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醇親王載沣冷着一張臉,“六弟,如此可笑的謠言,從何而來?爺的府上怎麽可能會有亂黨!”
“五哥,你也是知道的,皇上對這革命黨是深惡痛絕,今兒個既然有人密報,你府上藏了人,那麽無論如何,六弟都得得罪一番。”載洵說完,對着手下吩咐,“給我搜!”
在場的賓客都議論紛紛,醇親王府上竟然窩藏革命亂黨?這太匪夷所思了,醇親王可是姓愛新覺羅的阿,哪有幫外人打自個兒家江山的道理?
這時不知誰冒一句,“莫非他想篡位?”這樣的猜測如星火燎原般,快速在賓客間蔓延開來,‘醇親王觊觎皇位’這樣的傳言,很快的不只在府中流傳着,也傳出了王府,不久便傳得人盡皆知。
此時載沣還不知道,他頭頂上被安了頂逆謀的大帽子,他只是鐵青着臉,看着六弟耀武揚威的嘴臉,管事看事情發展至此,連忙對着賓客表達委婉的送客之意。
“慢,這裏的人一個也不許走。”管事才剛開口,便被一旁的載洵阻止,載沣鐵青着臉,“六弟這是何意?适才不是說爺府上窩藏亂黨?和這些貴客有何幹系?”
“五爺莫急,稍待片刻便知。”載洵莫測高深說道,載濤站在一旁,實是有些尴尬,五哥和六哥素來不合,如今六哥逮着這機會,怕是會借題發揮罷。
載沣的家眷都被集中在另一處別院,侍衛們大張旗鼓的在府中搜索,沒多久一名侍衛匆匆來報,“啓禀六爺,人搜到了。”載沣吃驚一震,載洵臉上欣喜,“把人給爺壓過來。”
須臾,侍衛壓來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載洵斜睨了眼載沣,“五哥,你有何話可說?”載沣冷聲回道,“這兩人不是爺府中之人。”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過這兩人。
“如今人是從你府上搜出來的,你還說不是你府中之人!”載洵也收起臉上笑意,沉聲開口,“來啊!把人給爺壓回去!”
“五哥,你還是想想,怎麽跟皇上交代罷,是不是你府上之人,皇上自有定奪。”語畢,帶着大群侍衛離開了王府,載沣陰狠的瞪着載洵的背影。
“常舒,送客。”載洵帶着人馬走後,載沣沉聲吩咐管事将賓客遣了回去,一旁載濤見二爺也離開了,連忙向載沣告辭,帶着自己的內侍追了上去。
二爺與一幹人等魚貫離開醇親王府,上了馬車後,馬車行駛一小段路,便拐進旁邊的巷弄,停了下來,沒多久便有人上了馬車,馬車繼續前行。
“監督大人,多羅貝勒是什麽意思?”二爺等馬車行進一會後,開口問着适才上車的覺羅良弼。
“呃……二爺放心,他不會誤事的。”覺羅良弼趕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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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們計劃的不一樣,他倒是自我發揮的很好,嗯?人壓了就走,事後不用收尾的嗎?”二爺語氣越來越冷冽,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二爺,載洵雖是沖動了點,不過這樣也未嘗不可。”覺羅良弼替載洵說着好話,二爺扯扯嘴角,“罷了,那兩人可安排妥當?”
“二爺放心,不會有問題,不過袁大少今日竟然未赴宴,不能一網打盡,真是可惜。”覺羅良弼手持折扇,扇柄輕敲手掌心道。
“無妨,想是馮國章通風報信了罷。”二爺不在意的擺擺手,就在兩人還想說話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二爺給了覺羅良弼一個眼神,覺羅良弼知曉,立刻閉上嘴不出聲。
“二爺,前方有人攔路。”袁祈的聲音傳來,二爺淡淡開口,“何人?”
“回二爺的話,似是鎮國将軍身旁的公公。”袁祈回道,二爺與良弼交換了個眼神,這個鎮國将軍肯定不是侗五爺,那麽就是載濤了,不知道載濤為何攔二爺的馬車?
“有何口信?”二爺問道,卻和良弼提高警覺,載濤和載沣素來交好,如今攔路難道是發現了蛛絲馬跡?
“回二爺的話,七爺想請二爺一樽酒,不知二爺賞不賞臉?”還未等袁祈回答,載濤身旁的內侍公公已搶先開口。
二爺皺眉,對方既已開口,這杯酒不想喝也得喝了,只是良弼麻煩了,得跟着一起去,卻要窩在車上不得露面,二爺無奈道,“七爺賞識,寒雲怎可推卻,還請公公帶路。”
沒多久馬車又走動起來,良弼斟酌着語言,“二爺,我想七爺應無惡意,許是想結交一番罷了,二爺不必憂心。”
“嗯,我知道。”二爺早就知道,酒席間那溫潤如玉的青年,就是載沣的七弟──愛新覺羅載濤。
不過二爺卻不欲與七王爺一脈親近,七王爺奕譞與嫡福晉的二子,即為光緒帝載湉,載沣、載洵與載濤三兄弟,則是奕譞與側福晉劉佳氏所出。
奕譞的嫡福晉來頭很大,是慈禧太後的妹妹──蘇完那拉氏婉貞,也是因為這樣,載湉才會三歲時便過繼給鹹豐帝,成為慈禧太後手中的一顆棋子。
前兩年太後又将榮祿之女嫁與載沣,如今七王爺一脈,根本是握在太後手裏,因此二爺實是不願與載濤深交,故而載濤上前搭讪時,他四兩撥千斤的将人打發走。
沒想對方锲而不舍,只能前去交際一番,二爺心裏有了思量,便不再擔心載濤的來意,繼續和良弼小聲的商讨着計劃。
原本打算趁着今日宴席,将大哥神不知鬼不覺得除去,沒想大哥竟未出現,難道消息走漏了?二爺蹙着眉頭,這件事他并未親自參與,都是交由良弼去周旋,莫不是良弼身邊的人不可信?
這次用到載洵,是良弼的意思,載洵與載沣素來不合,明裏暗裏的鬥争從未停過,因此良弼只是稍稍挑撥,載洵便信了載沣府上有亂黨,并且帶着兵直闖入府。
但又沒有完全照良弼的腳本走完,二爺把玩着手上的板指,對良弼說道,“如若出了差錯,你也逃不掉,載洵其人,當真可信?”
“二爺,良弼敢以性命擔保,載洵可信。”良弼斬釘截鐵的說道,二爺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待得馬車停了,二爺對良弼吩咐,“切莫讓人瞧見了你。”良弼點頭稱是,二爺下了車後,馬車拐彎到酒樓後院,良弼趁着袁祈将酒樓馬夫支開,改緊一溜煙竄下馬車。
覺羅良弼整整衣衫,從酒樓後院離開,袁祈待他離開後才回到馬車旁,将馬匹交由馬夫照料,卻突然聽見馬車裏有人叫喚他。
袁祈一愣,聽出是青衣的聲音,連忙四處張望了一下,确定無人注意後,才靠近馬車低聲問道,“裏面可是杜公子?”
“是我,你将這玉佩拿給二爺,他落下了。”車門邊放着一小塊玉佩,袁祈連忙拾起,低聲回道,“袁祈會交與二爺的,杜公子切莫出聲,委屈杜公子在車內等候。”
說完裏面沒有回答,袁祈不以為意,只是心中擔心,二爺何時将杜公子一并帶出來的?這太危險了罷?而且自己怎麽都沒發現,杜公子在車內?
不管袁祈如何疑惑,他還是趕緊進了酒樓,來到載濤招待二爺的包廂前,禀明來意後進了包廂,恭敬的将玉佩遞給二爺。
二爺一愣,往腰邊衣袋一摸,果然玉佩不見了,二爺趕忙接過玉佩,袁祈附在二爺耳邊輕聲禀報着,二爺才松了口氣,暗暗責罵自己的粗心,怎麽會把玉佩落下呢。
不過聽袁祈話中意思,青衣應是跟着來了,二爺的心也放下一半,既是跟着來,心裏的氣應該消了不少罷?
袁祈将玉佩遞給二爺後,便垂首站在二爺身後,載濤很是好奇,“載濤唐突了,不知那玉佩有何意義,得二爺如此重視?”
“是我心愛之人贈予。”二爺緩緩開口,眸中笑意點點,輕撫着玉佩,一眼就看得出,二爺與贈玉之人的深厚感情。
“如此,甚好。”載濤口中略覺苦澀,心口也覺酸澀,原來他已有心愛之人了嗎?
“寒雲謝過七爺賞識,先幹為敬,請。”二爺端起酒盞,舉杯說完,仰頭一口喝幹了酒水,對載濤颔首致意。
“載濤請二爺一敘,二爺肯賞臉,已是大幸,何談賞識不賞識。”載濤連忙也端起酒盞說道,頓了頓又開口,“載濤是真心想與二爺相交,不知二爺是否願意交載濤這位朋友?”
二爺心裏嘀咕,對方已将話說到這份上,也将自己位置擺得很低,他若拒絕,實是不識好歹,恐開罪于對方,但若讓他真心實意的與載濤相交,卻又是做不到,因此一時之間倒真有些為難。
氣氛頓時有些尴尬,二爺暗嘆一聲,清了清喉嚨,“咳咳……七爺如此看得起寒雲,讓寒雲受寵若驚,如若七爺不嫌棄,日後有需要寒雲的地方,只消開口一聲即可。”
載濤原本暗淡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如此這般即可,他親近對方雖帶着點難以啓齒的目的,但卻是真心想與二爺相交,若是不能做他心裏的人,做為朋友陪在他身邊,也未嘗不可。
二爺與載濤又相繼喝了幾杯酒水,待得時間晚了,二爺才起身告辭,“時辰不早了,寒雲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
“今日與二爺一席酒,載濤收獲頗多,還望下次有機會,能再與二爺共飲。”載濤也有些微醺,雙頰泛紅,眸裏波光潋滟,含笑對二爺說道。
二爺并未接話,微微颔首便轉身離開,二爺一離開,載濤便收起笑容,眼眸清醒無比,一點也不似醉酒之人,他輕輕呢喃,“袁寒雲……寒雲……呵呵……”
二爺離開酒樓,坐上馬車,倚在車廂邊,閉目養神,沒多久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氣息,二爺唇角微勾,裝做不知。
我望着二爺喝醉的模樣,心裏氣不打一處來,我在玉佩裏擔心的不得了,誰知他竟是與人喝酒聊天,還将玉佩給忘在車裏。
整個晚上就看着二爺與那人喝酒,一盞一盞的喝,我按耐不住怒氣,忍不住伸手掐住了二爺臉頰,這張臉皮忒招人,那人以為他眸裏的情意藏的很好?卻不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二爺被我一掐睜開雙眸,望着我氣鼓鼓的模樣,噗哧一聲笑,我怒瞪着他,還未開口便被他攬進懷裏,他帶着酒香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青衣,你這是吃味了?”
“我才沒有!”我臉頰羞紅的低吼着,“你迷昏我的事,我還未跟你算,你竟敢将玉佩掉在車上,還與人喝酒到這個時辰!”
“別氣了,玉佩掉車上是我不對,我也不知何時掉的,好在是在車上。”二爺松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是怒氣難消,這人這般不小心,連保命符都給掉了,如若今日出了什麽事,我該上哪找人?
“剛那人是誰?”我問完才驚覺語氣中的醋意,別扭的瞪了二爺一眼,坐起身來離開他懷裏,撇過頭不再看他。
“載沣的七弟。”二爺将我頭扳回來,輕聲說道,“青衣,大哥今夜沒有出現,他是我心頭刺,一日不拔,我一日心不安。”
“大少今夜未赴宴?”我吃驚,雖然我進入二爺的玉佩,不過二爺未将我拿出,我在衣袋中,根本無法得知外界情況。
“嗯,怕是得了消息,避開了今夜的風頭。”二爺又将我攬入懷裏,輕輕開口。
“二爺不必擔心,大少躲得過今夜,總不能躲一輩子罷。”我開口勸慰,适才聽他與良弼的商議,再加上二爺之前告訴過我的,因此對于二爺的下一步,我也是知曉的。
“我怕他又打你主意,至今我還未查出,他是如何得知袁府裏的人,不是真正的你。”二爺沉吟說道,這點我兩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只憑當初短暫的接觸,大少便分辨得出?
想到短暫的接觸,我猛然一驚,是了,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和二爺都給疏忽了,我連忙開口道:“二爺,是我手臂的傷啊!大少肯定無意中發現,那人手臂無傷。”
二爺一愣,他倒是忘了這茬,若是如此,大哥認出來也無可厚非,畢竟青衣的手臂,是大哥給折了,肯定知道傷在何處。
我看二爺沉思的模樣,便知曉二爺忘了這點,難怪大少能認出那小倌不是我,二爺想了想,嘆了口氣,“無妨,能瞞過父親即可,如此一來,大哥就算要找你,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
說完便不再開口,我靜靜的伏在他胸前,二爺的計劃已經開始了,原先的布局和缜密的籌劃,等的就是今夜的開頭,誰知卻出了點纰漏,讓大少給跑了。
不過我卻不知,二爺何時開始布置,竟能讓載洵親自上門找載沣的麻煩,載沣怎麽說都是鐵帽子親王,載洵一個小小多羅貝勒,竟敢杠上載沣,真令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