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熠以為自己不會哭的,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紙巾盒抽空一半,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
其實他以前一點都不愛哭,也不會這麽脆弱。
他已經快要忘了他和應淮成共處的那一個月了,有時候他會突然想起某個畫面,但畫面裏應淮成的臉已經變得模糊了,抱他的力度也記不清了。
明明那個時候那麽心動。
一夜沒睡,他剛想拉上遮光窗簾眯一會兒,母親過來敲他的門,說:“榮家今天舉辦宴會,好像是榮老爺子身體轉好,聽說他準備在今晚正式把新繼承人介紹給大家。”
時熠愣了愣,“我也要去嗎?”
“随你。”
時熠想了想,點頭說要去。
他看着凳子上的西裝外套,他還不死心。
喜歡是很沒有道理的,他也無數次對自己說:你和應淮成不是一路人,你真的不介意他的過去嗎?他配得上你的真心嗎?
但應淮成一出現,他就腦袋空空,只會眼巴巴地望着他了。
晚宴在榮氏旗下的大酒店舉行,媒體把入口堵得水洩不通,商界名流無一缺席,富麗堂皇的宴廳中央站着榮老爺子和他“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
榮老爺子用煽情的措辭講述自己的奮鬥經歷與遺憾初戀,極力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深情又有事業心的好男人,寥寥數語就推卸掉自己抛棄懷孕女友的惡劣行徑,又痛訴前妻隐藏出軌事實,表明自己的無辜,最後他把一旁的應淮成推到臺前,對着所有賓客和媒體,宣布應淮成即将成為榮氏的新任總裁。
掌聲熱切響起,時熠差點以為大家是真誠祝賀,都不知道真相,但他很快就聽到了身邊人輕蔑的嗤笑聲。
有人說:“榮老頭子心裏估計都要罵娘了,被戴綠帽子不說,親生兒子還是個混夜場的。對了,你聽過他們最近都在傳的一個笑話嗎?”
“什麽?”
“這位榮少爺……是真少爺。”
前面的兩人笑得渾身都在顫,時熠卻只有難過,他擡頭望向臺上的應淮成,他看起來和在夜場時很不一樣,夜場的他風度翩翩,倜傥自如,好像自帶與旁人不同的頻率。但此時此刻的他,沉默憔悴,甚至站在偌大舞臺中央,他顯得有些落寞,與整個宴會廳格格不入。
有一個瞬間,他的視線似乎來到了時熠的方向,時熠還沒有反應過來,應淮成就又望向了別處。
時熠想起昨天在車上,當他傻了吧唧發誓說要“嫁給榮家繼承人”時,應淮成的眼神除了複雜難言,好像還有一絲歡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時熠的錯覺。
宴會正式開始,榮老爺子坐回了輪椅,被秘書推着和重要的賓客一一打招呼。
時熠不喜歡吵嚷的環境,酒也喝不下,在角落裏發了會呆,見他母親朝他走過來,他連忙側身出了門,逃到走廊的衛生間裏。
結果在洗手臺邊撞見了應淮成。
應淮成一擡頭就看見了時熠,他擺出了慣常的笑容,好像時熠還是他的金主一樣,笑着說:“又見面了。”
時熠走到洗手臺邊,為了掩飾尴尬也伸手接水洗了洗,他從鏡子裏看應淮成,終究把心裏話說出了口:“我以為你不是那種貪財的人,我不懂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應淮成微怔,随後笑容稍斂,“我當然是貪財的人,我要是不愛錢,為什麽要去夜場?”
時熠怒道:“你有篡位的本事,我不信你找不到正經工作養活自己!”
話音落下,時熠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從來沒有當着應淮成的面評價過他的工作。
有些話一直是禁區。
時熠剛想道歉,就聽見後面有人往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
那人邊走邊和身邊人說:“聽說過麻雀變鳳凰的,沒想到鴨也能變鳳凰,他現在身價多少?數不清了吧。”
“人家是鴨的時候身價也不低啊,一晚都直奔六位數,我聽我一個朋友說,他在床上是真有魅力,擺張冷臉都好看,不在發|情期也要被他勾得發|情——”
笑聲和嘲諷聲在他們看到應淮成時戛然而止,兩人臉色一變,如遭雷擊,立馬灰溜溜地轉身跑走了。
時熠說不清此刻他心裏是難過惡心還是酸楚,可能都有吧。
他望向應淮成,有些無措地想去碰他的袖子,剛伸出又縮了回去,他覺得自己剛剛的話和那兩人的話沒什麽區別,都很壞。
應淮成看見了他往回收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他對時熠說:“所以,以後離我遠點,我和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不一樣。”
“我包你一個月,你只收了我十萬。”時熠低頭小聲說。
應淮成輕笑,“學生價。”
“夜場的保安說你從來只陪一個晚上。”時熠忍着淚,還不放棄。
應淮成看到時熠的襯衫領口,紐扣系得很緊,他乖巧得連穿西裝都像偷穿大人衣服。
他記得時熠的信息素是香草味的,他曾趁他睡着時偷偷吻過他的腺|體,然後被他的甜味攪得一夜無眠,怎麽會有這麽幹淨的孩子,幹淨得襯出應淮成的肮髒。已經頹敗的人生就不要參與別人的青春了,他明白這個道理。
“傻子,那一個月是誰比較吃虧啊?好像是你吧。”
應淮成微微彎下腰,湊近時熠的臉,他表情玩味,語氣又輕又殘忍:“動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