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從周雪竹和寧俞住進玉春宮後,聞聲而來的嫔妃絡繹不絕。

有示好的,自然也有來示下馬威的。

前者是要讨好大長公主,那麽後者就是要奉承皇後娘娘。

其中淑妃娘娘最讓寧俞印象深刻,因為她相貌算不得有多好看,與這後宮衆人相比,遜色不少。

“賢良淑德”她占了一個“淑”字,就是皇後娘娘也不曾為難過她。

看不出她的立場,沒提起寧茯一句話,也和顏悅色對待二人。

她看寧俞的眼神,十分和藹,慈祥得不像話。

寧俞依稀記得書中寫過,淑妃娘娘一生無兒無女,宋文桢叛亂時,皇上逃離皇宮,并未帶上她。

最終她心灰意冷,自刎于怡泉宮。

淑妃出身算不得多好,她的父親是先皇的貼身侍衛,護駕有功,皇上掌權後還被追加功勳。

大長公主除了欽定皇後人選,這淑妃也是她親自點的。

皇上礙于長姐之面,雖說鮮少往怡泉宮而去,該有的禮遇分毫不差。

寧俞望着淑妃百感交集,他們一家子都為了這皇室而死,太不值當。

淑妃像是看清了寧俞眼中情緒,頓了頓疑惑問道:“莫不是本宮臉上有什麽東西?七公主神色不太好。”

話裏并沒有責怪之意。

周雪竹斂了神色:“小俞看誰都覺得新鮮,還請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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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要是我沒記錯,七公主也才十三?”

“是,前陣子剛過十三。”

淑妃滿意點點頭:“我一人在宮中也是無趣,你要是得空,便帶着七公主往我怡泉宮走走。”

周雪竹愣了愣,淑妃此人不喜來往,對這後宮衆人都淡淡地。

“本宮瞧着七公主也是個讨人喜歡的,照拂一二罷了。”

這話過于官方,寧俞有點不信,這後宮皇子、公主都有二十幾位,淑妃憑什麽把眼神給她?

不按常理出牌。

寧俞沒吱聲,暗戳戳地記下了這淑妃,準備日後好生打聽打聽。

淑妃又小坐了一會兒,趕在太陽快要挂在樹梢時走了。

周雪竹帶着寧俞目送她的時候,瞥見本來應該在後院灑掃的華心,這會兒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探了個腦袋。

寧俞見淑妃已經走遠,便喝到:“鬼鬼祟祟地做什麽?出來!”

華心面上染了一層紅暈,碎步上前:“七公主,奴婢弄傷了手,正要尋華容姐姐上藥。”

她說着将左手伸出來,食指掉了一小塊肉,還淌着血。

寧俞強忍住想要幹嘔的沖動:“去吧去吧。”

華心的影子都看不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明明讓她去灑掃的,怎麽會把手傷了?

周雪竹也一臉茫然,問道:“看樣子傷得還不輕。”

“我倒要看看她耍的什麽花樣。”寧俞說着就往後院去,剛踏進圓拱門就看見一幅別樣的景象,原本參差不齊生長的雜草,全都被修剪得整整齊齊。

玉春宮的右偏殿常年無人居住,平日裏打掃的太監當然也不會特意去剪雜草,馮昭儀也只是表面上裝裝樣子罷了,寧俞母女住進來之前,着人打掃了一下灰塵,便再也沒管。

周雪竹也一愣:“這華心,手腳倒是麻利得很。”

寧俞沒吭聲。

接下來幾日,華心雖然沒往周雪竹和寧俞跟前來,卻從華容的嘴裏聽說她忙前忙後,是個勤快人。

華容是在屋裏伺候寧俞的小宮女,年十六歲。

從前在三公主宮裏伺候過半年,三公主出嫁沒将她帶上,又輾轉到的玉春宮伺候寧俞。

寧俞本來是想找個日子好好盤問一下華心的,卻沒想到,皇後娘娘再次帶着人上門,依舊是來者不善。

聽說,已經朝遠宮發了好久的脾氣,滿宮都是碎掉的花瓶。

一路過來時,撞見三個在禦花園賞花的嫔妃,這會兒還跪在青石板上,沒敢起身。

皇後入了玉春宮後,馮昭儀更加小心又謹慎,将她恭送至廳堂主位,接着便着人将劉才人和周才人都叫來。

馮昭儀見皇後臉色陰沉得滴水,也沒敢問是何事,只求不要殃及池魚。

周雪竹帶着寧俞來得快些,腳還沒踏進門檻,皇後身邊伺候的大宮女便呵斥道:“跪下。”

又跪來跪去的,又跪!

這大宮女就是當初去平長殿掐寧俞的那位。

寧俞悄摸着給了她一個眼刀,慢吞吞跪下。

“飛燕,不可無禮。”皇後眼珠子都沒動彈一下,嘴巴上說着“不可無禮”,卻也沒喚兩人起身。

寧俞掐着手指尖兒暗想,今天皇後怎麽給她臉色的,今後都會原原本本地還回去。

劉才人來遲一步,見兩人就這麽跪着,二話不說也跪在了周雪竹身邊,還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

寧俞覺得膝蓋發麻了,耳朵都嗡嗡作響,皇後吃了半杯茶、一塊芙蓉糕後,這才慢悠悠開口:“周才人這幾日住得可舒适?”

“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住得很好。”

皇後擺弄着長長的護甲,漫不經心道:“這麽多年來,後宮一直平穩,只可惜,周才人剛從平長殿出來,本宮宮裏就遭了賊。”

這話意有所指。

此話一出,就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馮昭儀也震驚了一番。

“本宮丢了一件東西。”

“娘娘,是何物?”馮昭儀思忖再三問出的話,還是遭了皇後一個白眼。

寧俞打賭皇後不敢說,密都誰人不知,大長公主遍尋那副冬日宮景梅花圖,皇後要是說出來,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馮昭儀都吃了個眼刀,劉才人自然也識趣地沒說話。

周雪竹更是個軟棉花,皇後這話再沒人接。

“放肆!”皇後眼神犀利,毒蛇一般盯着幾人。

“娘娘怎麽發這樣大的脾氣?”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淑妃說着話便已到了門口。

“□□跪在這裏做什麽,擋了本宮的路。還不快起來。”

劉才人一聽,悄悄觑了一眼皇後的臉色,就着丫頭的手起了身。

寧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與周雪竹攙扶着趕緊站起來,華容看寧俞雙腿都有些發抖,便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淑妃,你來做什麽?”皇後語氣算不得多好,卻緩和了許多。

“臣妾聽說娘娘丢了物件,一路巡了過來。”淑妃說着便讓身後婢女将手中之物呈上去。

是一幅畫卷。

寧俞眉心一擰,什麽鬼?難道不是寧茯将東西拿走了麽,怎麽會在淑妃那裏。

淑妃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寧俞,随即轉頭道:“不知道娘娘丢的可是這幅畫?”

是一幅山水之畫,青山綠水格外高雅,涼亭中有一女子背影,瞧着有些熟悉。

皇後一看,就變了臉色。

“淑妃還真是耳聰目明。”

華容見寧俞一臉茫然,貼着她耳朵道:“是皇後娘娘未出嫁的畫像。”

皇後從前在家中是嫡長女,代表着滿府的臉面,而入宮後就漸漸變了性子,淑妃此舉像是在提醒皇後不要忘記初心。

寧俞意味深長輕聲“哦”了一聲,這淑妃看樣子還是個狠角色,不過,她為什麽要淌自己這趟渾水?

淑妃輕輕一笑:“大長公主特意要我送來的。”

沒人追究為何皇後娘娘丢失的東西在淑妃手裏,其中還有大長公主的手筆。

只是都心照不宣,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提到寧茯,皇後自然明白了,那副冬日宮景梅花圖,是寧茯拿走的。

她牢牢盯着淑妃,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半晌才朝飛燕道:“擺駕,回宮。”

馮昭儀眼看皇後走了,也不在淑妃面前自讨沒趣,說自己身體不适,也灰溜溜跑了。

劉才人撫着腰,一臉難受的模樣,也告罪離去。

一時間廳堂只剩下淑妃和寧俞母女。

“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淑妃講話淡淡地總是那麽舒服,不論嗓音或是語氣。

周雪竹捏着帕子的手都在輕輕發抖:“謝過娘娘。”

寧俞長籲一口氣,揉了揉發疼的膝蓋:“淑妃娘娘,當真是姑母要你來的?”

“七公主明知故問。”淑妃淡淡呷一口茶水,屋中香爐煙霧缭繞,香味傳遍各個角落,寧俞擡眼看她,居然有一種在尼姑庵的錯覺。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寧茯将畫卷拿到手,驗證為真,所以在皇後即将刁難周雪竹和寧俞之時,淑妃受寧茯之命出現了。

寧俞突然覺得這個姑母,也不是傳說那麽冷血無情。

淑妃給貼身宮女使了個眼色,她立即便帶着人在門口守着。

“大長公主說,七公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從那樣大的火裏都逃出來了,想來也不會怕小人作祟。”淑妃這話說得響亮,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玉春宮,畢竟是馮昭儀的地盤。

寧俞點點頭,脆生生道:“承娘娘吉言,也謝過姑母。”

“今後遇到棘手之事,便去怡泉宮尋我,我給你們母女做主。”淑妃這話說得不可不重。

寧俞突然覺得有人撐腰的日子真好,腰杆都直了許多。

不管淑妃是自己的本意,亦或是應了大長公主的吩咐,總之,她願意伸出這橄榄枝,就已經是求之不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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