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日一晃而過,如約而至的并不是寧茯,而是皇後娘娘帶着兩個精致的轎子,停在了平長殿的宮門口。

她站了許久,足足站了一刻鐘才讓太監開門。

元桃清楚的看見,皇後的手指上都被掐得起了紅印。

在身邊伺候了一月,她明白這是怒到了極致,又無從發作的模樣。

兩日之期,寧俞一早就和周雪竹起身等着了,本來想着收拾一下包袱,寧俞想了想,她都是七公主了,還要這些粗布爛衣做什麽?

于是,她秉着要好好享受一番奢靡的公主生活,決定什麽也不帶走。

皇後的怒氣從踏進平長殿那一刻,就積攢到了最高點。

她雙手撫掌,輕輕拍着:“好一個周才人,倒是本宮小瞧了你。”

周雪竹帶着寧俞行禮,這會兒也沒擡頭,只道:“臣妾恭迎皇後娘娘。”

寧俞也沒想到,居然是皇後親自前來,看來寧茯這個大腿她抱得十分明智。

周雪竹就是這樣的性子,軟綿綿的棉花裏頭包了一塊鐵,皇後重重一拳打下去不聲不響地,手還遭了罪。

她怒氣值狂升:“好,那本宮就要好生瞧瞧,你這細胳臂能不能擰過大腿。”

呃,寧俞其實是有點意外的,之前皇後動不動就要掌嘴,今天都氣得臉發抖了,怎麽還沒有動手?

并不是寧俞想找罪受,而是事有反常必有妖!

“娘娘說得是。”周雪竹依舊軟綿綿地,不回答也不沉默。

“呵呵,你就是出了這平長殿又如何?可別忘了當初我們的約定。”皇後眼神犀利,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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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自然記得,娘娘放心。”

“好了,皇後娘娘口幹舌燥,咱們也該啓程了。”一衆宮女、太監中,突然出現這麽一號人物,還敢在皇後的眼皮子底下插嘴,寧俞沒忍住擡頭看了一眼。

估摸着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發髻梳得規規整整,戴了一根金簪。

“雲姑姑,本宮作為後宮之主,理應教導妃嫔。”

被喚作雲姑姑的女子微不可聞點點頭:“只是大長公主有令,要奴婢早些回府交差,眼看着這天色也不早了。”

寧俞就說嘛,這雲姑姑的名字好生熟悉,在書裏算得上是一個重要配角,大長公主寧茯的貼身婢女,還沒出嫁就在宮裏伺候的老人。

怪不得,敢在這樣的場合出聲。

皇後觑了一眼雲姑姑,她雖說垂着頭,脊背卻挺得筆直,不由冷哼一聲:“做奴婢的是該聽主子的話,既然阿姐還在等着,那咱們便走吧。”

雲姑姑神色未改,應聲道:“謝皇後娘娘體恤奴婢。”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啧啧,這戲還真好看。

寧俞沉浸在看戲時,皇後忽地轉頭朝她道:“七公主喜上眉梢,想來從平長殿出去,是大喜的之事。”

寧俞一時啞然,皇後還真會狙擊,周雪竹一坨棉花打不響,雲姑姑硬邦邦地不吃她那套,也就她一個七公主可憐巴巴地。

她沒說話,反正自會有人替她回嘴。

“七公主在平長殿無人玩耍,想念各位皇子、公主,也是情理之中。”雲姑姑皮笑肉不笑,對着皇後恭敬得很。

寧俞也抓住了皇後的弱點,興許是這個位置坐了太久有點沉不住氣,什麽情緒都表現在明面上。

周雪竹母女被安置在馮昭儀的玉春宮偏殿,聽說是寧茯的意思。

馮昭儀主正殿,劉才人住溫樂堂,周雪竹住潇月堂。

寧俞坐在轎子裏頭,偷偷掀開窗簾往外頭望了一眼,好家夥,陣仗可真大,領頭兩位娘娘一位公主,身後跟了數不清的宮女太監,遙遙見了皇後的轎攆,就已經開始跪拜。

本來她以為一路上過去,雲姑姑會尋了機會問她冬日宮景梅花圖的下落,可只是猜測罷了,雲姑姑并沒有同她說過一句話。

兩位穿着宮裝的女子,都生得嬌豔,即便已經是三十歲的年紀。

寧俞再次感嘆這皇上果真好色,只怕後宮就沒有生得難看的。

馮昭儀臉蛋圓圓的,塗了淡粉色的口脂還有腮紅,襯得膚白貌美,跟鄰家姐姐似的。

寧俞今日才看清劉才人的臉,鵝蛋臉,鼻上有顆小痣,還是好看,并沒有影響半分容貌,甚至給顏值加了一分。

馮昭儀看着和善,卻并沒有給周雪竹母女一個正眼,皇後免禮後,她便小碎步走上前來:“臣妾備了薄茶,還請娘娘吃些再走。”

皇後很是受用,因為馮昭儀作為一宮之主,現在便是在向她明示,周雪竹住進去後又怎會有好日子過呢?

她沒吃什麽茶,将人帶到就走了,臨走前假惺惺朝周雪竹道:“馮昭儀和你也是舊相識,有事尋她便是。”

這話是說給雲姑姑聽的。

皇後的轎攆走遠後,馮昭儀來拉寧俞的手:“許久不見七公主,霜兒來見過你七妹妹。”

寧霜是馮昭儀的第二個孩子,六公主,她敷衍地行了個平禮後就站在了馮昭儀身後去。

寧俞只覺得她抓得好緊,長長的護甲磕在皮肉上,沒有絲毫要松開的意思。

雲姑姑還沒走呢,這玉春宮的大門也還沒進,馮昭儀就開始給下馬威了。

當然,寧俞也不是吃素的,好歹也是看了無數本宮鬥文的,這點小絆子怎麽難得住她?

她另一只手也捏住馮昭儀的腕子,用的她在體育課上打太極的巧勁兒,看起來麽就是輕輕捏了一下,實際上骨頭是痛的。

“見過娘娘。”

馮昭儀養尊處優,一下就變了臉色,看了一眼淡漠的雲姑姑,将手松了開。

“七公主看着瘦瘦小小的,手上勁兒還不小。”

“是呀,我整日在平長殿要幹夥計的。”寧俞一臉天真。

噎得馮昭儀直接沒了話說。

劉才人這會兒當了和事佬:“昭儀娘娘知道周姐姐要來,早讓人給收拾了一番,就等着姐姐和公主住進來。”

劉才人畢竟還要仰仗着馮昭儀,可寧俞手裏又有她懷孕的把柄,可謂是兩頭都不敢得罪。

馮昭儀臉上的笑意一直挂着:“雖然說周姐姐比我進宮早兩年,只可惜這幾年隐居在平長殿,你要是缺什麽要什麽,盡管和我開口。”

周雪竹和馮昭儀前後腳被封為妃,也不過一月的時間,她這是在隐晦地提起周雪竹是宮女出身,在浣洗坊便呆了兩年。

“我哪算得了什麽姐姐,昭儀娘娘折煞臣妾。”

寧俞越發覺得,周雪竹興許是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功力。

雲姑姑出宮多年,跟在寧茯身邊佛系慣了,也懶得再看她們這惺惺作态的模樣,沒得讓人犯惡心。

這會兒便道:“昭儀娘娘,敘舊還是晚些時辰吧。”

馮昭儀輕拍着腦門:“哎呀,是我想得不周全,竟是将周姐姐攔在門口說話。”

她最終還是自持身份,并沒有将周雪竹送去偏殿,找了個借口溜了,讓劉才人送着去。

玉春宮很大,比平長殿大了二十倍都不止。

聽劉才人說,偏殿都帶了小竈房,不必日日和昭儀娘娘一同用膳。

後宮就是如此,要真是和位份高的娘娘坐在一個飯桌上,可是坐不安心的。

馮昭儀确實愛花,一路上四處都種着各樣的花,有些在這秋季開了,有些沉睡着要來年的春天才醒。

寧俞想,這是她的新生活,也即将要開始鬥智鬥勇的日子。

劉才人和周雪竹走在最前頭,接着便是寧俞,寧俞右後方是雲姑姑,最後跟着一群劉才人的宮女太監。

“七公主,也該讓奴婢回去交差了。”

雲姑姑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寧俞也沒藏着掖着,指了指東邊:“在那裏頭。”

後宮最大的宮殿,便是皇後所住朝遠宮,位處東邊。

“七公主還是好好想想,可有記錯?”

“就挂在梳妝臺銅鏡的後頭,藏得有些隐蔽,雲姑姑不信一探便知。”

她說完這句話,雲姑姑就止步不前,再沒跟上來。

寧俞沒理會,她應該是給寧茯報信去了。不過寧茯會以什麽方式去找這幅畫,她倒是頗有興趣。

到了玉春宮的潇月堂,劉才人也沒停留多久,她和周雪竹保持着不太熟絡的關系,明哲保身。

馮昭儀的眼線應該是遍布玉春宮的,她剛走沒多久,便有一個大宮女帶着小宮女和小太監魚貫而入,讓周雪竹挑選。

寧俞沒在意,讓周雪竹随意挑幾個看起來手腳麻利的就行,反正這批人裏頭,肯定大部分都是目的不純的,沒必要在這上面花費心思,白白浪費時間。

“日久見人心”,不是說說而已。

周雪竹五品才人,應配有四個小太監,四個小宮女,兩個大宮女。

她仔細問過了年紀,又看了看衣着幹淨與否,在三十人裏頭,選了十個看起來老實的。

周雪竹一一給幾人賜了姓名,問了問家中人口,将來要不要出宮,寧俞用手掌撐着頭,歪着腦袋看她們,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

寧俞注意到,有個小宮女腳步輕盈得很,不知是學過舞還是武呢?

她截斷了周雪竹的話,道:“那個紮着雙髻的叫什麽名字?”

小宮女霎時間紅了臉,朝寧俞行禮:“回七公主的話,方才娘娘賜名華心。”

“華心從前在哪個宮殿伺候的?”

“奴婢頭一次伺候娘娘,進了宮後二月入的宮,之後便一直學禮儀。”華心生得不算好看,可說起話來,那副嗓子抓人得很,寧俞甚至覺得要是在現代,她這聲音練練都能去做聲優。

“今年幾歲?”

“奴婢今年十五。”

寧俞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就沒再插話。

後來将一衆人打發後,周雪竹疑惑道:“怎麽,難不成華心有問題?”

“要不将她放在眼前,進屋來伺候。”

周雪竹的想法就是,越危險的人就越要放在身邊,她才會心安。

而寧俞和她意見相左:“不,放在身邊她怎麽有機會?就是要抓住她的狐貍尾巴才行。”

周雪竹并不固執,思慮了一會兒便點頭:“好,就按小俞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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