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駒過隙,八天的日子轉眼就過去,是時候每位皇子向父皇交差了。
由于前日下了大雨,天氣驟冷,大皇子耀祖穿起了貂裘,內有石青綢面的褂子,外有鮮紅亮麗的披風,再配上寶劍一把,整個人好比天兵神将,耀武揚威。
大皇子率領着親信,昂首站在其餘十幾位皇子的前邊,還故意拉開一段距離。
大燕帝淳于炆乘坐着金黃龍辇,逐個檢查皇子們的帳篷。
「大殿下,為五百二十八頭!」執事太監有意扯着喉嚨叫道,引起百官不小的轟動。
「不愧是大殿下,這比當年皇上狩獵的還要多!」
「這就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老臣們紛紛點頭稱贊。
接着是二皇子耀忠,三百七十頭。他只比大皇子小兩歲,膽氣謀略就差很多,但是他自覺很滿意,也點點頭。
三皇子耀泰二十五歲,初為人父,心思都不在狩獵上,勉勉強強二百頭,位居第三。
老太監慢條斯理地一一檢查獵物,凡過于殘缺的,都不能算數,得從中剔除。
于是八皇子耀康的帳篷看起來塞得滿滿的,比大皇子的獵物還要多,實際上拾取了不少殘肢,濫竽充數,清點到最後,也就剩一百六十頭而已。
其餘年紀小的皇子,有六十幾頭的,有七十多的,基本上數目都差不多,就是十皇子煌玥的帳篷讓人很意外,只有六頭,可想到他一向體弱多病,就罷了。
「這孩子,一點競争心也沒有。」皇帝無奈地搖頭,步下龍辇,走向煌夜的帳篷。
大皇子這時更加得意了,那天,他買通看守帳篷的士兵,讓他把煌夜的獵物通過帳篷底下的縫隙,一只只地挖出來。
再偷偷轉移到他的帳篷裏,整整搬了一宿,直到徹底清空煌夜的帳篷為止。
‘休怪我無情,是你自找的!’大皇子在心底狠狠唾罵,等着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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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就由兒臣自己來吧。」煌夜卻在這時邁開大步走在前頭,高高掀起帳篷的簾子。
皇帝在太監的引領下,和趙國維等權臣走進帳篷。
然而,這些人全都看呆了,一個個嘴巴大張,都能塞入一個拳頭!
因為帳篷裏清掃得一塵不染,別說大型獵物了,偌大的地方連根羽毛都看不見。
「這、這算什麽?!」老太監白眉都吊了起來,慌張地道,「九殿下,您是在尋老奴開心麽?」
「夜兒,朕不是賜予你二百頭獵物?如今獵物何在?」就連皇帝也按耐不住,直盯着煌夜問道。
而大皇子看到煌夜的帳篷裏進去很多人,卻不見有人扛着獵物出來清點,便好奇地湊過去看。
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這九弟不是自暴自棄了吧,偷了他的獵物之後,好歹還剩下三日,再怎麽不濟,也能捉個七八十頭的。
「那些獵物,兒臣全分發給士兵果腹了。」煌夜說道,「要是放久了,臭了,也就無用了。」
「可是……」皇帝納悶地道,「你拿什麽和其他兄弟比?」
「父皇,請稍候。」煌夜拱手說道,接着,喚來童仆衛卿,讓他掀去帳幕上的窗簾,因為獵物屍體極易腐爛發臭,所以帳篷上設計有六個窗洞,平時都有布遮蓋着。
衛卿跑到每一扇窗戶前,挑開了上面厚厚的油布,衆人則靜靜地、驚訝地、不明所以地站在篷內,臉上寫滿了困惑不解。
忽然,一陣狂風卷入賬內,因為敞開了窗戶,而頂部是密閉的,大風一下子撐開了帳篷,每一個角落都朝外鼓出,好像裝滿了東西一樣。
「父皇,此帳已滿,請您過目。」煌夜這時才對皇帝拱手說道。
「這……」皇帝似乎也沒想到,可以用這個法子裝滿帳篷,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驚訝。
「這算什麽玩意?」大皇子沖入進來道,「你少唬弄父皇!」
「豈敢。」煌夜不驚不懼地道,「我是按照聖旨上寫的做的,父皇說,裝滿帳篷即可,并沒有指明是什麽東西,因此只要我裝滿了帳篷,就是完成任務。」
「言之有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有人附和道,甚至覺得煌夜想出這麽絕妙的主意,不愧是當今的神童!
「父皇,秋猕大典旨在慶賀豐收、修德安民。為裝滿十四座帳篷,而塗炭河谷上的生靈,兒臣以為不妥,故想出此對策,還望父皇諒解。」
「你這麽說,倒是父皇的錯?」大皇子抓住煌夜的話柄,厲聲指責道,「既是狩獵,怎麽可以不打獵?」
「像皇兄那樣,把母鹿都射殺死嗎?」煌夜反唇相譏。
衆臣回想起大皇子的帳篷內的獵物,确實可以用「慘不忍睹」這四字來形容。那些大腹便便的母鹿,或者才出生不久的箭豬、羚羊,全都擠堆在一起,大睜的獸眼裏,似乎還留有臨死前的恐懼。
真讓人不忍直視,更不願看着那好比山堆一樣的屍體。
「父皇,九弟這是強詞奪理!明明是他沒這個本事,還嫌我射獵得多!」大皇子轉而向皇帝說道,請求公斷。
沒想到皇帝只是擰起他的眉,沉吟片刻後道,「午後進行射箭比試,你們都下去準備吧。」
「父皇!」見父皇對煌夜的所作所為不予置評,繼續進行皇子們的比試,大皇子非常不甘心。
「遵旨。」煌夜躬身道。
皇帝看了眼兩個兒子,便轉身走出帳篷,大臣們也都一一退下,這裝滿帳篷的比試,到底是誰贏了,一時間竟沒有定論。
午後的比試,原本是一場集合王公大臣,舉行摔跤、射箭、套馬等的喜慶活動,但因為上午的結果懸而未定,這幾場技藝游戲,就變得火藥味濃重起來。
可是不論怎樣,煌夜的武藝更勝一籌,射箭百步穿楊、騎馬金雞獨立,技藝高超,大皇子又無法明目張膽地作弊,因此煌夜拿到了第一名。
到了夜晚,河谷上擺起絢麗多彩的龍燈陣,一百名宮伎在龍燈中間甩着桃紅水袖,快速旋轉着,跳出一曲美妙絕倫的百花舞。
淳于炆高高在上,欣賞着這場令人目眩的盛宴,心思卻全不在裏面。
「皇上,您嘗一口罷。」一旁,年輕貌美的雲妃把一枚鮮果肉,塞入皇帝的口內,「這西域的果子真的好甜。」
雲妃,原是一名宮廷舞伎,因身材妖嬈、舞姿卓絕,又善于逢迎,深得炆帝的寵愛。一日得沐聖恩之後,便有了身孕,誕下一位公主。
淳于炆便冊封她為妃,命其長伴左右,這也是除皇後之外,炆帝最喜愛的女人。
「嗯。」只有雲妃嬌媚的笑容,才能讓淳于炆舒展了眉頭,輕捏住她的手,兩人正你侬我侬時,趙國維到了。
「你先退下。」淳于炆正色道,雲妃便識趣地告退了。
「皇上,您考慮得怎麽樣?」趙國維開門見山,急切地說道,「明日總得公布第一名是誰?」
「朕心裏有數,可是……」淳于炆應道,「只怕是個錯誤的選擇。」
「何出此言?」
淳于炆沉吟了半晌,道出心聲,「夜兒之母萍妃,乃青鹿國之末代公主,倘若她借機複興青鹿,豈不是大燕之禍害?」
「如此聽來,皇上是覺得九殿下煌夜,應當被立為太子?」趙國維聽到這話,不但不覺得頭疼,反而很高興,按捺不住地又問了一遍。
「正是。」淳于炆面對這個心腹大将軍,也不再隐瞞,從頭到尾說明了緣由。
原來,淳于炆出題的時候,就多留了一個心眼,并未注明皇子們的帳篷,必須是用獵物裝滿的。
至于該用什麽來填滿,淳于炆自個兒也不清楚,只是很期待皇子們的表現,可惜的是,只有煌夜看出來了,還應對得如此出色,讓人心服口服,這等聰明才智,早已淩駕于其他皇子之上!
淳于炆沒有當即公布立他為太子,是不想大皇子鬧事,其實在每位皇子身邊,他都留有一個密探,這也是炆帝慣用的招數。
隐藏在煌夜身邊的探子,就是騎士首領駱德,他雖然被大皇子派去的刺客殺死,但駱德早已将大皇子的不軌行為,通過密折告知炆帝。
大皇子表面恭順好學,實則狡詐、貪婪,毫無恻隐之心,是不能立為太子的,他登基之日,就是生靈塗炭、百姓苦難之時。
但是大皇子仗着「無嫡可立,勢必立長」這一輿論,控制着太後和百官,齊齊向他施壓,這讓炆帝感到皇權受到威脅。
大皇子的奪嗣活動,即陰險又毒辣,炆帝都感到頭皮發麻,雖然皇子間的鬥争本來就是兵戎相見,血肉橫飛。他當年也是踏着同胞兄弟的鮮血登基帝位的,但這幾個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炆帝不願意看見這種場面。
「皇上之智,愚臣不及萬一!」聽完皇帝的話,趙國維先是拍馬了一番,然後又故作姿态地道,「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講吧。」淳于炆颔首道。
「皇上想要冊立九殿下為太子,實乃明智之選,是黎民百姓之萬福,至于萍娘娘……」趙國維吞吐起來。
「如何?」
「老臣以為皇上憂慮得極是,故懇請陛下下一道密旨,賜死萍妃娘娘,以絕後患!」
「這……!」淳于炆雖說不愛這個妃子,但始終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有些不忍心。
「這是得以兩全的辦法,皇上,切不可婦人之仁,誤了國家大事!」趙國維激昂地道,他要力保煌夜上位,至于那個亡國公主,死不足惜!
「那……就這樣罷。」俗話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淳于炆不禁握緊拳頭,下起狠心,「等夜兒冊立之日,就賜她三尺白绫……」
「不,皇上,未免夜長夢多,走漏風聲,還是盡快的好。」趙國維擔心皇帝會反悔,又不立煌夜為太子了,主動請纓道,「老臣今晚就可派出特使,快馬加鞭,明日就能趕回皇城,将這事情安排妥當。」
「唉,依了你罷。」萍妃早晚都難逃一死,淳于炆長嘆道。
「老臣領旨!」趙國維并非第一次做這種勾當,知道如何布置,既可以處死萍妃,又不讓煌夜起疑。
淳于炆一擺手,趙國維起身辭別而去。
「皇上,您看她們跳得多好。」雲妃見他們商談完了,便又纏繞上來,柔情萬種,努力排解着皇帝的憂心。
「愛妃,朕今晚是沒這心情了……」淳于炆依然愁眉不展,坐不了多久,便起身叫停了歌舞,帶着雲妃,擺駕回寝帳歇息去了。
※ ※ ※
第二日晨曦微露,靜鞭響過,便是百官朝議之時,盡管是在朱雀河谷上舉行朝會,但是官員們神情肅然,一身簇新官服,絲毫不敢松懈。
「皇上駕到!」執事太監高聲通傳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朝臣跪倒一地,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皇子們未被召見,全都留在各自的營帳內,聽候消息。
淳于炆坐定之後,巡視百官一眼,開口道,「衆卿家平身。」
「謝萬歲!」
等到那些年邁的老臣們都爬起身,淳于炆才一臉嚴肅地道,「宣吧。」
衆臣還有些不解,就看見老太監雙手捧起一軸聖旨,緩慢展開,清了清嗓子後,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皇九子煌夜,才智過人,人品貴重,通曉大義,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故今日起,冊立其為大燕國太子,欽此!」
那間,帳篷內只剩下太監嘹亮的馀音,每個大臣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與意外!原以為今日早朝,皇上會商議冊立太子一事,他們心裏也早有打算,想向皇上舉薦大皇子。
這裏的官員,大約一半以上收受過大皇子的賄賂,也認為皇帝非立長子不可,因此拉幫結派,紛紛力挺大皇子,還想着大皇子立為儲君以後,他們也能長享福貴,子孫無憂,可如今竟然是九皇子煌夜成了太子,他們全都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
就連宣诏的太監,也沒料到大臣會全員失聲,清咳了兩聲後,繼續宣讀另一份聖旨。
這是冊封其他皇子的,淳于炆共育有子女三十一人,其中皇子十四人,公主十七人。
現在冊封的是年長的皇子,即大皇子耀祖,封為北郡王,賜北邊的魯城為其封地。二皇子耀忠,封為北齊王,賜魯城邊上的齊城為其封地。
還有三皇子耀泰,封為西孤王,賜西邊的孤城為其封地。八皇子耀康為東照王,賜東邊的照城為其封地。
九皇子煌夜就是太子了,十皇子煌玥年僅十歲,暫不獲封,待其成年後再做打算。
其馀的皇子均有獲得獎賞,随行百官,按照官階等級,也都獲得金銀賞賜,柯王爺是最風光的一個,他得到的賞賜都可以拉滿十輛牛車。
賞賜都已經結束了,百官們也該跪地謝恩了,可是仍有人面面相觑,尚未回神過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終于,有人率先跪地,如今局勢已變,還弄不清時務,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那些支持大皇子的官員們,也嘩啦啦跪倒一片,除了高呼萬歲,頭也不敢擡一個。
于是,這場進行了數十年,其間不知多少陰謀詭計,多少宮廷事變的奪嗣争鬥,終以煌夜的勝出,而落下帷幕。
而這僅僅是開始罷了,更多腥風血雨,更多愛恨情仇……還遠在後頭。
※ ※ ※
消息傳到九殿下的營帳內,每個人都高興壞了,手舞足蹈,就差敲鑼奏樂了!
「九殿下,真是可喜可賀呀!」新任的騎兵首領青允,跪地恭賀道。
「怎麽還叫九殿下,該稱呼太子了!」一個使女笑着更正道。
「對、對!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青允帶着他的兄弟們,齊聲高呼!
「起來罷,聖旨都還沒到。」煌夜微微笑着說。
「聖旨到!」就在這時,老太監帶着一隊皇家侍衛,前來頒布皇帝的旨意。
煌夜跪地接旨,老太監還叮囑說,回宮之後,要舉行冊立大典,太子遷宮等儀式,要辦的事情多得很,身為太子要好好休息,別太操勞。
煌夜謝過之後,用一錠金子打賞了公公,公公很滿意地回去向皇帝覆命了。
老太監前腳才走,官員們後腳就到了,紛紛提着賀禮,有金玉翡翠、古董字畫,也有送裘皮衣裳、绫羅綢緞的,還有帶着孩子,希望能跟在太子身邊,為太子效力的。
不過一日的功夫,煌夜就接待了近五十位的達官顯貴。
衛卿想要提醒煌夜服藥,苦于沒有機會,只能站在一邊守候着。
一直到了深夜,這一波接一波的客人總算消停了下來,衛卿端着重新熬制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入帳內,看到煌夜正在和青允議事。
「真了不起啊,那麽多珠寶,竟然一下子就把帳篷裝滿了。」青允大笑着說,和前一任首領駱德相比,青允要年輕多了,他剛滿二十,不過性子也更為急躁,說話直率。
「哼,都是些民脂民膏……」煌夜卻唾棄道,他把官員們敬獻的東西,全都堆在了原本之前存放獵物的帳篷內,沒有多瞧一眼。
「那該怎麽處置好呢?全部退回去,他們的顏面可下不來。」青允這點還是知道的,「對殿下您的将來也不大好。」
「折算成銀子,赈濟百姓吧,南邊不是在鬧旱災,應當用得上。」
「是!屬下領命,一定辦得妥妥當當!」青允很是開心。
「嗯,這是什麽藥?」煌夜突然擡頭,看向站在門邊的衛卿。
「回殿下,這是寬筋藤、九節茶、水田七等十二味草藥熬成的,可以活血化淤,止疼,您的傷還沒痊愈,所以……」
「誰開的方子?」煌夜打斷道。
「太醫開的……」衛卿低下頭,小聲地道。
「我聽說你一直纏着太醫,讓他教你看病抓藥?」煌夜道破玄機。
「請殿下恕罪!」衛卿不由跪倒,解釋道,「因為殿下說,不能讓外人知道您受了傷,所以我不敢向太醫言明,可是殿下您的傷口,始終未有愈合,我實在是太擔心您,才去叨擾太醫的,懇請他教導一二……」
「你這奴才也太膽了!随便學來的東西,也敢往殿下身上試?」青允厲聲責怪道。
「我自己有先喝過,也給受傷的馬兒看過病。」
「更大逆不道了,你說太子是馬不成?」青允生氣了。
「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衛卿急得額頭直冒汗,心慌地說。
「罷了,他雖說魯莽,但藥名倒是背得挺順的。」煌夜饒過了衛卿,讓他起來,并且把藥碗呈上來。
「您要喝嗎?」衛卿驚訝地問。
「嗯。你不是我說,我的傷還未好麽?喝了藥,也能早點痊愈。」
「是!」衛卿笑顏逐開,「我去給您備點蜜餞,這藥很苦呢。」
不等煌夜開口,衛卿就蹬蹬跑掉了。
「殿下,您也太縱容這小奴才了,他一點規矩也沒有。」青允看不過去了,搖頭說道。
煌夜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把藥喝了個乾淨。
衛卿再進去時,青允已經走了,煌夜正在燭燈下下棋,衛卿不想打擾,就把蜜餞果盤放在書案上。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煌夜擡起頭,凝視着衛卿。這一整天他都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
「我、我想知道……您是怎麽想出來——用風填滿帳篷的?」衛卿實在是太好奇了,他不明白煌夜怎麽會從獵物聯想到風呢?
「因為你的緣故。」
「我?」衛卿更不明白了。
「就在前一晚,你跪在榻前和我說,要是不用宰殺這麽多動物該多好。」煌夜說道。
「啊!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動物們死得太多,太可憐了。」衛卿想起來了,因為每個皇子都争先恐後地捕殺獵物,造成血流成河的場面,實在慘不忍睹。
「就是你的這句話,點醒了我。」煌夜若有所思地道,「我原本就懷疑父皇的用心,但是沒能看穿,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可以用其它東西裝滿帳篷。」
「是這樣。」衛卿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晚,已經睡下的煌夜會突然起身,讓他去請來皇帝的聖旨。
原來是要複查聖旨裏的內容,衛卿不識字,但聽煌夜輕聲誦讀的時候,裏面只是說皇子們的帳篷需要裝滿,并沒有提到獵物二字。
要是不細心的人,根本不會發現裏面的玄機。
「殿下您真是太聰明了!」衛卿欽佩地道,而且臨危不亂,只要跟着煌夜,衛卿就覺得自己也渾身是膽,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我現在告訴你了,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煌夜突然說道。
「是什麽?」
「換作是你,會用什麽裝滿帳篷?」煌夜微側着頭,凝視着衛卿。
「……唔。」衛卿認真地思考着,然後道,「用火把可不不可以?」
「火把?」
「把點燃的火把拿進帳篷,火光可以把每個角落都照亮,不過……這個主意只有晚上才有效,不像殿下您的,不管白天夜晚,山上都有風……」衛卿說到興頭上,突然發現煌夜正定定地看着他,臉蛋倏地紅透了。
「賞賜給你的。」煌夜把正在把玩的一枚白色雲子,放在衛卿的手心裏。
「欸?」衛卿受寵若驚,誰都知道煌夜酷愛下圍棋,對棋具也珍愛有加。
「我以後會教你下棋,識字,你要用心學。」
「殿下,我怎麽可以……?!」他是賤民啊。
「智慧不分貴賤,學習也一樣。」煌夜理所當然地道,衛卿緊緊地握着這枚棋子,那上頭仍留有太子的手溫。
「伺候我歇息。」
「是!」衛卿點頭道,大大的眼睛裏竟盈滿了淚花,原來被太子殿下需要,是這麽令人開心的事。
衛卿覺得,今晚自己又要激動得睡不着覺了。
可是衛卿沒有想到,今晚睡不着的豈止他一個,還有剛剛被封為北郡王的大皇子,此刻正在營帳裏大發雷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