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戲精 也先土幹臨危不懼,說道:“別鏟……
也先土幹臨危不懼,說道:“別鏟了,往這裏撒一捆幹草,再把豬群趕過來,蓋住血跡。”
也先土幹将石槽退回原位,又把胡善祥扛起來,跑到院子水井,他用繩子把胡善祥綁在身上,然後拽着架在水井上吊水桶的轱辘繩子往水井跳下去。
這是在跳井?
胡善祥吓得尖叫,兩人墜了一半停下來,腳下離井水還有三尺,也先土幹往右邊一蕩,一腳踢開了水井磚壁上僞裝成青磚的木門。
兩人蕩進去,也先土幹打開火折子,點燃裏頭一根足足有樹幹那麽粗的巨燭,裏頭是個密室,有清水幹糧,床鋪被褥,甚至還有打發時間用的雙陸棋子,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的。
狡兔三窟,此處藏身之地不止豬圈。藏身在此,胡善祥就是沒有傷了咽喉,大吼大叫,外頭的人也聽不見。
胡善祥表面乖乖坐在一邊,一副憑天由命的順從模樣,腦子裏又再琢磨逃生。
院門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魚貫而入,“怎麽磨磨蹭蹭到現在才開門?把你們的戶貼都拿出來,誰是房主?”
僞裝成家丁的手下們說道:“我們家主人嫌棄中元節什剎海放河燈燒紙錢煙熏火燎的,他去城外的別院躲清靜去了。”
五城兵馬司的人看了戶貼,搜查了整個院子,豬圈太臭,打着燈籠捏着鼻子照了一圈,沒有細看,草草收場。
其實石槽上還有噴濺的血跡,若白天還能看出來,晚上在燈籠的微光下顏色發黑,像是豬蹭上去的污穢,五城兵馬司的人眼神掃過了,都沒有引起警覺。
一陣喧嘩過後,五城兵馬司的人走了,臨走時還給家丁們看了一副少女的小相,“你們要是看了這個姑娘,立刻去衙門告官,若線索是真的,衙門重重有賞。若你們見過,卻知情不報……衙門會找你們算賬。”
家丁們一看,正是今晚綁回來的女子,連忙點頭哈腰,說一定配合。
等到五城兵馬司連隔壁鄰居都查完了,也先土幹才從水井返回到地面。
胡善祥被掐的脖子已經出現一條紫茄的淤痕,也先土幹不知從哪裏搞來一瓶膏藥,“你自己塗,将來交換人質,皇太孫看見枕邊人被折騰成這樣,還以為是我弄的,惱羞成怒,報複到我外甥身上去。”
也先土幹一心牽挂着外甥把臺,且已經殺了太師的小舅子火真……這個人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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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胡善祥接過膏藥,“我會和皇太孫解釋的,此事乃火真一人所為——你們所說的太師,是鞑靼部首領阿魯臺吧?”
元朝覆滅,回歸草原,稱為北元,北元小朝廷撐了幾年,部落勢力分裂,各自為陣,其中西蒙古瓦剌部和東蒙古鞑靼部最為強大。
鞑靼部首領阿魯臺接連扶持了幾個擁有蒙古黃金家族血統的傀儡可汗,并自封為大元太師,是東蒙古鞑靼的實際掌權者,最初瓦剌部和鞑靼部搶地盤,鞑靼部節節敗退,差點滅族,就向大明稱臣,求大明出兵攻打瓦剌部。
只有分裂的對手才是好對手,永樂帝當然不希望瓦剌部吞并鞑靼部,統一蒙古各個部落,他希望雙方勢均力敵,你咬我一口,我打你一下,兩方內鬥不休,沒有精力騷擾大明邊境。
于是永樂帝接受了鞑靼部阿魯臺的投誠,封王封爵,并禦駕親征,數次與瓦剌部首領馬哈木交戰。
最近一次北伐,馬哈木還沒正式開戰,突然從馬背上栽倒,死于意外,首領一死,手下為了争奪領袖權,開始內讧,永樂帝這次不戰而勝,班師歸朝。
瓦剌部從極勝迅速衰敗,鞑靼部的太師阿魯臺就乘機帶兵奪回了被瓦剌部搶走的地盤,吞并其他部落,迅速擴張,變強了的鞑靼部雖然表面還是對大明稱臣,但是兩國都明白,和平不會太久,雙方終有一戰。
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瓦剌和鞑靼勢力此消彼長,那個弱小,大明就扶持那個。那個強大,大明就打壓那個。反正不能他們其中一方獨大,獨霸草原,這樣對大明會造成巨大的威脅。
瓦剌和鞑靼對大明一邊扶持一邊打壓的國策也心知肚明,鞑靼部被打得滿地找牙,只能向大明求援,一旦滿血複活,就立刻撕毀和平協議,不再對大明稱臣。反正,就是互相利用。
所以,鞑靼部的實際首領、太師阿魯臺在得知永樂帝回到南京去了,北京城是皇太孫監國,就要埋在紫禁城的棋子綁架朱瞻基,先下手為強,逼大明重新劃分邊境。
也先土幹聞言,上下打量着胡善祥,“想不到你一個暖床的女人還懂得這些軍國大事,知道是我們太師動的手,你們明國不是說婦人不得幹政麽?”
胡善祥說道:“我就是晚上暖床,白天在書房當值,各衙門、還有兵部送來的文書都先要登記入冊,留下交接記錄,才會送給皇太孫處理,看得多了,多少懂一些。我就是抄錄的小女史,就像繡娘似的,年年壓金線,沒有一件衣服是自己的,豈敢幹政。”
又道:“如今,你殺了太師阿魯臺的小舅子,還綁錯了人、暴露了埋在皇太孫身邊的耳目,哎呀,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你回去之後,打算如何向太師阿魯臺複命?”
也先土幹說道:“不是我幹的,都是火真這個蠢貨弄的,我連親外甥都要賠進去。”
”可是火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胡善祥雙手一攤,“這個院子都是你的人,阿魯臺不會信一面之詞。我倒是願意出來為你作證,可是,我是皇太孫的人,阿魯臺更不會相信我的話。你如今局勢不妙,賠了外甥又折兵。”
也先土幹冷笑道:“你休得挑撥離間,火真這個蠢貨倒是說了句實話,你就是個狡猾的狐貍精。”
胡善祥笑道:“難道姓胡的都是狐貍精,我就實話實話而已。你幾次救了我,還給我藥,我可沒把你當壞人。只是你我各為其主,立場天然對立,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
其實也先土幹也想到了這次行動失敗,太師肯定追責于他,但他能有什麽辦法呢?
胡善祥說道:“你那外甥……我剛才在水井裏思來想去,他應該就在四個人中間藏着,我能猜到,皇太孫應該也能猜到,他遲早會暴露的,這個地方皇太孫的人也會很快找過來,待天亮了,宵禁解除,你趕緊帶人出城吧,現在跑還來得及。”
也先土幹冷哼一聲,說道:“我們草原的漢子都是雄鷹,沒有軟骨頭。何況把臺還是我的外甥,他就是死,也不會把我招出來的。”
胡善祥啧啧搖頭,“誰要要他死了?你放心,他肯定死不了的,皇太孫不會讓他死的。只是他若一直不肯招認,怕是要受好多活罪,什麽火燙、水淹、拔指甲、拔牙齒……錦衣衛诏獄的花樣百出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遇到這樣的行家,他們都有分寸,說不弄死你,就絕對不會讓你咽氣。”
一席鬼氣森森的話,說的也先土幹臉色都變白了。
胡善祥繼續添油加醋,“你是他親舅舅,他跟着你混,是不是自幼就父母雙亡,父族都不肯好好帶他,他只能依附母族,追随你這個舅舅。你就忍心看他受折磨?”
還真的被胡善祥猜中了,把臺年幼父母雙亡,是舅舅把他抱回家,當親兒子養大,也先土幹怒道:“他們敢拔他一顆牙齒,我就把你的牙齒全拔光!”
胡善祥吓得倒吸一口涼氣,身子縮在牆角,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白鴿,用哭音說道:“我只是幫你辨析目前的處境,從頭到尾,我都是無辜的,你為何要拔光我的牙齒?”
也先土幹說道:“我是說假如。”
胡善祥假裝用袖子擦淚,“不怕你笑話,我怕疼,更怕死。我無名無分跟了皇太孫,早就不是清白的身子了,玷辱門楣,我這樣女人若死了,不能埋進自家祖墳,也不能享用皇室的香火,當個孤魂野鬼,無人供奉。我不想受罪,我想活着,你也不想親外甥受嚴刑拷打之苦是不是?不如我們做個交易——用我換把臺。皇太孫是在乎我的,今晚快要什剎海掀起來找我,我值得換一個已經暴露的卧底。”
也先土幹其實早就心動了,但依然有顧慮,“萬一皇太孫要卧底不要美人呢?他是儲君,什麽絕色美人都召之即來,你雖漂亮,但不值他傾國傾城來換。男人,都是以江山社稷為重。”
胡善祥淚眼婆娑,“值不值,賭一把才知道。我也能借這個機會,看清楚這個男人的心,到底值不值得我無名無分的跟着。若不是……”
胡善祥雙手捧着臉,哭道:“我也早些死心,不再有六宮寵愛于一身的執念。”
胡善祥哭得梨花帶雨,也先土幹心想反正行動失敗了,還殺了太師的小舅子,一敗塗地,回去之後肯定丢官。如果能用這個小女官換回我外甥,我們舅甥兩個一起歸隐,了此一生。
也先土幹權衡利弊,做下決定,問:“你如何與皇太孫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