一酸,還想罵,可是手卻被他一把握住了。她訝然,條件反射地想要後退,可是,他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大,握得她的心都顫了。他纖長的手指靜靜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紅腫,看着,瞧着,沉聲問:“怎麽弄的?”
她垂下眼,抽了回來,說:“沒什麽。”
“你不是醫生嗎?”
“醫生就不會受傷了嗎?”她反駁。
“嗯。”他說,“至少保護自己不要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