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人?你怎麽提前回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柯賢見美豔的夫人回來了,趕緊起身相迎。

趙國維的獨生女兒趙雪蓮,前些日子回了将軍府探望父母,理應後天才會回來。

「我大雪天裏回娘家,還不是為了你,現在聖旨都下來了,我更該回來了。」趙雪蓮嗔笑着說,走到黃銅碳爐旁邊,烘着一雙白皙的玉手。

「怎麽?難道這聖旨同岳父大人有關?」柯賢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比趙雪蓮整整年長十四歲,當年娶她過門的時候,可是擺了上千桌筵席,滿城轟動啊。

而柯賢的原配夫人劉氏,雖然出身名門、知書達理,可惜難産死了,一屍兩命,皇上見表弟可憐,就為他重新指婚,迎娶趙将軍的女兒為妻。

二十八歲就做鳏夫的滋味不好受,可是迎娶一個潑辣跋扈的武家千金,日子同樣不好過!

趙雪蓮仗着皇上指婚和顯赫的家世,進門不到兩天,就把柯賢身邊稍有姿色的婢女全都賣掉,一時間,婢女收拾着行囊,哭哭啼啼,好不凄慘。

接着在王爺身邊服侍的婢女,都是趙雪蓮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她們平時連王爺的臉都不敢瞧一下,規矩得很。

趙雪蓮嚴格執掌王府家法,不許‘上下尊卑’有半點差池,這些年來,因為一點差錯,被她酷刑虐待、打死的仆人不下二十個,王爺每次看到用草席匆匆一裹,就丢到後山去的屍首,心裏就又驚又慌,對這位花容月貌,卻心狠手辣的王妃,更加惟命是從了。

雖說家法嚴酷,但是在趙雪蓮的打理下,柯王府的財富亦如滾雪球般壯大,在朝野中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語,對于此,王爺又心存感激,就算王妃只為他生下一女,尚未有世子所出,他也沒有一句怨言。

「當然了。」趙雪蓮不加掩飾地說,「這道聖旨,就是父親求下來的聖恩。」

「什麽?」柯王爺更不安了,怎麽岳父大人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自己?要知道皇族狩獵非同小可,稍有個怠慢閃失,就是滿門抄斬的事!

「就知道你這榆木腦袋──死不開竅!」趙雪蓮用力一戳柯王爺的腦門,鄙夷地說,「家父還會害我們不成?你也不想想,皇上為什麽要開辟新的獵場?」

「這……是為了選太子?」柯王爺思量之後,小心地說。

「總算是說對了一句。」趙雪蓮臉色稍霁,口氣也緩和了起來,「明年秋天就要冊立東宮太子了,眼下,大家最關心的,就是怎麽個選法,論出身,各位皇子都繼承權,誰叫皇後無子嗣呢?」

「那皇上的意思就是,要皇子們比試武功,再作定奪?」柯王爺問道,如今十國紛争不斷,太子必須是武藝高強、英勇善戰之輩,否則就算坐上東宮之位,也坐不穩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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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狩獵雖說是宮廷游藝,實則是領兵打仗之演習,歷代君王都極重視狩獵,每一次秋猕場面都甚為隆重,可視為軍事大典。

「正是。」趙雪蓮如實說道,「家父說了,皇上要狩獵是假,選太子是真,為了挑選出讓大燕國一匡天下的東宮,皇上密诏家父,商議許久,還開辟了新的獵場,就是為了考驗各位皇子的真實本領。皇家的禦林野獸,早就被皇子們摸透了,哪裏還派得上用場?」

「照你這樣說,秋猕一結束,太子之位也就定了?」這事情來得太快了,柯王爺還不知道該投靠哪一位皇子,就要下結論了?

「當然,太子早該定了!」趙雪蓮輕輕一拍幾案道,「不過你也別急,家父自有打算,他讓我捎封信給你,說你看了,自會明白。」

「還有信?快!拿給我看看。」柯王爺一掃臉上的陰霾,興致勃勃地道。

趙雪蓮從衣袖裏取出一封蠟封的信件,放進柯王爺手裏。

柯王爺撕破信封,抖出裏面的上等綢紙,薄如蟬翼的紙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疊了好幾層,王爺小心地展開,鋪滿了桌面。

「這、這是……?!」

柯王爺才看了幾行小字,臉色就大變,這寫的可都是宮闱機密,譬如十四位皇子的生辰八字、五行命理,光這兩條,就足以讓柯王爺掉腦袋了!

「這些東西都有用。」趙雪蓮就顯得平靜多了,慢條斯理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要清楚每一位皇子的弱處,才能順利地扶持我們的皇子入主東宮。」

「我們的皇子?」柯王爺不解了,急忙問道,「是哪一個?」

「九皇子煌夜。」趙雪蓮刻意壓低聲音,附到王爺耳邊,「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怎麽是他?」柯王爺卻搖了搖頭,嘆道,「大燕繼位向來是以嫡長子為主,現在雖無嫡長子,可還是有庶出長子,大皇子耀祖不是很好嗎?太後也喜歡他。煌夜排位第九,怎麽也輪不到他呀?還有,」柯王爺停頓了一瞬,語氣裏盡顯不屑,「他的生母萍妃,不過是一個和親來的郡主,國家都被我們大燕吞并,在後宮有什麽權勢可言?」

「那我問你,我們不幫九皇子,還能幫誰?」

「大皇子耀祖、二皇子耀忠,不都是很好的人選?」

「這兩位皇子是不錯,可你別忘了,他們的生母一個是太後的親侄女,一個是李丞相的千金,各自都有勢力,哪裏輪得到我們插足?」

「這……」

「所以說,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九殿下雖然在後宮毫無權勢,但聽聞他聰明練達,三歲就能誦讀聖賢詩書,五歲就會騎馬射箭,且能做到舉一反三,無師自通,國師都稱他為神童,佩服得很呢。」

「這九皇子的本事,我是聽說過一些,但畢竟立長不立賢,岳父大人單單押寶九皇子,會不會……?」

「只能是背水一戰了,如今後宮早就風起雲湧,諸位皇子勢均力敵,我們只有在獵場上做些文章,多多協助九皇子了,不過……」

「不過什麽?」

「要九皇子真不能勝任,我們也能及時調轉方向,只要獵場設在朱雀河谷,不管它有什麽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們的耳目。」

「原來如此!岳父大人真是神人也!」柯王爺這才明白趙國維的用意,「考場」設在自家門裏,還怕不能作弊嗎?

而且管它九皇子也好,還是大皇子,自己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情報,見風使舵、随機應變,也就不怕站錯邊,投錯門了!

「更神的還在後面哪。」趙雪蓮得意地說,「你以為家父為何偏偏看中九皇子?」

「因為他年少無知,便于操控?」反正四下無人,柯王爺也不怕說出來,「我們扶持起來的太子,當然得聽我們的。」

「這是自然,他今年才十四歲,到明年确立太子之位,也不過十五……」趙雪蓮說到這裏,沖柯王爺眨眨眼道,「再過一兩年,就該納太子妃了。」

「對!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柯王爺一拍大腿道。

王府家的公主們,年登十二歲,就能入宮選秀,柯王爺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爍蘭郡主,今年剛滿十歲,再過兩年就能名正言順地進宮選妃,由岳父大人在宮裏頭打點,不信爍蘭坐不上這太子妃之位!

而宮裏其他的皇子,不是早已有妻妾,就是年紀太小,尚不能娶妻,還真的只有九皇子煌夜,在年齡上與爍蘭十分登對。

柯王爺情不自禁地想着自己當上國丈的場面,那種前呼後擁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美好……

「笑什麽?看把你美得!」趙雪蓮看到柯王爺張着嘴傻笑的模樣,自己也跟着樂呵起來,還問道,「我的心肝寶貝呢?回來這麽久,都沒看見她?」

「爍蘭?有奶媽帶着,你就別操心了。」柯王爺拉過趙雪蓮的柔荑,坐到暖炕上,正想要溫存一番,就聽得遠處傳來下人聲嘶力竭,慌張不已的喊話。

「──不得了,郡主墜馬了!」

「什麽?!」趙雪蓮騰地站起身,柯王爺也吓得不輕,差點從炕床上滾下來,倉促收拾好書案上的東西,打開房門。

「王爺、娘娘!小郡主她……摔着了……從馬背上……」進來傳話的丫環,臉色煞白,渾身不住地發抖。

「快!叫萬大夫!叫管家來……」柯王爺正心慌意亂地說着,趙雪蓮就已經奔了出去,柯王府的馬廄在西苑,從書房過去,得走上好一陣。

于是,柯王爺跟着王妃,加上沿途加入的家丁、丫環,竟然浩浩蕩蕩的數十人,齊齊奔向馬場……

※ ※ ※

半個時辰前。

北風猛灌之下,冬天的馬廄顯得特別擁擠,數十頭馬團團圍簇,嘶鳴踢踏,好不煩躁。

這時間,是連馬夫都不樂意呆在馬廄裏的,密不透風的烘臭,還冷得很。

可今日,馬房裏不但站着馬夫阿力,小郡主的奶媽阿杏、貼身丫鬟春梅、秋菱、冬香,都擠在了臭烘烘的馬廄裏,四周還立着好些個惶惑不安的家丁。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赤鷹可是騎不得的唷。」

阿杏三十餘歲,身材臃腫矮胖,正用那肥腴的胳膊摟住一個十歲大的女娃兒,任憑她怎麽掐、踹,都不敢松手。

「你放開!我就要騎馬!騎赤鷹!」女娃裹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披肩,滿頭翡翠珠釵,一張圓圓的臉蛋白裏透紅,瞪着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漂亮,可是她滿臉怒氣,緊緊咬着嘴唇,最後竟然一張口,就朝奶媽的胳膊狠狠咬去!

「啊喲媽呀!」奶媽急忙放開,幸好衣裳穿得厚,不然都給咬出血來。

「活該!」女孩得意地笑道,接着一揚下巴,高傲地環視其他傭人,下人們趕緊低頭,誰也不敢得罪她。

柯王妃執掌家務,分外嚴苛,下人犯一點小錯,都要被打得皮開肉綻,更何況是激怒王妃最寶貝的小郡主呢?

而郡主自小跟在王妃身邊,耳濡目染之下,脾氣比王妃還要乖戾,誰也不能違逆她半點意思。

就算她說要天上的星星,別人也得想着法子,給她弄到手。

──更別說是要騎馬了。

但是「摘星」是奴才們去,騎馬,而且騎的還是赤鷹,可是郡主自個兒上陣,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這兒的奶媽、丫鬟、馬夫的小命,可就都完蛋了!

春梅她們已經吓哭了,六神無主,小郡主本來是沒什麽惱的,可見大家都攔着她,驚慌失措的樣,臉就拉得老長!

「我是郡主,我要騎什麽馬,就騎什麽馬!賤奴,快去把馬牽來!」小郡主尖利地喝道。

阿力的臉色都青了,赤鷹的脾氣烈得很,就連柯王爺也沒少挨它的踢踹。入冬前,赤鷹還生了一匹小紅馬,母馬是千裏名駒,這小馬的身價自然也不俗,柯王爺很是歡喜,打算等小馬長大了,進貢給朝廷。

于是,赤鷹就很少被牽出來,一直在馬房哺育後代,少了與人親近,它的脾氣也就更加暴躁了,可以說是生人勿近!

小郡主貿然上馬,等于是找死,從那麽高的馬背上被掀下來,腦袋一着地,可不是鬧着玩的!

「你們不牽赤鷹出來,我就要砍你們的腦袋!」看着下人們面面相觑,沒有動作,小郡主氣得直跺腳。

「騎!給騎!」奶媽也顧不得胳膊疼了,好言哄勸,阿力見事情不妙,只得自認倒黴地走向最裏側的馬房,去給赤鷹套上缰繩。

赤鷹果然不配合,哼哧哼哧地直吐怨氣,叫來了好幾個人,才給它安上馬鞍,系好缰繩,阿力卻又停住了。

這赤鷹是他牽給小郡主的,要真出事了,可是首當其沖,要被砍頭,得找個人來替他牽馬,找誰好呢?

阿力滴溜溜地環視了一圈,每個人卻心照不宣地低下頭,不願與他對上眼。

「小卿,你過來!」阿力還是找到了替身,一個專門清掃馬房的小童,年紀比郡主還小,約摸七歲。

在大夥衆星拱月般地圍着郡主時,小卿則忙着整理幹草垛,把那些散落的草料全部紮好,以防被風吹走。

「阿力哥。」小卿聽話地站起來,抖落了滿褲腿的雜草。雖然是隆冬,可他穿得非常單薄,一件灰色薄絮舊夾襖,腰間紮着一條粗布腰帶,腳下是一雙結着冰渣的草鞋。

柯王爺酷愛養馬,馬夫、馬童自然少不了,像小卿這樣的馬童,王府裏還有好幾個,裝備行頭也都是一樣,簡樸到有些寒碜。

「你牽着赤鷹,讓郡主上馬。」阿力自顧把缰繩塞給他,小卿用凍得通紅的小指頭,牢牢握住缰繩。

「是。」比起馬夫,馬房裏最受累的是馬童,地位低賤,年齡幼小,不管什麽髒活累活,都有他們的份。

這個叫衛卿的,還特別好使喚,從來不抱怨,常常連其他馬童的活都做了,而且他還很心疼馬,赤鷹生小紅馬那晚,他就熬夜陪了一宿。

赤鷹對他也好,這麽多人當中,它只讓衛卿親近小紅馬,所以讓他牽着赤鷹,也算是萬無一失。

說來也奇怪,前一刻還煩躁不安的赤鷹,一到了小男孩手裏,就立刻服帖起來,乖順得跟貓兒似的。

衛卿的個頭還不到赤鷹的胸脯,瘦弱得很,然而,這麽雄健的高頭大馬卻由一個「小不點」拉着,帶到了郡主的面前。

※ ※ ※

「赤鷹不是很乖麽?就知道你們在騙我!」小郡主瞪了一眼下人後,心情明顯轉好,一手抓起馬鞭,打算上馬。

「郡主,您小心着點。」奶媽、丫鬟紛紛上前攙扶,郡主倒也不怕弄髒她的丁香色閃緞羅紗裙,用力一扯馬鞍,就跨坐了上去。

赤鷹鼻孔吐氣,動了動馬蹄,但因為有衛卿牽着,沒鬧脾氣。

「你放手!」郡主拉住缰繩一端,對衛卿下令道。

「您要出去?」衛卿擡起頭,露出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盡管瘦骨伶仃,但是眉目清秀,長得還算不錯。

「廢話!我不出去遛彎,上馬做什麽?快把缰繩給我!」小郡主不耐煩了,伸出豐腴白嫩的手,翡翠玉镯叮當直響。

「不行。」衛卿罕見地違抗道,「赤鷹離不開小紅馬,您要騎出去,它會發脾氣,會摔着您的。」

「賤奴!放肆!你敢教訓我?!」小郡主見這麽個小雜役都敢冒犯自己,立刻兩眼冒出火星,猛奪過缰,狠狠抽了一鞭!

這一鞭不但抽到了衛卿的臉頰,還紮到了馬眼,只聽見赤鷹尖厲嘶鳴一聲,提起前蹄站立,小郡主一下就挂倒在馬臀上,兩只腳卻被馬镫纏住,來個頭朝下,腳朝上,不由得尖聲大叫救命!

赤鷹為了甩掉馬背上的郡主,奮力颠上颠下,蹶踢後蹄,力量強大無比,馬廄裏的空地本就不大,下人們只管尖叫四下閃躲,哪裏敢湊上前去送死?

一道橫陳的木栅欄哢嚓一聲,被赤鷹的後蹄踹斷,更多的馬匹受驚,争先恐後湧出,形成十分駭人的場面。

「郡主!快救郡主呀!」奶媽嘶聲力竭地喊着,可是很快淹沒在轟亂的馬蹄聲中,她看到馬群直面襲來,吓得趕緊躲到柱子邊上。

還有人閃避不及,被踩得吐了血,只有一個小人兒,在如雨點般落下的密集馬蹄間,翻來滾去,卻毫發無傷。

他拉住了帶頭狂奔的赤鷹,兩只胳膊死死抱住馬脖子,一個倒挂金鈎,輕巧地翻身上馬!

「籲!停下!」衛卿死命拉緊缰繩,赤鷹兩只竹尖似的耳朵一激靈,猛然收住四蹄,急急停住。

此時,馬镫卻啪地斷開,小郡主摔落下來,雖然摔得不重,但也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嘴的泥巴,滿頭珠翠都歪斜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哇哇大哭起來。

盡管嬌縱跋扈,到底還是個女孩兒,她吓壞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赤鷹停住以後,其它的馬兒也不再亂跑,不過馬廄裏就像被戰車橫掃,到處是折斷的木柱、栅欄、馬廄的頂棚也塌陷了,外人見到這幅慘景,大呼小叫地去禀告了,「郡主墜馬,快來人呀!」

等到柯王爺和王妃心急火燎地趕到時,奶媽正摟着郡主,好像抱着嬰兒似的,一邊拍撫她的脊背,一邊嘟囔着,「沒事兒,郡主,不疼了……」

「爍蘭!我的兒啊!」王妃一見寶貝女兒面無人色,抽泣不止,也呼天搶地地哭了起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柯王爺震怒道,「這麽多人,都看不住郡主?你們想死嗎?!」

「王爺饒命!」仆人們齊唰唰跪了一地,奶媽當先求饒。

「母後……嗚嗚……您可來了!」爍蘭看到母親,更委屈了,哭着告狀道,「他欺負我。」

「誰?誰敢欺負你?」趙雪蓮一聽,眉毛都豎起來了,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樣子。

「就是他!我說要騎馬,他不讓,還害我摔下來!」小郡主明知道是自己惹怒了赤鷹,卻把過錯推到衛卿身上。

衛卿的臉頰正在流血,因為被郡主的缰繩抽到,他忍着疼痛,舍命救下郡主,并安撫了赤鷹,實乃大功臣一個。

柯王妃順着郡主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馬欄邊上的小童,快步過去,擡起手,左右開弓,「啪!啪!」重重地甩了兩個耳光!

衛卿哪裏捱得住這般打,一下就摔倒了,小臉上浮起五道鮮紅的手印,嘴角還流出血來。

「來人!給我打!這歹毒的東西!往死裏打!」王妃盛怒之下,哪裏還管得了尊貴的身份,就像潑婦一樣,指向衛卿,吼道,「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兩個強壯的家丁聽命上前,老鷹抓小雞般扣住衛卿的手腕,拿麻繩捆緊,一人把繩索扔過橫梁,用力一拉,衛卿就被吊在了半空。

另一人則取過挂在牆上的,又粗又長的皮鞭,這原本是調教野馬用的,質地堅硬,扣地聲猶如炸雷。

只聽得飒飒風響,一道黑影毫不留情地抽向那可憐兮兮的小人兒,夾襖瞬間被撕裂,破絮翻飛,血腥味很快充斥在料峭的寒風裏,讓人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顫!

起初還有人慶幸,打死一個馬童,總比讓所有人陪葬的好,可是看着那猶如風中殘葉,被鞭撻得血肉模糊,卻還一聲不吭的小童,竟動了恻隐之心。

大人都挨不了幾鞭子,何況一個瘦弱的孩子,指不定已經昏死過去了……但是感慨歸感慨,王妃正在氣頭上,沒人敢出聲阻止。

因為殺雞儆猴,王妃為了教訓這班居然敢讓郡主受驚的下人,今日是鐵了心要打死馬童了。

「等等。」柯王爺突然開口道,「先別打了。」

家丁氣喘籲籲地停下手,剛好抽了六鞭子,手腕都在發麻。

「停什麽停?繼續打!」王妃卻說道,這時,她已經回到郡主身邊,細心地替她擦臉。

「真打死他,傳出去也不好聽。」柯王爺見女兒其實并無大礙,火氣便消了,還勸道,「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罰他三日不得吃食也就夠了。」

「你太心慈手軟,府裏才會沒了規矩,以下犯上!」王妃怒氣沖沖地說。

「是,夫人莫要生氣,我方才說了,還是要罰他的,死罪就免了。」王爺再次哄勸道,然後看了看周圍的下人。

王妃一看,奴才們個個吓得面無人色,已經起到了威吓作用,況且,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确實會落人口實,對王府聲望不利。

眼下,正要為明年的皇家圍獵奔波,這時候,要是傳出不好的消息,引來百姓非議,皇上說不定會改變注意,不來朱雀河谷設圍,打死馬童是小,誤了秋猕和立太子之事才大。

王妃不愧是護國将軍的掌上明珠,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權衡利弊,得出結論。

「那好,既然王爺您這麽說……」王妃擺出大發慈悲的模樣,「就罰他斷糧三日,不得外出。」

「嗯,自當這樣。」王爺點點頭,又對奶媽道,「還愣着做什麽?快些扶郡主回去,梳洗幹淨。」

「是,王爺。」奶媽趕忙攙扶起依然軟弱無力的郡主。

「把栅欄都修好,看看這,亂糟糟的像什麽話!」王爺又教訓道。

于是,下人們點頭哈腰,如獲大赦一般,趕緊收拾馬廄,王妃、郡主和丫鬟一行人,這才慢慢地離去了。

王爺待王妃走遠,又擡頭看了看那滿身是血的馬童,剛才他出聲阻止,是因為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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