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灣灣的溪水,從長滿綠苔的岩石流淌下去,穿過衛卿的腳踝,激起兩道回漩。

水很淺,衛卿只有坐在裏頭,才能浸泡着整個下肢,也沒有什麽可以清洗的了,煌夜留下的東西,早被他用外衣擦去。

只是冰涼的溪流,依然無法沖刷掉那種滾燙的感覺,肌膚在燃燒,煌夜碰過的地方,好像被烙下印記一般的灼熱。

衛卿不太記得之後發生了什麽,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惟有那種火熱的觸感留在心底,實在難以抹去。

當時,乒砰打鬥的聲音驚醒了神情恍惚的衛卿,他看到煌夜一連殺了好幾個蒙面人,再折回來,抱起他,飛掠出石屋。

當他們翻身上馬,離開時,聽到不遠處傳來繁雜急驟的馬蹄聲,應該是張公公回去報信,而皇上趕到了。

幸好他們能及時脫身,要不然面對那衣不蔽體、意識迷離的雲妃,煌夜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返回途中,經過溪澗時,煌夜收住缰繩,躍下馬來,衛卿也跟着下馬,看到煌夜把頭猛地紮進冰涼的溪水裏,不禁吓了一跳。

「殿下……?」

「別管我。」煌夜擡頭冷冷地說,烏眸比以往更是深沉了幾分。

「……!」衛卿不知所措,微微發抖地站在那裏。

「你先去那邊洗洗,我去找些衣裳來。」也許是看到衛卿膽怯的模樣,煌夜的語氣緩和了些。

「是……」于是衛卿就來到岩石的另一邊,在水裏擦洗身子,可是手腳沒什麽力氣,最後只是被水流沖刷着而已。

「噅噅!」

幾聲馬嘶,是煌夜回來了,手裏拿着從農夫那裏買來的短褂,都打着補丁,但也比衛卿現在穿的破爛的衣衫好。

「穿上它。」煌夜站在岩石上,對衛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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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衛卿似乎只會說是,他從溪水裏站起來,身上被扯破的衣服遮到膝蓋上方,可以窺見兩條雪白的腿,以及大腿根部的豔紅齒痕。

煌夜仍然記得自己欲火焚身時,瘋了一般啃咬、吮吸這具稚嫩的身體,強迫衛卿射精,并把自己的欲望一股腦地宣洩在他身上……

「殿下?」

見煌夜突然丢下衣服,轉身大步地走回馬匹旁邊,衛卿以為自己慢吞吞的,又惹他不高興,趕緊把短褂、長褲統統穿上,也不管合不合身,系上粗布腰帶。

「上來,回去了。」

煌夜簡短地說,先騎上了馬。衛卿走近,雙手扶住馬鞍,小心翼翼地翻身跨坐上去。

「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了它,不過是個意外。」在揚鞭之前,煌夜突然說道。

「……」衛卿不知該怎麽回答,心裏莫名痛得緊,呼吸也很急促。「……是,殿下。」

細弱的話音落下的瞬間,馬兒就撒蹄狂奔了起來,衛卿差點摔了下去,趕緊抓住馬鞍,卻怎麽也不敢去碰觸煌夜的身體。

只要碰了一下,衛卿就覺得,煌夜會把他扔下,永遠都不會理他了。

一路颠簸,從山路回到營地,青允已經等在營帳門口了,一見到他們就心急火燎地說,皇上那邊可是炸開了鍋!殺了好一批太監!

原來是張公公誣告煌夜與雲妃娘娘私通,可是當他帶着皇帝浩浩蕩蕩去捉奸時,屋子裏只有雲妃一個人昏睡着,另外有六具狀似流匪的屍首橫陳在屋外。

雲妃被太醫用藥弄醒,問她,卻是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哭得呼天搶地,要皇上做主,證明她是清清白白的。

可是人都死了,又如何證明?這原本成了一樁懸案,恰巧屍首中的一人,是張公公的跟班太監小李子,也是他向煌夜假傳的聖旨。

皇上認得他,便讓人驗屍,結果發現六個人全部都是太監假扮的匪徒。

而張公公見情況不妙,就趁亂溜走了,到處也搜尋不到。皇上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知道太後心疼大皇子,派心腹張公公輔佐他,但沒有想到他們竟如此卑劣,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這會兒連大皇子都被關了起來,說要等抓到張公公,來個公審,為雲妃和煌夜正名清譽。

「太子殿下,剛才真是太驚險了,您不知道,早些時候,三百多個禦林軍,把我們營帳前後左右都包圍了,一只蛾子都飛不出去!我正急呢,突然又撤走了,往大皇子的營帳去了,說是奉了旨意,捉拿逆子。」

青允說得滔滔不絕,唾沫橫飛,可見他是受了不小的驚吓,為煌夜着急,接着,他又瞥見煌夜身後的童仆衛卿,一直低着頭,一聲不出地站着。

衛卿早上出去時,還穿着體面的布衫,怎麽現在就變成了灰色短褂,還處處是補丁,下擺拖到膝蓋以下,好像小乞丐似的。

不過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是很在意,繼續和煌夜說話。

「青允,進去再說。」煌夜打斷他的話,帶領着他走進營帳,可是卻讓衛卿待在外邊。

「你下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了,以後沒我的吩咐,不要進來。」煌夜冷漠的态度,連青允看着都驚奇,雖然煌夜對下人從來都是不冷不熱,可是對衛卿還是另眼相看的。

至少會讓他留下來,伺候他更衣、歇息,聽說煌夜在閑暇時,還在教衛卿下圍棋呢。

要知道煌夜生性孤傲,可從未教導一個奴才學些什麽事情。

衛卿下去以後,煌夜和青允商談了增加營帳守衛的事情,他認為大皇子的餘黨還潛伏在軍營裏,不會因為大皇子被抓,就放棄作亂,需嚴加防備。

青允領命下去了,煌夜便坐在軟榻裏休息,再過半個時辰,便是晚膳時間,要去父皇和太後那裏問安,父皇沒有急召他,詢問雲妃一事,可見對他的清白,已是百分百地信任了。

但不代表他過去問安,不會被問及。像是午後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為何不見蹤影,煌夜都要一一答複,而且都要回答得滴水不漏。

當然這些問題都難不倒他,在回來的途中,煌夜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只是心裏頭那種煩躁、滞悶,始終揮散不去。

花梨木棋盤已經擺下,卻落不下一子,如此心浮氣躁,胡思亂想,還是頭一回。

其實,被人下了春藥,運功逼出幾成藥性,再自渎就行了,可是顧及衛卿在場,沒有那麽做,結果……!

「喀喇。」

潔白的雲子在修長的手指間碎裂成兩爿,鋒利的碎片刺進了指頭,滲出了血,煌夜卻一點都不覺得疼,腦海裏全是衛卿那白皙的、柔弱無助的身體,喘息的唇。

也許……他是時候納一位妃子了。

去年,在他十四歲時,母妃就有提及,說要把她身邊的兩個宮婢賜給他,做個使喚丫頭。

深宮裏的使喚丫頭,就是跟在皇子身邊暖床的人,要是幸運誕下男胎,就能榮升為側室。

既然是母妃的好意,煌夜就沒有拒絕,但接收過來後,只是讓她們端茶遞水,打掃宮室,并未有寵幸。

煌夜想要的不只是床笫之私,而是要能談及政務密事,無須遮掩的心腹女子,可惜他一直都未曾遇見。

而且女兒家見了他,統統是一副表情,先是驚喜萬分,接着滿面羞怯,低頭不語。問三句,都答不出一個字來。

煌夜不但讨厭女孩的扭捏作态,也不習慣她們身上的濃香。他從小習武、學謀略戰術,更喜歡款款大方,聰慧過人的女子,比如他的母妃。

出來狩獵已有半月,卻不見母妃來信,不知後宮一切可好?

煌夜不認為自己是個孝子,但是在學識才幹方面,确實一直是母妃的驕傲。而在這爾虞我詐、需要時時警惕的皇宮裏,也只有母妃一人,是可以全心依賴的。

煌夜的棋子終于落下,在棋盤上清脆地一響,又捏起一枚,突然愣怔着。

他是真的讨厭那種小女兒似的羞怯姿态嗎?……為何在看到衛卿漲紅的臉孔時,心底會掀起驚濤巨浪,吹飛了理智,沖動不已?

「啪嗒!」

煌夜哪裏是在下棋,分明是在和自己怄氣,劈啪作響的落子,在他手下,幾乎都成了碎片。

然而,一局棋下完,他就恢複了常态,面孔挂上淡漠的表情,将喜怒哀樂壓制在心底。喚來使女沐浴更衣之後,煌夜便向父皇請安去了。

※ ※ ※

煌夜與皇上,大将軍趙國維、李丞相等人一同用了晚膳,回營後,已經是戌時。在席間,皇帝問他是不是該招攬人才,選出幾個文武侍從?

「文武侍從」指的是文學侍從和貼身侍衛,前者無特定官職,負責誦讀辭賦,為太子的伴讀。後者雖然官職不高,但是能夠自由出入皇宮內院,身份比禦林軍要高。

別看這些人地位卑微,但是等到煌夜登基之後,就都是手足權臣,很可能升上高位。

趙将軍和李丞相趁機推薦了十幾人,而且都是國子學(高官子弟私塾)出身的少年,一個個都非富即貴,大有來頭。

煌夜也明白将來在他身邊當差的人,必定都是一些官宦之後,比如青允,便是屯騎校尉的次子。

雖說朝廷有科舉選拔制度,但真正爬到頂位,又是庶民出生的大官是極為罕見的。

煌夜知道前朝有過一位平民丞相,叫董無秋,提出過不少文治主張,昌盛大燕,深得太上皇的寵信,後來不知怎麽地,他突然辭官退隐鄉間,不知生死,至今下落不明。

也許是趙将軍的口若懸河,讓煌夜想的有些遠了,回過神來時,趙将軍和李丞相都在勸他早些做決定。

「這些少年要成長為殿下的左右臂膀,還需要不少時日的鍛煉呀。」李丞相如此言道。

「望殿下早日決定吧。」趙國維也作揖說道。

煌夜謝過兩位重臣的美意,也口頭選定了幾名少年,正式的聘定要在親眼見過他們之後,再做定奪。

對于此,皇上沒有任何意見,又吃了一會兒茶點,才放了他回來。

在寝帳內,煌夜脫去外袍、玉帶,一個紅衣太監就捧着洗腳盆進來了,如今他貴為太子,就得由內府的太監随身伺候。

用老公公的話來說,這些活計交給粗鄙的童仆,總歸是辦不好的。

「你叫什麽?」煌夜問跪在地上的太監。

「奴才李德意,給太子殿下請安了。」

這個公公大約三十歲,白面細眉,眼睛一笑,就像白狐貍似的透出一臉的狡黠。

也許太監大多是這樣,善于拍馬奉承,奴性十足。只是煌夜一想到這些日子裏,伺候自己入寝的衛卿,那雙烏黑晶瑩、顧盼生輝的雙眸,清澈純淨,不免心裏有些排斥李德意。

「殿下,老奴給您寬衣了!」

李德意原是殿上太監,伺候皇帝早朝的,一時改不了尖細嘹亮的嗓音,煌夜點點頭,便擡高雙臂,讓他脫去錦衣。

一番洗漱沐足之後,李德意便出去了,把銅盆交給小太監,然後自個兒在營帳外值夜。

「有事您就叫我,奴才就在外頭。」李德意點頭哈腰地說。

「嗯。」煌夜還沒有睡意,便拿起一卷兵書翻閱起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好像過了一年那麽長,雲妃那裏要是稍有差錯,他這個太子就該搬去天牢住了。

「衛卿……」煌夜突然想到,自從回來以後,就沒再見過他,讓他下去,還真的就不見蹤影了,不,想必他是躲起來了。

從他那麽生澀的反應來看,确實是第一次被人碰觸私處,身體會變成那個樣子,應當是吓得不輕吧?

煌夜放下根本沒看進去的書卷,躺在軟榻內,情不自禁地想,衛卿說不定再也不敢靠近他了……也罷,随他去吧!

煌夜覺得氣悶地長嘆一口氣,翻轉身子,面朝裏側而卧。

營帳幕布上繡着朵朵祥雲,在夜裏就是暗黃色的一片,而在營帳的底端,倒映出一個小小的黑團子。

「嗯?」

煌夜吹熄了身旁的燭燈,外邊月色皎潔,這黑影就更加清楚了,是弓着脊背,紮着書童發髻的衛卿。

他是守在那裏嗎?就跟往日一樣,跪坐在軟榻邊上,默不作聲。

不知為何,積郁在煌夜胸口的不悅感都一掃而空,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淺笑,但是他沒有叫衛卿進來,而是就這樣躺着,看着他蹲守的身影,直到一夜過去。

※ ※ ※

雞鳴兩遍以後,衛卿就醒來了,天還沒有亮,空氣裏充斥着河谷上青草的氣息。

伸直雙臂,揉揉酸澀麻木的雙腿,在太子營帳後頭露宿可不好受,衛卿卻很開心,昨晚很安靜,沒有出狀況。

昨天傍晚,青允好奇地問他,到底和殿下做什麽去了?他要換了一身衣裳回來。

衛卿就回答,山路上有刺客埋伏,太子殺了他們,他幫忙搬動屍體,血就弄髒了衣服,所以和農夫買了衣裳才回來。

「原來如此。」青允點頭,笑說衛卿真好命,有武藝高強的太子保護。

「我也不想的……」衛卿低聲說,他不會武功,在緊要關頭,只能看着煌夜孤身奮戰。

「等你再長大一點,就能學武了。」青允親昵地撫摸着衛卿的頭,他看起來就像小兔子似的,怯生生的可愛極了。

「我已經夠大了,都九歲了。」衛卿不滿地撥開青允的手,腦袋裏突然想到,太子愛撫他時,說的「你也該有這個經驗了。」

——衛卿的臉頰一口氣紅透了。

在鄉下,女孩十二歲就能嫁人了,當然,男孩得過了十四歲才能娶妻,這些都由父母兄長告知,身為孤兒的衛卿,還不知道這種事情。

當煌夜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灼熱的東西在腿間厮磨,那火熱的感覺,好像連腦袋都能點燃,意識化為一團漿糊,什麽都考慮不了。

但是,因為對方是煌夜,衛卿絲毫沒有惡心抵觸的感覺。

「怎麽回事?你的臉蛋這麽紅?」青允察覺到衛卿的不對勁,問道。

「沒事。」衛卿扭過了頭。

「說起來,今晚也要加強警戒呢。」青允并沒追究,只是喃喃地說太子吩咐了,張公公的餘黨可能還未死心,要搞夜襲。

「天啊!」衛卿吓得驚跳了起來,「那你還不趕快去巡邏?」

「太子去皇上那兒了,等他回來,自然要加緊巡視的。」青允說道。

衛卿還是不放心,所以就偷偷地溜到太子營帳後頭,心想自己雖然不會武功,但給太子提個醒,還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他不顧青允的勸說,鐵了心地要守在太子的卧榻後。

不過一晚上過去了,并沒有可疑之事,青允還來看過他幾次,說他真是個呆子!

等到小太監來換班,太陽也升起了,衛卿才離開那裏,去膳房幫忙了。

今天依然有很多客人到訪,昨日就有公公遞上牌子來,哪門哪戶的官員,大約幾時過來。

桌上一共有十塊木牌,侍女姐姐正分別排好,好讓太子殿下一一接見。

「這個是……?」

衛卿就算不識字,也知道柯王府三個字怎麽寫,見到自己原先的主人家要來拜訪,心裏不禁咯磴一緊!

因為管圍的賤民是沒有資格伺候皇族的,更何況是尊貴的太子殿下。

「小卿,這個剛做好,你拿去吃吧。」侍女遞給衛卿一個夾肉的大馍馍,知道他辛苦了一整晚。

「謝謝姐姐。」衛卿拿着馍馍坐在了一邊,心裏卻想着王府的事,如果被拆穿了身份,是會被遣送回去的,而他……不想這麽快離開太子殿下。

※ ※ ※

煌夜剛用完早膳,青允就來了,說有要事禀報。一是張公公在河灘一帶買了條小船,估計是連夜逃到對岸去了,皇上的兵馬正在抓緊追捕。

二是有幾位貴公子,正在帳門外邊候着,等着見太子殿下,接受文武考核。

「來的可真夠快。」昨天夜裏才和趙國維他們說,會一一審視決定,今天一早就把人送來了。

可見他們都早有安排,見縫插針地想要把自己的親信,塞在他的身邊。

「那您是見?還是不見?」青允垂首問道。因為煌夜今日還得接見一班官員,沒那麽多時間應付小鬼。

「讓他們先在門外候着。」煌夜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清茶,「急的又不是我。」

「是。」青允笑了笑,又問道,「另外還有三位王爺,等着要見您,您看……?」

「就說我忙于父皇交待的,挑選文武侍從之事,不得閑,改日吧。」他們來,也只是送上一大堆禮物,拼命奉承罷了,這些天,煌夜收到的金銀財物,都疊成山了。

「是……」青允正要下去,煌夜卻叫住了他,「等一下。」

「是哪三位王爺?」

「回殿下,是湘王府的林王爺,永慶府的柯王爺……」

「可是柯賢?」煌夜放下茶盞,打斷了青允的話。

「正是他。」

「……午後一刻,讓柯王爺來見我。」煌夜沉吟道。

「是,屬下遵命。」青允雖然不知道太子為何獨見柯賢?但柯賢此次是秋狝大典的總管,叫他來,也沒什麽出奇的。

煌夜又對着棋盤,下了幾盤棋,才讓門外那批貴公子們進來。一共有八個人,趙國維推薦的四個人,身穿藍色綢衫,李丞相舉薦的四個人,身着紅色綢袍,還真是文武分明。

他們的年紀大多在十五、六歲,四歲就進國子學、百武堂,不論嚴寒酷暑,終年無休,因此都可以說是學有所成了,再加上全是大官之後,心氣頗為高傲。

聽聞太子和他們同齡,便有些不放在眼裏,可是當進門來,看到那端坐在棋盤旁,身着石青龍紋錦袍,綴珠腰帶,黑皂靴,華貴逼人的太子時,難免有些緊張。

更何況太子的臉孔竟是那樣地俊美,鳳目、朱唇,肌膚如玉,如畫裏的仙女似的,真是叫人目瞪口呆!

然而,當太子擡起那雙漆黑不見底,又冷冽如玄冰一般的眸子,從左到右掃視一遍時,竟然沒有人敢與他對視。

「奴、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少年們心中猛然一凜,膝蓋竟怎麽也站不直了,紛紛跪倒在地,行大禮。

「都起來吧。」煌夜淡淡地說,伸手拈過一枚黑子,嗒地一聲,落在玉石棋盤上。

「謝太子殿下!」少年們已經不敢有任何輕視了,該說皇族就是這種氣勢嗎?還是太子是特別的?讓人不敢擡頭直視,就連他的聲音,都有一種令人敬畏的魄力。

不過,煌夜并沒有特別怠慢這些錦衣玉食的官家少爺,他命人賜了座,還上了茶。

既然都是年輕人,就沒必要拘泥大禮,煌夜讓他們一一自報家門,另外考核了他們的學識,确實是刻苦學習了的,不論經史、策論、詩詞歌賦,都能詳細解答。

煌夜對此頗為滿意,但顯然少年們對太子的學識更加吃驚,太子出題之廣,涵義之深,恐怕連他們的師傅都要甘拜下風!

聊了半日,快到正午,煌夜就讓他們下棋,贏的人,就算通過,可以告退了。

文士自然不是難題,武士們就憋得滿面通紅,直呼這題目太難。

「難嗎?」煌夜輕笑着,這攝人魂魄的笑靥令在場的少年都紅了臉,恰巧,衛卿奉命進來添茶水,磕了頭,剛要下去,煌夜就叫住了他。

「衛卿,你來下。」

「我……?」

「混帳!竟敢在太子面前自稱「我」,不過是個奴才,應當掌嘴!」當即,有一名藍衣少年站起來大聲呵斥道。

「對不起……」

「過來下,只要你贏了,我就不罰你。」煌夜睨視着他說道。那名怎麽也下不出名堂的武士少年,只得垂手退開一旁。

衛卿躊躇地來到棋盤邊,自是不敢坐下的,屏息凝神地看着黑白交錯的棋盤,發現黑子攻勢淩厲,白子已經沒多少地盤可搶了。

「……殿下。」

「你愛怎麽下,就怎麽下,不用看我。」

「是……」衛卿緊張地點頭,伸手抓了幾枚白子,有人在竊笑,看他的手勢,就知道是個不會下棋的後生。

然而,只聽得劈啪清脆俐落的響聲,衛卿和煌夜落子極快,幾個關鍵的白子放下去後,黑子的攻勢明顯減弱了,白子卻繼續卡住要害,步步緊逼,出其不意地左右夾攻,雖然章法有些亂,但效果出奇地好。

「妙啊!真厲害!」有人拍手稱快!

「平局。」無需下到最後一步棋子,煌夜就已經看出結局。

衆人十分驚訝,這個長相清秀、年紀又小的童仆,竟然能在棋盤上和太子厮殺,而且還追成了平手?莫非是個圍棋天才?

衛卿輕咬着嘴唇,什麽話都沒說,因為他只不過是照着太子曾經下過的一盤棋,照抄罷了。

雖然到了中途,有幾招變換了一下,但也八九不離十,于是就照搬着下完了。

——過目不忘,銘記心中。這麽複雜的一盤棋,過了那麽多天,衛卿竟然還記得那麽清楚,能打成平局,煌夜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衛卿果然是奇才,天資聰穎,記憶力強,即使他在中途變換了幾招,他也能融會貫通、随機應變,誰是考核中的佼佼者,煌夜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但是,平局也是要接受處罰的。

「下去吧,在帳外跪上一個時辰,再進來。」

「是……」營帳外的地又硬又冷,哪怕跪上半個時辰也夠嗆的。

可是衛卿不敢有絲毫異議,磕頭後退到帳門外,默默罰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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