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發繩 “樓道裏撿的
接下來幾天,南栀沒去劇組。
舞團即将有商演,她得跟鄭老師一起盯着訓練。
也才幾天沒來,到舞團的時候,她成了稀有大熊貓。
主舞團剛下課,一大群姑娘們魚貫而出,看到她眼睛都亮了,纏着她問劇組的事。
——有沒有帥哥?
——要沒要簽名?
——某某演員真人怎麽樣?好不好看?身材是不是超棒?
說實話,南栀看道具老師整理衣服的時間更多。
被四面夾擊一問,人都暈了。
還好鄭老師路過解圍:“好了啊,該休息休息,不休息繼續回去練。你們下周有商演,一個個都上點兒心,別讓你們徐老師拿着棒子趕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一哄而散。
鄭老師濫用職權趕走人,也回頭問:“怎麽樣?有帥哥沒?”
“有,整個劇組都是。”南栀笑,“要不下次您自己去。”
“我就算了,我喜歡漂亮姑娘。”
兩人說着往分管舞團辦公室走,側邊追上來一人。
剛才嘻嘻哈哈跑走,這會兒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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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師聽到聲音一看,笑:“哦,盈盈啊,你們聊。”
周盈盈是周遠朝堂妹,來舞團一年多,基本功紮實嘴也甜。
之前是南栀給她推薦進了主舞團。
周盈盈靈活得像條游魚,蹿到南栀右邊,拱了下她的胳膊:“嫂子,好些天沒看你來舞團了。你再不來我都打算打電話給你了。”
“怎麽了?”南栀開她玩笑,“你也想要誰的簽名?”
“我才不要。”周盈盈說,“我哥叫人送了兩張券來,叫我帶你去玩兒。你看!”
她說着從外套兜裏摸出兩張券,是什麽表演賽。
南栀沒看清:“他怎麽沒跟我說。”
“你自己犯懶肯定就不去了,所以送到了我這,叫我帶你玩兒。他說怕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怎麽樣,我哥是不是對你一級棒。”
南栀誇她:“你比他還棒。”
周盈盈得意地揚眉,把票塞到南栀眼前。
南栀這才看清,是業餘滑雪表演賽。她運動細胞不錯,平衡力也強,以前常跟着南啓平去滑雪,算是一項業餘愛好。
室外滑雪場往年只開到三月底,今年天氣太冷,延續到了四月初。
不過看天氣,大概快歇業了,所以才弄了場業餘表演賽收尾。
周遠朝陪她去玩過幾次,很顯然是投其所好。
他們兄妹倆簡直同步在一條線上。
周盈盈和她說表演賽的事時,周遠朝的消息剛好過來:【周末沒事就去玩兒吧】
南栀:【萬一我有事呢】
周遠朝:【有事就不去,本來就是讓你放松的,票不值錢】
南栀:【你這麽說,我就偏要去了】
那邊發了表情,說:【行,我們阿栀真會過日子,勤儉持家】
南栀收起手機,看到周盈盈小狗眼看着自己。
“嗯?”她疑惑。
“嫂子。”周盈盈叫了她一聲,“我剛說的你聽到沒?”
“啊?什麽?”南栀顯然沒聽見。
“我說你到時候就在家等,我來接你。”
周盈盈的車技實在是不敢恭維,南栀覺得她在開玩笑。
“別了,還是我去接你吧。到時候磕了碰了怎麽辦?”
周盈盈态度堅決:“不行!我去接你,就這麽說定了!”
她不給南栀拒絕的機會,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與此同時,鄭老師從那頭出來,朝這邊喊:“南栀,你有訪客。”
南栀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今天會有中介公司的人過來跟她談房子的事。他們家在城南有幢別墅,之前就住在那。
南啓平不在的第二年,賀濛嫌房子大、人氣兒少,又常常睹物思人,就提議把房子賣了。她自己不顧南栀勸說搬到了郊區娘家。
南栀還要上班,在舞團附近買了現在的公寓。
後來別墅的事,也都是南栀在打理。
她買了兩杯咖啡,往會客室去。
中介看到她喜上眉梢:“南小姐,價格跟對方談妥了。九百六十八萬,到手價。怎麽樣?不比您預期差吧?”
“行情這麽好?”南栀意外。
“是啊,城南別墅緊俏着呢。”中介把提成拿了心情實在好,忍不住同她說,“現在買房的人多,就今天我來之前,還有別的客戶問我高層多少錢一平。二手房,又不是學區,不知道最近都刮什麽風。”
南栀随口應了一句:“恭喜你啊,最近業績不錯。”
中介嘿嘿直笑。
他給南栀看好合同,又約了下次辦房産過戶的時間。
到下午,南栀刷朋友圈,就看到中介樂颠颠地發了條圈:【過年啦過年啦,今兒賣出去兩套】
中介還是周遠朝給介紹的。
南栀順手截了個圖發給周遠朝,笑:【我給那誰開張了】
周遠朝問:【房子賣出去了?】
南栀:【對啊,比上次說的那個價還高一些。想辭職,想快樂,想回家當富婆】
周遠朝大概在忙,後面就沒回。
到下班點,有人在走廊裏哇哇直叫。南栀往外探頭,一簇熱烈奔放的紅玫瑰出現在眼前。
幾個小姑娘叽叽喳喳興奮地說話,七嘴八舌的。
南栀好不容易聽清其中幾句。
叽裏咕嚕——南老師——叽裏咕嚕送你的——叽裏咕嚕寫着“周”。
她抽出裏邊一張小卡片,上邊寫着:
遠程陪你慶祝,給我家小富婆栀。
落款——周。
或許是因為異地,分開前所有的不痛快來得快,去得也快。南栀反複摩挲着卡片邊緣,開始想念遠在意大利的周遠朝。
她拍了花,發完朋友圈,周遠朝的電話就來了。
“收到了?”他問。
南栀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今天幹嘛一下子拍我這麽多次馬屁。”
他在那頭糾正:“是恰好都攢到了今天。”
現在辦公室就南栀一個人。
她小聲說:“忘了告訴你,後面有場商演,我應該會跟鄭老師去現場。”
“要去現場?”周遠朝皺眉,“你……”
他記得南栀當初出事就是在劇院。
她從主舞團退出,不僅僅是因為右肩的原因,更因為每次去劇院,她都會控制不住地緊張,心跳加速,腎上腺素狂飙。
南栀猜到周遠朝的擔心,主動安慰:“沒關系,我之前也去過幾次。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
周遠朝低低應了一聲,半晌,才喊她:“阿栀。”
“嗯?”
“要實在不行,我幫你跟舞團的領導說。你之前……”
今天好像是個特別的日子。
說好不提過往,又句句扯到過往。
南栀再度安慰:“真沒事。你忘啦?我不是還和木子去看過話劇麽。只要不靠舞臺那麽近,其實我沒什麽感覺的。那時候你把我從舞臺底下背出來,我就沒那麽怕了。”
“……舞臺。”
南栀聽到對面低聲念了這兩個字,疑惑:“怎麽了?”
“沒什麽。”周遠朝沉默半晌,說,“別太勉強自己。我有空回去看你。”
南栀隔着電話點頭:“知道啦。”
挂完電話,她捧着玫瑰回家。
玫瑰放在玄關架上,旁邊是周盈盈塞給她的票,日期寫着下個周末。
南栀低頭嗅了嗅玫瑰,翻開臺歷,在今天和下周日兩個日期上都畫了心。
***
南栀沒去劇組的這些天,季尋也沒去。
他行蹤成謎,連趙哥都摸不準他到底在做什麽。
譬如這周,季尋哪都沒去。
他在家日夜颠倒寫曲,改曲,調混音,聽效果。
趙哥跟老媽子似的帶着阿姨上門,看到卧室門緊閉,像往常那樣輕手輕腳收拾外邊屋子。阿姨手腳麻利,知道哪些可以碰,哪些不該碰。
她收拾的工夫,趙哥就坐在吧臺刷新聞。眼睛一拐,赫然發現茶幾上多了條發繩,鵝黃色,帶毛絨邊兒。
他怔愣,“這哪來的?”
“沙發縫裏理出來的。”阿姨邊埋頭幹活,邊輕聲答道,“我就給放桌上了。”
“……嘿,這祖宗。”
趙哥感嘆完沒再說話,盯着那個發圈看了好久。
甚至擡手比了比自己的短發,除了扯出一個旋兒壓根紮不起來。他喃喃自語:“不應該啊。”
這發繩就被遺留在了茶幾最顯眼的位置。
季尋從卧室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原地默了半晌。
那麽些天過去,沒人找,大概就是無足輕重的小東西。
丢了吧。
幾分鐘後,門打開。
少年面無表情出來,手裏捏着本該被扔掉的發繩。
他從16樓的長廊穿過,在1602門口靜了片刻,好像在思考怎麽還回去。似乎是不願意為了這些事費神,最後簡單粗暴地挂在了門把手上。
挂完發繩,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季尋?”
季尋木着臉回頭,不是別人,正是周遠朝。他們隔着半條走廊,他衛衣工裝褲,倦怠懶散;周遠朝西裝革履,風塵仆仆,仿佛來自兩個世界。
季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沒說話。
周遠朝揚眉,顯然是看到了他把屬于女人的發繩挂上門把。
季尋覺得煩,不管是解釋還是什麽其他。
最後随口說:“樓道裏撿到的。”
周遠朝不置可否,替南栀道:“謝了。”
他的态度過于和煦,以至于沒人發現從剛才起他就在樓梯口抽煙,看着季尋從1601出來,徑直走向了1602。