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李和小安打架
安涯掉頭就走,小舞追上來拉住他,“就當還我的人情。”
安涯扭過身,指着小舞的鼻子瞪眼,“好啊,在這兒等着我呢,老子還就欠着了,咋地!”
好不容易才躲開那個瘟神,現在讓我回去,他媽不是你腦抽了,就是我吃錯藥了!
珍愛生命,遠離瘟神!
小舞垂下眼睛,踟蹰着,“他……”
安涯奮力甩開他,“我不去,愛誰去誰去!”
丫有病啊!
居然同情那個混蛋?!
李哲天誰啊,十五歲威震黑道,二十歲統一黑白兩道,現在已經耀武揚威了七八年,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居然有人同情他?
小舞再次追上來,拉住安涯的袖子,“安涯,小飛……已經不在了。”
安涯頭都沒回就罵,“媽的我管他!”
罵完回過神來,小飛?
趙小飛?
安涯猛地扭過頭,難以置信,“你說誰?趙小飛?!”
小舞輕點頭。
安涯死都不相信那個活寶能從人間消失,而且就算他想,人家能收他?還不鬧得雞飛狗跳,再有姓李的能讓他消失?還不拆了閻王爺的廟!
“那天你不是帶那混蛋去找趙小飛了嗎?”
小舞苦笑一下,“是啊。”
安涯問,“那人怎麽就挂了?”
小舞說,“那天,我們去的是公墓,小飛在那裏……三年了。”
趙小飛……死了?
突然覺得不真實,也許是李哲天信誓旦旦影響了思維,也許是無法相信這樣耀眼的人能甘于躺在泥土裏腐爛,他的存在,根深蒂固。
那樣深情的目光,那樣的柔情,只為他。
深深地愛意,只屬于他。
李哲天,不知道會不會發瘋。
記得上次落水,有人告訴自己,李哲天差點就崩潰了。
僅僅是一個替身,僅僅是相似的面容,就能讓那強烈的愛沖破僞裝,沖破理智。
即使嘴上發着狠話,卻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外表下,是滾燙灼人的心。
李哲天,你終于要面對現實了嗎?
你的摯愛,不是離開你,而是……消失。
小舞看出安涯的猶豫,“安涯,他現在……很不好。”
安涯揪着小舞吼,“他好不好,關我屁事!”
恨恨扔下人,安涯扭頭就走。
我也是受害者啊,為什麽我要再踏進泥沼中,再次深受其害?
不去,打死也不去!
小舞沒有追上來,站在原地,嘶着聲音吼着,“是,不關你的事,也不關我的事,可是他是小飛愛的人,是小飛寧願付出生命也要維護的人,你可以走我絕不留你,但是他……以後再也不是李哲天了。”
再也不是李哲天了?那會是誰?
安涯停下了腳步。
巍山公墓。
安涯慢吞吞的跟在小舞後面。
“他就在裏面。”
小舞指了指山上那片墓碑群裏的人,一襲黑衣的他似乎正坐在那裏。
一想到那人以前的暴力手段,安涯腳就挪不動,悔啊,讓那丫忽悠過來,這不自己找罪受!
小舞推了安涯一把,“快去吧。”
安涯點點頭,慢慢往山上走,見見就見見,大不了再跑一把,反正這路數咱熟。
一邊籌劃着逃跑路線,一邊往上挪。
那人一身黑衣,在純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中很好認。
随着距離的縮短,安涯眼睛越瞪越大,心跳的越來越快。
這……是誰?
他眉眼間的自信呢?
他陰戾森冷的眼神呢?
他潇灑自如魅力四射的氣度呢?
眼前的人,形容枯槁,極度消瘦,臉上全是胡茬,黑衣淩亂肮髒,似乎很久都沒有換過,腳底下一大片橫七豎八的空酒瓶,旁邊還有幾捆沒有拆封的酒。
似乎,他只為了喝酒而活一般。
不敢相信,這就是李哲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李哲天!
他的名字,在這個城市就是天。
李哲天,就是天。
可現在呢?
李哲天跌坐在墓碑前,手裏攥着一只半空的酒瓶,靠在墓碑上昏昏欲睡,滿臉的胡茬卻掩不住慘白死氣的臉色。
若不是跟他相處了一段時間,安涯絕對不會認出來,這個消瘦頹廢的男人是李哲天。
以前的光芒四射,到現在的頹廢消沉。
太大的反差,讓人難以接受。
腳下一動,酒瓶咣當一聲倒地,咕嚕咕嚕的滾下山去。
卻驚動了昏睡的人。
安涯驚慌的連連後退,心跳如鼓。
他醒了,他要發現自己了!
噩夢來了。
李哲天慢慢睜開眼睛,渾濁的瞳孔沒有焦點,竟像行屍走肉一般,毫無生氣。
安涯吃驚的望着他,渾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李哲天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後……竟然閉上了眼睛!
安涯心裏一緊。
不會是……眼睛……
就在安涯以為他失明時,李哲天卻捂住胸口,眼角流出兩行清淚,悲聲哽咽着,“小飛……是你來看我了嗎……”
原來他看到了,看到極其像趙小飛的自己。
小飛就站在跟前,一如既往的美麗。
“小飛……小飛……”
李哲天笑得虛弱,卻又溫柔。
安涯覺得喉間像被什麽哽住一樣,劇烈的疼着。
這樣驕傲的人,站在制高點笑看芸芸衆生,揮斥方遒,意氣風發。
現在卻只能坐在石頭上借酒澆愁,喝的神志不清!
胸腔裏似有火在燒。
不知道為什麽會憤怒,沒有理由,只是覺得,就算他用森冷的目光剮自己的肉,也比這樣強。
李哲天晃着手又舉起了酒瓶,仿佛只有酒精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胸口的怒火漸漸變成了壓抑,壓迫的肺腑難以承受,再也忍受不了了,安涯沖過去一巴掌打飛他手裏的瓶子,大吼,“李哲天,你給我醒醒!”
李哲天被安涯用力搖晃,衰弱的難以支撐,卻不肯睜開眼睛。
他媽我都來見你了,為什麽你見到我,就不敢面對呢?!
安涯怒吼,“睜開眼睛,看着我!”
李哲天呵呵的笑,溫柔得讓人心疼,“小飛……不要淘氣了……”
安涯沒法,抓過酒瓶倒了李哲天一臉的酒水。
“你他媽給我醒醒!”
澆了涼水,李哲天這才有些清醒過來,緩慢睜開渾濁的眼睛,然後呆呆定住,“……小飛?!”
安涯想否認,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渾濁的眼睛仿佛瞬間迸射出奪目的光彩,衰敗的身體頓時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李哲天猛的抱住了安涯,沙啞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小飛,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能感到,沉重的希望,在李哲天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就壓在了身上。
安涯轉頭去尋找小舞,卻看到他離去的背影。
“小……”
突然臂彎一沉。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安涯幾乎要被拖倒在地,慌忙用力支撐起來,發現李哲天竟緊閉着雙眼,手腳無力的垂着,已然昏了過去。
他在昏睡中,嘴角竟勾起溫柔的弧度。
這時,從墓碑後走出幾個黑衣人,他們手裏拿着營養針,和黑漆漆的槍。
安涯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在邁向這個人的第一步起,就一腳踩進了深不見底的沼澤。
李哲天被人架到車上,那些人很自信,竟讓安涯坐在李哲天的旁邊。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挾持昏迷中的李哲天,然後逃之夭夭,回去跟陳波吵吵鬧鬧湊合着過,也比在這個人身邊強。
……可為什麽狠不下心?
手已經摁在李哲天的脖子上,只要用力扣住,再大喊一聲,就能逃脫了。
但是,那手只是将翻進去的衣領整理好,就放了下來。
想起十三歲那年,自己失去了上學的機會。
那個時候,學校就是一個孩子心裏不可分割的領土,他必須在那上面,和同齡人一起守衛着,一直到下一任的繼承人接替。
可卻被無情的剝奪了,同時被奪走的還有最珍貴的尊嚴。
只有經歷過失去,才知道那種生生被撕裂的痛,而被死神奪去愛人的李哲天,就像那時的自己,這般的無助,這般的渴望,卻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
他們把自己和李哲天關在一個房間裏。
醫生和護士有條不紊的進行救治,各司其職,只有安涯坐在床的另一邊,靜靜的看着。
剃掉胡茬之後,李哲天的臉頰明顯凹了下去。
被子下面的身體,瘦得就剩一副骨頭架子了,突兀的骨節撐起真絲睡衣。
很恐怖。
營養液緩慢滴入身體,随着營養的補充,李哲天很快就醒了。
神智恢複的那一瞬,李哲天輕聲呼喊,“小飛!”
安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李哲天睜開眼睛,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驚喜不已,但他終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緊張萬分的觀察了良久,眼中光芒逐漸消散,頹然吐出一聲,“安涯。”
安涯笑笑,“好久不見。”
突然,李哲天扯掉手背上的針頭,瘋了一樣扳倒挂着營養液的架子,歇斯底裏的怒吼,“滾出去——滾———滾————”
針頭帶出一溜的血珠,營養液的袋子在地下摔爆,水花四濺。
安涯撲上去抓着李哲天就是一拳!
李哲天虛弱不堪,一下就被打翻,重重栽在床上,安涯上去又是狠狠地一拳!
血嘩嘩的從鼻腔裏湧出來。
“李哲天,趙小飛已經死了,你他媽給我清醒一點!”
安涯嘶吼着,用力将人甩在床上,“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嗎?現在弄成這副樣子幹什麽,李哲天,你多高貴啊,居然被人打了,真稀奇啊!有種你還手啊,打死我啊!”
李哲天惱怒了,奮力爬起來狠狠給了安涯一拳。
安涯沒有躲,生生接了那一拳。
李哲天再次舉起拳頭的時候,面對的是安涯微笑的臉。
小飛……
安涯卻大聲說,“我是安涯!”
李哲天滿臉都是鼻血,那一拳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體力,雖然人累得呼呼虛喘,但眼神卻是淩厲的,“安涯,你找死!”
李哲天撲了上去,不管是打還是踢,甚至是咬,瘋了一樣的在安涯身上發洩着。
其實他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拳頭打在身上跟掉下來一樣。
打着打着,李哲天聲音哽咽了。
小飛,真的不在了。
無論這個人多麽像他,都不可能是他。
小飛,小飛……
“啊————啊————”
震耳欲聾,歇斯底裏,是男人極度悲傷的嘶鳴。
安涯走出房間,悄悄掩了上門。
門外守候的醫生提着藥箱正準備進去,安涯攔住了他們,“不要注射鎮靜劑。”
醫生為難的說,“可是天哥的身體……”
安涯搖頭,“有的時候,發洩是最好的良藥。”
嘶吼漸漸轉為悲泣,一聲聲撕人心肺。
安涯仿佛看到了十三歲的自己,在深夜裏,馬路牙上,悲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