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雖然寒冷異常,但天氣卻很好,碧空如洗,陽光燦爛,照得庭院內的白雪晶瑩剔透。

柯衛卿早早地起身之後,就沐浴更衣,再練了一會兒劍。李德意笑眯眯地來了,先道了聲,「小王爺,萬福。」又說,皇上賜宴,請柯衛卿去西園玲珑閣用早膳。

「皇上呢?我要去謝恩。」柯衛卿受寵若驚地道,住這麽好的房子,已經是非常厚待了。

「您別急,皇上已經早朝去了。這些日軍政繁忙,就連大年初一也透不得氣。」李德意苦笑着道,「小王爺,您要見聖上,那得等到午時以後了。」

「是這樣,我明白了。」當然要以政務為重,柯衛卿點點頭。便在李德意的陪同下,前往西邊的禦花園。

玲珑閣坐落在花園西山的半山坡上,是一座四面綠窗的方軒。面積不大,但勝在精巧,遠遠望去,就如娉婷少女一般清秀美麗。

坡上栽種着古松、梅樹,長廊環曲而上,松陰沉綠,梅香四溢,還能看見鳥雀在林間自由地跳躍,覓食。

「皇上說,昨日晚了,沒能給您接風洗塵,今日一早就命禦膳房準備一桌美膳,有幾樣菜式,還是皇上欽點的呢。像這水晶籠包,芝麻酥餅,月芳齋的醬牛肉……小王爺,您別嫌奴才啰嗦,奴才還真沒見過皇上對誰這麽上心過,您可是特例呢。」

柯衛卿聽得是滿面通紅,心跳加速。他并沒有為煌夜做什麽,卻受到如此禮遇,真是受之有愧。

「李總管。」這時,一個小太監從後面跑來,見過柯衛卿後,就小聲地對李德意說了幾句話。

只見李德意皺了皺眉,但很快沒事人一樣,對柯衛卿說道,「王爺,請稍後,奴才去去就回。」

「嗯。」柯衛卿坐在方軒裏,可以望見下邊的廊子。一位梳着雙鳳髻、戴着雙喜金釵,衣飾華麗的女子站在那裏。她很年輕,頂多十六、七歲,容貌秀麗,懷裏抱着金色暖爐,還有幾名宮女陪着。

李德意匆匆趕下去,就是為了見她?柯衛卿好奇地看着,隐約聽到李德意跪拜說,「參見林貴人」。

這……是煌夜的妃子?

林貴人問了李德意幾句話,看樣子是專程找來的,她還朝上頭打量了幾眼,不過廊柱的層疊曲折,讓她看不到柯衛卿。

「……真的不是杜美人,皇上昨晚上,誰也沒召,奴才還蒙您不成?」李德意一直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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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皇上那兒,記得多給我美言幾句,等哪日我飛黃騰達了,忘不了你。」林貴人似乎是塞了什麽東西給李德意,李德意推卻了,沒有拿,只是說,「奴才明白。」

不一會兒,李德意就又折返回來,跑得氣喘籲籲。

「剛才的是……?」柯衛卿問道。

「哦,讓您見笑了,那是林貴人,去年進宮的秀女,年紀不大,還跟孩子似的愛鬧騰。」李德意笑了笑,唠家常似地道,「您還不知道吧?皇上已經納了五位妃子,其中貴人二位,美人二位,才人一位。」

「皇後呢?」

「沒有皇後。當年就沒有立太子妃,所以現在也還沒有皇後。」李德意伸手,示意柯衛卿進膳,然後說道,「不過也快了吧,您的姐姐,爍蘭郡主下個月就要進宮了。」

「爍蘭郡主?」柯衛卿已經好多年沒見她了,确切來說,自從被煌夜選入宮,就沒再遇見過。

「嗯。這幾年,郡主沒少往宮裏來,也深得孫太後的歡心,直說要收她做養女,但又說皇帝不同意。也對,哪有兒子娶女兒的道理?這深一層的意思,大家都懂,就等着呗。總有一天,大燕是會有皇後的。」

「是……」柯衛卿想笑着應道,可是發現自己怎麽都笑不出來。

皇帝有皇後,有七十二嫔妃,這就跟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一樣,沒什麽稀奇的。

會介意這個的,也只有自己吧。柯衛卿雖然在旅途上歷經坎坷,可是在情路上卻是一片空白。

不過,正因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全力以赴去做,所以才沒有精力去思考個人的終身大事。

就現在來說,柯衛卿的眼睛裏也是只有皇帝,想要為他排憂解難,想要随他出征天下,這些念頭一直萦繞在他心頭。

然而林貴人、杜美人、爍蘭郡主等女性的出現,讓他心下注意到,他一輩子都是皇帝的人,但皇帝不是,他不可能獨享煌夜的厚愛。

「我只要能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心滿意足了。」柯衛卿這樣想着,努力排解掉心中那不知所措的疼痛……

※ ※ ※

雪花像柳絮,像鵝毛,緩緩地飄落下來。柯衛卿驚訝地望着漫天飛舞的雪,早晨的時候,還是一片豔陽天呢。

不過飛雪的景色也很迷人,沒有人不喜歡。柯衛卿撐着一把油傘,攜着一壺桃花紅,穿過積滿白雪的河畔,去扶月宮探望十殿下永麟。

當年離開得匆忙,未能給永麟留下只字片語,柯衛卿對此心懷愧疚,永麟和其他的貴胄宗親不同,是真心把他視作「兄弟」,平等而待地。

琉璃瓦、朱紅牆,那間四合院依然靜谧地矗立在荷花塘的盡頭。門前亦不像其他宮室那樣立有獅子銅雕,只有兩盆鐵樹,同樣被雪蓋得密密實實。

門檻上的雪倒是掃得十分幹淨,柯衛卿記得東廂住着一個愛擺弄花草的老太監,這擺滿院的盆景、假山,估計就是他親手做的。

可是出來迎接的,卻是一名十來歲的小公公,他說十殿下正在書房裏等着他呢。

柯衛卿便問,先前的汪公公去哪兒了?

小太監答道,去年春天就死了,病死的。皇上愛憐這個弟弟,就撥了好些新的宮婢供他使喚,四合院也修飾一新,十分寬敞。

談話間,兩人就來到書房門外,小太監通報一聲後,就退下了,留待柯衛卿自己進去。

「殿下?」

柯衛卿推門而入,一股墨香撲鼻而來,從天花板到地上,滿屋垂挂着水墨卷軸,簡直目不暇接。

而且每一幅畫都栩栩如生,如夢如幻一般的美,但是柯衛卿奇怪的是,不少畫的中間都留白了一塊,只有周圍畫着山水和魚鳥。

「你這不辭而別,還真是久啊。」溫文爾雅的聲音,卻透着不小的怨氣。柯衛卿轉身才發現,永麟站在臨窗的地方,手裏拿着狼毫,正畫着什麽。

「奴才給十殿下請安。」柯衛卿看到永麟健健康康的樣子就很高興,躬身請安道。

「得了吧!你眼裏要是有我,就不會一聲不吭就走了,還毫無音訊!」永麟擡起頭,眼角泛紅地看着柯衛卿,「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苦嗎?」

「對不起,殿下。」柯衛卿急忙走過去,「這個是……?」

柯衛卿才發現,長案上的畫布上,正是自己撐傘的模樣。永麟一早就看到他進院子裏來了,便提筆臨摹了下來。

「小不點……還是小不點,雖然長高了,可眼神還和以前一樣,單純得很。」永麟說着,低頭又勾畫了幾筆,而肖像的旁邊,已繪有精細的雪景。

「殿下……?」柯衛卿這才醒悟,那些留白的部分,是永麟想要畫他音容笑貌的地方。

「皇宮這麽大,我一個人太無聊了。」永麟放下筆,擡頭看着柯衛卿,喃喃地道,「又很擔心你在外頭的安危,就忍不住畫了這麽多,十四歲時候的你,十五歲時候的你,可是到了第三年,我不敢下筆了,因為我不知道十六歲的你,是什麽模樣……」

「殿下……我很抱歉。」柯衛卿難過極了,在外面三年,他該給永麟捎一封信來,但又擔心身份敗露,所以始終沒有寫信。

柯衛卿撲通一聲跪下,很內疚地說,「奴才給您磕頭認錯!」

「哈哈哈!」沒想到永麟爽快地大笑起來,臉上的沉郁也一掃而光,「成功騙到你了!小不點,快起來吧,你這麽好騙,是怎麽去雲游四海的呀?」

「什……什麽?」

「我一直在想,等你回來了,要怎麽整你才好。哼,竟敢丢下我,一個人出宮逍遙快活,虧我還把你當兄弟呢!」永麟怨氣滿腹地說。但是他并沒有說,為了柯衛卿離宮一事,他跑去和煌夜吵了一架。

他責怪煌夜不該讓柯衛卿獨自離開,要是半路上遇到歹徒該怎麽辦?煌夜卻反問他是怎麽認識衛卿的?

還說這件事不需要他插手過問,真把他氣得夠嗆!也很惱柯衛卿對煌夜這麽言聽計從。要是煌夜挖一個火坑,要柯衛卿跳下去,想必柯衛卿也是會毫不猶豫地往下跳吧?

說到底,也都怪煌夜太無情,為此,兄弟兩人冷戰了很久,直到伺候永麟長大的汪公公去世了,煌夜的态度才轉變了些。

「虧我還帶了上好的桃花紅給你。」柯衛卿裝作生氣地站起來,想把手裏提的一壺好酒藏起來。

「別!一起喝,這鬼天氣,喝酒是最好不過的了!」永麟笑道,擊掌一下,就有太監進屋張羅起來。

永麟和柯衛卿本就只差一歲,如今看起來,兩人的身高已沒多大差別了,只是永麟全身籠罩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溫文儒雅。而柯衛卿則是內斂沉穩,更像一名武将了。

永麟不禁說,「當年的小不點,終究是長大了嘛,來,幹杯!」

柯衛卿笑着陪他喝了幾杯酒,兩人還讨論畫作、古跡,說到興起時,永麟就拉着柯衛卿來到花園,擺好姿勢,供他臨摹。

「好冷啊,殿下,雪花都飄進脖子了。」

「別動嘛,嘿嘿——看招!」永麟出其不意地扔出一個雪球,直接命中柯衛卿的鼻子。

「殿下,可惡!」柯衛卿抹了把臉,彎下腰抓了個更大的雪團反擊,如此一來就演變成一場雪仗了。

※ ※ ※

煌夜直到午時才下朝,擺駕回宮。李德意随身侍候,傳了午膳,享用完畢後,就在禦書房裏批閱奏章。

約半個時辰後,李德意上前,小聲地提醒聖上,該歇息一會兒了。

「柯衛卿在哪?」煌夜擱下青花龍紋筆,端起擺在一旁的茶盞,輕啜了一口。

「回皇上,小王爺說,午後會來向您請安,不過他之前去了扶月宮,恐怕這會兒還沒回來。」李德意躬身說道。

煌夜放下手裏的茶盞,眉宇微擰地道,「他找永麟做什麽?」

「聽小王爺講,是去敘舊,還托奴才尋了一樽上好的桃花紅,捎去給殿下。」李德意記得很清楚,因為柯衛卿說,要年份最久的,他會買下來。

「喔。」煌夜聽了,沒說什麽,翻開一本奏章,重新審閱起來。李德意見皇帝專心于政務,便識趣地退到一旁,不打擾了。

一眨眼,又半個時辰過去了,煌夜啪地阖上奏本,低聲問,「他還沒有回來嗎?」

「什麽?」被突然這麽一問,李德意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回禀道,「小王爺還沒來呢,要不,奴才差人去催催?」

「不用了,備辇。」煌夜說着,從龍椅上站起身。

「是。皇上是要去哪?」

「擺駕扶月宮。」煌夜冷冷地說道,黑眸裏閃出一絲不悅。

「奴才遵旨。」李德意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宣辇了。

雪停了,午後的陽光亮得有些晃眼。一架龍騰華蓋的玉辇,在鋪滿一層新雪的小徑上徐徐前行,車輪「吱吱咯咯」的聲音,與太監們踩在積雪上,「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渾然一體,在這靜谧的荷花湖畔,傳出很遠。

煌夜正安坐于禦辇內,翻閱着《九玄棋譜》,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心頭困惑,是哪些奴才敢這樣放肆?便叫李德意停轎,掀開金黃辇簾,尋向聲音的源頭。

偌大的荷塘早已結了一層厚實的冰,扶月宮就在其對岸,還有一架小巧玲珑的朱漆拱橋。

有兩個年輕的身影,熱鬧地在橋底下打雪仗、玩滑冰。

那個身着淺黃貂皮圍脖錦袍的,顯然是他的皇弟永麟,而柯衛卿穿着一襲清雅的綢衣,挽起濕透的袖管,和永麟在冰面上追逐交戰,不亦樂乎。

柯衛卿好幾次被積雪絆倒了,永麟便乘機壓了上去,兩人滾在了一起,嬉笑着,頓時變成一個大雪球……

「皇上,是十殿下和小王爺。」李德意也瞧見了,這在宮裏,真是一幅罕見的其樂融融的畫面,便笑着說道,「後宮裏,他倆的年歲近,難怪玩到一塊去了。聽人說,十殿下以前還假扮小侍衛,帶小王爺偷偷溜出宮去玩呢。」

「李德意。」

「奴才在。」

「你聽說的事情可真多!」

「奴——奴才作為執事總管,總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聽出煌夜語氣裏的怨氣,李德意趕緊為自己開脫。

「罷了,起駕回宮。」煌夜冷冷地道。

「是!奴才遵旨。」李德意還以為皇帝會降罪,畢竟一個奴才在背後嚼皇族的舌根是不對的。可是煌夜這麽輕易就饒了他,反而讓他一頭霧水,但也大大松一口氣,吩咐轎夫趕快起駕,返回長春宮。

煌夜下了辇,便一頭紮進了禦書房。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并未批閱奏折,獨自在書案前坐了很久,宣「朱砂赤墨」伺候。

這下诏時才用上的朱砂與絹絲黃紙,被整齊地擺放在了玉石案頭。

「要宣庶起士(代寫聖旨之官員)進殿嗎?」李德意認為皇帝是要下诏書,于是問道。

「不用,都退下吧。」煌夜摒退了閑雜人等,就連李德意都站到了門外。

爾後,禦書房內靜得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見。煌夜提起筆,卻沒有急于寫,他的腦海裏不覺浮現出三年前,永麟突然跑進來,以從未有過的怒火,與他大吵了一架。

他不停質問,為何要讓柯衛卿出去冒險?要是皇上看柯衛卿不順眼,他可以收下他,沒必要讓他出宮去。

也許旁人看不懂永麟的心思,竟然會為了一個侍衛大發雷霆,甚至不怕觸怒龍顏。可是作為兄長,又是看着他長大的,煌夜倒是看出一些名堂來——永麟喜歡柯衛卿,就跟男人喜歡女人一樣。

這樣一來,煌夜心頭的火氣就騰地點着了,不但訓斥永麟「目無尊長!混帳!」還說,「你想要柯衛卿根本是癡心妄想!」諸如此類的話。

「……!」這些話把永麟氣得夠嗆,差點犯病。

即便是如此,煌夜也決不退讓,柯衛卿是他的人!以前、現在,乃至以後都不會變成皇弟的東西!

——就算永麟有多喜歡柯衛卿都是徒勞!

毛筆終于落在紙上,沒過多久,煌夜就宣李德意進來,讓他把這封诏書傳下去。

李德意雙手接過墨跡未幹的聖旨,不看還好,一看吓一跳,差點就問,「皇上,您這是當真?」

但很快把這話咽進肚子裏,畢恭畢敬地跪拜道,「奴才領旨,這就去辦。」

這神秘的诏書,就從禦書房一路送出去,抵達勤政宮的正門,直達中書省。

中書省取旨之後,門下省審核完畢,交由尚書省預備執行,前後不過是一個時辰。

當朝宰相,五十歲的蕭治,為三省的首長。他是趙國維提拔的,故事無巨細都要問過趙将軍的意思。

「就按皇上的意思辦,他早該這麽做了。」趙國維點頭道,第二日一早,這聖旨便公布在城門外,天下皆知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先皇之十子永麟,今年已滿十七,适逢獨立之時,念其身份貴重,故封正三品穆仁親王,賜領地為蓋州……」

柯衛卿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才回來沒幾日,就又要給永麟送行了。而且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思鄉的孤獨之情了。

在永麟出宮的那天清晨,柯衛卿與三品以上的官員,太監宮婢一起立在東門外,恭送穆仁親王。

「親王殿下……」柯衛卿看着立在曲柄繡龍杏黃傘下,一身裘衣的永麟,眼裏滿是不舍。

「別這樣,我又不是去戰場。」永麟倒是很看得開,依然是笑容滿面,但誰又知道他此時心如刀割,是萬般舍不得柯衛卿的。

一名太監牽來了馬,示意親王路途遙遠,該起程了。

「小不點,你要好好珍重。」永麟伸手,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輕輕撫摸柯衛卿的臉頰。

「您也是,路途遙遠,請您多多保重!」蓋州離開皇城有六百多裏路,山長水遠,得跋涉一個月才能抵達。

不過好在蓋州是魚米之鄉,絲綢之府。永麟去到那裏,應當會豐衣足食,不會受半點委屈。

「我會回來的,我想皇兄他和我……其實是一般心思。」在收到聖旨的一瞬間,永麟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這一切只是他的猜想。

「親王……?」柯衛卿不明白永麟在說什麽。

「你以後會明白的。你等我,小不點,要是你過得不好,我會來接你走的。……聖旨難違,我們就此別過!」

儀仗隊的侍衛敲響了喝道的銅鑼,這十二響的鑼棒,預示大燕親王的走馬上任。

柯衛卿與一班官員紛紛跪了下來,高呼千歲一路平安。

這将近一千人的車馬隊伍,絡繹不絕地穿過宮門,遮蓋着永麟的杏黃傘也終于飄蕩了起來。

「锵!锵锵……」鑼聲、隊伍都漸行漸遠,除了留在泥濘雪地裏的各種足跡,便什麽也沒有了。

柯衛卿注視着遠去的永麟,心中默默為其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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