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圍 什麽時候混熟的

車速好像猛得剎下來數十碼,而後又一腳油門提了上去。

駕駛座那人目不斜視,“删掉。”

可能是他的脾氣自帶威壓。

南栀看着自己偷拍到的那張——環境昏暗,連側臉線條都模糊了,卻還是能看出眼尾的淩厲感。

他身上一點沒有踏入社會後的圓滑,滿身是刺,桀骜不馴。

也正是如此,總讓人覺得他少年感極強。但當他說出“删掉”這兩個字時,南栀竟然有種被命令的錯覺。

手裏的照片已經發了出去,木子在聊天框打滿了問號。

南栀順手撤回圖片,再删除。

她仗着自己年歲稍長,鼓足底氣:“沒有要偷拍你的意思。我朋友擔心我的安全,所以拍個照讓她放心一下。還有,已經删了。”

那邊嗯了下,沒再說話。

車子進城後開開停停,紅綠燈多得讓人煩躁。

南栀一路都在想,讓這麽一個脾氣暴躁的弟弟給自己當代駕,是不是得五拜三叩首才能勉強答謝。

結果車到地庫,他甩上車門徑直離開,連個開口的機會都沒給。

這天晚上,南栀花了半小時跟木子解釋是怎麽和隔壁鄰居一起回家的。

又花了幾分鐘,同周遠朝說了此事。

周遠朝的反應在意料之中,最後只是交代她,他不在國內,能逃的飯局就逃,跟季尋學着點兒。

Advertisement

***

第二天南栀還是得去劇組。

她心裏記挂着昨天那件事,莫名心虛,臨出發前換了輛老款Q7。

到的時候木子還沒拍完,她無事可做,就在一邊看道具組老師整理寬袖長袍。

沒一會,有人在身後跟窸窣細語。

南栀回頭,看到昨天戴漁夫帽那人今天換了件寬松衛衣,還戴着口罩,頸口露出兩段細長耳機線,扯了個小馬紮坐在不遠處。

“那人誰啊?昨天也來了。”

“不知道,陳導也沒介紹,今兒來了還是對他客客氣氣。”

“哦,有點來頭。”

gene聲名顯赫又如此低調的原因原來在此。

作品出了名,但真人就是那麽愛答不理,口罩一戴,耳機一塞,長腿一抻,冥想一下午。

有人路過跟南栀打招呼,問她是不是開一輛白色寶馬,說昨晚散局後好像在停車場看到她了。

南栀撒謊沒那麽利落,支吾兩聲。

邊上又有人接茬:“那肯定是看差了,我看南老師開的不是輛Q7嘛。”

南栀想還好換了車,她囫囵圓過去,眼神卻往昨晚的共犯身上飄。

他戴了耳塞,面無表情。

輕飄飄一眼,同她目光相撞,随即收回,沒有半點要拆穿的意思。

這個時節春風似剪刀,室外戲美麗凍人。

那些助理身上随時都揣了一打又一打暖寶寶,找着機會就上前,摸摸餘溫,再給自家藝人換一貼,貼在內襯裏。

木子的助理貼完那頭不忘這頭,拿了新的過來,問南栀要不要換。

南栀羊絨毛衣外還披了羽絨服,壓根不冷。

她本來說不用,轉頭的工夫忽然改變心意要了幾個。

角落那張小馬紮上,還坐了個只穿衛衣、不怕冷的人。他舒展開腿腳,仰頭靠在道具箱上,把簡易小馬紮坐出了沙發的錯感。

南栀看他眼睫覆着,又戴了耳機。

工作人員沒一個敢上去跟他說話的。

她暫時擔起了“拐了十八座山的遠房表嫂”職責。況且,南栀想,她還得多做做好人好事,争取早日把合同簽下來。

暖寶寶遞到他面前,他維持剛才的動作一動未動,連耳機線都仿佛靜止了。南栀輕輕哎了一聲,對方懶散擡眼。

“要不要暖寶寶?”她晃了晃手,目光下移,停在褲腿邊。

他露出一段腳踝,踝骨像白玉,與料峭春風對峙。南栀看着都冷。

她又耐心問了一遍。

這次季尋有了反應,扯下耳機一端,擰眉:“什麽?”

“暖寶寶。”南栀換成陳述句,“貼在衣服裏面,不會那麽冷。”

他長久地注視着她,好像在判斷如果不接受,她會不會就此作罷。

最後他五指一攤:“拿來。”

食指與他掌心相蹭而過,幹燥卻不失溫度。

南栀忽然就想起昨晚在漆黑中死死貼着她的潮濕掌心,力道強勁得像在抓一株求生藤蔓。過去兩年都不曾洗滌的僞裝,總會在某個瞬間摧枯拉朽。

等她意識到自己走神,對方已經擺上了煩躁的面孔。

看他沒有貼的打算,南栀并不打算強迫,轉身回到自己的小馬紮。

這場戲已經NG了無數次,主演到配角輪流犯病出錯。好不容易才聽陳導對着大監喊:“保一條,木子對2號機位再來一條,楊茜下。”

南栀看了眼表,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木子下戲。

那頭楊茜收了工從邊上路過,眉梢帶着打量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南老師,我之後不是有場戲也要跳舞麽,有個動作啊我總是做不到。你幫我看看?”

南栀點頭:“好啊。”

主演都是熒幕熟臉。

南栀當然認識楊茜,只是不清楚她平時為人怎麽樣。從木子口中聽到過一條消息。楊茜來試戲的是女一號,最後結果卻是木子女一,楊茜女二。

剛才那眼打量不知為何意。

楊茜說完絲毫不做作,當場擺了幾個動作,要求南栀指點。

她應該有些舞蹈功底,起的範兒有模有樣,就是手裏沒勁兒,力道甩出去軟軟綿綿。南栀糾正了幾次,她手上的動作卻越飄。

“這樣?”楊茜擺了個ending pose,扭頭,“要不南老師給我打個樣。”

南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撐住她大臂內側:“我扶着你的手再來一次。”

數次之後,楊茜陰陽怪氣:“南老師是單獨請來指導木子的,找你指導是我不夠格了。”

話裏泛出敵意,是埋怨南栀不給她打樣。

“糾正自己的動作比看別人記憶更深。”南栀說,“或者,你只是單純想探探我有沒有資格當這個藝術指導。”

南栀意外打了個直球,弄得楊茜陷入尴尬。

她幹笑:“青年舞團的老師怎麽會不夠格呢。我只是沒機會去劇院看過,純屬想欣賞欣賞罷了。”

這人在圈裏混,很會講漂亮話。

她沒刻意壓聲音,吸引到周圍一票注意力。

南栀同她一樣大方,沒再推脫,褪開羽絨外套。

裏邊是件短毛衣,配上小褲腿的牛仔,把身材曲線勾勒得幾近完美。

雖然不參加主舞團的演出了,但她基本功還在,狀似輕松地完成了數十組點翻身組合,像煽翅旋轉的輕盈舞蝶。

再外行的人都看得出,南栀甩臂的動作同楊茜完全不同。

她看似柔軟,力量卻遒勁。

楊茜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率先拍手,“原來是這樣。南老師跳得果然不一樣。可是剛才那個動作太快了,我沒看清呀……”

她提的要求并不過分,是讓南栀再多演示幾遍。

南栀抿唇。

楊茜離她最近,肯定是發現了她鼻尖的細密汗水。

這套基本功原不在話下,只是甩臂需要借到肩膀的力量。

而右肩一直是她心口創傷,像對鄭老師說的那樣,力不從心。

楊茜用萬分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突然聽到身後傳出另一道聲音,語調不馴。

“就這麽點東西,旁人看會了你還學不會,放棄算了。”

楊茜面色一僵,往身後看。

劇組裏身份最神秘的那位就站在她背後,耳機線垂在頸口,不知他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到了這裏所有動向。

此刻神情不爽,滿臉寫着嘲諷。

不知道來人到底什麽身份,更不知道是否得罪得起。

楊茜被他更為直球的一擊嘲諷得說不出話來。

她直覺眼前這人是個硬釘子,只好讪讪道:“麻煩南老師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比起楊茜,南栀其實更為詫異。

她完全沒想過會被季尋解圍。于是眼神往他那送去的時候,他像提前預料到一般先挪開了目光。

他說:“昨天的事,兩清。”

原來是指昨晚上替他擋酒,那還真是丁點兒人情都不想欠。

見她沒說話,對方的神色也變得微妙起來。半晌,他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那件事你最好別多想,太暗,抓錯人了。”

他昨兒的位置,右邊是南栀,左邊是陳導。

說抓錯人,聽起來更耐人尋味。

他說完,自己似乎也剛反應過來,臉色忽得沉了。

不知為什麽,同樣是臭着臉不說話。

南栀卻覺得此時此刻,這張臉的表情比之前生動許多。

難得能讓對方同她多說幾句,南栀放開了:“我又不會拿昨天那種小事當人情換你的合同。好歹,咱們是同小區、同住宅樓、同層的鄰居。”

擋一下酒沒什麽,互相之間有個小人情也沒什麽。

南栀特意沒提周遠朝的關系。

以她的觀察,他與周遠朝沒那麽近,好像也不喜歡被這種名義上的輩分關系壓一頭。索性就抓着鄰居這層,關系不遠不近,将來也能平起平坐地談合同。

不說話就是認同了。

南栀點了下頭,剛要轉身,忽然看到木子出現在他身後。

“你鄰居啊。”木子挑了下眉,“什麽時候混熟的?”

幾次下來,南栀大概也摸清了季尋的脾氣。

上回在他工作室,趙哥一問,他一概打成不認識。

于是這次,她好心搶答:“不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