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我緩緩睜開雙眼,茫然的眨了眨眼,下一刻坐起身來,腦袋還有些暈眩,二爺!我不顧身體的虛軟,下床踉跄的找遍了整棟樓房。
沒有!怎麽會沒有?沒有我二爺是怎麽離開的?而且我睡了多久?我連忙來到銅鏡前,發現旁邊一張桌上,二爺的玉佩竟沒有帶走。
我幾步走上前,玉佩壓在一張紙箋上,二爺只留給我兩個字──等我。我握緊玉佩,走到銅鏡前,凝神想着二爺的臉孔。
沒多久二爺便出現在銅鏡上,看起來還在小院的廂房中,應該還算安全,但是剛才我搜尋樓房時,二爺自制的那把鳥铳,也不在了,想必是二爺帶走了。
我還是沒弄懂,二爺如何自己出了桃源的?我拿着二爺的玉佩,猛然一頓,伸手摸向脖頸,觸手一片空,挂着玉佩的細繩不在了。
難道二爺是靠着我的玉佩離開?我想起當初得了玉佩時,玉佩塞進我腦裏的信息,若無我的允許,就算得了我的玉佩,也不能進出桃源。
因此我是越發好奇二爺如何離開的,銅鏡中的二爺一派輕松自若,倚在榻上悠閑的一手翻着書冊,一手把玩着晶瑩的玉佩。
就在我正想出去時,袁祈剛好進廂房,因此我腳步一頓,再次凝神,想聽聽二爺和袁祈的對話。
“二爺,一切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袁祈垂首恭敬道。
“袁祈,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二爺淡淡開口問,袁祈一愣,恭敬回道,“回二爺的話,近十年。”
“嗯,時間過得真快。”二爺說完這句話,便陷入沉思,袁祈在一旁不敢出聲,這幾日二爺的心情是越發陰晴不定。
“走吧,事情總要做個了結。”二爺放下書冊,手中緊握着玉佩,出了房門,袁祈趕緊跟上。
二爺上了袁祈備好的馬車,馬車離開小院,二爺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臉上是我從未看過的淩厲,我雙手緊握,抿着唇盯着銅鏡。
沒多久二爺的馬車停了,我看着二爺下車,進了一座府邸的後門,奴仆領着他穿過長廊,來到一間書房,二爺推門進去。
裏面是我不認識的人,二爺和他寒暄問好幾句,便切入正題,“監督大人,想必你應該知道寒雲今日上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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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醇親王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那人回答,我卻不知監督大人是誰,只能耐着性子聽二爺與他商議。
“寒雲自有辦法,你只要保證屆時,你能掌握整個練兵處即可。”二爺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茶,繼續說道,“至于馮國章……”
“二爺,馮國章不是問題,不過聽聞他與大少交好,二爺應當小心才是。”
“你知道是何人替他們牽的線嗎?”二爺沉吟問道。
“似乎是醇親王府裏的管事。”
“醇親王?”二爺驚訝,他以為是馮國章替大哥牽線攀上醇親王,沒想是醇親王找上大哥的嗎?若果真如此,醇親王的動機便很耐人尋味。
我也驚訝萬分,醇親王不是想殺了袁世凱?怎麽還會讓大少與馮國章交好?前幾日二爺也說醇親王對袁家起了戒心,結果大少背後的人,竟是醇親王府的管事?
二爺與那人又秘密研商了許多事,大都是關于練兵及兵器方面,還有新軍的編制,我在銅鏡前仔細聽着,努力記住這些,想幫助二爺,得搞懂了他在做什麽。
二爺與他的言談中,最常出現的便是‘秋操演習’,我記得彰德秋操應是在兩年後,難道提前了嗎?二爺與監督大人沒多久便結束了對話。
二爺離開後,馬車直接回到小院,等到二爺回到廂房,我看四下無人,便怒氣沖沖的通過銅鏡,來到二爺房中。
“青衣?!”二爺看見我似乎很驚訝,他連忙檢查門窗,确定是關着後,才轉身望着我。
我冷着一張臉瞪他,他靠近我讨好的笑問:“青衣你醒了?頭還會暈嗎?”
我抿着唇不說話,二爺嘆了口氣,就要來拉我的手,我冷哼一聲避了開來,他眼神暗了暗,強硬的拉住我,将我按坐在椅凳上。
“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別憋着氣,氣壞自己身子。”二爺軟言軟語的哄着,我心下酸澀,既然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一意孤行?
就在我兩對峙時,袁祈突然敲門,我趕緊起身繞到屏風後,屏氣凝神不敢出聲,二爺待我躲好後,才讓袁祈進門。
“二爺,時辰到了。”袁祈恭敬說道,二爺淡淡颔首,“嗯,我知道了,在外面候着罷。”袁祈退了出去,二爺走到屏風後,神色複雜的望着我。
“什麽時辰?”我雖有氣,卻也不欲在這時争論,二爺明顯是要出門,我腦中靈光一閃,急急上前捉住他手臂,“是醇親王府的宴席嗎?我只睡了一日,對不對?”
“嗯,我沒想到你這麽早就醒了。”二爺嘆息,他伸出一只手,輕柔的撫上我的臉頰,“青衣,我的青衣,我真不想讓你看見我這一面。”
我蹙起眉頭,不曉得二爺是什麽意思,二爺低低笑起來,“醇親王不安好心,大哥也屢次與我作對,你說,我該怎麽辦?”
二爺的樣子真的有些不對勁,還沒等我開口,二爺斂下臉上的笑容,“青衣,在你眼中,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二爺,你有什麽話,就直說罷,這般打啞謎,我猜不着。”我緩緩開口,在我眼中他是什麽樣的人?對現在的我來說,眼中只有兩種人,自己人和陌生人。
“青衣,我今夜要取我大哥的性命。”二爺一字一句慢慢說着,我卻絲毫不顯意外,反倒二爺說完後,見我沒有反應顯得有些驚訝。
“二爺,大少屢次對你下毒手,如若你還不反擊,就不是我熟知的二爺了。”我心想,前一世的你,只是和大少沒有鬧翻,否則以你的心性,怕是也搞得翻天覆地了罷。
“……哈哈哈,青衣,你讓我怎麽舍得放開你?”二爺聞言哈哈大笑,眸底卻似松了一口氣,我暗自撇撇嘴,早在清醒時,我便猜到二爺迷昏我的真正用意。
除了不想讓我涉及危險之外,也是不想讓我看見他冷酷無情的一面,大少三番兩次觸他逆鱗,他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怎麽可能一忍再忍。
之前還顧慮的兄弟之情,早在大少屢次下狠手,要取他性命中磨滅光了,再加上戲班的無辜人命,二爺這次是打算動真格的了。
不過他卻怕我知曉後,會因為他的狠毒,對他改變看法,我又氣又好笑,他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我還會不知道嗎?就為了這點小事,竟然大費周章的迷昏我。
若是我沒有看透他內心的真正想法,這件事怕是會變成一個疙瘩,梗在我二人心中,我想通之前,确實曾經一度因為二爺的做法,感到些許寒心。
不過猜到了二爺心思,再加上見面時二爺的态度和試探,讓我坐實了心中的猜測,也讓我的怒氣散了幾分,雖是如此,還是得讓二爺嘗嘗苦頭,讓他不敢再這般任性行事。
“時候不早,二爺自己小心罷。”我抽回手淡淡開口,也不提要與他同去,或是讓他配戴玉佩的話。
“嗯,青衣你等我回來。”二爺沉默一瞬,摸摸鼻子笑着說道,眼眸深處藏着忐忑,似是不知我的态度為何變得這樣快。
前一刻還擔心的問他是否赴宴,下一刻又無事般趕他出門,我看二爺有些糾結的表情,心下暗道,“我就是要讓你摸不透,我到底怎麽想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對我下藥!”
二爺欲言又止,不過時辰确實不早了,因此最後他只能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走向桌面拿起玉佩,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離開了廂房。
我抿了抿嘴,二爺最後那個眼神,藏着包含和寵溺,想必是已經猜到我的用意,哼,別以為他裝委屈,我就會心軟,對我下藥這種事,太嚴重了!得冷落他一些時日再說。
二爺離開後,我便趕緊進了桃源,好在我只睡了一日,不過有些奇怪,難道迷藥失敗了?怎麽我只睡一日便清醒了呢?看來得再研究研究,不然日後壞了二爺大事,可就不好了。
——
醇親王府此時已是賓客雲集,袁二爺的馬車來到大門前,立刻有門童上前,袁祈遞出請帖,門童恭敬的将人迎了進去。
等在一旁的管事上前,接過袁祈的帖子,細看一眼後笑道,“原來是二爺來了,主子已等候多時,裏面請。”
身後奴仆立刻上前,恭敬的替二爺帶路,二爺和管事擦肩而過時,管事輕聲說道,“袁克文,你真是找死。”
二爺充耳不聞,沒有絲毫停頓的繼續往前走,管事斜眼瞄着二爺背影,吃吃笑了起來,其他奴仆低垂着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每回管事發出這樣的笑聲,便表示心情極差無比。
二爺心情也沒好到哪去,一個管事公公而已,竟敢直呼他名字,還說他找死?二爺眼神閃過一絲陰狠,過了今夜,看是誰找死!
二爺在席中遠遠看見了覺羅良弼,兩人眼神交流一瞬,并未打招呼,一副不相識的模樣,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多久一陣嘩然,二爺微偏過頭,原來是侗五爺到了。
二爺看五爺神色,雖有些抑郁,不過看起來無大礙,想必是被關得煩悶,就不知道今夜為何他能出來走動?二爺沉思着,只希望五爺不要愚蠢的答應了什麽麻煩事。
萬班主可是倔強的很,也死心眼的很,五爺若走差一步,那麽就是一輩子的事,二爺在心裏嘆氣,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好好和五爺談一談。
沒多久醇親王便帶着親信出席,一時間杯觥交錯,衆人談笑喧嘩,加之王府安排的表演,真是熱鬧萬分,二爺坐在角落,握着杯望着谄媚巴結的衆人。
“一個人在這裏,不悶嗎?”旁邊一道溫和的嗓音傳來,二爺微掀眼皮,瞥向旁人,斯文俊秀的容貌,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你又怎知我是一個人?”二爺淡淡開口,把玩着手中酒盞,心中卻想着,不知青衣是否有跟着來?不知他是否還在與自己置氣?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溫潤的嗓音,淡淡的笑容,實是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二爺微眯起眼,不置可否的開口,“相逢即是有緣,又何必說名道姓。”
“……也是。”對方微愣,輕笑起來,二爺沒有反應,只是坐在位子上,依舊把玩着手中酒盞。
載濤沒想到難得來一次五哥的府上,會遇上這樣一位少年,他原本以為這少年是八旗子弟,沒想旁人告訴他,那少年就是袁世凱的二公子,袁二爺。
他有些驚訝,人稱二爺的袁二公子,竟是這般年少嗎?因此起了結交之心,走了過去攀談起來,結果對方似乎不大領情,連名字也不願告訴他。
看着對方冷淡的表情,載濤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但是卻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看着他把玩着手上的酒盞,神色冷淡的将自己與席中衆人隔絕開來。
“有事?”許是載濤坐的久了,二爺終是偏過頭,淡淡問道,載濤愣愣的說不出話,遠看便已知袁二公子生得一副好樣貌,近看方知何謂驚豔。
載濤不願意承認,自己心序因為二爺不在意的一眼,似是有些微亂,他趕緊站起身,清了清喉嚨,“咳咳……在下唐突了,告辭。”
拱手作了個揖,載濤慌忙離開二爺身邊,竟被比自己年歲還小的少年擾了心緒,載濤暗暗皺眉,待得離得遠了,才擡手撫向自己左胸,心跳,已亂。
就在這時,府外似是有些吵嚷,随後竟有不少侍衛,強行闖入宴席別院,醇親王冷下一張臉,身旁管事也出聲怒斥,“大膽!這裏是醇親王府,何人亂闖?”
侍衛舉着手中武器,紛紛讓路,後面一名男子走向前,氣宇軒昂英姿挺拔,對着載沣行禮請安,“載洵見過五哥。”
“六弟,你這是什麽意思?”載沣冷冷問道,“爺辦宴席你帶兵闖了進來,莫不是專程砸場子來的?”
“五哥言重了,阿,原來七弟也在。”載洵眼眸一轉,看見一旁的載濤,挑了挑眉。
“載濤見過六哥。”載濤走出人群,對載洵行禮請安,載洵擺擺手,“爺今天來,是聽說這裏有革命亂黨,五哥,還請讓爺的手下搜一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