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異夢 孤枕做噩夢,朱家兄弟大被……

胡善祥孤枕做噩夢,朱家兄弟大被同眠睡得香。

朱瞻基習慣早起,掰開搭在他胸口的手,推了推睡在枕邊的兄弟,“你快起來,待會草場要練習騎射,幼軍有些人射不到靶子上,四處飛箭,別誤傷了你。”

一箭射死這個混蛋弟弟才好呢。

夏天的清晨在戶外還是有些冷的,朱瞻壑雙腿把被子一絞,一卷,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蟲,“我再睡會。”

朱瞻基:這個家夥是故意來碰瓷的吧,傷了根頭發就去找皇爺爺告狀。

朱瞻壑賴床,朱瞻基解決不了賴床的人,就解決床,吩咐道:“你們過來擡床。”

十個壯漢把竹塌擡到了校場邊上的廊房裏,朱瞻壑愣是一路都沒醒。

值夜的梁君看到這一幕,感嘆道:“皇太孫宅心仁厚,是個好哥哥,都舍不得叫醒弟弟。換成別人,早就一腳踹地上了。”

胡善祥也起來了,看到衆人擡床的場面,想起昨晚被朱瞻壑追殺的夢境,立刻警醒:善祥啊善祥,你只是個當差的,幹好手裏的差事,千萬不要對皇太孫心生什麽要不得的邪念,雖然他最近對我的态度變好了,但他是君,我是臣,要時刻恪守本分。

胡善祥深吸一口氣,彎腰撈起銅盆裏的冷水撲在臉上,頓時神志一片清明。

晨練過後,朱瞻基回到大帳沖涼、換下汗濕的軍服,胡善祥見縫插針,抓緊時間向她述職。

高麗紙糊的屏風微微透光,依稀能夠看見背後朱瞻基換衣服時的身體的各種姿态。

不要遐想,就當他是個皮影。胡善祥收斂心思,繼續說道:“……盔甲廠剛送來了一百條火/槍,我已經清點入庫。”

屏風後,“皮影”彎腰,像是在穿褲子,“才一百條槍?我要了兩千,這如何夠用?”

幼軍現在還沒有自己的火/槍隊。

胡善祥說道:“盔甲廠的人說要先供給神機營,邊關駐軍也催得緊,這一百條還是從牙縫裏摳出來的。以後每個月給幼軍送一百條,慢慢把數目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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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心道:差不多要等兩年,到時候估計我的墳頭草都齊腰高了。

一個個難關接踵而來,無窮無盡,一刻不得放松。朱瞻基穿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世子起來了嗎?”

胡善祥說道:“還沒有,睡得香甜,看來要招待他一頓中飯。他的心腹元寶一大早就在營地各處游蕩,對什麽都好奇,不知想要耍什麽花招。微臣命幾個侍衛以帶路的名義跟着他。”

朱瞻基吩咐道:“你去給唐賽兒捎信,要她留意和消失的錦衣衛百戶有關的消息,此事相當蹊跷。如果不是漢王府的人賊喊捉賊,那只能是敵國在背後搗鬼,怕是有什麽大陰謀。”

“微臣這就去辦。”胡善祥告退。

前些日子相處融洽,胡善祥嬉笑怒罵,真性流露。今日全程面無表情,明顯冷淡疏遠了。

對此,朱瞻基的第一反應是:欲情故縱的老把戲而已。

第二反應是:怎麽又把小說話本裏的套路往胡善祥身上扣?她是不一樣的。

身為儲君,從小的教育是不要有情緒,不要讓情緒操控自己,時刻保持冷靜。同樣的,也不要對旁人有情緒,能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朱瞻基心道,不要浪費時間去揣摩一個手下的心思,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另一邊,朱瞻壑終于醒了,他坐起來,眼神迷離,“元寶,什麽時辰了?”

回答他的是個陌生的聲音,“世子殿下,元寶公公在營地騎馬,标下來伺候殿下更衣。”

正是梁君。

梁君熟練的給朱瞻壑梳洗裹帻,畢恭畢敬。

朱瞻壑舊聞幼軍是一群鄉野村夫,市井閑漢,一般人見到權貴吓得腿顫手抖,這個梁君鎮定自若,像是見過世面的人。

難道大哥真有令身邊的人脫胎換骨的神奇能力?

朱瞻壑閉上眼睛,任憑梁君給他梳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他什麽出身、為何投軍等等。

“……标下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投軍也是為了混飯,武功不行,承蒙胡主薄提攜,見标下還算機靈,就在軍中跑腿打雜。”

朱瞻壑說道:“我聽元寶說,端午節那天你也遂幼軍進宮比賽,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梁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标下貪圖宮裏的綠豆湯香甜,光顧着跑茅廁了,還不甚打翻馬桶,鬧了笑話,回來被胡主薄好一頓批評。”

梁君在發髻上包上網巾,又拿起鋒利的剃刀,給他刮胡子。

輕薄的刀刃在朱瞻壑的下巴和鬓邊游走,發出沙沙之聲,幾次在氣管處打轉,又收了回去。

“好了,殿下看看滿意嗎?”梁君拿起皮子,擦拭剃刀上的胡茬。

朱瞻壑睜開眼睛,摸着光潔的下巴,“手藝不錯,在那學的?”

梁君說道:“跑江湖混飯,無師自通,刮胡子、采耳、算命、扮假道士給人驅鬼降魔,什麽都做過。”

朱瞻壑笑道:“元寶笨的很,我喜歡你的機靈勁,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漢王府。”

梁君吓得打了個半跪,“元寶公公大巧若拙,标下卑微如塵土,豈敢污了漢王府的門檻。”

朱瞻壑想在幼軍埋一顆釘子,充當耳目,梁君這種江湖人沒有節操,容易收買,他把一張銀票和一枚漢王府的符牌放在桌子上,站起來說道,“你不要着急着急拒絕,等想清楚了再告訴我——這是你今日伺候我的酬勞。”

朱瞻壑出了房間,梁君聽到腳步聲消失了,才敢起身,他拿起銀票一瞧,一百兩,對于底層士兵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夠他過一輩子了。

但是梁君連眼神都沒有變,好像看着一張擦屁股紙,一錢不值。

梁君把銀票和符牌都貼身收好,将刮下來的胡茬,還有梳子梳齒上的斷發都清理幹淨,放在一方手帕上小心翼翼包好,喃喃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殿下可還記得自己的母親……”

朱瞻壑并不把自己當外人,醒來就騎馬在草場逮兔子、捉蛐蛐、要元寶把兔子送到廚房剝洗烹制,中午和皇太孫一起享用,再提着蛐蛐籠子“騷擾”朱瞻基。

“哥,我們玩鬥蛐蛐,我捉了幾只‘菩提頭’大蛐蛐,一看就很能打,你先挑兩只。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會玩蛐蛐了,把我的壓歲錢都贏了去。”

朱瞻基頭也不擡的說道:“我不得空,你和元寶玩去。”

其實朱瞻基老遠聽見蛐蛐聲就心動了,他喜歡鬥蟲,但夫子們都說“玩物喪志”,他自打十三歲封了皇太孫,就将一切娛樂活動都丢下了——只剩下看小說話本這種極其隐蔽、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小愛好。

朱瞻壑怎麽可能放過他?他提着蛐蛐籠子圍着朱瞻基繞圈,“這裏沒有皇爺爺,也沒有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夫子看着,你別裝了,你就喜歡這個。小時候我不小心弄丢了你的‘金剛戰士’,氣得好幾天都不理我。”

唧唧!

朱瞻基強迫自己不看蛐蛐,但是耳朵卻沒法堵住,他從群蛐的叫聲聽到了“唧唧”的叫聲,此聲如金石相擊,清脆洪亮,不用看蛐蛐的長相,光聽聲音,朱瞻基就能判斷出是一只琵琶翅、大頭、牙長、腿健、尾巴尖若長矛的戰鬥蛐!

我就看一眼,不鬥蛐蛐。

不行,玩物尚志。

朱瞻基心中天/人交戰。朱瞻壑就是喜歡看到大哥糾結掙紮的模樣,越發放肆的逗他。

朱瞻基:這個讨厭的家夥,打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隔壁值房,胡善祥聽到動靜,悄悄走到窗邊,看到朱瞻基就像陷入了盤絲洞的唐僧,朱瞻壑就是蜘蛛精,吐出千絲萬縷的蜘蛛絲,把唐僧纏了一道又一道,好享用唐僧肉。

身為下屬,要為上司解圍。

胡善祥借口送解暑的西瓜,端着盤子進來了,“請兩位殿下先墊一墊,兔子還要再烤一會。”

朱瞻基如釋重負,過去吃瓜。

朱瞻壑緊随其後,故意把蛐蛐籠放在朱瞻基手邊,還切了一塊瓜瓤喂蛐蛐。

朱瞻基心癢難耐,胡善祥一把提起蛐蛐籠,把瓜瓤挑出來,“世子殿下,蛐蛐三分種,七分養。怎麽能給蛐蛐喂西瓜,真是暴殄天物。”

“喲?想不到胡女史還懂得養蛐蛐?”朱瞻壑玩味的看着她,“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還請賜教。”

胡善祥說道:“我們山東的蛐蛐是有名氣的,多少懂一些。夏天的蛐蛐要給它們喂養夜裏荷葉上凝結的露水,驅除伏天的暑氣,強健筋脈,營地後方有一個荷塘,殿下随微臣去收集荷葉露,我們要快一點,等到了中午,露水被蒸得一滴也沒有了。”

胡善祥就這樣把朱瞻壑支出去,還朱瞻基一片清淨之地。

剛才聒噪的屋子霎時安靜了,朱瞻基的心卻不在這裏,想到朱瞻壑屢次對胡善祥不懷好意,兩人在荷塘裏收露水,萬一朱瞻壑占她便宜怎麽辦……

聲已止,心又亂,煩惱綿綿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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