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有了公司以後阮優驟然忙碌起來,和以前小作坊、小團隊式的忙碌不同,阮優現在的忙碌不僅有工作上的,還有一些附加的其他工作。
這些工作阮優推脫不掉,更沒辦法推脫,所以只能參加。
阮優因此出席了各式各樣的場合,也算一步步走入商業圈內的視野。
和其他的圈子不同,商業圈子裏以alpha巨多,對極罕見出現的omega态度十分微妙,如果只是一個花瓶一樣的角色,那對他們而言無傷大雅,但若是能跟他們分庭抗禮了,他們的态度也會不同。
阮優是一個能和沈良交手幾回合不見頹勢的omega,他面孔更新,人們對他更陌生,但他顯然來勢洶洶,更何況阮優背後還有心安背書——他是心安另一位隐姓埋名、被抛棄後又被承認的繼承人,享有心安的光環,卻不承擔心安的風險,不用像沈良一樣和心安綁得那麽緊,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趨近于無。
況且沈良的風評大打折扣以後,年輕人心目中新一代omega精神偶像已經有不少人選擇阮優,比起沈良,阮優更坎坷的身世、更苦痛的婚姻以及更委屈的事業經歷,都讓人對他現在所收獲的光環名利賦予更高的價值。
即便自在順勢營銷,将自家産品一夜之間鋪滿大街小巷的零售櫃臺,也并沒有招致過分的反感。
生得早不如生得巧,顧忻爾不止一次這麽和阮優感嘆,若是放在更久之前他們來做這樣的事,效果未必會有這麽好,自然了,那時他們或許也不會想到要做自己的一番事業。
屬于阮優的夏天就這麽來了,這個夏天阮優的産品賣得如火如荼,商業媒體紛至沓來,對阮優的采訪以各種形式被傳播出去,文字、圖片、視頻,阮優被描述為一個溫和而冷靜的企業家,阮優第一次看到自己被這樣描述時,心中感受很奇特,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企業家三個字挨在一起,感受總歸不同。
畢竟過去他總是作為企業家陸觀潮的omega出現。
一整個夏天阮優也并沒有見過陸觀潮,他忙着工作,原想抽空再去看看陸觀潮的父母也沒成行,不過似乎沒有聽見陸觀潮父母離開國內的消息,阮優同他們通過幾次電話,通話時也沒說幾句,只說最近還在國外,兩邊的人似乎都挺忙,電話便匆匆挂斷。
感情似乎就是這樣,長久不聯絡,聯絡時也不密切,再加上本就沒有什麽關系,那很容易就淡下來,阮優不再想陸觀潮父母的事情,有時想起陸觀潮,竟也感到恍然如夢。
對阮優的任何描述總是免不了提及陸觀潮,陸觀潮被描述成各式各樣的角色,有時他是辜負發妻的渣男,有時又是情深義重的前夫,記者們的春秋筆法四兩撥千斤,更多的還是想激起陸觀潮的回應,如此一來,這場交鋒才會熱鬧好看。
但陸觀潮那邊什麽也沒有說過,他接受一切對于他的品評和定義,不回應,更不會反駁。
不過也有多事的記者直接蹲在陸氏科技門口圍堵,等來的卻不是陸觀潮,而是陸觀潮的父親,他替陸觀潮打理公司,陸觀潮本人則拒不露面。
阮優随手翻到相關的報道,這才發現陸觀潮的确很久沒有出現,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陸觀潮了。
阮優的手指在辦公桌上噠噠敲着,他有點猶豫,陸觀潮這麽久不出現自己面前倒是無妨,只是這麽久連公司都不去了,那就顯得很不正常。
阮優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該聯系陸觀潮問問他的近況,又反複不定,總是點開陸觀潮的對話框,而後又沉默不語,最後再退出去,只盯着陸觀潮的頭像看了好半天。
這種猶豫和反複的心情,阮優沒有人可以分享,告訴顧忻爾,他一定不會支持自己去找陸觀潮,告訴祁陽,祁陽更不會懂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
阮優只好獨自默默消化這種心情,直到被陸觀潮的母親找上門來。
幾個月沒見,陸觀潮的母親憔悴許多,她見到阮優,也沒有過往的溫和與客套,只睜着紅腫空洞的雙眼對阮優說:“優優,你和觀潮夫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去看看他吧。”
這種狀态和語氣,阮優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勉強笑道:“媽,怎麽回事,您別着急,慢慢說。”
“呵呵。”
陸觀潮的母親發出痛苦而古怪的一聲笑,她緩慢地說:“優優,我不想說難聽的話,我也知道,無論觀潮為了你做了什麽事,那都是觀潮自己的選擇,怨不到你頭上,但我是一個母親,我每天看着觀潮現在的樣子,我怎麽能心平氣和!怎麽能毫無怨言?”阮優更加緊張,他喉頭發緊,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媽,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觀潮聽說你做了标記清除以後,你的信息素無法再和包括他在內的其他人匹配,為了挽回你,所以他去做了能跟你匹配的人工腺體植入手術,已經昏迷了二十天了。”
陸觀潮母親的表情慘淡:“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阮優,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發生了這些。”
去陸家的路上,阮優的腦海裏反複回響着陸觀潮母親說的那些話:“你以為我和他爸爸在國外待得好好的為什麽會回來,還不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手術風險有多大,有可能他的事業他的心血就再也無法兼顧,只能讓他爸爸來接手。
你以為他又為什麽會去跑什麽馬拉松?那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手術過後,他的身體素質也會不複從前,所以才會抓緊最後一點機會去享受健康的身體。
阮優,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就算是自私,他也沒打算以這件事去感動你,你就真的不能也暫時放下你們過往的那些矛盾,去看看他嗎?”阮優感到半邊身體都麻了,他僵硬地用手覆蓋着自己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哭了。
阮優從沒想過陸觀潮會這樣做,他更不會逼迫陸觀潮去做這些事。
但阮優回想起他曾對陸觀潮說的那些話,就明白自己有意或無意對陸觀潮釋放的那些冷箭,都一步步把陸觀潮逼到今日的境地。
“你為了沈良什麽都能做”“你寧願為了沈良犧牲自己”這樣的話阮優說過許多次,而現在阮優不敢想象,是不是自己不曾掩飾的怨恨和妒忌,成為了陸觀潮願意這麽做的催化劑。
阮優被陸觀潮對沈良過往的感情刺激得妒火燃燒,即便他從未說出口,但他現在心中清楚,他是想要陸觀潮在自己和沈良之間擇個高下的。
現在陸觀潮選擇了。
陸觀潮為了沈良犧牲了自己的婚姻,而他為了阮優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阮優感到呼吸急促,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狠心的一個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冷漠和拒絕會将陸觀潮推到這種境地。
阮優根本不想陸觀潮受到什麽傷害,他希望陸觀潮能好。
陸觀潮是秘密做了手術,因為術後狀态不好,他又在醫院多待了半個月,幾天前剛被轉移回家。
手術是向醫生操刀,這種情況也是向醫生曾經預測過的術後症狀,但陸觀潮執意如此,向醫生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如今陸觀潮昏迷不醒,向醫生只能讓陸家人“聽天命”。
或許是這句聽天命吓到了陸家的人,因此才不顧陸觀潮手術前的叮囑,找上了阮優。
而阮優在踏進陸家時,居然也感到一絲顫抖。
那是他很熟悉的主卧了,但阮優的手撫上去,艱難地深呼吸幾口氣,才勉力打開了門。
房間裏充滿了陸觀潮信息素的味道,松枝香氣放肆外溢,信息素的主人已經無法控制信息素的分泌,阮優一進門就被濃郁的信息素味道包裹,然後他敏銳地在松枝的香氣中嗅到另一種味道。
很難形容,這不是一種自然生成的信息素,而是很多味道加工組合後的味道,與阮優信息素的簡單清淡對應,這種信息素氣味不算濃烈,卻格外複雜,的确是人工合成腺體才能分泌的味道。
陸觀潮本身的腺體和新植入的腺體之間發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這是頂級的alpha根植于身體最深處的自我保護本能,一旦有異類“入侵”,腺體就會調動自我保護機制。
頂級的alpha很少有人願意放棄自己頂級的信息素,而現在,陸觀潮執意如此,他的身體缺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陸觀潮躺在床上,他瘦了很多,身體總是恢複不到正常狀态,陸觀潮的身體急劇變差,他本是英俊硬朗的相貌,此刻躺在那裏,也讓人覺得脆弱可憐。
阮優伸出手,觸到陸觀潮的臉頰,溫熱的觸感終于讓阮優有了一點點安心,他坐在床邊,話未出口,淚先落下來。
“我沒想要你變成這樣,也沒想要我們變成這樣。”
阮優輕聲說。
他摩挲着陸觀潮手指上那枚婚戒,銀質的素圈,阮優的那枚還在床頭另一邊的抽屜裏,繞了許久,阮優居然又回到原地。
阮優枕在陸觀潮的手心裏,緩慢地閉上眼睛,無知無覺地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作者有話說:這是這篇文的最後一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