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夜的後宮依舊燈火通明,每一處火光裏頭,住着或如意或不如意的後妃。

“母妃同她置什麽氣。”寧俞給周雪竹斟了一盞茶,撫着她的後背。

“她說我便罷了,以前就是我軟弱,她們才那樣欺辱你。”周雪竹揪了帕子別過臉擦眼淚。

“那塊緞子襯你,五公主就算拿去做衣裳,也不好看。”

“随她去,我也不大喜歡那顏色。”

寧俞勾了勾唇角:“我記得她聞不得花粉?”

她記得清清楚楚,書中寫五公主寧柔重度花粉過敏,沾上了渾身都要發癢起疙瘩,發病厲害得很,禦花園也是她從來不去的地方。

“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我也忘了許多。”

周雪竹正對上寧俞那雙笑起來的月牙眼:“小俞問這個做什麽?”

寧俞擺擺手:“沒什麽,我往那塊布料上加了花粉罷了。”

“何時的事。”

“她指着唐女官說話的時候,我捏了一把臺階旁的金花茶。”金花茶是從西南地區移栽來的,花粉旺盛。

寧柔不上前,那塊料子她直接丢在了寧柔的懷裏,怎麽樣也該染上了。

宮裏這麽多禦醫,傷不了性命,只是好幾日不能在外頭蹦跶了。

寧俞是不怕皇後來問罪的,寧柔非要搶東西,那麽多人看見了,她可是想都沒想就給了呢!

清清白白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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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竹破涕為笑,食指點了寧俞額間:“你鬼主意倒是多。”

“這口惡氣出了吧,母妃別傷心了,不就是塊布料。”

寧俞做着鬼臉,逗得周雪竹捂着肚子笑起來。

寧柔午後便直流鼻涕,接着漸漸身上發起癢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至少今日是和寧俞無關的。

第二日一早,唐玉巧又帶着宮女登門。

說是淑妃已經知曉昨日之事,又送了兩塊其他顏色的料子,雖說比不得那塊桃色的,卻依舊是上品。

唐玉巧還特意朝寧俞解釋,昨日五公主不知道從哪裏得了風聲,過來找茬的。

後宮就是這樣,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

淑妃今日不便出面,不過她請寧俞過兩日去吃糕點。

寧俞暫時看不出淑妃的屬性,便也應下了,目前在這後宮,也只有抓緊這個救命稻草。

唐玉巧松了一口氣,悄聲說道:“昨日五公主突然犯了病,這會兒宮裏還守着三個禦醫,伺候的奴婢草木皆兵,大氣兒都不敢出。”

寧俞故作啞然:“怎麽會……是什麽病?”

“五公主有種怪病,聞不得花香。馮昭儀宮裏四處都種着鮮花,定是她昨日來時不小心吸入了鼻喉。”

寧俞一臉惋惜的樣子,低頭鼓着臉:“五姐姐要是不同我搶,便不會生病的,我該早些讓給她的。”

唐玉巧昨日看寧俞受了天大的委屈,這會兒也沒拍手稱好,不由想這七公主脾性和周才人一樣,性子軟。

“七公主不必放在心上,五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臣也不便多說,先告退。”

唐玉巧前腳剛走,寧俞就笑開了花。

沒人懷疑到她身上去,再過一日,那布料上的花粉也都随着風飄散了。

都說惡人自有天收,算了,不麻煩了,還是自己親手來吧。

寧俞傻笑着,華心在不遠處盯着她,半晌才道:“七公主笑什麽?”

額,居然把這小丫頭忘記了。

她斂了神色:“沒笑什麽。”

“五公主欺負你了,她這會兒就是遭了報應,七公主該樂。”華心認認真真說着,寧俞險些沒忍住又想笑。

華心想了想,冷不丁道:“奴婢聽說宋學子已經回太學,不過皇後本意是不讓他做六皇子的伴讀,被五公主這事一鬧,便擱置了。”

“你從哪裏聽來的。”

“奴婢從昭儀娘娘的婢女嘴裏聽來的。”

都住在一個宮裏,華心又手腳伶俐,所以和馮昭儀的婢女來往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寧俞用手捏着下巴,這小丫頭還是有點用處的,八卦挺在行:“你說,皇後娘娘是不是和宋文桢起了間隙?”

“奴婢不敢随意揣測。”華心頓了頓,知道寧俞不愛聽這種打太極的話,就放低了聲音道,“準是皇後不樂意了,六皇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沒給她臺階下。”

“不管了,和我有什麽關系。”寧俞甩了甩手,沒敢在華心面前表現出不自然的神态。

她心裏糾結半晌,還沒想好要不要主動接近宋文桢。

這時華心輕輕說了一句話,讓寧俞大驚失色。

用過午膳劉才人就來了,說是窗外天光正好:“周姐姐,不如咱們出去曬曬太陽,這時節的太陽也難得。”

她懷着身孕,日日在宮裏也是無趣,适當走走對胎兒也好。

周雪竹自從住進潇月堂後,皇後還特意傳過話,讓她好好呆着,早上也不必去請安。

她明白,這是皇後不想讓她出現在衆人眼裏。

所以這會兒劉才人提議,周雪竹猶豫了一會兒。

寧俞看出了她的猶豫,便道:“母妃去吧,就在玉春宮周遭走走,也不去遠處。”

周雪竹得了肯定,輕輕拍了拍寧俞的手:“小俞也一道去。”

“不去了,母妃玩得盡興。”塑料姐妹的聚會,她可不去。

周雪竹也沒強求,點點頭:“好,那你就在潇月堂呆着,可別亂跑。”

最後一句話是随口一說的,寧俞一愣,哪裏能不亂跑呢,她都在潇月堂悶了一月了。

後宮多少雙眼睛看着她,整日窩在這裏像縮頭烏龜似的,她得光明正大出去走走。

寧俞還從華心的嘴裏知道了另一個消息,淑妃和宋文桢的母親是表姐妹的關系,按道理來說,宋文桢還得叫淑妃一聲“姨母”。

華心還說這事宮裏許多人都知曉,也不是秘密。

寧俞一臉懵,她怎麽不知道這事,難道是書裏寫過她忘記了?

那為何宋文桢叛亂之時,她會自刎?還是說皇上真的傷了她的心,又或者根本是皇上為了洩憤,将淑妃秘密處置了。

所以淑妃也是和周雪竹一樣,誤會了兩人的關系,所以第一次見到寧俞時才會那樣和顏悅色?

寧俞滿腹狐疑,随即決定往淑妃的怡泉宮走一遭。

多套套近乎總歸是不虧的。

于是周雪竹和劉才人走後,她就帶着華容和華心,出了玉春宮。

淑妃位份比馮昭儀還要高,卻比皇後位份低一些,所以宮殿在兩人中間,不遠不近的路程。

寧俞到怡泉宮時,淑妃臉上的訝異雖藏得很好,卻依舊被她看了個真切。

這還是她頭一次來怡泉宮。

接着淑妃掩不住的笑意,讓人端了好些茶水糕點來,捧在寧俞眼前生怕她沒有喜愛的吃食。

“你母妃呢?怎麽沒有叫着一同過來。”

寧俞捏了一塊百合山藥糕,美滋滋地吃着:“母妃和劉才人去走走,讓我來陪您坐會兒。”

淑妃很是受用:“這都一月過去,我前幾日還念着七公主什麽時候來坐坐,沒成想今天來了。”

“娘娘送我東西,還讓唐女官照顧我,自然是要來謝過娘娘的。”寧俞眼神真摯,兩個大眼睛水汪汪的。

“今日送去的料子可還喜歡?”

“喜歡,比昨日的還要好看些。”

淑妃柔和地笑笑:“五公主昨日從潇月堂走後,回宮便犯了老毛病。”

寧俞心裏頭“咯噔”一跳,淑妃說的是“潇月堂”,而不是“玉春宮”。

外人都說是因為馮昭儀的花,所以寧柔才會犯病,淑妃在試探她,是不是她動的手腳。

淑妃不是唐女官,扮柔弱大方的樣子自然行不通,所以寧俞也沒裝傻,直接道:“聽人說起了,五姐姐像是聞不得花香。”

淑妃仔細端詳着手中茶盞,好半晌才來一句:“五公主性子張揚,下次避着些吧!”

“小俞聽娘娘教誨。”

之後兩人就開始閑談,寧俞對答如流,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心裏都有一把秤在。

而淑妃也像是極為滿意的樣子,不論寧俞說什麽她都側耳傾聽。

寧俞覺得她會愛上怡泉宮的,不為其他,就是這糕點都比玉春宮的好吃。

不過也是,淑妃的份例在這,馮昭儀本來就比她低了一頭,下面還養着兩個才人,最後東西到寧俞手裏,也再沒什麽好東西。

寧俞接連吃了兩塊,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這些日子我和母妃在養身體,也沒往外頭去,今後我得了空閑便多來陪娘娘坐坐。”

周雪竹和寧俞剛出平長殿都骨瘦如柴,這一月也确實是養着。

說到這裏,淑妃不由仔細看了看寧俞的臉,神态惬意,眼中帶着一股靈氣,亮晶晶的眸子一看就令人歡喜。

兩頰泛着淡淡的紅暈,朱唇不點而朱,鼻子小而巧,隐隐有長開的趨勢。

即便是後宮美人許多,淑妃這些年來也見了不少,寧俞這模樣的,她敢說在衆位公主裏頭,算得上是頭一個。

淑妃又想起當初因為美貌被皇上看上的周雪竹,不禁有些感嘆:“七公主和周才人生得像,還要略勝一籌。”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的:女人過多的地方,美貌還是另一種制衡。

寧俞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到了三分。

和周雪竹長得像并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這話被皇後娘娘也說起過。

她可沒忘,六皇子寧殊和她一母同胞,雙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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