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吃瓜 看着朱瞻基就像煎魚似的把文書翻……

看着朱瞻基就像煎魚似的把文書翻面,簡單粗暴還好用,胡善祥佩服至極,監國不易,防着敵國,還要與群臣鬥智,說道:“好主意,以後我拿出文書的時就順便翻面。”

朱瞻基說道:“這是我在初次監國的時候,皇爺爺告訴我的,他也經常這麽做。不過,不能每次都翻面,若是被臣子覺察到我們看文的規律,他們就會把最不想讓我看到的事情放在最上面,我就白翻了。”

胡善祥笑道:“微臣受教了。”心道怪不得皇太孫總是隐藏情緒,永遠一副不動如山的表情,就像個沒得感情的塑像,是因當儲君若被大臣瞧出心思,就會被牽着鼻子走,被蒙蔽。

這個話題說完,室內一片靜默,只聞得窗外陣陣蟬聲,胡善祥再次要走,朱瞻基有些舍不得,他拿起堆着冰塊的方型冰鑒旁邊擺放的蜜瓜,自己拿一片,還遞給胡善祥一片,“這是西域剛進貢的,你嘗一嘗,看甜不甜。”

胡善祥一頓,說道:“殿下上午就已經命人送給微臣兩個,微臣是吃完過來的,很甜,多謝殿下賜瓜。”真是貴人多忘事。

朱瞻基忙得忘記了,為了掩飾尴尬,左右的瓜分別塞進嘴裏咬着,“嗯,果然好甜。”

胡善祥識趣的告退,“唐賽兒那邊傳來消息,說消失的那個錦衣衛百戶有了眉目,微臣今日要出宮一趟,去山東菜館。”

朱瞻基說道:“你注意安全。”

胡善祥換了便衣出宮,護送她都是唐賽兒塞進幼軍的手下,是自己人,不用擔心暴露朱瞻基隐藏在民間的力量。

山東菜館,胡善祥把朱瞻基賜給的西域蜜瓜分給了唐賽兒一個。

“喲,來都來了,還送什麽東西啊。”唐賽兒熱情招待,要廚房按照往日的慣例,把濟寧的本地特色菜做一桌子。

這就是每次胡善祥都親自來山東菜館的原因了,搞情報是其次,吃家鄉菜解饞是主要目的。

廚子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等候美食之前,胡善祥聽唐賽兒講神秘失蹤的錦衣衛百戶。

“這個□□小都在老家,在京城不甘寂寞,長期包了個暗門子——”

胡善祥目光迷茫:“什麽是暗門子?”

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聽不懂這些江湖黑話。唐賽兒解釋道:“就是暗娼,花樓的娼妓要交稅的,暗門子不納稅,偷着出賣身體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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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世子朱高煦當然也查到這個暗門子身上了,還把她抓去,關在漢王府的地牢半個月,暗門子吓得屁滾尿流的,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朱高煦見她看是個膽小如鼠的蠢婦,以色侍人,應是什麽都不知道,就放她出來了。

暗門子惹上了官司,別的男人怕粘上麻煩,都不敢做她的生意,暗門子斷了生活來源,就靠典當度日。

“昨天,她在咱們的當鋪當了這樣一件東西。”唐賽兒打開一個包袱,裏頭是一個做工精致的銅鏡。

銅鏡許久沒有磨了,光面晦暗無光,胡善祥端起鏡子自照,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腦袋。

但是鏡子的背面是一上一下兩只鳳凰,翙翙其羽,仿佛要從銅鏡裏飛出來,其鑄造雕刻之精細、雅致,在宮裏見識了各種皇家富貴,胡善祥只是一眼,就覺這面銅鏡應該是皇室禦用之物。

銅鏡中間有一行凸起來的銘文,上面刻着“洪武七年八日造”,下面刻着“美字伍拾玖號”。

唐賽兒說道:“我們當鋪請來長眼的師傅都見識多廣,眼光毒辣,老師傅說洪武七年八日,宮中銀作局一共鑄造了一百多面鸾鳳銅鏡,分為春字號和美字號。洪武帝将美字號賜給兒媳和孫媳婦,春字號賜給公主們(注1)。”

皇家規制的器物都有嚴格的标記,獨一無二,以顯示皇家的尊貴。皇家兒媳和公主用的同款鸾鳳銅鏡,由一個模子澆築而成,只是字號不一樣,每一面銅鏡都标注了“美”字或者“春”字,用數字排列,每一面銅鏡都有對應的标號。

“如此說來,這一面鸾鳳銅鏡應該是來自某個王妃或者郡王妃,為何落在一個暗門子的手中?”胡善祥的手指劃過銅鏡的銘文,說道:

“美字伍拾玖號,宮裏禦賜之物入庫出庫都會留案待查,我去銀作局裏翻一翻洪武七年的留檔,看看這枚銅鏡最終賜給了誰,抽絲剝繭,或許就能解開謎題。”

情報交代完畢,一桌子濟寧菜也做好了,胡善祥收好銅鏡,入席,先捧起一個陶制盆裝的甏肉幹飯。

胡善祥吃的正爽,紫禁城裏,幼軍小卒梁君上午在文華殿站崗,天氣炎熱,差點累得虛脫,好在下午休息,無事可做,值房裏,同樣站了一上午崗的陳二狗和顧小七累癱在床,歇着午覺。

梁君閉着眼睛,聽着同袍的呼吸聲漸漸平緩,應該睡沉了,驀地睜開眼睛,光着腳提着鞋子,走路一絲聲都沒有,一直出了門,才穿上鞋子。

梁君走到文昭閣,拐進一個偏殿,元寶守在門口,見梁君來了,元寶進去禀告,漢王世子朱瞻壑歪靠在偏殿羅漢床上小憩,元寶低聲道:“殿下,梁君已到。”

朱瞻壑翻了個身,“要他進來。”

梁君邁入偏殿,插手行禮。朱瞻壑不耐煩的打了個呵欠,“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禮節,說,皇太孫那邊最近有何動向?”

自從幼軍進駐紫禁城,朱瞻壑以往埋下來的耳目基本上成了聾子和瞎子,幸好他未雨綢缪,及時收買了梁君,這個皇太孫禦前的小紅人,成了他的線人。

梁君說道:“太孫剛剛回宮,端敬宮大換血,以前的侍衛一個都不留,太孫還要我們幼軍把端敬宮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是否有夾牆密道之類的,連鳥窩都看過了,風聲鶴唳,好像很擔心有刺客……”

梁君一股腦的交代,連早中晚吃了些什麽都說的一清二楚,“太孫過的節儉,每餐菜不過五味,有些菜量大的吃不完,會先分出半碗給我們這些站崗的當加菜。”

朱瞻壑呵呵冷笑,“他對你們這麽好,你沒有被感動,還跟着我一條路走到黑?”

梁君說道:“良禽擇木而栖,豈會被這些小恩小惠所誘。”

朱瞻壑給他畫大餅,“待将來我成就大事,必定賜你爵位,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梁君拜道:“殿下不恥下問,标下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蓬荜生輝!”

聞言,元寶忍不住噗呲一笑:都說我笨,我看他最笨,不恥下問和蓬荜生輝不是用來自謙的,果然是剛剛洗腳上岸的泥腿子,學了點東西就按捺不住的顯擺,急于表現,簡直沐猴而冠,可笑可笑!

朱瞻壑卻對梁君颠三倒四的成語很滿意,這才是一個垃圾堆裏撿來的幼軍正常表現嘛,如果他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那才反常。

朱瞻壑給梁君一個紙包,“拿去玩。”

梁君喜滋滋的跪接,叩謝賞賜,告退。

元寶看着梁君走遠,回來複命,“梁君在花園子打開紙包,抽出銀票,把紙包撕碎了扔進金魚池。”

入夜,朱瞻基批完最後一本文書,回到端敬宮,梁君一路扈随,到了內書房,梁君把朱瞻壑給的銀票,還有今天所有“告密”的內容都禀告了朱瞻基,“……标下按照殿下交代的,說了些無關痛癢的真話,漢王世子對标下似乎并沒有生疑。”

“知道了。”朱瞻基說道:“銀票一定要收好,待換崗沐休時,偷偷去勾欄堵肆,豪賭一晚,把錢都輸出去。按照世子的性格,沒有那麽容易相信一個人,他定派人一直跟蹤你,觀察你的心性。你要符合一個表面圓滑世故,內心其實是個孤注一擲的賭徒形象,這樣才能真正博取世子的信任。”

原來,梁君在朱瞻壑“行賄”之後,就将此事秘密告訴了朱瞻基,還順便把朱瞻壑抓着胡善祥的衣袖不放,意圖“調戲”的之事也交代了。

朱瞻基幹脆将計就計,要梁君當了雙面間諜。

這對堂兄弟,簡直絕了,鬥智鬥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标下遵命。”梁君揣好銀票告退。

朱瞻基一掃旁邊一片漆黑值房,沒有掌燈,裏頭無人,問道:“宮裏快鎖門了,胡女史怎麽還沒回來?”

梁君說道:“胡女史在标下午睡醒來時就回宮了,只是沒有到端敬宮,她說去銀作局的庫房查卷宗。”

庫房的卷宗浩如煙海,胡善祥找到日落,連晚飯都沒吃,掌燈繼續尋找,終于從故紙堆裏找到了“洪武七年八日鑄造一百九十面鸾鳳銅鏡”的記錄。

從記錄上看,的确如當鋪老師傅們說的那樣,鸾鳳銅鏡分為“春”字號和“美”字號。“春”字銘款賜給公主,“美”字銘款賜給兒媳和孫媳們,一個個都是有主的。

胡善祥順着“美”字銘款從壹號找到伍拾玖號,上面記錄,這塊鏡子賜給了漢王妃韋氏。

韋氏是漢王朱高煦的結發妻子,漢王世子朱瞻壑就是她所生的嫡長子。

韋氏早就不在京城了,跟随漢王一起就藩青州,為何她的銅鏡會落入一個暗門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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