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居 來人一副煩煩煩煩煩管你他媽誰的……
玄關口擺了張全家福。
南栀穿着演出服站在中間,兩邊分別是她父母。再遠一點,是舞團其他姑娘們不小心入鏡的綽約背影。
滿當當的構圖,沒有哪一處能壓過C位鋒芒。
好朋友木子一進門就看到了照片,她意猶未盡地品了一番:“哇!我們栀栀真漂亮!好喜歡你哦!”
南栀探出頭,沒好氣道:“又不是第一次見,木大明星演技怎麽能這麽浮誇。”
木子笑嘻嘻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是她弟弟。
一見着南栀,弟弟藏着掖着偷偷紅了臉。
今天是過來給南栀暖房的。
暖房講究人氣兒,越熱鬧越好。木子提前和南栀說過,要帶倒黴蛋弟弟過來幫忙幹活。
她心大,沒注意到身後的紅臉蛋。換完鞋又問南栀:“周遠朝呢,幾點了,怎麽還沒來?”
身後的紅臉蛋急速降溫,一秒變白。
連帶着南栀在裏邊,聽到這個名字,也若有似無地壓了下嘴角。
木子還不知道,她和周遠朝好像吵架了。認識兩年,戀愛半年,原本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
南栀背過身,面色如常:“應該不來吧,他最近挺忙的。”
“什麽事能重要的過給女朋友暖房?”木子感嘆,“你就是脾氣太好,別什麽都順着他,你得時不時作他一下。”
木子的倒黴弟弟小聲附和:“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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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無奈:“是——知道了。”
她把桌上的游戲手柄扔給木子,自己轉身去拿飲料。餘光掠過餐桌上的水果禮盒,是今早同城快遞送來的。
木子來了以後一句沒提。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周遠朝送的。
她和周遠朝已經整整一周沒再聯系。
南栀想起上周最後一次見面,在餐廳。周遠朝突然對她說因為工作委派要去意大利。
“那去呀。”南栀歪頭看他。
周遠朝沉默數秒:“不是短期出差,跟那邊的客戶簽了個大合同。可能會,很久。”
南栀沒說話,她在想很久大概是多久。
男人溫潤的聲線顯然帶了點情緒:“阿栀,如果你生氣的話……”
“我沒有啊。”
南栀講話慢條斯理,一個一個字清晰又明潤。木子常說她聲音、脾氣和身段一樣柔。
脾氣好,是因為很多事情太看得開。
就像這次工作調動,周遠朝也沒辦法拒絕。要是因為這個生氣,好像挺沒道理的。也就是剛剛那麽一瞬間,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南栀心裏有些猝不及防。
接受現實的那幾秒,她表情放空,就讓周遠朝以為她不高興了。
南栀緩過來,開始考慮起距離、時差、天氣。
而周遠朝那反倒像是在經歷陰雨連綿。
最終,他維持住溫柔笑意,說:“沒生氣就好,一會兒去我那?”
大多數時候都是周遠朝來找她。
南栀很少去他那。
她按錯電梯樓層時,周遠朝雙手環胸,靠在金屬牆上笑了很久。他沒說話,耐心極好地等她找對門,進了屋。門在身後發出咔噠一聲輕響,他忽然俯身從後擁住了她。
小別将近,氛圍恰到好處。
屋內打了暖氣,燈光昏沉暧昧。直到他帶着少見的強勢有進一步舉動,南栀條件反射推了出去。
兩股力道對抗數秒,周遠朝認輸。他垂頭,漆黑的眼底仿佛沒了情緒:“還是緊張?”
南栀用手指壓了壓衣擺,沒說話。
這麽一打斷,氣氛破了大半。
那天晚上,周遠朝如常把她送回家,如常互道晚安。只是半夜來了條微信:【有好幾次,讓我開始懷疑你其實沒那麽喜歡我。阿栀,我們的關系,有時候像情侶,有時候又不像。算了,我不該說這些讓你亂想,我們都需要給彼此更多時間。晚安。】
南栀發過去,他沒再回。電話也沒人接。
之後失聯至今。
所以今天暖房,南栀猜周遠朝應該不會來。
她盯着水果禮盒看,難免忍不住想:禮盒送到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之間有了下的臺階。
南栀思畢,仔細檢查了一遍手機。
沒有未讀消息,沒有未接電話。
她點進周遠朝的聊天框,躊躇片刻,最終倔強地收回口袋。
客廳慢慢熱鬧起來。
電視裏在說什麽紅極一時的鬼才編曲債務纏身。木子最煩這些離了八輩子譜的小道消息,熟門熟路把頻道切到游戲。
于是說來幫忙的兩人一個立在電視前,一個仰在沙發上,瘋瘋癫癫玩起了NS。
弟弟平時不敢忤逆親姐,在游戲裏把木子踹翻之後,木子往沙發上一仰,咆哮:“不玩了!栀栀,你來!”
手柄交到南栀手裏。
弟弟像中了邪,手打偏,腳也踢歪。剛才的英勇氣勢秒變沙包。
木子後知後覺出她這個弟弟有點問題。
故意道:“你小子怎麽回事,眼睛往屏幕看呢還是往你栀栀姐姐身上看呢?”
弟弟登時紅透半邊天,沒來得及解釋,門鈴先一步響了。他比南栀動作還快,手柄都沒放下就急忙往門口跑:“我我我、我去開門!”
木子狂潑冷水:“還用說麽,肯定是周公子來了。”
來的不是周遠朝,是外賣小哥。
送來一桌「一品燕翅」的招牌菜。南栀壓根沒點外賣,她看看木子,木子也搖頭。
這下答案浮現在兩人眼中。
南栀在揶揄的目光中再次打開手機。
南栀:【水果和外賣都收到了,不過來嗎?】
周遠朝或許就在等她主動,很快回道:【在忙,就不去了。晚點去看你。】
南栀:【好。】
周遠朝:【阿栀,我周末的飛機。】
今天已經是周五,周遠朝不會不知道她周末有別的安排。說是周末的飛機,似乎鐵了心地想試探她,到底哪件事更重要。
冷戰後積蓄的不開心像野草一般瘋長。
南栀看着那行字,生硬地回了個:【哦。】
那邊輸入了好幾分鐘,還沒回。
耳邊能聽到木子弟弟在客廳小聲嘀咕:“樓道裏好幾個鐵桶,一股子燒過什麽的味道。也沒逢清明過節,怎麽我們這暖房隔壁燒紙,有點晦氣。”
晦氣兩個字說得模裏模糊,提前被木子一掌按回了嘴裏。弟弟眨眨眼,木子用眼神威脅他:說的什麽瓜皮話。
兩人就這麽背着南栀交流了一陣。
南栀只好裝耳聾。
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年了,木子還替她諱莫如深。
最後沒再等周遠朝回複,她二度把手機塞進衣兜。備忘錄上,所有的事都有意無意擠到了周日。
***
周日,南栀起得很早。
她先去遠郊接了母親賀濛。用過早飯後,兩人一同往墓園去看南啓平。第一年是撲簌簌掉着眼淚出來的,第二年再來,釋懷不少。
南栀陪南啓平聊了一會兒,從包裏拿出紙巾給賀濛,自己去墓園外邊轉了一圈。
等再看到賀濛,兩人面對面,眼角都是紅的。
賀濛雙手搭在鼻翼兩側揩了下眼頭,問:“今天怎麽突然改這麽早?”
“晚點還有事。”南栀答,“就趕早過來看我爸。”
“舞團的事?”
“沒有。是周遠朝。”南栀想了想,索性同賀濛講清楚,“他被派去意大利了。聽他的意思會待很久,我去送機。”
賀濛擰眉:“很久?”
南栀:“嗯。”
南栀知道,賀濛肯定在心裏盤算結婚的事。才談了半年,她也不知道賀濛是哪裏被哄得完全偏向了周遠朝。
之前總打聽發展得怎麽樣了。
周遠朝一走,南栀終于能在賀濛這松開弦。
快中午了。
南栀怕耽誤時間,沒敢多逗留。一路暢通無阻,比預計還早一些抵達機場。
周日機場流量很大。
南栀一出現,周遠朝就看到了她。長期舞蹈訓練讓她看起來永遠保持着纖細的少女肩和天鵝頸,身姿曼妙如同她的名字——一株鮮活的栀子。
他的小栀子左手還拎着購物袋,遠遠奔了過來,站定在面前:“箱子還裝的下嗎?給你準備的。”
袋子裏是當季衣物,還有一些應急的東西。
周遠朝忽然覺得自己這場試探不是巧合,而是無理取鬧。他溫聲笑了笑:“再裝個你都裝的下。”
“我才不去。”南栀偏頭。
氣氛似乎回到了冷戰前。
南栀沒提自己得起多早才能同時趕上兩件事。她看着溫柔,脾氣卻倔。
每次争吵,都是周遠朝繃不住了先找臺階。
離別在前,如果這時争吵,他得把壞情緒帶上飛機,帶去意大利。而在他落地道歉之前,她這兒也得憋一出很長的氣。
廣播裏第二通播報後,周遠朝俯身親了親她鼻尖。
“得進去了。阿栀,對不起,讓你今天這麽累。”
南栀沒出聲,他又說:“不是故意在今天的。真的只是巧合。”
這次南栀點了下頭:“我知道。”
如同往日,又是周遠朝适時服了軟。
***
從機場到家,只花了半小時。
南栀從電梯間出來,還在回周遠朝的消息。哐啷一聲,驀地被腳底下的噪音吓到遲鈍。
隔壁家的鐵桶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到了她家電梯口。這裏兩梯兩戶,但同層兩戶并非完全隔絕,中間有小長廊連通。同在16層,東西不是1601的就是1602的。
南栀想起木子他們來暖房時,還說過樓道裏有人燒紙。都過去兩天了,東西依然擺在這。
不知是什麽奇怪的心理。
自己家用的時候倒不怕,旁人家燒剩了黃紙留在樓道裏總覺得瘆得慌。
南栀不太舒服,多看了幾眼。
她進屋關上門,又從貓眼裏看了一會。漆黑鐵桶直愣愣挺在走廊中央,漏風口仿佛長了雙眼,與她目光相接。
幾分鐘後,大門咔噠打開,南栀從裏邊出來直奔隔壁。
時至傍晚,天色慢慢陰下來。
長廊半邊浸在昏暗中。
南栀從向陽走到背陰,緊張地抿了下唇,擡手敲門。小一陣過後,裏邊沒聽到動靜,她倒是被自己驟起的手機鈴聲吓了一跳。
是周遠朝的視頻請求。
南栀單手接通,對向自己。
看她似乎在外邊,周遠朝問:“怎麽還沒回家?”
“到家了。有點事想找一下鄰居。”她反問,“你呢?還沒登機嗎?”
周遠朝笑了聲:“就是馬上登機,所以想着跟你說一聲。”
話還沒說完,鄰居家的門突然打開。
屋裏沒開燈,昏沉一片。黑沉的氣氛從走廊吞噬進屋內。
南栀扭頭,在黯淡光線中捕捉到少年淩厲的眉眼和不羁亂發。手機屏白光幽幽,把來人皮膚襯得格外慘白。
乍一看,不見軀體只剩一張臉。
南栀頭皮都麻了。
她握住手機,聲音收緊:“是人是鬼。”
“……”
伴随頭頂一聲輕響,聲控燈亮了。
少年黑衣黑褲,滿臉不耐。
“哦,對不起。”南栀緩過神,“我是隔壁的……”
“關我屁事。”對方仰頭揉了揉山根,手再放下時,眼尾低垂,又是那副煩煩煩煩煩管你他媽誰的表情。
南栀:“……”
她尬住的下一秒。
周遠朝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